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直接稱呼诰命。魏晉隋唐還沒有姑娘這個稱呼,但我個人比較偏愛此稱呼,所以我文裏常用,可這個地方被說了N次,這次就修改下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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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在魏晉隋唐時期,既可以稱呼兄長,也可以稱呼父親,據說哥是一個外來名字,最正确的稱呼兄長的名詞是兄,三哥稱呼“三兄”最合适,但三兄、四兄這種稱呼我個人覺得怪怪的,所以我文裏有排行的話,一直用“哥”這個稱呼。同樣的“姊”這個名詞,也既可以稱呼姐姐,又可以稱呼母親,所以有些稱呼我都是盡量貼近目前的閱讀習慣~(≧▽≦)/~
☆、3 避禍的姜淩
“五郎、娘子,太夫人可是你們的祖母啊!”良媪無奈的提醒兩人,看着兩人興奮的模樣就愁,把自己祖母氣暈怎麽說都不是值得誇耀的事吧?
爹娘的祖母,那就是她曾祖母了?話說曾祖母不會是自己曾祖父的填房吧?不然以爹娘怎麽都不至于把親祖母氣暈後還這麽開心吧,大伯也不至于會幫阿爹隐瞞,姜微這下連僅剩的睡意都沒了,翻了身坐了起來,興致勃勃的準備聽八卦。
還不等姜淩給妻女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就聽外面有人通報道:“郎子*,阿郎叫你過去。”
姜淩一愣,岳父作息一向規律,這會應該是他清修打坐的時間了吧?
沈沁道:“我跟你一起去。”父親肯定是問丈夫具體情況,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啊——啊——”姜微見父母似乎不準備帶自己去看八卦,連忙叫了起來。
姜淩低頭見女兒伸着藕節般的小胳膊,似乎要他抱,笑着抱起她,“阿識怎麽了?”
“她是想你抱呢。”沈沁抿嘴一笑,“我們帶她一起過去吧。”
“她不睡嗎?”姜淩問。
“剛醒,現在應該睡不着吧。”
姜淩見女兒扯着自己的衣領怎麽都不肯放手,無奈的點頭,待丫鬟給女兒套上小襖後,他把女兒往自己肩頭一放,“走吧。”
姜微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希望自己爸爸能像別的父親一樣,把她架在脖子上、帶着她出去玩,只可惜爸爸是在太忙了,每次這麽帶她出去的都是大哥。她被姜淩往肩頭上這麽一架,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識的揪住姜淩的耳朵,姜淩的頭發被束成了一個發髻,她沒法子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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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淩被女兒揪着耳朵,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樂呵呵的道:“阿識,耶耶帶你騎馬好不好?”說着當真在院子裏跑了起來。沈沁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還不時慫恿女兒把丈夫的發髻給抓亂。
下人們哭笑不得,但也沒提醒兩人阿郎還在等他們,橫豎阿郎是不會在意的。
姜微被父母逗得咯咯的笑開了,看着這勢态自己一時半會是沒法子回現代了,那先當古代爹娘的乖女兒,好好孝順他們,這也算是為爸媽積福。或許是古代爹娘跟現代爸媽長的太像了,姜微對他們有着天然的親近。媽媽是工作狂,每天以實驗室為家,幾個月難得回家一次,爸爸更是一年見上兩三次算好的,她從小是就是外婆和大哥帶大的,跟爸媽感情好,但卻從來沒這麽親近過,這種一家人親昵的感覺讓姜微格外新奇又有幾分依戀。
沈奕清修多年,晚上一直有打坐的習慣,姜淩來別院時他還沒休息,當看完姜凜派人送來的信件時,他一時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遠遠的聽到孫女跟女兒、女婿的笑聲時,他臉上忍不住泛起了柔和的笑容,起身站在靜室門口。
“耶耶。”沈沁笑盈盈的上前攬着父親的手,姜淩抱着女兒給沈奕行禮。
“阿識怎麽還不睡?”沈奕問。
“她哺食時睡了一覺剛醒,見她耶耶來了,正瘋着呢。”沈沁說道。
“阿翁——”小娃娃在父親的扶持下跌跌撞撞的往沈奕懷裏撲,姜微能站起來了,但是腿還軟,不能自己走路,只能在大人的扶持下走幾步。
“囡囡真乖。”沈奕眉開眼笑的抱過小孫女,梳理着她散亂細軟的發絲,頭也不擡的問女兒女婿道:“送狗是誰的主意?”
