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趙恒就一臉咬牙切齒,“他成親後,總要有妾室吧?我們可以不給他找,旁人送的他能不接,皇帝賜的、兩宮太後賜的,他能拒絕嗎?”
“這些人有什麽好在意的,收下來丢一邊就是了。”謝則全然不在意,不過幾個玩物罷了。
“即使丢一邊總要有人管的,不然鬧出大事來怎麽辦?”姜凜冷然道,“難道讓阿識管?”
“這事五郎早考慮好了吧?那陳素影就是準備幹這事的?”謝則感覺趙恒也算是有心了,事事都替阿識想周全了。
“她身份不夠。”姜凜道,“區區一個親衛之女,能管得來那麽多世家女?除非她能生下皇孫。”但陳素影只要生下皇孫,她只有死路一條,姜凜絕對不允許有人來危及侄女的地位,“再說他今年都十三歲了,娶了阿識,他能忍幾年?他身邊總要有人的。”趙恒身體一向很好,又血氣方剛,姜凜真擔心他會忍不住。
謝則還是搖頭,“這事我們不好做,要做也是阿文來做。”
姜凜怫然道:“她哪會做這個,她巴不得五郎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才好。”也就這麽對夫妻才會信一個未來皇帝的誓言,當年趙旻還愛安清如癡如狂,可如今呢?
“既然這樣,我們做長輩的為何要插手呢?你一開口,阿識肯定要收下,你忍心她傷心?”謝則将心比心,是女人都不願意跟人分享丈夫。
姜凜不語,謝則嘆了一口氣,手搭在了姜凜身上,“我知道你心裏擔心阿識,但阿識也快長大了,她想做什麽事,我們也只能在一旁幫一把,不能再插手了,我相信這件事五郎一定有法子應付,不然他絕對不會跟阿識許諾一生不近妾媵,不生異姓子。等五郎真處理不了這事了,我們再送個人進去。”
姜凜自嘲一笑,“我只當阿識還是那個睡在我們中間的孩子。”姜微是姜凜傾注心血最大的孩子,姜凜一心只想把她護在羽翼下,情願讓她嫁非嫡長的沈七,這樣就不會有那麽多負擔了,他從來沒想過讓從小精心呵護的掌上明珠會入宮。
謝則一笑,眼底卻有水光閃過,“過幾年她都能生娃娃了。”
“想都別想!”姜凜忍不住大怒道:“阿識不滿十八歲,他敢讓阿識有孕,我揍死他!”他想揍那臭小子很久了。
謝則撲哧一笑。
接下來的幾天,朝堂上彈劾大皇子、二皇子的奏折越來越多,就是大皇子今天在自己的府邸裏蓋了一間茅草屋,回頭就有人彈劾他奢侈過度;他剛去外面溜一圈,就有禦史說他好玩樂,最後逼得大皇子不得不上書請求在家養病,即便是這樣,還有人說大皇子女色過度,理由是他由姬妾伺候喝了一回藥,導致大皇子最後只能讓內侍近身伺候,還特地點了中年內侍,不敢親近年少的,怕被人說自己有分桃斷袖之好。
眼見着趙旻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黑,安竣終于奉上了一紙早已寫好的诏書遞于趙旻,趙旻接過一看,“配德元良,必俟邦媛……谏議大夫姜淩長女,門襲軒冕……可皇太子妃,所司備禮冊命,主者施行。”是冊封皇太子妃诏書,他憤怒的一怕書案,“欺人太甚!”
安竣言辭懇切道:“聖人,既然五郎對姜九娘癡心一片,我們做長輩的何不成全他們一對有情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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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人?有哪家未成親的小娘子跟男子傳出如此名聲的?”趙旻一字一頓道,“簡直不知羞恥!”
“既是如此,聖人不若讓太子納姜九娘為妾?就冊封良娣如何?”一人提議道。
他話音一落,書房裏立刻寂寂無聲,所有人尋聲望去,頓時恍然,原來是白然,白燕的弟弟,難怪這麽蠢。哥哥已經被蠢流放了,這下輪到弟弟犯蠢了。
白然被衆人的目光看的摸不着頭腦,“如果姜九娘當了妾,姜家也不會這麽如此目中無人了吧?”白然對姜家可是恨之入骨,要不是他們,他哥哥何至于流放。
趙旻眉頭跳了跳,終于忍不住那起書案上的鎮紙,往他身上丢,“滾!”姜九當妾?他倒是想,可問題是,姜九當妾了,誰來當妻?誰敢來當妻?
