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想讓沈沁聽得頗為心動,京城她早呆膩了,去地方上玩才好。
沈府別院裏一派清靜悠閑,被姜淩鬧翻的姜府中卻是一派愁雲慘霧,下人皆蹑足在家中行走,連呼吸聲都降低了,就怕打擾了主人的靜養。朝中聖上在行宮避暑,宋國公姜恪和太常卿姜怿都不在府中,姜淩鬧了一回後,長房的人也沒人回府了,目前姜府中只有二房的人。
“姜左藏令,令兄是因為一時急怒攻心才會暈厥,身上外傷也暫無大礙,只要上了藥就沒事了。”太醫署的醫丞客氣對姜決道。
姜決聽說兄長并無大礙,松了一口氣,“多謝吳醫丞,不知我兄長何時才能醒來?”
“若是左藏令想讓令兄立刻醒來,我可以給令兄施針。”吳醫丞說,“但令兄最好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
姜決點頭,沒讓吳醫丞給姜準施針,既然情緒過激,那就多休息一會好了,他事情夠多了,實在不想讓他再給自己添麻煩了。
吳醫丞提筆給姜準開了一張靜心養神的藥方,姜決吩咐下人去配藥,自己親自送吳醫丞出門,吳醫丞是姜府的常客了,他醫術高強,為人和善、口風緊,姜府主人們身體有什麽不适都是請吳醫丞入府治病的。
“左藏令留步,府中事務繁雜,左藏令自便,我由僮兒領出府即可。”吳醫丞笑呵呵對姜決說,他是太醫署從八品的太醫丞,姜決是左藏署從七品的左藏令,論官職姜決只比吳醫丞高一階,但左藏署隸屬太常寺,專司天下賦稅和宮中物品的采買,屬于官階不大但實權不小,且油水豐富的官職,莫說他一個小小的醫丞了,就是那些三四品的高官見了姜決都要客氣幾分。
“那我就不遠送了。”姜決能當上左藏署的長官憑借是自己的家世,但能在這個肥缺上一幹就是五年,上下都被他打點妥帖,絕對不是光憑家世。
姜決送走吳醫丞後也不急着去見祖母,這幾天官署裏事務繁雜,他已經五天沒回府了,府中具體發生什麽事他還不清楚。
“郎君。”姜決的侍妾捧來姜決的衣物伺候他梳洗更衣。
“到底怎麽回事?”姜決問着站在身側的管事道。
管事将姜淩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末了他略一遲疑道:“郎君,五郎君送來的獅犬該怎麽處理?夫人說是讓我們都打死。”山雞打死無礙,可獅犬是宮廷送來的,這麽打死總歸不好。管事口中的夫人是姜決的母親郭氏,郭太夫人的侄女。
姜決望着角落中,一只正暴躁汪汪直叫的獅犬、一只恹恹的被剃光了毛的山雞,饒姜決養氣功夫頗佳,也覺得胸口堵了一口氣,半晌後他才淡淡吩咐道:“讓犬奴好好這只獅犬。”語畢他轉身往屋內走去,獅犬向來只在宮廷豢養,非皇親貴族不得飼養,這只獅犬是宮中剛送來的,即便姜決再厭惡這頭獅犬,也不能将它随意丢棄。
姜決很頭疼,當初九娘出生時母親說是要讓九娘順着七娘排名,他就反對的,撇開兩房關系不說,九娘可是長房迄今為止唯一的女兒,五弟早被聖上和祖父寵壞了,行事任性,五娣婦又是沈中書的獨女,跟五弟脾氣相投,夫妻兩人愛女如命,哪會服氣?果然真被姜淩鬧了這麽一回。