“送狗?”沈沁困惑的望着丈夫。
“都是我想出來的。”姜淩對岳父絲毫沒有隐瞞,“阿識剛出生時,郭叔母就要逼着給阿識取名叫仲華,我們沒答應,她就說我們不知道長幼有序,後來她跟三哥又說阿識她——”姜淩想起郭氏那尖酸刻薄的話就沉下了臉,他年近三旬才得了這麽一個寶貝閨女,郭氏和姜準居然敢咒自己女兒早夭,他送他們一條種狗、一只剃毛山雞已經夠寬待了。
姜準是姜淩的堂兄,是姜淩叔父姜怿的長子,堂兄弟中排行第三,郭氏是姜準的母親,姜淩叔父姜怿的妻子。姜準此人不學無術,不過靠着家族在朝堂上領了一個閑職混吃度日,他最大的特色就是目前為止一共生了十二個女兒而沒有一個兒子,第十二個女兒是在昨天出生的,姜淩就送了一只狗當做他女兒出生的賀禮。
“你怎麽不同我說。”沈沁拉着丈夫的手小聲道,姜淩雖沒說郭氏和姜準說了什麽話,可沈沁不用猜就知道了。
“你同阿識在養病,哪裏需要為這種事費心。”姜淩說。
“所以你就送了一條種狗給他們?”沈奕聽了姜淩的話,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知道姜府二房有幾位很能折騰,卻不知道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上不了臺面,居然拿幼兒說事。
“對。”姜淩點頭,他見妻子一臉疑惑,低聲給她解釋道:“我給三哥送的獅子犬是一條種犬,飼犬司記載它前頭——唔——生了十一頭小犬都是母犬,第十二條才是小公犬。”
“三哥又得了一個女兒?”沈沁捂着嘴問。
“三哥在昨天新得了第十二個女兒,那只種犬就是我給三哥的賀禮。”姜淩淡定的說。
姜準正因又多了一個女兒而郁悶着,卻不想姜淩居然送了一條狗過來,還說是給他的賀禮,姜準納悶自己什麽時候跟姜淩關系這麽好了?但等姜準一翻飼犬司送來的記載,氣得鼻子差點都歪了!獅子犬歷代皆為皇室專賞犬,非王公貴族不得飼養,這樣貴重的狗自然是——每條犬的一生都有詳細的記載!姜準暴跳如雷的去找姜淩算賬,姜淩這厮打小就是熊孩子,不說話就能氣死人,更別說他這次本就是蓄意報複,兩句話就把姜準氣得揮拳就要揍姜淩,姜淩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天水姜氏歷代以詩禮傳家,但對家中孩子的教育都是文武兼修,姜淩這麽熊還能備受長輩寵愛就因為他長得好還聰明。這厮有一副人見人愛的好皮相,又有一個聰明絕頂的腦袋瓜子,無論是詩書還是武藝,只要看過一遍就能絲毫不差的模仿出來,這樣的天才顯然不是姜準這種酒色過度的廢材可以比拟的,三五拳就被姜淩揍趴在地上。姜準眼見找茬不成還被弟弟揍趴在地上,又氣又羞,幹脆眼白一翻,暈了過去。他暈過去了,姜淩還不解氣,還想繼續揍,但被下人死命的抱住了,下人們七手八腳的把姜準送回了他院子。
沈沁捂着嘴、頭靠在姜淩身後無聲的大笑,姜微暗暗的對父親豎起大拇指,老爹你太牛了!這不是說她三叔比狗還不如嘛?更絕的是他到底是怎麽找到這麽一只種犬的。