白然被趙旻砸的抱着腦袋爬了出去。
趙旻冷着臉讓安竣連下三道诏書,一道是冊姜微為太子妃,一道是将衡山公主下降尚書左侍郎李堯長子,一道是将安定公主(四皇女)下降安西都護長子林元昭。姜微嫁了趙恒也好,省得姜家再讓她出去跟別人聯姻。
姜凜聽了三道诏書,對謝則笑道,“看來盼我們家老太太走的人可不少。”尚書左侍郎,等父親離開了,他不就是尚書令了嗎?
謝則白了他一眼,姜凜握住她的手。
姜微自接了诏書後,就再也不出門了,就是尋常上門的親戚也等閑見不到她,更別說入宮了,據說這情況要持續到姜微嫁給趙恒為止。趙恒屢次想找機會突破,但他所有的布置都被姜凜破壞了,原因無他,就因為姜凜親自鎮守,讓親兵把姜微的院落圍得密不透風的,別說人了,就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
同時崇文館裏,沈奕為首的三師開始對太子殿下橫挑豎揀,趙恒就是喝口水都能被他們噴儀态不雅。沈奕更是大筆一揮,将歷代戶部所有戶籍資料這些繁瑣內容交給趙恒,他讓一本本的翻閱、一件件的總結,美其名曰為鍛煉趙恒理事能力,饒太子殿下精力旺盛,一目十行、過目不忘,這些天都活生生的熬瘦了一大圈。
趙恒這些都默默的咬牙忍了,回頭等王夫人入宮的時候,他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去見外祖母,姜長晖還不覺得什麽,倒是把王夫人心疼的要命,摟着他直罵姜恪。
“阿婆,你讓我見見阿識好不好?”趙恒軟語哀求王夫人,他想要見到胖丫頭,只有從王夫人處下手,趙恒心裏咬牙到,他忍了,等他把胖丫頭娶進來,他們休想讓胖丫頭回家!
王夫人略一遲疑,“可最近阿識不能入宮啊。”
“沒事,我可以去家裏見阿識。”趙恒說。
王夫人想了想,也覺得這些男人下手太狠了,哪能這麽折騰孩子,“好,過幾天你大舅要去道觀靜修幾天,你抽空來見阿識。”
“阿婆你真好,我以後跟阿識一定好好孝順你。”趙恒的話讓王夫人甜到了心裏。
“阿婆就指望這你們好好的,五郎,阿識性子嬌,你以後多讓着她一點。”王夫人拉着趙恒的手說,這兩個孩子都被寵壞了,說驕縱任性兩人不相上下,也只能讓五郎多讓着她點了。
“阿婆你放心,我一定會對阿識好的。”趙恒保證。
王夫人笑得眼角的皺紋都不掩飾了,她年輕時争強好勝,行事決裂,從不留後路,後來中年喪子,她大悲之下後,才漸漸改了性子,此生她別無所求,唯獨希望子孫後代們都好,眼看家裏的孩子各個都過得好,她怎麽能不開心。
姜微這些天被大伯和耶耶關在院子裏修身養性,除了悶了一些,也沒什麽不自在,院子裏什麽都有,這幾天大伯和耶耶也沒空,阿熙又不在,不能陪她出去玩,她就安靜的書房裏練字看書。
“胖丫頭?”熟悉的讓她不敢相信的聲音響起,姜微擡頭左右望了望,沒人,難道她出現幻覺了?
“微微!”樹枝一陣抖動,姜微擡頭,就見趙恒在樹上。
“你怎麽來了?”姜微錯愕的問。
趙恒利落的跳下了樹,聽到胖丫頭的話,挑眉道:“你不想見我?”這沒良心的丫頭,他為了見她犧牲這麽多,也不聽她一聲好話。
“想。”姜微擡頭看着牆頭,“但外面這麽多人,你怎麽能進來的?”難道大伯的親信都撤走了?
趙恒聽到姜微說想她,笑意從眼底漾出,“真想我?”
