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清覺得祁陽最近有點奇怪。

前一段時間時不時跑來自己家裏,不是做做飯,洗洗衣服,就是拉着自己拖拖地,擦擦桌子,搞得家裏一塵不染的,連蕭靖州回來都忍不住驚訝。

這最近又像失蹤了似的,完全見不到人影,一時整天沒事就喜歡宅在家的溫清身邊沒了祁陽這個沒事找事幹的閑人,變得不适應起來。

其實祁陽對溫清也就是想來就來想走也沒人能攔住他的節奏,畢竟是來幹白工的不是?

這幾天蕭靖州去外地出差了,溫清早上就啃着油條,灌着豆漿,一個人窩在家裏吃早餐。

他嘆了口氣。

以前祁陽天天來的時候,剛開始覺得過意不去,後來就習慣了,現在突然一下咔嚓又不見了,溫清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他盯着祁陽經常坐的那個位置,竟然覺得有點蕭條。

他搖了搖頭。

祁陽一不去溫清家裏,他倆就基本上見不到面了,溫清去酒吧幫忙還是去茶室彈琴都沒遇到過祁陽。

這天晚上溫清幫白連整理了一下架子鼓,又幫董子調了調吉他有些偏了的弦,正準備回家,就看見了坐在吧臺喝着酒的祁陽。

他走過去。

祁陽看見他走來,笑着舉了舉手裏的酒杯,“猜猜?”

“好啊。”他答的爽快。

溫清皺着眉盯了那酒杯半天。

祁陽見他看不出來,笑了笑,“嘗一口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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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清點點頭,嘗了一口,抿着嘴品了半天。

“不行,”溫清最後無奈地笑笑,“靖州不在,這酒保我又不熟,味覺還不太發達。”

祁陽撇了撇嘴,溫清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沒感覺到祁陽身體有些微微的僵硬。

“最近都沒見到你,”溫清随便點了一杯雞尾酒,“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祁陽偏過頭看他,“祁大廚閉關研究新菜呢,回來給你露一手。”

“哎呦,”溫清笑了,“那我可得好好等着。”

祁陽也笑笑,晃晃手裏的酒杯,不語。

祁陽坐在吧椅上,溫清靠在吧臺上,臉朝着舞池,突然開口道。

“祁陽,要不要跳舞?”

“……咱倆?”

“恩,怎麽,”溫清看他一眼,“不會啊?”

祁陽笑笑,他以前在形體課上還是學過一些,在這小酒吧是夠用了。

說是要來跳舞,然而酒吧裏的舞池可不是那麽寬敞的地方,人挨人,人擠人的,他倆進去也就是随便找個地瞎晃悠的情況。

音響轟鳴,放的是一首勁爆的舞曲,他倆進去的時候,舞池已經完全的嗨起來了。

“哇哦!嘿!”舞池裏随着音樂扭動的人影綽綽,還有人激動地高聲叫喊。

祁陽和溫清剛開始只是随意地搖擺着,他倆倒都不是經常來舞池跳舞的人,一時間還被人擠了幾下。

溫清被擠了幾下,腳下有點不穩,一個不留心差點摔着了,祁陽拉了他一把。

溫清正想道句謝,仰起頭來,祁陽的臉卻壓了下來。

他在他耳邊低低地說,“剛才誰說我不會來着……”

他聲音低沉,即使是在嘈雜的舞池裏,溫清也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剛才扶了溫清一下,祁陽雙手還握在溫清的肩膀上,跳舞跳的有些灼熱的呼吸掃在溫清耳畔,嘴角還挂着有些輕浮的微笑。

溫清的臉熱了熱。

他沒見過這樣的祁陽,微醺着還有些性感。

正在溫清有些許愣神的時候,祁陽突然大幅度地擺動起了身體。

他還是摁着他的肩膀不放手,身子貼上溫清的,跟随着音樂的節拍上下摩擦着。

溫清站在原地沒動。

身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扭動的幅度小了不少,都偷偷轉過頭來瞅着這兩人。

祁陽擦着溫清的前胸腦袋移動到溫清肩窩,淺淺的咬了一口。

溫清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只聽他低聲道,“敢不敢?”

溫清不語,雙手緊緊地攥着祁陽衣角。

祁陽看清他動作,只是笑了一聲,眼底的揶揄顯露一片。

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一支慢搖,節奏變緩,祁陽動作也變慢,腦袋劃過溫清胸口的時候用牙齒咬開了他襯衣上面的幾顆扣子。

熱熱的呼吸全數灑落在溫清赤|裸的前胸,他甚至還感覺到了祁陽用舌尖劃着他兩塊胸肌中間的勾線一路下滑。

他擡頭挑逗地看他一眼。

溫清覺得自己全身都像燒灼了般的發燙。

身邊的人都愣愣地看着他倆

溫清回過神來,皺眉咬着嘴唇推了他一下。

祁陽看了看他,溫清能看出他眼裏深深隐藏着的□□。

他起身,一把攬過他的肩,大步跨出了舞池,轉身遠離人們視線,頓了頓去了後臺。

樂隊還在舞臺上演出着,後臺空無一人,他倆坐在化妝間裏。

“你特麽又喝醉了?!”溫清半晌才罵道。

“沒有,我今天喝的挺少的,”祁陽擡頭看他。

他臉上和胸口還有未褪去的潮紅,襯衫領口被祁陽剛剛的動作弄得敞開了一大片。

“那你怎麽……”

溫清還沒說完,祁陽就像聽見什麽一樣,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領子,把上面幾個扣子一個一個扣好。

這時門外來了人。

“哎呦喂,累死我了……”來人是董子,他大大咧咧地進來,看見祁陽和溫清重疊着的身影,愣了愣。

祁陽咬咬牙,稍稍用力地拍拍溫清的肩上的衣服,開口笑,“這麽大一片黑……你去哪蹭的啊?”