“那你又怎麽把郭太夫人氣暈的。”沈沁笑夠了才問丈夫,雙目亮晶晶的,姜微也好奇的瞅着姜淩,母女兩人神态如出一轍,看得姜淩又愛又憐,還是他娘子、閨女最可愛!要不是岳父瞪着他,他真恨不得把兩人都摟在懷裏,姜淩摸了摸鼻子,“叔母說我不尊兄長,要我道歉,我說是三哥無禮在先,道歉的不應該是我。她和祖母就說我沒教養,我覺得讓長輩這麽生氣總歸是我不對,就給送了一只肥美的山雞給祖母和叔母,為了能讓祖母和叔母方便食用,我讓人把山雞的毛先剃了。”姜淩一本正經的說。
姜淩的叔母郭氏一看自己兒子被姜淩揍了當然不甘心,哭哭啼啼的去找自己的婆母兼姑姑郭太夫人告狀,郭太夫人是去世老國公的二妻*,姜怿的生母,也是姜淩名義上的祖母,當然有資格管教姜淩,就派人把姜淩叫了過來,訓斥了一頓,還讓姜淩給兄長道歉。姜淩要是肯道歉,就不會給自己哥送那只種犬了。郭夫人見姜淩軟硬不吃,惱羞成怒,指着他鼻子破口大罵了一頓。
姜淩的父親姜恪跟叔父姜怿兄弟情誼平平,國公府大房和二房積怨已久,目前姜恪夫妻、姜怿都不在京城,姜淩沒了壓制的人,什麽無法無天的事幹不出來?郭太夫人和郭夫人仗着長輩的名分把他罵了一頓,他回頭就給兩人送了一只剃毛山雞,卻不想這只山雞戳疼了郭太夫人心中最大的隐恨,直接捂着心口倒下去了,這方面不得不說她跟姜準絕對是嫡親的祖孫。
郭太夫人暈過去了,二房頓時炸鍋了,慌亂成一團,姜淩目的達成了,揮袖揚長而去,去找自己同母的嫡親大哥顯擺去了。姜淩這麽做一方面是給女兒出氣,但最主要是還是給大哥出氣,今年年初世子又生了一場大病,二房就上下蹦跶到處說世子快死了,還說世子成親近二十年無子,定然是絕後了。當時姜淩就氣得不行,但那會他爹娘都在國公府裏,兩尊大神壓着,讓他無法亂來,憋着一口氣,等父親随皇帝一起去避暑行宮,母親也被自己親姐姐姜皇後接入避暑行宮後,他就鬧了這麽一出。
在姜家私觀靜養身體的世子聽罷弟弟的敘述,也不知道該欣慰幼弟替自己出氣,還是訓斥弟弟行事莽撞。叔父姜怿侍母至孝,要是知道郭太夫人身體欠佳,說不準會提前回來,等他知道了緣由姜淩定逃不過訓斥,姜凜是晚輩,不好違逆長輩,就讓弟弟去岳父家避風聲,姜怿總不好意思沖到沈家別院來找姜淩麻煩。即使姜怿敢來,沈奕也不會讓他揍自己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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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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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的爹娘就是一對被寵壞的熊孩子,宅鬥中的極品利器——兇殘屬性的小白花
郎子,即女婿、姑爺