“真想。”姜微點頭,她跟趙恒還在戀愛期,當然會想他。
趙恒笑着一把抱起了她,“走,我們出去。”
“去哪裏?”姜微睜大眼睛。
“當然是出去玩了。”趙恒可不敢留在這裏,誰知道兩個舅舅什麽時候回來。
“可是外面有侍衛。”姜微指了指外面,最近大伯把他的親衛都調來了。
“沒事,阿婆都調走了。”趙恒拉着姜微往外走。
“不可能。”姜微搖頭,“那是大伯的親衛,只聽大伯一個人的。”
“放心吧,都交給我。”有了阿婆的配合,趙恒還調不開那些侍衛,他還怎麽在宮裏混。
“好!”姜微目光閃閃,将趙恒輕聲輕腳的想要開門,“不用那麽麻煩了。”姜微拉起裙擺,手一伸、小腳一蹬,利索的竄到了樹上,再一翻身就坐到了牆頭,她這舉動曾無數次讓紫蘇臉色發青。
這一系列如行雲流水的動作把太子殿下都看傻了,“誰教你的!”趙恒感覺自己後背冷汗都冒出來了。
“當然是大耶耶。”姜微很得意的說,她對趙恒皺了皺鼻子,“你要不要走?時間太久,大耶耶回來就不好了。”她這幾天也被大耶耶關得悶壞了。
“走。”趙恒突然很同情自己大舅,如果他知道胖丫頭靠翻牆跟自己走,他心裏會怎麽想?他一面想一面手腳利落的爬上牆,然後翻身先下去,在伸手去抱姜微,看着胖丫頭的笑顏,他微微一笑,“我們先出去,然後我帶你換衣服,我們去東市好不好。”
“好。”姜微突然有一種偷偷去約會的感覺。
兩小靠着家中女眷的掩護,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半個時辰後從道觀回來的姜凜面無表情的看着庭院裏那顆大樹半晌,他身後的親衛跪了一地,姜凜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羞愧的低下頭後,吩咐道:“給我把這棵樹的枝葉都剪了。”
“唯。”侍衛拱手。
王夫人在屋內喝茶,對謝則道:“你說老大都一把年紀了,跟孩子怄什麽氣?他們小兩口好容易在一起,看的那麽嚴,是想棒打鴛鴦嗎?”
謝則低頭輕啜茶水不說話,她沒說這次事也有她插手,不然姜凜的親衛哪能怎麽好調動。
姜凜無奈的看着母親和妻子,這件事恐怕阿文都有插手吧?他再一次深刻覺得,跟她們真是沒有道理好講。
☆、66 第一次約會
趙恒帶着姜微出了姜府大門後,拉她上了騾車,車上素影已經在等着他們了,見姜微來了,忙替她換上男裝,趙恒暫時去外間窩着。
車外是唐贲親自駕車,他雖也是富家子出生,可他們家世代都為禁軍,駕車是他從小就學的,五郎微服出游的時候難道還要再帶一個車夫?
對于東西二市,姜微要比趙恒熟悉的多,唐贲将車騾車停在離東市不遠的住家,又随手給了住家一串錢,讓他給騾子喂些草料。趙恒這次外出沒有多帶人,就十二名侍衛、石文靜和素影,一路上他緊緊的拉着姜微的手,東市魚龍混雜,小孩子稍有不慎都會被拐帶了去,姜微看着唐贲幾人身上都挂着褡裢,忍不住再次想到要是有紙幣就好了,這些銅錢帶出來太麻煩了。
“你在想什麽?”趙恒見她一直盯着侍衛身上的褡裢,随口問了一句,唐贲他們身上帶的銅錢不多,只不過是用于遇到小事備用罷了,如果真要看上什麽要出大錢的東西,自是打了欠條去特定的府上拿錢。
“我在想要是有紙銅錢就好了,紙幣上寫上銅錢數量,這樣大家就不用每次出門帶這麽多銅錢了。”姜微說,以前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跟趙恒說的,但她都準備嫁給他了,有些事姜微也不準備瞞着趙恒,就如阿熙說的,她不在的時候,自己可以找趙恒嘛。
趙恒聽了沉默了一會,才搖頭道:“這樣恐怕不行,即便以朝廷的名義發放這種紙銅錢,還不是我們想寫多少張就有多少張,最後還是一張廢紙。”
“當然不能是随便寫的,而是又多少錢銅錢,就印多少紙銅錢。”姜微說。
趙恒聽了心頭微動,但随即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笑了笑,“你想去哪裏玩?”東西二市趙恒很熟,也時常出來玩,他身邊幾個侍衛唐贲等人更是京城的地頭蛇,閉着眼睛都能在這裏走,但他們平時玩得地方肯定不适合姜微去。
“我先去看幾個朋友。”姜微想了說,她想到簡家姐妹了,自從簡家姐妹處得知裴大的消息後,沈沁就賞了簡家姐妹一筆賞金,簡大娘就在東市自己開了一家小食肆,靠着踢毽子的技藝來吸引客人。姜微同簡四娘意外的很談得來,就給了她們幾份食譜,後來她的農莊開出來後,還同簡四娘等人有了生意上的來往。
“朋友?你在這裏還有什麽朋友?”趙恒奇道。
“是我早認識的朋友。”姜微說。
“小九娘,你要去什麽地方?”唐贲主動問,他要先去探探路。
姜微已經習慣趙恒屬下的行事方式,說了一個食肆的名字,唐贲眼底閃過驚訝,她們怎麽跟小九娘有聯系?