“四叔。”女童嬌嫩的聲音響起,姜決回頭就見一名紅衫女童朝他走來,這小女郎眉目清秀、齒白唇紅,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不過四五歲左右的年紀,卻舉止從容、沉穩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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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決見到這女童,神色緩和,“阿绮你怎麽來了?”這女童就是二房嫡長女姜元儀,八月能言,四歲便能讀《史》,無論是郭太夫人還是郭夫人都把她寵愛到了骨子裏,更為難得的是姜元儀從不恃寵而驕,對長輩孝順,對弟妹愛護,對下人和善,整個姜府沒有一個人說她不好的,姜決無嫡女,對侄女也十分疼愛。
“父親身體尚安,阿娘不放心曾祖母,讓我過來探望曾祖母。”姜元儀瀝瀝道,看到被下人關在籠子中的獅犬亦不曾色變。
姜決贊許的點頭,這孩子心有丘壑、喜怒不行于色,若是好好培養,将來定成大器,姜決暗自思忖着,待父親回府後定要好生請個先生為她啓蒙。
姜元儀并不知道四叔心中所想,對籠子中的獅犬也是一掃而過,并非不願意看,而是怕她再看下去會笑出來,怎麽就送了一條種狗呢?應該送匹種馬才對!她對這個好色又腦殘的古代父親沒有絲毫好感,見了那頭嘲笑父親的種狗也沒太多的憤怒。
春晖堂內房中,郭太夫人靠在床榻上半閉着眼睛,珊瑚紅的被面襯得她一雙手仿佛白玉雕成。
姜決的妻子崔氏伺立于榻前,端着藥碗緩緩攪動着湯匙散熱,待湯藥溫度差不多後,送到了太夫人嘴邊,“祖母,喝藥了。”
郭太夫人睜開了眼睛,由崔氏喂自己湯藥,見姜決入內,她問道:“四郎,三郎如何了?”
姜決對郭太夫人道:“吳醫丞說三哥只是一時急怒攻心,才會暈厥的,身上外傷敷上金瘡藥就好。”
郭太夫人聽到急怒攻心,抓着被面的手一緊,崔氏垂目只專注給郭太夫人喂藥。姜元儀上前對太夫人道:“曾祖母,你不要太為父親擔心了,有阿娘在照顧他,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太夫人聽了曾孫女的話,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我知道,我家阿绮最孝順了。”
“阿娘——阿娘——”抽抽噎噎的哭喊聲在門外響起,一名衣着華美的貴夫人走入房中,臉上盡是淚水,“阿娘,你可要給三郎做主啊!”
崔氏看到這名貴夫人,頭垂得更低了,郭太夫人臉色微沉的讓崔氏和姜元儀退下。
郭夫人對姜決道:“去,給你舅舅送信——”她要找她哥哥做主。
“你想做什麽?”郭太夫人冷聲道。
“我要大哥給我做主,他姜淩太過分了!”郭夫人恨聲道。
“你還嫌不夠丢臉!”太夫人怒斥道。
“阿姑——”郭夫人被太夫人罵懵了。
太夫人罵了侄女後就暗暗後悔,孫子還在,當着晚輩的面教訓侄女有點過了,她放緩了語氣道:“這件事誰也不許外洩,萬一傳出去了,沒人會覺得大房可恨,只會覺得我們教子無方。”她是提過一句讓小九叫仲華,可那根本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原本計劃的好好的事幾乎都被這成事不足的廢物給攪沒了,思及此太夫人又狠狠的瞪了郭夫人一眼。
郭夫人心中委屈極了,讓大房小九叫仲華不是阿姑的主意嗎?
姜決見祖母遷怒母親,面上不顯,心裏卻很是不喜,母親脾性直爽,他最近又給母親送了幾個小戲,她每天看小戲的時間都不夠,若無祖母挑撥,她怎麽會莫名就跟姜淩對上?
