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醜娘娘
薛後陽被薛佩小祖宗弄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了,尤其小太子年紀這麽小,君王後宮佳麗三千,怎麽可能只寵一人,而且還是已經去世的人。
薛後陽最後心中一亮,趕忙道:“這個問題……太子不如去問問太傅,沈太傅學識淵博,自然……自然可以為太子解惑。”
薛佩聽皇叔說的磕磕巴巴的,但也沒怎麽質疑,真的跑走去問太傅了……
滕雲回席上告了病,說不勝酒力先行退席了,當然大家也不見薛王,沒人攔他。
滕雲出了宮,侯府的人在宮外準備了馬車,就等着主子出來,坐上馬車滕雲才籲了口氣,竟然有一種逃難的錯覺。
他剛下了車,一個婢女就跑了過來,驚慌道:“主子,您快去看看呂先生,門口的侍衛都被打暈了!”
滕雲一驚,莫不是讓呂世臣跑了?他是一介文弱書生,怎麽可能自己打傷侍衛逃跑,難不成是奉國的人過來接應了?
他這麽一想,趕緊快走了幾步,已經顧不上身上粘膩的感覺,小院子裏果然侍衛都暈倒了,大家不敢貿然進屋子,屋門還是閉着的。
滕雲走過去一把推開房門,耳朵裏聽到有人呼吸的聲音,似乎呂世臣還在,并沒有跑掉,他繞過屏風,立馬就呆住了。
屋子裏桌子塌了,地上散了一地的飯菜和碎碟子,呂世臣衣衫不整的靠着一角站着,而床上還有一個人。
那男子光裸着上身,下身明顯不是有點沖動,一張臉像充血了似的通紅,但是雙手被反綁着,好像掙脫不開,正失神的喘息着,竭力磨蹭着身下的床。
而且這狼狽的男子正是趙統……
滕雲面皮也薄,立刻把臉轉過去不再看,只是道:“呂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呂世臣喉頭滾動了半天,才顫聲道:“我……我……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
滕雲見趙統有些神情渙散,又看到掉在一邊的匕首,心裏大概知道了點前因後果,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不像是呂世臣幹的。
滕雲叫來人,讓人把趙統送回去,呂世臣這才松了口氣,趕緊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差點跌坐在地上。
Advertisement
趙統當然是呂世臣綁的,如果不是因為趙統難過的失了神,呂世臣也沒這麽大能耐……
下人進來之後都傻了
,但還是趕緊把趙統擡走,在侯府這麽久,自然知道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
婢女又把地上砸爛的東西收拾起來,重新擺放了一個桌子,飯菜都砸爛了也看不出到底吃了多少,這是呂世臣唯一欣慰的事情。
滕雲還道他沒吃飯,就讓廚子再做了一桌擺上來,呂世臣仿佛劫後重生似的,吃的狼吞虎咽,當然是在滕雲走之後,如果讓他在薛國人面前這麽吃,他寧肯餓死。
滕雲此時也沒什麽力氣再去管趙統,讓人把他送回去,還特意囑咐別讓趙戮知道,趙統為人比較簡單,一時氣血沖頭被人算計,萬一趙戮知道,一定會按軍法處置,趙統雖然該罰,吃一塹長一智,但他不忍心看着趙統砍頭,總歸也是一員虎将。
命人打了水來,滕雲把身上的污物洗了去,熱水确實解乏,讓他慢慢放松下來,只是一放松下來,腦子裏就會不由自主的亂想,想到方才難以啓齒的事情……
滕雲雖然面皮薄,但是冷靜之後再想一想,似乎也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
先不說薛鈞良一向酒力不錯,而且這次他也沒有喝多少酒,就說即使是爛醉的薛王,也不可能肆無忌憚毫無顧忌的在一個四面漏風的小亭子幹這檔子事。
薛鈞良為人謹慎,酒席上人來人往,補菜和送酒的宮人不計其數,小亭子又不隐蔽,說不準就被人看了去。
雖然沒什麽人敢當面置喙薛鈞良,但背地裏還是堵不住悠悠衆口的。
還有就是,薛鈞良方才并沒有真的進入他,只是一邊叫着皇後的名字,一邊讓他雙腿并攏替自己纾解,而當時薛鈞良竟然還顧忌到了滕雲的感受,替他也纾解,試想薛鈞良怎麽可能叫着女人的名字,替男人纾解呢?