二妻,不是填房,大家可以理解為平妻的意思,具體原因我下章會解釋的,其實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雙妻并娶的案列并不在少數,當然最出名的還是賈充的左右夫人和獨孤信的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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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讀者問我,歷史上女主的原型,歷史上女主是沒有原型的,文案上所謂的史載什麽的,都是我杜撰拼湊出來的,這文是架空。歷史上蕭皇後的經歷沒那麽香豔,她比隋炀帝大,隋炀帝死的時候她都五十多歲了,被唐太宗迎回長安的時候已經六十多歲了,她也沒有成為唐太宗的妃子,那時候唐太宗也只是想讓她安享晚年而已,畢竟蕭皇後的弟弟是淩煙閣二十四功臣蕭瑀。
至于突厥皇帝,那時突厥可敦是隋朝的義成公主,她跟蕭皇後是姑嫂關系,義成公主可不是唐朝那些弱弱的、不知道是妻還是妾的和親公主,她是真掌握了突厥那時候整個軍政大權,突厥的可汗對她言聽計從。她一生矢志不移的跟唐朝做對,所以姑嫂共事一夫之類的,完全不可能啦。
其實隋朝兩代帝後,感情都非常好,隋炀帝也沒有很好色,事實上他妃子非常少,他登基時已經四十多歲,如果只是為了獨孤皇後的偏愛而跟蕭後做戲恩愛的話,那麽他當皇帝下江南的時完全可以把皇後丢在長安,自己一個人去江南吃喝玩樂好了,但隋炀帝每次游玩都是帶着蕭後的。《隋書》上有句話,“二後,帝未登庸,早俪宸極,恩隆好合,始終不渝。”就說明隋朝兩代帝後感情好是史書都認可的。
☆、4 落子無悔
“咳——”沈奕放下了茶盞,輕咳了一聲,沈沁再也不忍不住笑倒在了丈夫懷中。
說起姜府大房和二房的舊怨,這其中還牽扯了一樁舊事的公案。姜淩去世的祖父姜樸有兩位夫人,原配姓王,是姜淩的親祖母;另一位姓郭,就是郭太夫人。這位郭太夫人是姜樸後娶的妻子,但不是填房,而是二妻。這自古漢族都是一夫一妻,禮法上不允許雙妻的存在的,天水姜氏也是累世宦門的世家,按理不會出現這種糊塗事,可世事往往有例外。
這還要從七十多年前說起,七十多年前中原還只有一個皇朝就是現在的南朝——陳,當時大陳還是一個統一的皇朝,立朝有兩百多年,連續好幾代皇帝都沒太大的作為,但也沒到天下大亂的程度,直到前陳朝靈帝即位,這皇帝一上位就展現了他特別與衆不同的作死風格,天天換着法子折騰江山、折騰大臣……皇帝作死的結果就是——天下大亂!
當時可謂是烽煙四起,群雄并出,争先逐鹿天下,姜樸那時也是熱血男兒,腦子一熱,就丢了爹娘和剛娶進門的老婆王氏跟着自己結拜大哥去打天下了。姜樸的結拜大哥也不是尋常人,他姓趙名鳳翔,出自穎川趙氏,實打實的是門閥世族,這趙鳳翔高爺爺、祖爺爺、爺爺和老爹都是大陳的高官,四世三公,這樣的身世打天下,競争力肯定比一般人強,打着打着就把陳朝的小皇帝打到了南邊去了,自己在北面建立了新皇朝,國號“秦”。
