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們約的是周六早上一起去靈山水庫放風筝,本來這天祁陽有課,不過是章馳的課,不怎麽負責任的祁老師就決定給章馳放個假,然而章馳聽說他們要出來玩,也嚷嚷着要放風筝,祁陽無奈,只當是帶個孩子,就把他也帶出來了。

溫清聽說騎車去水庫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他活了三十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接觸自行車這種交通工具。

“……溫清,我發現你真的很神奇,”祁陽從車行推出一輛自行車,來回看了看,“你說你這麽大人了,不會開車就算了,連自行車也不會騎。”

溫清攤攤手,“那有什麽辦法,從前從來都用不到自行車啊,自然就不會咯。”

“嘿,你還有理了,”祁陽笑了,拍了拍他自行車後座上的灰,“上來,我載你。”

“恩!”溫清就等着祁陽這句話呢,完全不理會祁陽無奈的表情,眯眯笑着就跳上了祁陽後座。

祁陽看他一眼,“你先下來,我這樣沒法上車。”

“哦,好,”溫清想了想,“那我跳着上車吧。”

“你還會跳着上車?”祁陽樂了,“你不是沒怎麽碰過自行車嗎??”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見很多人都是跳着上車的,很好玩的。”

以前溫清小的時候經常看別人家的媽媽後面帶着孩子,有時候還能看到那些小孩子們都是跳上車的,輕輕一躍,雙手往前面人腰上一抓,整個人都上了車,緊緊地貼在前面最親密人的後背。

那時候他就很羨慕,他們那個只有三個孤兒寡母的小家庭,媽媽根本沒錢購置出行工具,從來都是走路,奢侈一點就是坐個公交,也就是溫清很小的時候,媽媽還在工廠裏上班的時候做個面包車這種在他眼裏看起來已經很高級的設備。

溫清和他弟弟肖文從很小就已經開始幻想有個自己的自行車,他們沒有告訴過母親,他倆私下裏經常讨論長大後要買個怎樣怎樣好的自行車,還說要每周時間分開,什麽時候誰載誰,溫清覺得他們讨論這事的時候,只是想象着就覺得幸福的不得了了。

陸陸續續大家都到齊了,自己有車的就騎自己的車,沒車的就像祁陽一樣到車行去借,像章馳,每天都是騎車上學,今兒直接騎了一輛賽車,祁陽對賽車沒什麽研究,但就從外觀看,這車就是一輛挺高級的車。

這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章馳說。

他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這種十六七少年特有的陽光般的笑容,祁陽卻覺得很少出現在章馳臉上,現在看着他這笑容倒有些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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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清看了看他閃閃發光的賽車,由衷地說,“好漂亮啊,可以啊你爸爸的眼光。”

“當然,”章馳略有些驕傲地說,“這是他從美國給我寄過來的,跨洋快件啊。”

溫清笑着摸摸他的頭,說真好。

祁陽莫名有些心酸,這兩人一個沒有家,一個有一個還不如沒有的家,一個從出生就沒有父親,一個有一個遠在天邊永遠也不回來看兒子的父親,站在一起說着笑着讨論爸爸寄來的禮物。

“喂!那邊的三個,幹嘛呢你們,大家都走了,快上車走啦!”小桃兒在前面對他們喊,他們應着,說這就走。

“所以,你還是要跳着上車是嗎?”祁陽看了一眼騎着賽車一溜煙就已經跟上大部隊的章馳,問溫清。

溫清點點頭,擺擺手讓他趕緊往前騎。

祁陽嘆了口氣,踩着腳踏板,他莫名覺得溫清會從車子這邊翻下去。

溫清看着祁陽慢慢前進的身影,半天才說了句,你不用那麽慢的,我能跟上。

祁陽頭上三條黑線,“……你以為我想這麽慢嗎,你倒是快上啊,你想跟着車跑是嗎?”