滕雲這麽一想,頓時覺得溫水也抵不住自己的發冷,他身上竟然打起顫來,這些都說明薛鈞良根本沒有醉。
而薛鈞良縱使再聰明,再能洞察先機,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誰,那這種做法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薛鈞良故意讓宮人看到自己和滕南侯放浪形骸,衆人不敢置喙薛王,而且薛王深愛皇後這件事大家誰都知道,于是就只能拿滕雲當笑料,傳些污言穢語。
滕雲狠狠拍了一下水,水花濺起來打在臉上,卻只覺得冰涼刺骨,原來薛鈞良找不到辦法動自己,又開始從另一方面着手了。
滕雲捂住眼睛,冷笑了一聲,帝王
的心思果然深不見底,不是他這種人可以猜測的。
第二天早朝之後,薛鈞良特意留下了滕雲,滕雲不知道薛鈞良打得什麽注意,只能告訴自己,這個君王深不可測,一不留神就能中了圈套。
薛鈞良準備了步辇,不知道要去哪裏,笑道:“孤要帶滕卿去個地方,路途不短,不如也坐上來?”
滕雲垂着首站在一邊,能和君王同辇的也算是無上的光榮,滕雲可不覺得自己這個降臣有這種殊榮。
“謝陛下擡愛,只是自古以來君臣有別,微臣也不敢壞了規矩,以免惹人閑話。”
薛鈞良見他不上鈎,也不強求,笑道:“你還真是謹慎。”
說罷就讓姜谕命人起駕,滕雲只是跟着禦駕,沒走幾步就碰到小太子,小太子瞧見滕雲,又瞧了瞧薛鈞良,臉上有點發紅,很快就板起臉,狠狠瞪了滕雲一眼。
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把小石子,就朝滕雲扔過去,扔完立馬掉頭就跑,很快沒影了。
衆人都愣住了,滕雲被石子砸了,也不算疼,但有些莫名其妙,滕雲可以說比較了解小太子薛佩,畢竟薛佩之前很黏自己,小太子平日裏都比較老成,行事也中規中矩很有大家風範,只有發脾氣的時候才會使這種小性子。
薛鈞良說了一聲“胡鬧!”,随即道:“太傅是怎麽教導太子的?姜谕,去告訴沈翼,今天太子不抄書百遍,不許散學。”
“是……”
姜谕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去找沈翼去了。
薛鈞良之後又讓人起駕,一行人出了宮去,不是往別的地方去,去的正是鎮僵侯爺府。
侯府外面被重兵團團包圍,侍衛都手拿長戟身穿铠甲,侯府周圍都沒有人敢接近,都知道這是犯上作亂的下場。
衆人被前呼後擁的進了府邸,四下裏有些蕭條,幾乎沒什麽人打理,載的花死了,野草瘋長幾乎能沒了人下腳之處,長廊的燈籠上積了一層灰,邊邊角角還結了蜘蛛網。
滕雲第一眼看到這個府邸,就已經明白了,如今滕雲和薛钰算是平級,薛鈞良帶他來這裏,肯定是想敲山震虎,讓他看看不忠的下場。
而滕南侯還不如薛钰,因為不姓薛,薛氏祖上有令,凡我子孫不能自相殘殺,否則名字不能上族譜,所以薛钰犯了大錯,還能活着,如果滕雲犯了大錯,那就會立刻賜死。
侯府在偏院又建了一排小屋子,屋子沒有窗戶,三面是封死的,只開了一扇門,門上還用鎖鏈栓着。
薛鈞良命人把鎖打開,有侍衛推開門,這時候光線才照進去,屋裏一下敞亮了不少。
角落的床榻上躺着一個人,除薛钰莫屬了。
薛钰消瘦的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了,沒有梳頭束發,仰躺在床上,盯着房頂看,門一打開,被光線刺得猛地閉上眼睛,緩和了好半天,才朝着光線望過去。
薛鈞良道:“為何鎮僵侯會這般模樣,孤讓你們善待侯爺,你們就是這樣服侍他的麽?”
