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前者雖說是實物也只能他一人使用,而後者幹脆就是一句空話——哀格蒙特認為德昂蒂恐怕比巨龍還愛惜財富,他想不出德昂蒂會怎樣兌現他的諾言。

事情出乎意料順利,大概也是德昂蒂的護佑吧。他很快集合了許多騎士和王室仆人,這群人僅僅因為他的故事就憤慨不能自已,紛紛大叫要殺死該下地獄的貴族們。他本想再尋一些有力的農夫們,然而當他走進農莊時,幾個農夫正邊歡欣地澆糞邊裂開樹皮似的嘴巴大笑,他一下子跳開了。這場景不單叫他想起理查烏黑的手指還使他下定決心絕不重回家鄉那個小村甸。他付出了很多為人民解決一個大麻煩,他們有必要答謝他。

可是哀格蒙特無法拒絕理查的命令。他有一整個月每天深夜從理查的寝宮裏跌跌撞撞地走出來,身着整齊的制服,佩劍落地,頹坐在石柱旁。他在明亮的月光下伸長脖子靠在柱上。每個夜晚都是心靈和肉體的雙重煎熬。他想就這麽放棄了,然而德昂蒂的贈送就牢牢卡在腰間,催他出鞘使用;他想用德昂蒂的匕首一刀殺死他,然而懦弱之名仿佛入骨之蚹,除非劈開刮淨恐怕永遠無法舍棄情誼的糾纏。

理查對他的所作所為全無察覺,理查全身心地“愛”着哀格蒙特。他貪戀夜晚的溫存,也因此錯過了發現不軌行為的最佳時期——彼時哀格蒙特在德昂蒂的魔法下為他的小軍隊找到了一批武器,運送的騎士們擡着箱子從庭院中經過。理查恰好厭煩炎熱天氣站在夜色中醞釀他永遠寫不出來的詩歌。有人在運東西,這太有趣啦!他叫住了他們,勒令騎士們打開箱子,哀格蒙特站出來面不改色地要求跟他去寝殿談一談。理查突然感覺天氣似乎反而很涼爽,他開心地攬着哀格蒙特離開,并告訴他他想試幾個新花樣。

理查用飽滿的指甲掐進哀格蒙特的肩背,他仍然愛着鮮血,甚至沒有鮮血就無法擺脫百無聊賴的狀态。他舔舐哀格蒙特的傷口,他産生了面對德昂蒂時同樣的欲望——把他吃下去。這叫他感到疑惑:難道他對哀格蒙特的愛也是虛幻而轉瞬即逝的嗎?他還是狠狠咬了一口,鮮腥味使他想繼續,他也打算這麽幹。可是親愛的艾格以極快的反應給他的肚子來了一小下——理查決定即使下一時刻他就不再愛他,他也不對此負任何責任。

月色迷蒙。

在初春的念想裏,哀格蒙特感到他應該去做了。過去的幾個月一晃而過,回想起來似乎一直生活在渾渾噩噩中。然而他竟在渾渾噩噩中做了如此諸多的事!他有些飄飄然,現在他有一只軍隊了,他該怎樣對待理查呢?叫他輕易地死去?不,決不。

他們輕輕松松地打開了王城就像剝開一只多汁的橙子,騎士同僚們正在城內等着和他們擁抱。老國王可憐兮兮的禁衛軍十分幹脆地放下武器,因為王後總是挪用他們的工資給她老邁的臉頰和身軀添加裝飾。但還是有忠義之士。犧牲是無法避免的。哀格蒙特這樣想的時候正用那把能砍斷任何事物的匕首奪取一位老臣的性命,他曾給王子和其好兄弟上過文法課,曾摸過小艾格的聰明腦袋。

他們把國王和王後像兩只肥老鼠一樣捆起來羞辱,有個騎士取來劍想試試國王早上吃的皇家奶酪是否是明豔的橙黃色……只有理查還完好無損地被禁锢在寝宮裏,哀格蒙特想自己解決。

他推開那扇門,期待理查是一副懊喪臉——他從沒見過的表情——興許他會饒他性命,可是理查怒吼着撲了上來,他的寶劍直直切向哀格蒙特。哀格蒙特忽然想起那只小龍,忽然想起從前的自己,忽然想到他終于也可以做一只狂獅了。他從容地為理查表演了一番切寶劍的雜耍,又溫柔地将那堆條狀物放到一邊。他們眼神對視,彼此都明白到了最後時刻了。

“把它放下。”理查說,“我們公平地比一場。”

哀格蒙特則笑着說,"但我也想品嘗一下特權的滋味了。”