“四郎,你公務繁忙,家裏也無甚大事,你不用太操心。”太夫人轉而對姜決和聲道,她偏心一手養大的長孫,但倚重的是次孫,次孫精明能幹,是二房的頂梁柱。
“聖上不在京城,官署裏也沒什麽公務。”
“聖上什麽時候回京?”太夫人問。
“約莫七八天後吧。”姜決也有些不确定,他還是三天前跟父親通信的。
“你父親忙,就不要打擾他了,我沒什麽不适。”太夫人說。
姜決恭敬的應是,見太夫人面露疲色,就同郭氏一同退下了。
郭氏等出來後,才對兒子抱怨道:“等你阿父回來了,一定要讓他好好教訓姜淩!”郭氏想起那條種狗就氣湧心頭,“你三嫂也是個沒用的東西,連個兒子都不能生!當初就該聽我的把她休了!”
姜決苦笑,長嫂是範陽盧氏的女兒,當初父親上門求了盧家十來次,才讓盧家把女兒許給文武皆不成器的兄長,這些年三哥這麽荒唐,盧家早有微詞,若不是礙着姜府如今勢大,早就鬧上門了,母親這話要是給盧家聽到了不是結仇嘛?“阿娘,我上回送你的幾個小戲你可喜歡?”姜決轉移話題。
“喜歡,這幾個孩子好生靈巧,有個小娃娃能學幾十種鳥叫呢。”郭氏平時就愛看各種小把戲,姜決侍母至孝,時常讓人教調好了小戲送來給郭氏逗樂。郭氏性情五十年如一日的天真,大部分時間還算一個不錯的主人,只要不惹她生氣,她也不怎麽打罵下人,她身邊的小戲長到十二三歲她都會給些金銀打發他們出去,很多淪為賤籍的戲子都覺得去姜府逗郭夫人是一個非常好的出路。
“我聽說天工坊又新出了一種料子,我讓阿崔陪你去街上散散心?”姜決的妻子崔氏是清河崔家的女兒,同姜決育有二子,郭氏對崔氏比盧氏要好多了。
“好。”郭氏被幼子幾句話就哄得眉開眼笑了。
姜決微微松了一口氣,總算先把母親的注意力引走了,姜淩這性子本就渾,老天又無眼,讓他多了一個名士的頭銜,名士是什麽?就是爹娘死了,別人都要哭,名士可以笑,還能唱歌跳舞、大魚大肉,沒人會罵你,也沒禦史會彈劾你,還能得來一聲名士無忌的贊揚。跟這種人能有什麽道理好說?哪怕父親回來了,也頂多把他罵一頓。
☆、6 望女成鳳
“阿娘。”姜元儀從郭太夫人處回來後,就見自己母親盧氏滿臉疲憊的從父親房中走出,她忙上前給坐下的母親揉肩,“你休息一會吧。”
姜元儀年紀還小,手上也沒什麽力氣,但她貼心的舉動讓盧氏很是欣慰,她輕拍着女兒的小手,“你曾祖母如何了?”
“她喝了藥。”姜元儀覺得曾祖母也好,祖母、父親也罷,不止要身體吃藥,連腦子都要吃藥,“阿娘,父親有侍妾伺候即可,你不要太過勞累了。”姜元儀對這個父親沒什麽感情,要不是古代孤女難熬,她甚至覺得他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盧氏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女兒的鬓發,“阿绮,此事委屈你了。”當初太夫人讓女兒取名元儀時,她就不願意,姜皇後名長晖,彼時長房尚無女,太夫人給女兒取名時她覺得太夫人是別有用心,但沒想到她居然真想讓長房長女順着女兒排名。
“我不委屈。”姜元儀撲到了盧氏懷中,好奇的問:“阿娘,五叔給九妹取名了嗎?”姜府兩房目前共有九位娘子入排行,姜元儀排行第七,姜微第九,這兩人也是姜府唯二嫡出的娘子。姜元儀的父親雖然生了十二個女兒,但因大部分女兒都是賤籍姬妾所出,身份上也是賤籍,不入排行。
“是你九妹的外翁給取的。”盧氏說,“據說名微,字好像也一并取了,叫——”