“我這不是要調整好角度嗎,”溫清嘟囔,慢慢起步跟着祁陽的車跑。

就在祁陽覺得要看不見前面大部隊的影子的時候,突然覺得車後座一沉,他下意識一只手穩住車把,一只手探到身後去扶住溫清。

“哎哎哎——”溫清跳上來的位置不好,有點過了,大半個屁股露在外面,大腿坐在車座上,要不是祁陽伸手穩了他一下,他真得從車子這邊後腦勺朝地栽過去。

後面直接跳上來一個六七十公斤的大男人,祁陽還一只手扶把,車子扭了半天總算是重新找到了平衡,祁陽手還在後面扶着溫清。

他拍了拍他露在車座外面的屁股,笑着說,“調整好了沒啊,快把屁股收回去啊。”

溫清本來兩只手抓着祁陽的衣服,騰出一只手去打祁陽的鹹豬手,哈着腰努力保持着平衡,往前蹭啊蹭的,“馬上馬上,你騎你的。”

“恩,好的,你慢慢來啊。”祁陽還是一手騎車,那只手在後面捏溫清的小屁屁。

“……喂,你幹嘛啊……”溫清扭了半天沒回去,就感覺祁陽一下一下調|戲自己,急的臉都紅了。

“恩?我沒幹嘛啊,”祁陽挺無辜地說,“我這不是幫你往前去去嗎,幫你呢。”

溫清無語,不再理他,自力更生,半天才回去,他好像還聽到前面的祁陽微微一聲遺憾的嘆息。

路上的坡上上下下的,祁陽雖然不怎麽騎車,但有時候會跟着騎協的人騎越野車跑路,技術還不錯,帶着個溫清呼呼呼地就追上了前面在大坡上呼哧呼哧的人群。

“喲,阿清……我還不知道你……不會騎車呢。”妮兒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蹬着個車喘着氣還要嘲笑一下溫清。

溫清幹笑兩聲,突然覺得被女孩子說不會騎車好像還蠻丢人的樣子。

“溫清特地等着我帶他呢。”祁陽接了一句,笑得一臉燦爛。

“哎呦我的眼,”妮兒捂住自己的眼睛,“我還是個孩子。”

“峰子峰子,管管,你看你家這倒黴孩子。”祁陽說。

今天楊宇峰沒課,本來說是和妮兒兩個人出來約會來着,結果沒想到妮兒沒能理解他的用意,聽說要去水庫玩,直接叫來了一大幫子人,搞得楊宇峰一個頭兩個大。

“妮兒,咱甭理那兩個沒羞沒躁的小兩口,咱先走。”楊宇峰也不接祁陽的話,瞥了他們一眼就去拉妮兒的車把。

祁陽笑着看着楊宇峰大力一腳車子蹬出去老遠,還揚起手指了指天空,只覺得妮兒和楊宇峰這兩只二貨湊在一起真是太般配了。

溫清看這個坡挺大的,祁陽騎得挺費力,就說讓他下來自己走上去。

“走什麽走啊,”祁陽回頭看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是覺得你家男人不行是怎麽地啊?”

溫清笑了笑,“我這不是怕你累嗎?”

“帶你上個坡就累了,那晚上怎麽辦。”祁陽回過頭去,溫清覺得他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笑意。

溫清沒反應過來,還以為今晚還有什麽活動。

“那運動可比騎個這破車激烈的多啊……”祁陽又悠悠的補充了一句。

溫清這回聽懂了,罵着去擰他腰上的肉,祁陽嗷嗷叫着。

他們剛才落後一段,慢慢的追上去,路上遇到了還在吭哧吭哧往上騎的董子和楚哲,董子看見祁陽帶着個溫清從他們身邊龜速超過去,忍不住調侃道。

“喲,可以啊……祁陽,帶着個人……還能騎得那麽快。”

“恩,你也不錯,自己一個人還騎得那麽慢。”祁陽慢條斯理地回他,語氣平緩,也沒有他們那樣的喘氣。

“嘿,祁陽,你可和阿清學壞了啊……以前你沒這麽毒舌的。”董子呼呼地喘着氣。

沒等祁陽再接話,後面的溫清就探探頭笑着說,“你累就別說了呗,呼哧呼哧喘的跟個哈巴狗似的。”

“……我勒個擦,你倆合夥欺負我啊!”董子嗷嗷叫着,努力蹬了兩圈,跟上前面的楚哲,“小哲哲你看他倆欺負我!”