理查大叫一聲,他想繞過那致命的匕首,用拳頭教訓這個擾亂尊卑的騎士,他其實明白自己必然會死,他又無法抑制地想要吼叫想要破壞。

哀格蒙特成功地将匕首抵上理查的胸膛。他能感到他的心髒搏動,身體微微散發熱氣。他手上用力。

匕首穿破理查的厚呢外套,手繡馬甲,絲綢襯衣,馬上要鑽進他的心髒。

它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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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格蒙特在那瞬間并沒感到有什麽不對,他神色如常,瞬間過後他嘴唇發白地想起德昂蒂當時的話。

“總是要有些缺陷的。”他開心一笑,“就像阿喀琉斯之于腳踝,巴爾都爾之于槲寄生。”

“而且——”他轉身看哀格蒙特。

理查猛地将哀格蒙特壓在身下,雙手扼住他的脖子。

門突然被一腳踢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大喊:“王子殿下,您還好嗎?”

“——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所有的利刃在真愛之前都将折斷。”德昂蒂唱歌似的說道。

“我敢保證我沒有那玩意兒。”

這是他當時的回答,此時此刻,在理查面前,他惡狠狠地瞪着折斷的匕首,瞪着這個事實。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理查憐憫地笑着,捧着他的臉,折斷的匕首被反握着□□去,這個長度不太可能置人于死地,哀格蒙特卻感到了覆滅般的眩暈——“乖乖地睡着吧,艾格。”

他堕入了長眠。

漫長的一天以後,人們毫不驚訝地發現年輕的王子繼承了國祚。說起來到底誰做國王與混沌年代的日子都沒什麽關系,賦稅不會減少,兵役還得照服。這個小小王國的人民駐足觀看了陽臺上國王的個人表演,就紛紛散去了。

唯一有趣的事,是王後在老國王老王後去世時居然悲傷過度陷入了昏迷,這樣的深情值得飯後談一談笑一笑。

英俊的國王走進寝殿,德昂蒂正身着男裝靠在床柱上:“我想我們改告別了。”

理查沒有回答,他穩步走過去,撩起床帏靜靜地看了一會。

德昂蒂識趣地向後退去……“你還欠我一個願望。”理查突然道。

“哦我可以打個欠條,魔法師協會代為償還的,我有很多人情在那裏。”德昂蒂誠懇地說道。

理查仔細瞧了瞧他:“那他什麽時候醒呢?”

“真愛。”德昂蒂一本正經道,“真愛可以打敗一切,在我們這個時代,真愛是良藥,是武器,是萬金油,所以用你的行動體現吧!”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的願望好像就是關于真愛。”

“天哪!尊敬的陛下,您希望騎士愛上您而不是您愛上騎士!您又不愛他怎麽能救醒他呢?——想用最後一個願望嗎?”

理查危險地眯緊雙眼,沉默像山一樣壓過來,幸好德昂蒂是德昂蒂,他海拔過低,并不感到窒息。

“好吧,您走吧。”理查說道,“反正我還有足夠多的時間,您說對嗎,艾格?”

理查兄弟一樣拍打着德昂蒂的肩膀——後者像是個陀螺,被抽得搖搖晃晃,他們客套着走出去了。

哀格蒙特靜靜地躺在床上,金發白膚,确實像個睡美人哪。

第 1 章

城堡上空一碧如洗,白雲靜止在空中,透出一派慵懶的平靜。

與之相反的是城堡裏如火如荼的忙碌,穿梭往來的仆婢臉上都挂着喜氣洋洋的笑容,昭示着似乎有大事發生。

“馬瑞斯,天空真藍,不是麽?”年輕的王子,這個全城上下最清閑的家夥,此刻正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長長的鼠尾草。

是的,馬瑞斯心想,正像你的眼睛。

“嘿,在想什麽?”沒有立即得到答複,王子似乎覺得受到了冷落,不滿地将湛藍得驚人的眼睛望向身旁安靜的仆人。

“請原諒,殿下。是的,殿下,天空很藍。”馬瑞斯立刻回答,聲音平淡,毫無起伏。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無聊,”王子将視線重新移向天空,“我幾乎都要忘了小時候你叫我迪安的日子了。”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馬瑞斯心想,但仍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您已經成年了,殿下。”

“該死!”王子猛地坐起,英俊的眉毛微微皺着,顯出了一絲孩子氣,“你總能讓我想起不愉快的事,馬瑞斯。”

“陛下也是為了……”

“是啊是啊,倒黴的王子要在成人禮當天從全國所有姑娘裏挑選出自己的王子妃——下注下注!猜猜看誰是那個幸運之神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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