“妙玄!”姜元儀脫口而出。
“你怎麽知道?”盧氏驚訝的望着女兒。
“微妙玄通嘛,我今天剛在道德經讀到的。”姜元儀心中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這下是全對上了,其實她在聽到五叔母的父親是沈奕時,她就該确定了,畢竟他也是個大牛人,她只是不死心而已。
“你年紀還小,無需用功過度。”盧氏心疼的女兒讀書刻苦。
“阿娘你放心,我會注意身體的。”姜元儀頓了頓,“阿娘,我什麽時候能見到九妹啊?”她果然猜的沒錯,九娘就是未來那個名震青史的姜皇後了!秦書後妃列傳上對姜皇後的記載,最開始幾句話就是,“後諱微,字妙玄,天水冀縣人也,世為冠族。”
她還記得歷史上的那倒黴的姜元儀同姜微是堂姐妹,兩人的曾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兼職書法大師姜樸,這人跟大秦開國太祖趙鳳翔也不知道被多少腐女YY過,無數人翻着史書上的各種記載,信誓旦旦的證明這兩人才是真愛!帝皇攻和女王受的經典範例!當時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可真輪到自己穿越成姜樸的曾孫女了,思及往事姜元儀感覺略複雜,作為一個孝順的曾孫女,姜元儀有無數理由堅信,自己曾祖母才是曾祖父的真愛!
“你九妹身體不好,應該會在別院休養一段時間吧。”盧氏見女兒這麽關注九娘心中詫異,低頭想了想道,“你想去別院找九娘玩?”
“沒有,我就是問問。”姜元儀幹笑,誰讓自己倒黴傳成了姜元儀,看不到姜樸和趙鳳翔,看姜微也行。一朝貴妃、兩朝皇後,蘇了三個皇帝、一個将軍、一個皇後,這些人裏有暴君有昏君、還有開國英主,品性各不相同,她都能把這些男人迷得死去活來,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她不僅桃花開得旺,百合花也開得豔,最後還能迷住一個被記入本紀的皇後,如此境界居然沒被史官批為紅顏禍水,還贊其“婉嫕淑慎”,這到底是何等的境界。
“等抓周之時她應該會回來吧,到時候她也該入族譜了,你——”盧氏說道,說起族譜,盧氏眉頭微蹙,這次讓九娘改名不成,大家不會想要……
“阿娘?”姜元儀困惑的望着盧氏,阿娘怎麽說話說了一半。
“無事。”盧氏摸摸女兒的總角,“我讓人做了些糕點,你用了糕點再去上課吧。”
“好。”姜元儀欣然答應,她前世是孤兒,從未享受過母愛,這輩子盧氏對她的百般呵護讓她格外的依戀,“阿娘,你說祖母為什麽要讓九娘順着我來取名?”
盧氏嘴角微彎,臉上的笑容溫和,但笑意并不達眼底,“這應該是你曾祖母的意思。”
“為何?”姜元儀不解,讓九娘順着自己的名字對曾祖母有什麽好處?
“應該跟同你大堂伯有關。”女兒聰慧,盧氏從來不把女兒當小孩子哄,無論她問什麽問題她都會同她詳細解釋,“你大堂伯成親多年都無子,家中族老早有意要讓你大伯讓出世子之位。我大秦立朝尚不滿百年,當初太祖親封的國公已有二家因無子而被皇家奪了爵位。他們許是想借九娘取名上族譜之事,提出你大堂伯無子,影響爵位繼承。”
“大伯不是可以過繼嘛。”姜元儀不解,堂叔和大堂伯關系這麽好,五叔有三個兒子,完全可以過繼一個大伯,以姜家和皇室的關系,皇上還不認過繼的孩子不成?
盧氏似笑非笑,“在爵位面前親兄弟反目成仇的還少嗎?”