那時候外族聽說中原大亂,也想來分一杯羹,秦朝太祖不想被兩面夾擊,正好南陳因長江天險,一時半會也打不下來,就跟外族打了起來,待大秦穩定,北面徹底安定下來時已經快過去二十年了。二十年多年間姜樸一直戰戰兢兢的跟着大哥打架,大哥見他一個人孤單單的怪可憐的,就替他做媒,讓他娶了自己另一個愛将的女兒為妻,這新娶的老婆就是郭太夫人。這樣的事在那會挺常見的,畢竟戰亂時夫妻失散的太多了,很多将領都在戰時娶了比家中黃臉婆更年輕貌美、出身更高的女子為妻,連當時的太祖都先後娶了兩個皇後,一個皇後為原配,另一個是後娶的外族公主。
郭氏是新貴之女,她爹本是屠狗的屠戶*,要是換在太平年代,郭氏是絕對不可能嫁給姜樸的,但在戰亂時代,一切都有可能。太祖起事點兵時,郭爹的悍勇被太祖看中,點他為自己親兵,他随着太祖南征北戰,立下戰功無數,成為太祖手下第一悍将!旁人一朝暴發後,就想要富貴易妻,唯獨郭爹不肯抛棄糟糠之妻,郭氏就是郭爹富貴後同妻子生的小女兒。
最初郭氏嫁給姜樸之時,也知道姜樸在老家有個原配,但她沒放在心上,畢竟她比姜樸原配小了十幾歲,她就不信自己還能比不上一個年長自己十多歲的黃臉婆。但她不知道姜樸的原配不是普通的黃臉婆,姜樸也不是普通的因戰功而起家的勳貴。姜樸是世家長子,他的妻子必定是門當戶對的世家長女。姜樸原配姓王,是琅邪王氏女,高爺爺、祖爺爺、爺爺、父親和大哥都是大陳的高官,自幼養尊處優、保養得宜,即便姜樸在外面打仗,王氏也沒有受過什麽生活磨砺。郭氏是比王氏年輕十來歲,可從容貌才華到儀态,郭氏連王氏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要不是王氏的父兄堅定的陳朝保皇黨被太祖殺了,按着郭氏的身份也只能當個小妾。
姜樸知道二虎無法共處,将原配接到京城後,讓兩個老婆分院居住,他喜新不厭舊,在他辛勤耕耘下,很快王氏和郭氏近乎同時懷孕了,各給姜樸生了一個兒子,王氏所生的長子姜恪,就是姜淩的父親;而郭氏生了姜淩的叔父姜怿。之後幾年王氏就再也沒有懷過孩子,郭氏倒是生過幾個孩子,但除姜怿外都幼年夭折了,再後來姜樸連庶出的孩子都生不出來了。
姜樸跟着太祖立了大功,太祖封他為宋國公,姜恪是長子,又是原配所出,理所當然封了世子,姜樸去世後他就繼承了宋國公的爵位。因郭太夫人尚未去世,是故國公府并沒有分家,姜恪為長房、姜怿為二房,姜恪目前為宋國公兼尚書令,姜怿官至太常卿,都是皇帝近臣。
兄弟兩人非同母所出,受各自生母影響頗深,兄弟情誼很淡,但姜氏乃詩禮傳家的書香門第,是決定不允許出現母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的情況。姜淩敢把他爹書房的屋頂給掀了,卻不能不對郭太夫人不敬,郭太夫人教訓他,他不服氣也只敢送了一只拔毛的山雞給她。
他送太夫人剃毛雞時倒是沒想過嘲諷太夫人出身,本朝立朝尚未到百年,不乏出生微寒的顯貴,他先祖呂尚*不也因生活所逼,垂暮之年還做過商販和屠夫,可後還不是憑借才名同文王共繹了一段佳話。後世提及太公望誰不是肅然起敬,尊其為百家宗師?