祁陽和溫清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熟。

幾個月前,他們第二次在步行街遇見的時候,好像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不過那時候他們合夥“欺負”的對象好像是妮兒來着。

楚哲皺皺眉罵董子,“就你事多,沒事去招惹人家,現在不能了吧。”

趕上來的祁陽和溫清從他們身邊經過,哈哈的笑着,董子一臉生無可戀,念叨着自家媳婦兒不給力,惹得楚哲拿車頭撞他。

最後祁陽還是把溫清載上去了,上去了之後就感覺整個人清爽了很多,又迎來了大下坡,祁陽快速蹬了幾圈,風一般的兩人就飛下去了。

“啊啊啊啊——”溫清伸開環着祁陽腰背的雙臂,迎着風大聲的叫着。

“別一直喊,小心風進到肚子裏不舒服。”祁陽提醒。

淩亂的風把祁陽的聲音吹得斷斷續續的,溫清也不管他說的什麽,就只是再次抱住祁陽,臉貼上祁陽的後背,聽着祁陽嗵嗵嗵的心跳,歡笑着說好。

他們一群人磕磕絆絆,半路上領路的妮兒還找錯了路,兜兜轉轉繞了幾圈才找到那個藏在靈山深處的水庫。

到了水庫,水庫風景很好,說是水庫反而更像是一片湖,水庫邊連着斜斜的高坡,上面開滿了小野花,讓這個深秋的寒冷平添了一絲溫暖。水面寂靜無波,水面上還有兩只飛着的不知道什麽鳥,翅膀很大很長,看着挺像鷹。水庫對面是梯田式的草地,還有一片楓樹,紛紛揚揚的紅色楓葉打着旋落下,草地上鋪的厚厚的一層軟楓葉。天空一碧如洗,秋季天高雲淡,幾縷纏纏繞繞的雲彩飄在空中,風一吹就能看到明顯的移動。

他們站在水庫和草地連接的一條窄窄的水泥地上,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都好得不得了,紛紛停車落鎖,想再近距離的觀賞着難得一見的景色。

祁陽鎖好車,見溫清正看着天空發呆,拉了拉他的手。

“看什麽呢。”祁陽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溫清也沒回頭,沒移開目光,定定的看着天空,伸手指了指。

“祁陽,你看見那兩只鷗了嗎?”

“那是鷗啊,我還以為是鷹呢。”

溫清搖搖頭,“是鷗,我小時候經常在河邊見到這種鷗,不知道叫什麽名字,反正就是這種秋天入冬的季節挺常見的,而且一般都是成對飛。”

祁陽點點頭。

他們走到靠近河岸的斜坡上坐着,兩人拉着手,靠的挺近。

微風輕輕地吹拂着,祁陽見溫清的碎發粘在了嘴唇上,擡手幫他撫掉。

天空中的兩只鷗鳥還在不知疲倦的飛行,偶爾抖動下翅膀,時而高飛,時而靠近水面揚起漣漣波紋。

“其實小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溫清說,“這種鳥為什麽從來都是兩只一起飛呢,我從來沒見過單獨一只的。”

“估計是習□□。”祁陽說。

溫清想了想說,“這種習性很麻煩啊。”

祁陽扭頭看着他。

“你看,有時候一直鷗不一定能找到另一只單獨的吧,這種時候它怎麽辦啊。”

溫清聲音淡淡的,語氣也很平靜,祁陽卻在溫清微笑着的臉龐上看出了深深的寂靜。

“連人都能在萬千人海裏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祁陽回頭看向湖面,“更何況本來就數目稀少的鳥呢。”

“不喜歡也要結伴而行啊,真辛苦啊。”溫清說。

“感情都是慢慢培養出來的,”祁陽捏了捏溫清的手,“總有一天會喜歡,會愛上。”

溫清收回目光,靜靜地看着祁陽,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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