“會嗎?”姜元儀吶吶的問,反目成仇這四個印在大伯和五叔身上好違和。
“不會。”盧氏很堅定的說,姜恪和姜凜都不是傻子,姜凜無兒無女,姜淩更視功名利祿為糞土,能鬧得起來才怪。
“那他們——”姜元儀想不通了。
“他們是以己度人。”盧氏柔聲叮囑女兒,“這些天那你不要外出,無論你曾祖母和祖母想要你做什麽,你就托說你累了要回房休息。”姜凜卧床太久了,久到大部分人都忘了他十三歲就開始處理政務,十五歲就敢只身會南朝大将的少年英才了,可盧氏還沒忘。
“我知道。”姜元儀柔順的點頭。
“你四叔、四嬸——你還是孩子,應該以學業為主。”盧氏可不願意讓唯一的女兒牽扯進姜府的泥潭裏,無論将來爵位是誰繼承的,都跟她無關,她只要讓阿绮平平安安嫁個良人就足夠了。她信姜凜和姜淩鬧不起來,那是因為姜凜可以完全的壓下姜淩,但他們二房——她不覺得姜準有能力壓制姜決。
阿娘是讓自己離四叔、四嬸遠一點嗎?姜元儀困惑的點頭。
盧氏輕拍女兒的背,她這輩子有阿绮一女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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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姜微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繼續堅持不懈的在軟榻上爬着,手腕和腳腕上的的四個小金镯随着她的動作不斷的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這不是她有意賣萌,她只是想鍛煉身體而已,不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古代醫學不發達,她更要好好愛護。
“可是着涼了?怎麽打噴嚏了?”沈沁放下書卷,擔憂的摟過女兒摸了摸她額頭,溫溫軟軟的。
“許是因為花粉吧?”細辛給姜微診脈,并未發覺她身體有異常,她目光不由落在那幾朵剛采摘進來的月季上。
紫蘇立刻把月季撤下,“細辛你看阿識想要做什麽?”沈沁晃着撥浪鼓逗着女兒說話。這壞丫頭,明明會說話了,也會叫人了,可怎麽都不肯多話說。
“小娘子是想站起來吧。”細辛一手托着姜微的腰部,一手搭在她肩上,扶着她顫巍巍的站起來。
“阿識來阿娘這裏。”沈沁張開雙手示意女兒過來。
“小娘子還小呢,太早學走路對她骨頭不好。”細辛扶着姜微站了一會就哄着她繼續躺下。
“耶耶不是說阿識多動動對身體好嗎?”沈沁問。
“那也要等小娘子再大些。”細辛說,“姑娘你放心,阿郎還說将來要教小娘子養氣功,一準把小娘子養的康康健健的。”
養氣功?是內功嗎?想不到外公還是武學高手,姜微對外公更崇拜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學無術。”沈奕手裏轉着一對掌珠*入內,聽到女兒對孫女說的話,又好氣又好笑,他今天穿了一件藍色道袍,頭冠莊子巾,氣質翩然,恍若谪仙,姜微雙眼直冒愛心,外翁太帥了!雖然耶耶也很帥,年紀也比外翁年輕許多,但是氣場卻差遠了,兩人站在一起,耶耶就是用來陪襯的。
“耶耶——”沈沁聽父親這麽說不依了,“人家哪有不學無術。”她怎麽說也是京城出名的才女好吧,就是才學跟父親比差一點。
“阿識叫阿翁。”沈奕不理會女兒的抱怨,逗着小孫女。
“阿翁——”姜微晃着身體往他懷裏撲,沈奕連忙抱住了她,見孫女這麽黏自己,沈奕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他下意識的掂了掂懷裏的小娃娃,滿意的點頭,“比之前胖了不少。”
“那是耶耶養的好。”沈沁笑着說。
姜微身體底子本來就不錯,又有身為當世名醫的外翁精心照顧,兩個多月養下來,就被養的粉白圓潤,手腳都胖成了一截截的,跟蓮藕似的,遠看仿佛一團又白又嫩的小肉球,十分之養眼,讓沈沁非常高興,沒事就愛摟着女兒親,姜微也挺滿意自己變胖的,小孩子就是要稍微胖一點,古代醫療條件不發達,太瘦就沒抵抗力了。
沈奕笑着對姜微說,“阿識,跟阿翁一起玩個游戲好不好?”
