第22章 . 22 落海
寧初雪說的有理。
且徐謹兮當初本來打算娶的也是她, 對她感官并不差,便也允了。
“好。”
寧初雪沒想到他竟然允得那麽容易,頓時喜出望外。
“多謝世子!”
提着裙擺, 就帶着與她一同來的人上了船。
樓船高大, 氣勢恢宏。是海戰常用的戰船。船五層,高百餘尺, 船艙可容上千人。船速也比尋常的船快幾倍。
此船, 若無大動靜, 一般不會輕易動用。
但追查趙西柔這樣的叛國謀害大瑞戰神的罪人,用之并不浪費。
為了盡快追到趙西柔,他們出發時回州刺史一共集結了兩千多人。除了徐謹兮所在最大的一艘樓船上有九百多人以外, 其他人分散在幾十艘規模要小許多的船上。
聲勢浩大,引來岸上許多人瞧熱鬧。
“這是怎麽回事, 要打仗了。”
“好像不是。聽說是抓什麽重犯!”
“什麽重犯這麽厲害喲, 需要這麽多人出動。”
“不知道, 好像聽說挺厲害的,這城中都搜查好多天了。”
……
旗帆飛揚,高大的樓船, 浩浩蕩蕩地從碼頭離開。立在甲板上的士兵,都是精于水戰的精兵,黑壓壓一片, 井然肅穆。
這聲勢, 不可謂浩大。
海面寬闊,巨型樓船, 帶着一堆普通的戰船。一路往前,漸漸消失,留下一道道長長的水波。
蔚藍的天空轉為黑寂, 烏雲被破開,霞光萬裏。
轉眼過了許多日。
在船上待了許多日,寧初莞都有些分不清日夜了。
加上她還有些暈船,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見到自家郡主精神不濟,涼栖甚是擔憂。找那負責她們起居的管事要了一些可以暈船的草藥,寧初莞的面色這才沒有那麽白。
從菱狀的窗戶的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涼栖把磨成藥丸的藥給寧初莞遞到面前,旁邊放着溫水給蜜餞,道:“郡主,你再忍一忍,再有四天,我們就到岸上了。”
這是涼栖問過船上的舵手後知曉的。
寧初莞也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嬌氣,點了點頭:“嗯。”
接過那藥丸,就仰頭吞了下去。
然而面上的紅暈,卻始終未散。
涼栖扶着寧初莞往床上去,想起方才回來時,聽人說馬上海上就要起風暴了。本來打算告訴自家郡主的,而今看郡主的情況。
涼栖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會兒風平浪靜郡主已經暈成這樣子了,等會風暴來,船颠簸,恐怕她會暈得更加厲害。
還是讓她好好歇着吧。
“不好了!不好了!”
海面上風平浪靜時,一個光着膀子的船員這時候驚慌失措地跑過來:“追兵!”
“後頭來了許多追兵!”
管事的面色大變。
本以為離開了回州,便安然無恙,沒想到竟然會有人追來。
這是哪裏出了纰漏。
顧不得細想,他連忙跑到船尾去看。
遙遙的,的确是有官船在往這邊走。
船上的人事關重大,官兵大張旗鼓的,必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管事的望了一下周圍。
周圍仍有許多商船漁船正在前行。
他們混在其中,若是加快速度離開,說不定能夠躲開追兵。
他連忙去催舵手。
船速瞬間加快。
卻沒想到他們來的很快。
幾艘偵查的小船如葉子一般劃水而過,飛快追了上來,沖着附近的商船大聲吆喝:“都停下!刺史要搜船!”
上邊士兵的服飾乃是回州水軍。
漁船、商船上的人聞言,紛紛停下。
接着官船過來是,穿铠帶甲,士兵一艘一艘地上船檢查。
見前頭竟然還有幾艘船往前走,偵查的士兵又連忙讓人追上去。
“都停下!”
“刺史大人要捉拿重犯!要上船檢查!”
他們的船在前頭,查探周圍情況的船員立馬去禀報管事的:“官府要求停船搜查,我們該怎麽辦?”
船上的人都是趙西柔的親信,自然知道,他們要把這船上的貴人護好。
管事的想了一下,去請示寧初莞。
寧初莞這時候已經歇下,見的是涼栖。
郡主如今昏昏沉沉的,就算起來,也做不好決定。涼栖想了一下,道:“你們決定吧。要是能夠逃得掉,就逃。若是逃不了……”
涼栖不敢想。
那些人顯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涼栖往外看了一眼,那遠處船頭之上,立着的人,不就是鎮國公世子嗎。
管事會意,連忙小跑着離開。
這海面上可做的功夫極多,他們真要跑,未必跑不掉。
管事眼眸銳利,催促大家:“将床上的貨物全部卸下,改變航線,全力前進。”
船上的重物被丢下海。
船身輕了許多,也更加輕盈,前行的速度,也更加快。
前頭的異狀很快被發現。
士兵發現後,連忙往前追:“停船!接受搜查!”
同時,另外一艘小船飛快往後,去禀告刺史。
徐謹兮正在查前面的商船,聞言望過去,果然見到一艘商船,不聽命令。
直覺就是那艘船有問題,立馬讓人加速前進。
“追上去!”