他純屬是看不慣太夫人嘴上說的是禮義廉恥,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卻不想居然直接戳中了太夫人的痛處,郭太夫人本就以自己的身世為恥,認為姜淩嘲諷自己披了華羽也不是鳳凰,她怎麽能不驚怒?這也是姜淩最看不上郭太夫人和郭夫人的地方——總以自己出身為恥,卻不想她們最看不起的那些人正是自己的祖輩,連祖宗都忘了人也配講廉恥?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沈奕訓斥女婿道:“想要出氣多得是法子,有必要做這種落忍把柄的事嗎?”沈奕是看着姜淩長大的,對他跟自己兒子沒區別,教訓起來也不會拐彎抹角。
姜淩道:“其他法子見效太慢,且阿兄定不許我動手。”姜淩敢跟自己老爹對着幹,對絕對不會違背長兄的意思。
姜氏祖籍天水,祖上系齊太公呂尚,後姜齊亡于田齊,姜氏後人定居天水,以天水為郡望,歷代人才輩出,為世代簪纓的名門望族,家族承傳年代要比當今大秦國祚長多了,越大的世家規矩越多,國公府大房、二房相争都不知道填進了多少人命,可面子上還要維持父親和叔父的兄弟情誼。對于二房這種只動嘴皮子、不上筋骨的行為,無論是國公夫妻還是世子夫妻都不會在意。
他們奉行的正是沈奕從小教導姜淩的行事準則,與人為善,凡事留一線,但一旦必定要與人為敵,就要斬草除根,絕不留後手。哪怕對面坐的是殺父仇人,在沒有确定能把他徹底打入地底時都要笑臉以對……這些道理姜淩不是不懂,可他一向喜怒随心,你們讓我不舒服,那我就讓你們更不舒服!姜五公子長這麽大還不知道“忍”字怎麽寫。
沈奕搖頭,他實在想不通,以連襟姜恪的為人,怎麽能養出姜淩這兒子的,“你都當了八年博士了,難道就不想往上提一階?”姜淩十九歲那年就當了國子監助教,一年後因其才華被祭酒看中提升為博士,在這個官職上一待就是八年,一來是姜淩自己不願意另換官職,二來也是姜淩喜怒随心,行事太過不羁,姜恪也不敢給他安排太過重要的職位,得罪了人怎麽辦?
“不想。”姜淩搖頭,他覺得他這個官職很不錯,清閑又能随意的翻閱皇家藏書,不爽了還有人可以教訓,這麽舒适的職位,他幹嘛換地方。
“楊閣老*來年将致仕,中書舍人要空出一個位置……”沈奕道。
中書舍人同國子監博士品階相當,都是正五品,但國子監博士是清貴的散職,中書舍人卻是中書省的要職,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書冊命,實權極大,歷屆中書令都出自中書舍人,沈奕當中書令前就當過三年中書舍人。這個官職對有心在官場發展的人來說,無疑是最惹人垂涎的位置,但對于姜淩這種壓根無心仕途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官職,他當了中書舍人後還有時間陪阿文和阿識嗎?
“阿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我要是當了中書舍人,改明中書省上下都被我得罪光了。”姜淩很有自知之明,讓他寫文章、處理政務他都沒問題,但是讓他不得罪人太難了,“我還是喜歡國子監,如果哪天能讓我當祭酒、大著作郎*我也心滿意足了。”
“阿祈,你爹也就你這麽一個能撐起來的孩子了。”沈奕道,姜恪有三子,長子常年卧榻休養,次子早亡,唯一平安長大的就是姜淩,姜淩總要擔得家族的重任的。他是前任中書令,都是人走茶涼,但以沈奕的名聲,想要安排女婿進中書省還是沒人敢反對的,姜淩自身才華讓人無可挑剔,但性情卻一直讓人放心不下,他氣暈太夫人的事不至于外傳,可姜氏族老那邊是肯定瞞不住的,而姜恪和姜凜目前都有意将來由他來繼承世子之位,他這一鬧族老那邊還不知适合反應。