游戲?姜微眨了眨眼睛,外公這些天給自己做了不少小玩意,她小荷包裏還有三個八卦鎖。兩個個約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由青黛領了進來,她們手裏拿着一筐五顏六色的小彩球和一個空的竹筐,兩個竹筐都用柔軟的錦緞細心的縫好了,看着十分的漂亮。
“耶耶這是什麽?”
“我讓人給阿識做的玩具。”沈奕說,他得沈沁的時候正是他最忙的時候,他當時也真不知道怎麽養女兒,就是一味的寵,結果把女兒養的都是四個孩子的娘親了,還是不知世事,沈沁痛下決心,外孫女一定要好好教。
姜微見兩個小女孩跪在自己面前,将那些彩球在自己面前丢的天花亂墜,先是兩個、然後是三個、四個……難道外公想讓自己練這個?這對嬰兒來說難度太大了吧?
“這不是小把戲嗎?”沈沁訝然道。
“你可別小看這小把戲,學了這個東西,阿識将來左手也能靈便,讓她以後左右手都能寫字。”沈奕說。
姜微恍然,原來外公是想訓練自己左右手一起用的能力,但——
“左右手寫字?這對阿識有何用?”沈沁不解,左右手都會寫字可以練出不同的字跡,在官場上用處頗大,可阿識是女孩子,要左右手都會寫字有何用。
“能比常人更聰明。”沈奕道,“你看阿祈不也是能左右手都能寫字,他就比常人聰明。”
“……”沈沁感覺很受傷,耶耶是在說自己很笨嗎?但她大哥和阿祈的大哥也不會左右手寫字,阿祈不是天生只會用左手寫字才讓姜家祖父特地糾正過來的嗎?
沈奕也知道自己刺激了閨女,安慰她道,“阿文不會寫也很聰明,我只是想讓阿識更聰明。”
沈奕的話讓沈沁更傷了。
姜微同情轉過身用小胖身子安慰的蹭蹭阿娘,她很清楚在一群天才前普通人的感受。在她沒上大學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智商只在及格線徘徊,等她上了大學以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笨,她還年年拿獎學金,成績年級第一呢!
“阿識真乖!”沈沁摟着女兒柔軟的小身子,果然女兒才貼心。
“阿識跟着她們一起玩。”沈奕柔聲哄着小孫女。
那兩個小女孩丢了一會球後,左手右手一起用,将竹筐裏的小球放在空竹筐裏。姜微見外公和母親一臉期待,無奈的玩起了這幼稚的游戲。姜微不是左撇子,但她左右手就能寫字,這是被大哥訓練出來的。姜微是爸媽的老來女,她媽生她的時候已經四十出頭了,大哥其實不是她親哥,是她爸戰友的遺孤。姜微出生時,大哥都已經上大學了,爸媽工作忙,她小時候就是外婆和大哥帶大的。
姜微大哥新得了妹妹格外的稀罕,發誓要讓姜微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妹妹,在他養母懷孕時他就通讀了市面上所有的幼兒教程,苦心鑽研,做了厚厚的三大本育兒筆記。等姜微一出生就他就不折不扣的按着筆記上的記載養妹妹,這左右手協調能力向來都是早教的重中之重,望妹成鳳的大哥肯定不會落下,所以可想而知姜微的童年過得是多麽的“多姿多彩”了。
“阿識真聰明!”沈沁誇着女兒,姜微得意的揚着腦袋,她會玩的東西還多着呢!她一樣樣給阿娘驚喜的!