但他們跑的快,終究落下了一段距離。
海上風大,這會兒天色也陰沉下來,回州刺史立在高處,望着遠處全力前進的商船,意圖把他們甩掉的商船,對旁邊的徐謹兮道:“世子追查的人,應該就是在前邊了。只是,依如今的距離,追上去可不容易。等會他們繞進海峽裏邊,恐怕就難以追上了。”
寧初雪這時候過來了,她穿着一身鵝黃色長裙,袖子微窄,長裙迤逦,白色披風長而潔白,整個人柔美中帶着幾分英氣。
她走過來,連忙道:“趙西柔詭計多端,進了海峽,到時候只怕我們追起來更加困難了。世子,可否下令讓弓箭手射箭攔住他們。”
寧初雪這幾日都在船上,徐謹兮就算不關心她,也知道她在打聽他們的抓捕方案。
這會兒寧初雪突然出現,徐謹兮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有不妥。
見他猶豫,寧初雪立馬激動起來:“世子,務必要在趙西柔逃跑只之前,想辦法讓她伏誅。我娘,你舅舅舅母,那麽多的将士,皆因她而死,這個女人,死不足惜!請世子下令,攔住他們,誅殺趙西柔!”
徐謹兮望她一眼,接着又擡眸遠眺地望着全力前進的商船,一雙深邃的眼,越眯越細,眼底,風暴漸起。
寧初雪的提醒,讓徐謹兮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
腦海中舅舅舅母的死狀沖擊腦海。
那些痛楚,讓他無法呼吸。
失了冷靜,他發布命令:“安排弓箭手!”
也忘了一開始是想把趙西柔抓捕回去的打算,也忘了,趙西柔是寧初莞的母親。
不一會兒,一排排的弓箭手,整齊有序地列在了甲板之上。
搭弓,準備。
所有人都在等着徐謹兮下令。
“射!”
伴随他的一聲令下,□□齊發,鋪天蓋地的箭矢與驽箭從頭上飛來,仿佛要把人設成篩子一般。
箭雨突然飛來,管事的回頭一看,面色發白,腿都軟了起來。
望着近在遲尺的海峽,他連忙催道:“快,加快速度!”
一枚箭矢這時候突然飛了過來,直射在了舵手後背。
舵手手一松,身子墜落下來。
管事的面色一變,連忙去安排人掌舵。但已經來不及了,原來越多的箭射過來。
船上躲不及時的人,紛紛被箭射中。
船失了方向,撞在了礁石之上。
“嘭”地一聲巨響,船側翻了。
而在離她們稍遠的地方,一艘小船剛要往這邊駛來,結果見到這麽可怕的場面。
小船連忙往回跑。
寧初莞此時已經被涼栖喊醒,知道船出事之後,強撐着昏沉的腦子,跟着她從船艙中跑出去。
欲跑到後頭。
海面上風很大,這會兒海濤滾滾。頭上一片暗沉。
似乎要下大雨了。
寧初莞昏漲的頭被腦更加難受。
她跟着涼栖,避開那飛射過來的流矢,微微擡頭,眯着眼往那箭飛來的方向,就看到遠處那越來越近的高大的樓船上,一名男子跟一名女子,并肩而立。
海風把他們的衣服頭發吹起。二人立在一起的模樣,還真是般配。
明明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偏偏,她卻看得異常清晰。
寧初莞唇邊勾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難怪在疏州這麽大方地放過了他們。
原來,在這裏等着她們。
利用她把她母妃引出來,而後把她們,一舉擊斃。
真是好算計。
腦海之中,對于徐謹兮的最後一絲好感消失殆盡。
哪怕理解他的立場,寧初莞也只覺,自己當初瞎了眼。
弓箭把桅杆擊斷,把船底射成了窟窿。船身搖晃,越來越多的水灌進來,顧不得多想,寧初莞跟涼栖扶着欄杆,穩住身體,想要往高處跑。
劇烈的撞擊突然讓船身猛然一沉,側翻的船,丢失了重心,漸漸下沉。
寧初莞手臂這時候中了一箭,手臂一痛,手一松,整個人丢失重心,往海中落去。
鮮紅的血,在墨藍色的海中暈開。
傾盆大雨,接着轟隆隆地落了下來。
立在船頭上的徐謹兮,被雨水澆了滿身,望着那一點點墜落的船,眼底陰鸷更深。
洛遲見狀,連忙提醒:“世子,這裏風大,回船艙吧。”
徐謹兮卻寒聲道:“不用,本世子就在這裏。”
船頭風大,撐傘根本撐不住。見世子不進去,洛遲也只能侯在旁邊。
寧初雪身上也濕透,受不了黏濕的感覺,擋着頭,轉頭往船艙跑去。唇邊,輕勾起一抹得意。
後來風雨大得實在站不住人了。徐謹兮這才回去。
……
海上風浪止時,那商船已經沉入水中。
徐謹兮他們的船駛近。
迎風而立時他眼神陰晦,望着那只能見到斷裂的桅杆的船,吩咐回州刺史:“下午,把趙西柔的屍體打撈下來。”
回州刺史連忙去安排。
沒多大一會兒,就從水裏撈出了幾個活人,更多的是已經死透的屍體。
涼栖便在幾個活人之中,被送上船時,整個人已經暈了過去,衣裳長發濕透,皮膚被水泡得發白,已經是窒息之狀。
像是水中女鬼。是船上的士兵見她還有輕微的呼吸,連忙摁壓她的胸口,這才把人救了過來。
醒來後,她環顧四周同樣被救上來的人。
卻發現,無論是屍體還是活人,都根本沒有她們家郡主。
洛遲這時候過來了,一身深藍色窄袖長袍,冷峻着面容,吩咐道:“把人都押上去。”
一轉頭,對上坐在甲板上,渾身濕透的涼栖,他先是一驚,而後,面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