姜微和趙恒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不一會就到了一間熱鬧的小食肆,門口迎客的是一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正在同唐贲說着話,“唐郎今天怎麽想到來這裏了?我們家六娘可以想你想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螳螂?姜微差點笑出聲,她好奇的望着唐贲,他怎麽認識簡家姐妹的。
趙恒不動聲色的望着這一幕,這就是胖丫頭的朋友?如此輕浮,舅舅怎麽會允許胖丫頭跟她們來往的?
“我今天是陪兩個朋友出來的。”唐贲輕咳了一聲,轉身對趙恒道:“五郎、小九娘,靜室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簡大娘也注意到了姜微,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姜微面前,“小九娘,你今兒來東市玩呢?”這些年簡大娘有了姜微的提點,她在東市的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她是聰明人,從不借姜家的招牌招搖,老實的領着幾個姐妹做自己小生意。林熙在金吾衛待了不短的時間,金吾衛中威望頗高,大家知道簡家幾個小娘子跟林熙有點小關系,平時給她們照顧不少,簡大娘對給自己帶來這種安定日子的姜微感激在心。
“我今天跟阿兄出來玩,他是我阿兄五郎。”姜微說。
簡大娘看到趙恒,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驚訝,趙恒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淺綠色長衫,頭發用布巾包了起來,臉上是面對外人時候一貫的冷淡,偏生容貌又出色,同姜微站在一起,真仿佛一對金童玉女般,“見過五郎君。”簡大娘恭敬道,這五郎君看着年紀尚小,可一身的氣度真不敢小觑。
因是姜微介紹的,趙恒擡眼略一她颔首,算是有個回應,簡大娘越發的不敢怠慢,迎兩人入內,“五郎君、小娘子稍坐。”簡大娘讓姜微坐下的靜室是姜微的專屬,而非一樓那一塊塊用屏風隔開的小地方,這裏面除了簡家姐妹進來打掃外,平時也就用來接到姜微,裏面甚至還擺放了些姜微平時慣用的擺設,她每次來東西市玩累了,就會道這裏來休息一下。
唐贲跟簡家六娘有說不清的關系,也第一次看到這個地方,他不由錯愕的望着簡大娘,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她們同小九娘有關系。
這間靜室處在臨街二樓,隔着竹簾可以将一條街上的景色盡數攬入眼底,姜微對趙恒笑道:“這裏好玩吧?”
“這人是誰?”趙恒示意姜微坐在自己身邊。
姜微跟他說了自己遇到簡家姐妹的經歷,省略了裴家的事,趙恒摟着她笑道:“你去的地方可比我多多了。”雖然胖丫頭沒說她跟出去遇到簡四娘,但想也知道除了林熙外再無旁人了,以姜凜的個性怎麽會允許侄女跟一個走江湖的女子相交,也就林熙會順着她的心意了。趙恒輕輕的順着她的頭發,以前他沒法子,以後她只能待在自己身邊了。
“那是因為你貴人事多嘛。”姜微嘟哝。
“那我以後天天陪着你好不好?”他低語道,眼底眸光流轉,盡是一片深情。
姜微睜着大眼看了他半天才說,“你說話越來越肉麻了,是不是李十九教你的?”
趙恒俊臉一僵,恨恨道,“你這煞風景的丫頭。”
這時候簡四娘端了茶水、點心進來,姜微得了素影的通傳,讓簡四娘進來,簡四娘對姜微笑道:“小九娘,你來的正巧,桑三郎正在街頭同人鬥投壺呢。”
“桑三同人鬥投壺?”姜微驚訝的問,“和誰?”