“阿郎、娘子你們看誰來了?”良媪的欣喜的掀簾進來。
沈沁心中一動,欣喜的起身,“難道是——”
一陣蹬蹬的急促腳步聲,“阿妹,阿妹醒了嗎?”興奮的童聲随着腳步聲響起。
☆、7 和諧的一家
咚咚的聲音讓姜微放下小彩球,剛回頭就覺得眼前一暗,随即她就覺得身子一輕,轉眼整個人就被人抱入懷中,抱着的她的是一個齒白唇紅的漂亮小男孩,姜微見過的孩子不多,沒法子确定他到底幾歲,就覺得這小正太很高,這是她這輩子的哥哥?姜微下意識的對小男孩展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阿兄!”
姜徹聽到小妹叫他阿兄,嘴巴頓時裂得大大的,“阿兄!阿兄!阿妹叫我阿兄呢!”他歡喜的抱着妹妹在房裏轉圈,要不是接到消息時他已在行宮了,不好随意離開,他早回來了,抱着懷裏軟趴趴的小妹,姜徹傻乎乎的說,“阿妹胖了好些。”阿妹出生後整日昏睡,清醒的時候甚少,三兄弟的傷心一點都不比父母少,三人得了空就跟阿娘一樣抱着妹妹連聲呼喚,姜徹對姜微的體重很清楚。
公然說一個女孩子胖可不是紳士的行為,姜微咿咿呀呀的揮舞着小拳頭抗議着。姜徹笑眯眯的張開嘴咬了咬姜微小肉手,見小妹癟嘴似乎要哭了,忙抱着她往上抛了抛,“阿妹胖些才好呢,這樣才壯實!”以前輕飄飄的跟個紙片人似地,他抱着都懸心,姜微眼睛都快被轉成蚊香眼了,話說這小子是自己大哥吧?力氣也太大了!
“胡鬧!阿識都被你轉暈了。”姜微突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暖暖的掌心落在她臉上,“阿識還認得阿兄嗎?”少年沙啞但不失清朗的聲音響起,姜微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正對上一雙含笑的雙目,“阿兄——”姜微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好像在夢中見過,但她在夢中的時候視力還沒發育好,看人都不甚清晰,反正都是哥哥,叫阿兄沒錯的。
“我是大哥。”姜律失笑的點點小丫頭的鼻子,換了一個姿勢,讓她舒服的趴在懷裏。
“大哥。”姜微立刻改口。
姜律同姜微幾乎如出一轍的鳳眸也在聽到那一聲期盼已久的“大哥”時成了兩道彎月,冠玉般的臉上笑意融融,若朗月清風,好個俊美的小帥哥,要是在長幾歲,絕對的少女殺手啊!姜微感慨的想到。
“我是小哥。”姜徹連忙湊了上來逗姜微。
“小哥。”姜微順溜的叫道,樂得姜徹直拉着她的手。
姜微趴在大哥的肩上,好奇的望着站在姜律身後一直沒出聲的俊美小正太,他就是二哥嗎?
姜衡見小妹趴在大哥肩上,晶亮的鳳眸直直的瞅着自己,放柔了聲音道:“阿識認識二哥嗎?”姜衡個性是三兄弟中最沉默的一位。
“二哥。”姜微糯糯的叫道。
姜衡、姜徹都很想抱抱妹妹,可姜律抱着,兩人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姜律見兩個弟弟直愣愣的盯着懷裏的小妹,好笑将小妹遞給小五,小六太跳脫了,他可不敢讓他再抱妹妹了。三兄弟在姜氏堂兄弟中排行分別為三郎、五郎、六郎,在自己家中也是按着族中排行叫的。
姜衡又驚又喜的接過小妹,溫熱的小身子軟軟的,身上還有甜甜的奶香,還會對他笑,叫他二哥,跟之前鎮日昏睡完全不同……
咦?阿娘呢?姜微被三個哥哥轉了一圈,發現娘親和外公都不見了。