“……估計是那鼓底的吧,不知道多長時間都沒打掃過了呢,”溫清也笑,回頭看向董子,“你來了啊,可得和蕭大老板抱怨抱怨這硬件設施了啊。”

董子是個粗線條,也沒覺得有啥,反而像想起什麽似的,“啊,對啊,那個吉他我看都不行了,剛才正彈得我還以為弦松了呢。”

他們又随便扯了一會,就從後臺直接回家了。

祁陽堅持把溫清送回了家,告訴他說他明天還來給他做早飯。

“你快回來吧,”他倆站在樓下,溫清眼睛亮亮的,望向祁陽,“你再不回來我就把樓下那家店吃垮了。”

祁陽笑了。

前一段時間祁陽每天來給他們做飯,把兩個人的胃都撐大了,這會還沒縮回去,早上一個勁的往裏面塞垃圾食品。

“恩,我明天就來,”祁陽狀似無意的拍了拍溫清的腦袋,“等我。”

“……好。”溫清愣愣,還是答了。

然後祁陽就轉身離開了。

溫清擡手摸了摸自己剛剛被祁陽觸碰過的頭發,好像還能感覺到餘溫似的。

他想起曾經也有一個人這樣拍過自己的腦袋,輕輕地,手掌滿滿的都是溫暖,隔着厚厚的頭發都能感覺得到。

他又靜靜地在黑暗裏站了很久才轉身進了樓道。

祁陽的家離溫清那裏還有一段距離,他慢慢地在路上走着,緊緊攥着的手心知道感受到來自手指的冰涼才漸漸放開。

八月底的天氣就已經開始變涼了嗎……

和溫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能感覺到自己微微發抖。

他回到家的時候,小桃兒正坐在沙發上樂滋滋地看着電視。

祁陽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有些感慨。

這是和自己一樣從那個時期過來的人,他怎麽就沒什麽感覺呢,他怎麽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繼續愛,繼續被愛呢,他怎麽就不後悔呢。

小桃兒有什麽可後悔的呢,他本來就只是明瑾寂寞時發洩的對象,他甚至曾經在床上被明瑾溫柔對待過。

可他呢。

他後悔,他後悔得快要死掉了。

那時年少,只一心想告訴自己喜歡的人自己的心意,卻又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直到最後下

定決心。

他想表達他對他的感情,即使他無法接受,他也想表達。

明瑾身體在浴室裏變得冰涼那會,他正準備向明瑾表白,那時候剛學做飯,還特地大展身手,準備了一桌子新學的菜品,他做好了一切準備,甚至以後不能再和明瑾維持這樣親近又有些疏遠的關系,他都想好了。

萬事俱備,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明瑾拒絕時深深皺起的眉頭。

明瑾在醫院搶救無效死亡的時候,他就想找到肖安,想朝他吼,想朝他罵。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也喜歡他,你特麽有什麽資格弄死他?!

祁陽想想那時候自己還真是傻,年輕氣旺的,沒有結果的感情還要去試試,撞得頭破血流都死不悔改的賤性子。

小桃兒看祁陽站在門口發呆,咬着個棒棒糖朝他走過來。

“怎麽了這是?還要我幫您更衣嗎?”

祁陽回過神來,白了他一眼,推開他,換了鞋就進屋了。

小桃兒也不以為意,撇撇嘴就繼續窩在沙發上看他的電視。

祁陽回到屋裏,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一拳重重的砸到了牆上,外面的小桃兒都感覺到了牆體的震動。

“乖乖,”他喃喃道,“可不敢惹他……”

見了明赫之後,他本來就不打算再見溫清了,反正就只是普通朋友關系,說斷就斷了的。

然而今晚祁陽鬼使神差地就想見他,先去了家裏沒人,這才去了酒吧。

看到溫清微笑着向他走來的時候,他忽然有點恍惚。

他是不是也是這樣對明瑾這樣走來的?他看着明瑾的時候是不是也能這麽毫無保留地笑得這麽開懷?

五年前的往事就像潮水般向他襲來,猝不及防。

祁陽,我告訴你,那人是我見過最美的人。

是男的,但就只有美能形容他,比那些T臺上的男男女女可好看多了。

他有一頭長發,黑色的,還會打架子鼓,演奏起來——哎你小子別說我娘們兒啊——真的整個人都在發光。

肖安啊,真的很溫柔。

肖安他還會寫生,周末總是去公園裏給別人畫張相賺個零花錢。

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去啊。

……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因為小安安……

你說我……怎麽就喜歡他了……

他……他怎麽能……一直拒絕我……

他怎麽忍心……

我好難過……

開心的,愉快的,幸福的,醉酒的,痛苦的。

明瑾說過的點點滴滴都像是昨天的那樣清晰,他還記得他喝醉了臉上的紅暈。

他甚至想起了那個早就被他塵封起來的夜晚,那個唯一可以只有他們倆的夜晚。

他再看向溫清的時候确定了一件事。

這種痛苦,這種得不到最愛的人的痛苦,這種被自己最愛的人逼死的痛苦,這種在身邊卻一輩子也觸碰不到的痛苦,這種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死去的痛苦。

當事人怎麽可以沒有嘗過呢。

明瑾,你沒得到的,我來幫你得到好不好。

他晃晃手裏的酒杯,對着溫清笑着舉了舉,“猜猜?”

“好啊。”他答得爽快。

“嘗一口試試?”

“好。”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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