“以前沒見過,像是剛來京的。”簡四娘說,“好像李十九郎也在。”
姜微不由望着趙恒,趙恒叫道:“唐贲。”
唐贲會意的點頭出去,姜微說:“讓唐贲有什麽好玩的,我要自己去看。”
“那就走吧。”趙恒原本今天就是陪姜微玩的,她想做什麽當然依着她。
“你去了還有什麽好玩的。”姜微嘟哝,“李十九和桑三肯定什麽都不敢幹了。”李十九看到趙恒就跟看到祖宗一樣。
趙恒無奈,“那你想做什麽?”
“我跟唐贲、素影他們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趙恒就知道她的想法,一口拒絕,眼看小丫頭嘴要翹起來了,哄着她道:“你沒聽人說是投壺嗎?萬一人太多,傷了你怎麽辦?”
簡四娘驚訝的望着趙恒,這小郎君是誰?雖然趙恒容色絕美,但簡四娘還是一眼認出他是男子,就像小九娘裝了男裝旁人也知道她是女子一樣。托姜微的福,姜家幾個讓她只敢仰望的存在她都見過,姜微的三個兄弟她也見過,但趙恒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平時陪着她來這裏玩的不是姜凜、姜淩就是林熙。唐贲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此人品階比林熙還高,在這位小郎君面前卻連坐的餘地都沒有,她妙目一轉,“小九娘不想被人發現也行,我們去那邊的酒樓包個靜坐就好了。”
“那邊還有酒樓?”姜微問。
“有好幾家呢,不過好位置該被人占了。”簡四娘笑道,“但是桑三郎和李十九郎定有包雅座,他們這會都在比鬥,雅座肯定沒人。”桑三身邊的下人肯定都是見過小九娘的,去他們雅座稍歇肯定沒問題。
姜微看着趙恒,趙恒莞爾,“那就走吧。”他的手始終沒放開姜微的手。
兩人親昵的舉動讓簡四娘十分的驚訝,小九娘跟林小郎都沒如此親昵,這小郎君到底是誰?
一行人出了簡家食肆,直入前方各大酒樓區,尚未近前,已聽得見前方震天的喝彩聲,唐贲的幾名侍衛開道,直入人群,将擋路的人撥開,不讓人擠到趙恒和小九娘。
簡四娘走的靈活,不一會就領着衆人來到一間圍滿人的人酒樓,桑三赫然在酒樓的中央的戲臺子上,同一名錦衣華服的少年對峙。桑三這些年身量拔高了許多,人也不是那麽瘦了,幾年崇文館念書的經歷,更讓他身上多了幾分從容的氣度,他眼下穿着一身青衣,倒也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
他對面的那名華服少年,相貌也十分俊秀,一臉高傲,一只投壺在離兩人約有五十步的距離,“你可敢跟我比百步投壺!”
桑三尚未開口,一旁的李十九已經扯着嗓子喊道:“小三,跟他比了!你這人說比就是比,可有彩頭?”
“你說比什麽?”華服少年冷淡的問。
“賭——十貫,不,二十貫!”李十九發狠賭上了自己兩個月的零花,這也是他當了太子伴讀後才有的待遇,以往他最多一貫零花,即便實在物價昂貴的長安,二十貫錢也足夠普通人家一年的度用了。
華服少年嗤笑一聲,“茗書。”
華服少年身後的書童一聲不吭的遞上了一只精致的荷包,華服少年接過在手裏掂了掂,朝一旁的桌子上一丢,荷包的系帶送來,裏面竟然是一袋子金瓜子,“這是我的賭注,我輸了你們全拿走。”他含笑望着桑三和李十九,“要是我贏了,你們只需給我二十貫便是。”
被鄙視了!桑三和李十九難得有了默契。
趙恒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回頭對姜微笑道:“總算見了一個跟你一樣愛好的人了。”
姜微不服氣,“我可從來不用金子砸人!他那是暴發戶。”她只是喜歡打着金飾、銀飾玩而已。姜微打小就喜歡飾品,越是精致好看的飾品她就越喜歡,只是她不長性,小飾品玩一段時間就膩味了,有時候就用來送人了。
“誰稀罕你的金子。”另一聲更高傲的男聲響起,一個身影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姜微定睛一看,居然是江七,這下崇文館活寶齊全了,江七也将手中的荷包往桌上一丢,衆人解開荷包一看,頓時嘩然,居然是一袋子晶瑩的珍珠,這可比金子貴重多了。“桑三輸了,這珍珠你拿走,贏了也不用你陪那麽多珍珠。”江七趾高氣昂的說。
“走吧,小六也在。”趙恒說。
“你怎麽知道?”姜微問。
“那袋子珍珠怎麽可能是江七拿出來的。”趙恒說。
果然兩人剛上來,就見六皇子站在樓梯口對趙恒行禮,“五哥。”
趙恒對趙六道:“在外面無須如此多禮。”
姜微朝着趙六行禮,“六郎。”
“九姐姐不必多禮。”趙六回了她半禮,目光偷偷的瞄了姜微一眼,然後快速的收回目光,領着趙恒等人去雅座。
進了雅座,石文靜取出茶具親自給衆人泡茶,簡四娘将手裏一直提着的食盒放下,裏面是一盤盤精致可愛的點心,這些都是她們食肆大廚照着姜微的口味精心制作的。
姜微挾了一個奶黃包,咬了一口,一股濃濃的奶香氣萦繞在舌尖,她鳳眸微眯。
趙恒将清水遞于她,“平時在家裏也不見你多喜歡吃這些東西。”
“家裏又不餓。”姜微關注着下面的比賽,“你們說誰會贏?”