“阿識找阿娘嗎?”姜衡見小妹小腦袋晃來晃去,猜她是在找阿娘,抱着她往外走。姜律三兄弟自幼習武,身量都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姜衡看着文靜,但單手抱着小胖娃還能走得步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
此時沈奕、姜淩等人都在正廳,廳外的仆婦見姜律三兄弟來了,笑着迎三人入內,“三郎、五郎、六郎、小娘子。”
廳內頗為亮堂,為首正坐着兩名氣勢端凝的男子端坐于室內,左側一人着玄袍,劍眉星目、神情嚴肅,右側之人卻是寬袍緩帶、蘊藉風雅。
一貴婦人坐于玄袍男子下方,這婦人的年紀姜微有點吃不透,她應該有點歲數了,但臉上皮膚光滑細膩,不見一絲皺紋,相貌極美,臉上帶着淺淺溫和的笑容,看着脾氣十分的溫和,可就是讓人生不出你半絲放肆的心理,給人的壓力一點都不比其上兩位男子低。
“祖父、外祖、祖母。”姜律将姜微抱在懷中給堂上三人行禮。
沈奕含笑颔首,對外孫的态度十分溫和。
“抱上來給我看看。”玄袍男子淡聲說道,聲音低沉威嚴。
姜律低眉順目的抱着妹妹上前,姜衡和姜徹近乎屏息的站于大哥身後,頭都不敢擡,可見姜恪積威之重。
姜律三人怕姜恪,姜微卻不怕,她現在還是一小奶娃,誰會跟一小奶娃計較?她光明正大的打量着祖父,長得很帥,能跟神仙外公并排而坐,卻沒有被外公奪取半點風采,也不是一般人了,姜微有些遲疑的望着那美婦人,她應該是自己祖母吧?好年輕漂亮的祖母啊!姜微想着自己阿娘也很年輕就釋然了,古人結婚早嘛,爹娘阿翁也很年輕嘛,姜微此時并不知道她所猜測的歲數,跟這些人的真實歲數有不小的差距。
姜恪垂目同姜律懷中小東西瞪視半晌後突道:“怎麽不說話?不是說會叫人了嗎?”
姜律聞言忙低聲哄着幼妹,“阿識,叫阿翁啊。”姜律是姜恪養大的,對姜恪的性情不說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別看姜恪臉上沒什麽表情,姜律卻能察覺出他現在心情很不錯,直接哄着她叫阿翁、阿婆,幫小妹刷祖父母心中的存在感。
“阿翁。”小娃娃軟嫩嫩的叫着姜恪。
姜律又指着那美婦人說:“阿婆。”
“阿婆——”
王夫人摸了摸姜微的小腦袋柔聲誇了一句,“真乖。”她掌心溫暖柔軟,撫在姜微頭上輕輕柔柔的很舒服。
姜恪指着一直笑而不語的沈奕道:“他呢?”
“翁翁!”姜微堅定的叫着,是父母的老來女,一出生就是家中的小太陽,可謂是衆星捧月,她外公早逝,外婆卻在她八歲那年才去世,外婆不喜歡她叫自己外婆,堅持她要叫奶奶,但是外婆和祖母是鄰居,如果都叫奶奶肯定會攪混,祖母也會吃醋,所以姜微打小叫祖母為奶奶,叫外婆為媪婆,一個普通話,一個吳語,互不相幹。姜恪這把戲可騙不了打小在兩個老人争風吃醋中長大的姜微。
姜微一聲翁翁讓堂上三位長者同時一愣,沈奕哈哈大笑,“你這老小子一把年紀了還為老不尊,怎麽樣?我說我家阿識聰明吧。”沈奕對孫女不叫自己外翁很得意,這才是自己小孫女嘛,沈奕一點都不覺得姜微是自己外孫女,明明就是他孫女!
王夫人聽了沈奕的話抿嘴微笑,姜恪神色不變的從袖中取出了一塊白玉挂在了姜微身上,姜微一頭瞧,羊脂玉,而且還是籽料中的極品,換到現代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姜律看到這挂件心中暗驚,這玉佩是祖翁帶了幾十年的随身之物,從不輕易示人,更別說是賜予晚輩了,王夫人笑道:“玉石壓邪,三郎你給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