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清篇
第七章祭奠篇 溫清篇
聽着大坤這麽說,明瑾往後椅背上一靠,抱着臂,冷冷地笑,“大坤,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大坤眉心狠狠地擰着,不語。
大坤在明瑾剛剛出道就開始跟着他,做他的經紀人,比明瑾大幾歲,要說讓他來教訓明瑾,以他們的關系來說并不算什麽,平時大坤教訓他也教訓的不少,只是這次……
他沉默了。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如果明瑾真的愛上了一個人,他大坤有什麽資格說不?
他不過是他的經紀人,也許他心情好的時候還能把他當個兄長看待。
大坤默默無語,只覺得心累。
誰不是呢,經紀人本來就是一個讓人勞心勞力,出力還不讨好的職業。
明瑾不再看他,偏過頭看着窗外川流不息過往的車輛,硬朗的臉頰一明一暗,閃爍不定。
……
那天明瑾剛剛忙完一天,累的他連酒吧都不想去了,但一想到排的下個檔期的戲需要直接飛去最北端,他還想多見見肖安,上車就讓大坤開去SOHO。
大坤坐在房車後面,陰着一張臉,車子還停在路邊沒開,轉身直接甩給了明瑾幾張照片。
明瑾皺皺眉,拿起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肖安在SOHO後臺更衣室裏,這幾張照片角度選的都很好,明瑾背對着門,肖安正對着門,他們都微微側身,明瑾胳膊上還挂着肖安的外套,肖安比明瑾低一點點,從照片的角度看竟像他們兩個人在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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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瑾把照片扔回座椅上,目光很冷。
“什麽感覺,”大坤開口,“終于藏不住了啊?這樣曝光不太好看吧。”
明瑾閉了閉眼,“他還好嗎?”
大坤咬牙切齒,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明瑾也不理他,靠車裏面坐了坐,頭偏向窗外,聲音淡淡的,“大坤,開車去SOHO。”
大坤像是終于忍不住了一樣,一把揪住明瑾衣領,直接爆了粗,“你說什麽?!見他鬼的SOHO!他好不好關你什麽鳥事!?你特麽能不能多關心點你自己!”
明瑾擡手打開他,一字一頓,“我說,大坤,去SOHO。”
大坤一屁股坐在一旁車座上,平靜了一下情緒,使勁揉搓着眉心。
明瑾也沒再催他。
一時間車裏寂靜一片。
“明瑾,我們都冷靜一下,”過了一會,大坤緩緩開口,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你……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麽樣的影響嗎?
明瑾看他一眼,淡淡開口,“退出演藝圈。”
大坤直接愣了。
他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明瑾是同性戀的事如果傳出去對他的未來會造成怎麽樣的影響還不好評估,不過如今借着剛剛得的影帝的頭銜一片大好的形勢肯定是不存在了,沒準還會有各種惡意的攻擊,無論是網絡上還是熒幕上都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雖然現在社會不像十年前對同性戀那樣反對,各種維權人士也站出來說話,可是人們幾千年的常規倫理哪有那麽簡單就改變的呢,而明星作為公衆人物,更是像被扒了一層皮一樣供大衆參觀展覽。
讓大坤沒想到的是明瑾直接就想到退圈了。
他突然間很憤怒。
“明瑾,你把我當什麽?”大坤咬着牙,眼睛因為憤怒而微微發紅,“你真的覺得我就只是你經紀人這麽簡單嗎?”
明瑾扭過頭來看着大坤,想了想,語氣認真,“大坤,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前輩,我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都可以向你妥協,無論演戲還是做節目,只要你覺得好,只要你覺得合适,我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他頓了頓,“但是,大坤,這件事,我不想妥協。”
大坤沒有說話。
明瑾接着說:“大坤,我知道你一直都一心為我好,想讓我的明天更光明,想讓我的演藝事業更精彩,你這麽多年來的努力我也看得見,如果沒有你我自然是不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大坤,我真的……”
“別說了,明瑾。”大坤低着頭,聲音悶悶的。
是啊,當初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那個少年又怎麽會放棄學業,走上這麽一條滿是荊棘的道路?