“桑三會輸吧。”趙恒漫不經心道。
“為何?”姜微訝然問道。
“那少年虎口滿是粗繭,拇指上還有一圈白痕,顯然是常年佩韘留下的痕跡,定是自幼苦練騎射之人,哪是桑三比得上的。”趙恒解釋道,桑三文鬥還行,武鬥就是三腳貓了,當然比另外兩個好些,那兩個就是廢物。見姜微好奇的直望那少年身上瞄,不悅的拉了她回來,“他有什麽好看的,這麽遠你也看不清他的手。”
“真輸了。”姜微發出了一聲惋惜的輕嘆,看到百步之遙,那少年枝枝投入投壺,但桑三卻有一支丢到了外面,她偏頭問趙恒,“這人是誰?你認識嗎?”姜微平時很少外出,對世家貴公子都不認識。
“不認識,不過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姓楊。”趙恒看着三個如鬥敗公雞的三人,臉上似笑非笑。
趙六也一臉淡定,仿佛剛剛輸掉一袋子珍珠的人不是他。
“楊?”姜微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京城姓楊的大戶太多了。
“安東都護楊延年之子楊庭意。”趙恒說出了少年的身份。
“安東——”姜微想了想,貌似是鎮守東北三省、黑龍江以及朝鮮那邊的,“他不就是韓王妃的弟弟嗎?”姜微說,韓王就是二皇子,他的王妃貌似就是楊家的女兒。韓王妃也是趙旻三個兒媳婦中,唯一不是世家女出生的王妃,但二皇子的妾室都是世家女。趙旻對幾個兒子都沒話說的,唯獨對趙恒不像是親生的,偏偏趙恒又是皇子中長得最像趙旻、何太後的人。
“對。”趙恒點頭。
“那他為何能長于安東?”姜微不解,不是說将軍只能只身在外地嗎?不然阿熙為何不在安西長大,如果阿熙能在安西長大,說不定她也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還有西府幾位堂哥,都是在京城長大,成親生子後才去安北的。
“他排行第三,非長子。”趙恒說,楊延年的長子、次子皆不好武,以詩文為樂,這楊庭意顯然是楊延年最中意的繼承人。
“這就是你們京城弟子的水平?”楊庭意一開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群攻。
桑三神色自若的朝楊庭意拱手,“桑某學藝不精,甘拜下風,只是桑某乃一區區小卒,不敢妄自代表京城諸多郎君。”桑三心裏悲泣,老大你回來吧!用揍死馬的力量把這讨厭的人砸成一塊胡餅!