“阿兄只是體弱,太醫令都說他若保養得宜,于壽歲無礙,父親也正值壯年,家中哪裏需要我來擔心。大舅兄也當了十年的中書舍人了,阿耶與其費心在我身上,還不如讓大舅兄升職。”姜淩口中的大舅兄就是沈奕的長子,沈沁的嫡親大哥,他大了姜淩和沈沁十五歲,長兄如父,一直對夫妻兩人都有照顧,他個性沉穩幹練,十年中書舍人,從不曾出任何差錯。
沈奕聞言也沒不接女婿的話,指着躺在自己懷中睡得四仰八叉的姜微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姜淩抱過女兒同妻子一起退下。
沈奕看着女婿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相公何故嘆氣?”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名看似年過五旬的白須老者撚須在屋外笑問道。沈奕官至太子少傅、中書令,即便如今致仕,時人也大多稱呼他為相公。
“進來陪我下一局吧,子敬。”沈奕對老者道,這老者是沈奕的長史官周瑾,字子敬,沈奕致仕後,周子敬也一直陪伴在沈奕身邊。
周子敬施然入內,擺開棋局同沈奕對弈起來,他見沈奕神色莫測,他含笑道:“郎子純善至孝,相公應該開心才是。”
姜恪長子姜凜體弱多病,成親多年無子,二子姜況未娶妻便已戰死疆場,姜府長房僅姜淩有三子,如果姜淩願意,他想要世子名分都行,無論是姜恪或是姜凜都不會拒絕的,但姜淩至始至終都對長兄尊敬非常,他不願領實職何嘗不是為了姜凜和沈奕。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入了中書省,就算他不願意,姜恪和姜凜都會讓他成為宋國公世子,而沈奕的長子也從此同中書令無緣。
沈奕和姜恪是連襟,沈奕少年揚名,年過三十便官至中書令,當年若不是沈奕壯年致仕,也輪不上姜恪當尚書令,沈奕辭官當然不是有意為姜恪讓路,可也算賣了姜恪一個人情。如今姜恪已年過五十,身為國丈、太子外翁,将來太子登基,姜恪致仕避嫌是必不可少的,以姜家和皇家的關系,未來的中書令必然是沈奕長子。
“官場莫測,取舍間焉知福禍。”沈奕清修多年,吳興沈氏四世三公,他官至中書令,家族富貴以極,沈奕對功名利祿早就看開了,“他是全了兄弟情誼,只委屈阿文沒了孩子。”姜凜無子,姜況早逝,若阿祈和阿文只有一個兒子,姜家或許不會要求他們過繼,可他們目前就有三個兒子。換了在其他人身上,沈奕也會覺得兄弟過繼是最好的情況,但人總歸是偏心的。
“宋公府上兄弟情深、妯娌和睦,誰人不羨。”周子敬笑道,“娘子想來也是願意的。”
沈奕莞爾,姜凜和其妻謝則對女兒、女婿的确讓人無可挑剔,“兒孫有兒孫福。”阿祈和阿文都是大人了,有些事他做長輩的提點就好,指手畫腳就不必了。
他将一封手信遞于周子敬,這是宮廷內侍送來聖上手信,要求沈奕複出擔任弘文館學士。崇文館和弘文館都是皇家學院,其內學生皆為皇族貴戚,只是崇文館屬東宮,而弘文館則是教授皇子貴戚學業。兩館的主官即為學士,品階不高,但非高官名士不可任職,沈奕未致仕前曾兼職崇文館學士,當時他的弟子是當今聖上。
周子敬看完後也不說話,而是落下一子,沈奕瞄了一眼棋盤笑言:“子敬莫非有心事,為何自斷絕路。”
周子敬含笑,“一時眼花。”卻也沒有要糾正,落子無悔。
“看來這次你要輸了。”沈奕道。
“那可不一定。”周子敬悠然又落一子,兩人厮殺數個來回,周子敬扳回了劣勢,最後同沈奕下了一個平手。
沈奕看着棋局,“子敬真是吾良友。”逆水行舟,何來退路?