他不過是他大坤實現夢想的工具。
他又有什麽資格再來指責明瑾不把自己的演藝事業當回事呢。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跟着大坤混,沒有理想,沒有目标,大坤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大坤讓接什麽戲就接什麽戲,他就是大坤的提線木偶。
這個木偶不僅聽話,還很努力,在其位謀其事。
他們一起走到了現在。
然而現在木偶愛上別人了,不想再渾渾噩噩地跟主人混下去了。
直到這時,主人才猛然發現,提拉木偶的線不過只限于工作上,如今木偶要走,木偶要去追求自己的應該所有的未來,大坤根本無能為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
那天明瑾并沒有去SOHO,但他一直都在擔心。
照片拍下的那天,他尚未和肖安有什麽關系,就有人心懷不軌,他很難想象gay圈裏那些無聊透頂的人會做出什麽樣的龌龊事。
照照片的人估計不是專業幹這事的人,并沒有直接放到網上,也沒有找水軍刷屏,也許就是想整一下明瑾他們也不意外。
大坤只覺得這人實在是閑的蛋疼了。
這事沒在娛樂圈掀起什麽風波,卻在明星的gay圈翻起了大浪。
明瑾在肖安之前是怎樣一個浪蕩公子哥兒,遇見肖安之後又是怎麽的守身如玉。
整個圈子都對這件事議論紛紛,簡直比頭條還頭條。
直到後來明瑾直接退圈,大家對這件事的熱度都不見少。
自然有人會去扒那個照片裏的二號主人公是誰,簡單地就扒出了SOHO的那個帥氣的小鼓手。
有人甚至把他人肉了。
肖安最近也發現自己身邊很不對勁,總是有人有意無意地打量他,他總是禮貌地回以微笑,可那些人又沒什麽表情地離開,弄得他很納悶。
肖安既不知道明瑾是gay,也不知道照片的事。
後來明瑾電話裏問他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肖安想了想說沒什麽事。
然後明瑾提醒他最近有點亂,要小心些,最好別一個人出門。
肖安問為什麽。
明瑾說你只管聽我的。
肖安在電話那頭張了張口,沒說話。
後來還是蕭靖州把一切事情告訴他的。
那時肖安只是感到很驚訝,給明瑾打了個電話,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
明瑾沉默了一會,問他什麽時候能見個面。
肖安說他什麽時候都行,看明瑾時間。
明瑾說好。
溫清現在還記得那是個下雨天,明瑾約他在一家偏僻的咖啡館。
明瑾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肖安略有些不安地坐在卡間裏,腰板挺得筆直,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他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肖安對他笑笑,先開了口,“先點杯咖啡我們再……”
“肖安,我喜歡你。”明瑾打斷他。
溫清記得當時外面的雨下的嘩嘩的,就像明瑾自殺那天一樣。
他記得那時他隔了一會說了對不起。
明瑾看着垂着腦袋的肖安,伸手捏着小勺攪了攪他面前的咖啡,淡淡地微笑,“肖安,你不用這麽着急給我答複的。”
“我可以等你的,任何時候,只要你考慮清楚了再告訴我好嗎。”明瑾的語氣輕輕的,語速卻又一絲不易察覺的快。
然後他們之間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明瑾又坐了一會,最後又深深地看了看肖安,“咖啡……”
“啊……”肖安像才回過神來似的。
明瑾嘆了口氣,“……都冷了,別喝了,換杯熱的吧,天涼。”
“哦……好。”肖安點點頭,看着明瑾消失在咖啡廳拐角處。
肖安不是沒在酒吧見過gay,只是身邊人沒有這樣的人,更沒有像明瑾這樣直接說喜歡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溫清記得清清楚楚,那天距離明瑾自殺還有一年零十三天。
後來明瑾公開出櫃了。
不需要任何照片來證明,不需要任何龌龊的人來曝光,他自己說。
他甚至不想知道結果會是怎麽樣的。
這是他自己的愛情,他不想把肖安藏在陰暗的地下。
他也渴望着有一天能夠和自己心愛之人自由地走在陽光下。
一瞬間,風波四起。
明瑾作為新晉影帝就爆出這種驚人□□,無論是媒體還是觀衆都震驚了,對明瑾的各種輿論鋪天蓋地,論壇上,貼吧裏,微博上都炒了個熱火朝天。
明瑾的死忠粉兢兢業業地在各處為了自己的偶像口水大戰,那些黑子也無處不在,甚至還有本來就不爽明瑾的人找來的大量水軍,一時間,網絡簡直爆炸。
後來漸漸平息了一些就有一些維權人士站出來說話,但同時也有輿論評論家猛烈抨擊明瑾作為新一代的代表人物做出這種事有多麽不負責任,會給這個社會帶來怎樣的混亂巴拉巴拉。
明瑾的公司打死也想不到一直都跟個乖娃娃似的明瑾會給他們扔這麽一顆□□,焦頭爛額,不僅要對外努力應付媒體同志們,買水軍,發表言論聲明,什麽明瑾真心愛一個無論男女怎樣怎樣,還要應付明瑾剛剛接了新戲的公司,打包票這事不會影響明瑾的狀态和賣座。
這事明瑾唯一一次——如果不算最後他低調的自殺——也是最後一次給身邊的人惹麻煩。
……
後來明瑾還是不放心肖安,在他身邊派了點人,作為業餘保镖。
他害怕他因為他出事。
肖安不知道該說什麽,拒絕也不是,接收也不是。
但他還是沉默着。
結果還真出了事。
那之後明瑾更加對肖安步步緊逼,他直接給他從樂隊退出,從酒吧辭職了。
肖安這次真有點生氣了。
他對他這樣的保護早已經超過了正常朋友,即使他知道他對他的感情又怎麽樣呢。
他再次當面拒絕他了。
他說,我不需要另一個男人的保護,我自己能保護好自己。
明瑾和他面對面,眼神淩厲。
肖安與他對視,目光倔強。
明瑾眯着眼看了他一會,猛地把他推上身後的土灰色的牆壁。
肖安猝不及防,直接撞了上去,皺着眉。
他欺身壓上他,把肖安死死地擠在他和牆壁之間,眸子陰暗,聲音低沉,“肖安……你說你能保護好自己?!”
肖安咬着牙,也不懼他,對上他的眼睛,沒說話。
過了一會明瑾放開了他,後退兩步,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然後他轉身,臨走前背對着肖安說:“肖安,你是我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肖安閉了閉眼,心下一片黯淡。
他不是不知道明瑾為了他出櫃掀起了多麽大的風浪,也不是不知道明瑾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受傷害做了多少努力,他只是不愛他,不想也不能接受他對他的付出。
溫清後來想,這一定是他欠明瑾的,無論是他毫無保留地付出還是最後一走了之。
也許他就是想讓記住有這麽一個人曾經這麽深深地愛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