姜微目光好奇的望向趙恒,這樣他不生氣?桑三和李十九都是他伴讀。
趙恒看穿了她的心思,輕吻她的額頭,“小孩子的把戲罷了,哪裏需要我來插手。”原本就沒對這兩人報有希望,趙恒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忘了,他年紀也在自己所謂的小孩子範疇。
姜微想起趙六還在,連忙要推開他,卻不想被趙恒摟得更緊了,“放心吧,人都走了。”
姜微一扭頭才發現趙六果然已經走了,幾個伺候的下人正背對他們兩個,“你真不講理。”姜微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這人把趙六趕走的。
“我帶你出去可不是讓你看別人的。”趙恒咬着她耳朵道,他後悔了,早不知道不帶她來東市了,直接領着她出城,那她就只能看着他一個人了,哪像現在這樣注意力全在別人身上了。
姜微哼了一聲,眼角餘光一掃,“咦”了一聲,這人不是——她探頭想看的更清楚,卻不想眼前一晃,她就被趙恒整個人壓倒了軟墊上,“趙恒,你做什麽?”姜微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
“你已經盯着下面已經有半個時辰了。”趙恒輕松的把姜微壓在身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有什麽好看的,不如看我。”
姜微被他的不可理喻驚呆了,過了好一會才氣道:“你有什麽好看的?”
“我不好看嗎?”趙恒挑眉,手細細的描繪着姜微的五官,看着她肌膚漸漸透出紅暈,他滿意的印下了一個個吻,“微微——”
姜微毫不猶豫的抓起的他耳朵,兩手用力一轉,感謝翁翁從小堅持讓她左右手寫字,讓姜微的左右手都十分的靈活,她腳下用力一踢,“趙恒你再這樣,我以後不跟你出來了!”姜微雙目冒火道。
趙恒“哼”了一聲,卻摟着姜微腰不放手,“微微,我這次偷溜出來後,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空,你就真忍心我以後再也看不到你?讓我多看看你好不好?”他說的可憐。
趙恒的話讓姜微滿臉黑線,“你說的我好像快要死了——”她的還沒說話,就被趙恒捂住了嘴,厲聲喝道:“這種話能亂說嗎!”
姜微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趙恒見她滿臉委屈,柔聲道,“微微,以後別說這話,我不愛聽。”
“你又兇我——”姜微悶悶的說。
“我哪有兇你,誰讓你說胡話。”趙恒低聲道,“你要是有三長兩短,我怎麽辦?”
姜微見他一臉認真,“那你還不許我看人比鬥。”
“那種比鬥有什麽好看的,等以後你入宮,我親自給你投壺,我比他們厲害多了。”趙恒嗤之以鼻,“連唐贲都比他們投的好多了。”
“那原本在安西的人,可以到安東都護身邊嗎?”姜微問。
“什麽?”趙恒挑眉。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人,但是我記得他應該是去安西的,怎麽現在到安東了?”姜微百思不得其解,剛剛那人是裴二吧?
“熟人?”趙恒心裏暗忖,這丫頭怎麽到處都是認識的人。
“也不算熟人吧,就是認識,他是我西府二堂姐前夫的弟弟。”姜微說。
“你記得可真深刻。”趙恒言不由衷,什麽拐彎抹角的關系,她西府二堂姐離婚很多年了吧,她還能記得前堂姐夫的弟弟?
“當然,為了他們家,我還差點跟七娘吵了一架呢。”姜微感慨,時隔多年她沒了當時的怒氣,但依然不理解姜元儀的想法,聽說她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補貼裴家,姜微理解不能,裴家就這麽好,犯得着她賠上名聲去幫忙?
“哦?你還會吵架?”趙恒很有興致的問,他一直以為她只會打架呢。
姜微扭頭不理他。
“小心眼的丫頭。”趙恒捏捏她鼻子,“跟我說說,她怎麽欺負你了?要不要我幫你出氣?”
“沒事,就是兩人看法不同罷了。”姜微拉着他的衣袖,“你還沒說,安西是怎麽可以到安東的,距離很遠吧?”
“不過一個小兵卒,如果安東有人看中他,他當然能去安東,你想知道,我回頭讓唐贲去打聽。”
姜微搖頭,“算了,反正他跟我們家也無關了。”
趙恒見她不提別人的事了,笑着問:“你喜不喜歡珍珠,回頭我給你一匣,讓你串珠兒玩?”趙恒發現她剛剛一直看着那珍珠。
“我們是不是珍珠不多。”姜微問,大秦如今只占據了半壁江山,跟南陳隔着長江天塹,所以在大秦珍珠格外珍貴。
“夠你玩的。”珍珠是不多,但也僅對于旁人來說,皇室還是有人敬獻珍珠的。
“我不要珍珠。”姜微搖頭,“阿兄,我聽說每次為了敬獻珍珠都要死很多人對嗎?”姜微問,她記得阿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首飾中從來不鑲珍珠。
“是。”趙恒對首飾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