“相公心中自有丘壑,何須我來提醒。”周子敬并不認為沈奕會猶豫不決到需要自己來提醒,他要是這種人有怎麽會三十便官至中書令,成為大秦最年輕的宰相。
“老了,俗事我是管不了了,還是留在家中教教孫女吧。”沈奕道。今上獨寵安貴妃,後宮嫔妃不多,子嗣也不旺,除了太子外也就五位皇子,其中以安貴妃所出皇長子、皇四子最得聖上寵愛,皇長子已有十二歲,因聰慧提早完成了小學*課程,正要入弘文館學習,太子今年不過三歲,尚未入學。這趟渾水沈奕怎麽可能去趟?更別說皇後還是姜淩的同母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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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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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在古代是六畜之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古人的肉食來源,古代有專門屠狗的屠戶,直到隋唐後狗肉才漸漸退出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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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尚,就是姜子牙,姜姓呂氏,先秦之前,古人的姓氏是分開的,姓代表血統,氏有點類似之後的郡望、官職之類的,比如說我們比較熟悉的姜子牙,他的祖先炎帝出生在姜水故以姜為姓,後來炎帝的一支後輩中的一人得了一塊叫呂的封地,就以呂為氏,得封地的人這就是姜子牙的近代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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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閣老是指中書舍人中資格最老的官員。大著作郎,就是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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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館和弘文館是貞觀以後才出現的學堂,崇文館隸屬于東宮,弘文館屬于門下省,專門給王公貴族的弟子上學的地方,唐代皇室弟子啓蒙時就是上小學,等啓蒙課程學完,一般在十四歲的時候去這兩館讀書。
☆、5 名士無忌
從沈奕靜室出來後,姜淩和沈沁就抱着睡着的女兒回房了,沈沁接過女兒把她放在床榻裏面。
姜淩從身後摟住妻子的腰,“阿文,抱歉。”他們夫妻多年,什麽事都是商量着來的,唯獨這件事是姜淩自作主張。大哥、大嫂成親多年無子,不僅僅是族老,就是父親和大哥自己都有意願要把宋國公的爵位傳給自己,可姜淩自己不願意。大哥養病多年,在旁人的印象中宋國公世子只有體弱多病四個字,可在姜淩心目中大哥還是那個十五歲就領着千騎深入草原,枭首突厥左賢王的少年英雄,那個十六歲就敢孤身直面南朝大将方靖,同他江邊對弈、談笑風生的翩翩兒郎。他從來沒有想過去拿過屬于大哥的東西。
沈沁回頭道:“我也沒想你當世子。”他們夫妻一體,姜淩想什麽沈沁還能不知道?姜淩有多尊敬姜凜,沈沁就有多尊敬長嫂,跟姜淩所想一樣,宋國公的爵位理所當然的應該是大哥、大嫂的,“你不如讓大哥給你安排給去揚州的官職,我們帶阿識去江南玩玩也好,說不定還能機會回吳興呢。”沈沁向往的說,沈氏祖籍吳興,沈沁的祖母陸氏是吳郡陸氏的女兒,自小在江南長大,沈沁年幼時同她說了不少江南的風景,沈沁一直很想去江南游歷。
“你舍得三郎他們了?”姜淩問,他很早就想外放了,但妻子一直舍不得三個兒子。
“舍不得也要舍得,他們也大了,有自己的事做了。”沈沁之前舍不下兒子是因為他們年紀小,姜府子嗣單薄,長房就三個兒子,她家翁極為重視,三個孩子都是他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長大的,帶去任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幸好我們還有阿識陪着。”
姜淩對父親老搶自己兒子的舉動也相當不滿,“我們再給阿識生個小弟弟吧,讓他跟阿識一起長大。”姜淩興致勃勃的提議,想着膝下幼子幼女環繞就心動不已。
“要生也要等阿識大點再說。”沈沁斜了丈夫一眼,女兒這一年可她折騰壞了,她暫時沒心思再生一個折磨自己。
“那當然,要生也要去揚州生,不然哪有我們養兒子的份。”姜淩很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在京城,父親最多只許他養一個女兒,只有到了揚州天高皇帝遠,他們才管不着,“我回頭先跟大哥說,讓他留心揚州那邊的官職,空出來了我們就去。”
“好。”姜淩的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