侍衛們一聽薛王發火了,連忙跪在地上磕頭,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并非是末将們不盡心伺候侯爺,只是……只是侯爺似乎有些精神不濟,找了大夫來看,說侯爺郁結成疾,心智有些失常,送來的飯菜經常一口不吃,砸的滿地都是。”
滕雲聽着,望向薛钰,那人确實眼神恍惚,量誰被關在一個幽暗的屋子裏,也會這樣的,他心裏不禁有些難受,薛钰死不了,但這比死還要難過,這是在消磨薛钰的銳氣,要把他的羽毛拔幹淨。
薛鈞良要的就是滕雲這種表情,道:“滕卿也看着有所不忍了,孤心裏更是難過,他畢竟是孤的親弟弟,孤怎麽忍心看他如此……”
滕雲看了薛鈞良一眼,這一眼讓薛鈞良心下一顫,總覺得這種眼神似乎讓自己有所觸動,但薛鈞良并不想承認,這種失望、絕望、悲戚的眼神,能讓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麽後悔的。
薛鈞良覺得自己也有不得已,是君王就有能忍,就要能狠,如果薛钰不犯上作亂,自己根本沒必要這麽待他,別說是同父的血親,就算是普通人,怎麽忍心把別人逼瘋。
姜谕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種場景,誰都不敢喘一口大氣,以免被殃及無辜。
姜谕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恭謙一點,道:“陛下……府外有個自稱郎靖的人求見。”
他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薛钰,似乎眼神閃動了一下。
薛鈞良笑了一聲,“哦,郎靖?孤聽說郎靖可是沈翼的師兄,沈翼自稱才華沒有他高。”
姜谕又道:“這個自稱郎靖的人還說,如果大王不見,那麽就說他能勸降呂世臣。”
薛鈞良挑了挑眉,“這還真是一個不能退拒
不見的人,招進來。”
姜谕很快就出去,過不多時,又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郎靖還是一張冷面孔,仿佛看透世間百态,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看到床上的薛钰,只是掃了一眼,又把目光頂在薛鈞良身上,叩首道:“罪民郎靖,叩見陛下。”
薛鈞良笑道:“罪民?不知道你所犯何事?”
郎靖道:“唆使鎮僵侯以下犯上,不知道這條罪名夠不夠大。”
“夠大。”
薛鈞良颔首,仍然帶着笑意,“那麽只能說你膽識過人,這種時候不知道逃命,又跑回來做什麽?”
郎靖冷笑了一聲,道:“罪民逃了,只不過陛下棋高一籌,罪民不得已,還是回來了。”
薛鈞良道:“孤的弟弟有你這樣忠心的食客,孤也為他感到歡喜。”
“陛下嚴重了……”
郎靖一直淡淡的開口,沒有什麽表情,這時候才道:“罪民願意先往說服呂世臣。”
“你的條件呢。”
郎靖道:“罪民大言不慚的希望陛下把兵馬撤出鎮江侯府。”
薛鈞良大笑了一聲,忽然轉頭對滕雲道:“勸降本事你的分內事,現在他要和你争功,還要讓孤撤兵,滕卿你說,合算麽?”
滕雲沒有馬上接話,頓了頓才道:“微臣自覺沒有郎先生才高,不能全服呂世臣。”
薛鈞良聽了也不發怒,只是極其暧昧的瞧着滕雲,笑道:“嗯……本身你不能勸降,是要受罰的,但孤怎麽忍心因為這些小事來處罰你,那就給郎靖一次機會,如果真能勸降呂世臣,孤就免了薛钰犯上作亂的大罪!”
郎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似乎像是深深松了口氣,随即道:“罪民夜觀星象,呂世臣乃文曲星下凡,時機不到不能妄動,明日子時,罪民自去滕南侯府勸降……罪民懇請今日留下,照顧主上。”
薛鈞良揮了揮手,似乎沒當一回事,“你願意留就留罷。”
說着往門外走,剛要跨門檻出去,就頓了步子,回頭笑道:“郎靖啊,呂世臣是文曲星下凡,那依你之見,孤是什麽?”
郎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揣摩什麽,道:“陛下周身龍氣呈白瑞之兆,罪民曾見西方長庚,莫過于陛下,太白者,主殺伐,天下終究是陛下的,何必急于一時?”
這幾句話倒是說進了薛鈞良的心坎兒裏,不禁贊賞的看了郎靖一眼,這人雖然一副不識人間煙火的樣子,卻知道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知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
“只不過……”
郎靖故意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滕雲,又轉而看薛王,道:“太白雖能伐神,卻未免過于暴戾,自古以來暴戾必失民心……虞舜有賢後娥皇女英,而陛下身邊冷清,無人勸解。”
薛鈞良看着郎靖的眼神越發贊賞了,似乎這個人真的非常會揣摩人心,順着他的話道:“那你說,孤的身邊,該是誰才好?”
郎靖垂下頭,道:“罪民方才一進門,就知滕南侯命格主水,必能旺陛下,只可惜……只可惜滕南侯生為男子。”
薛鈞良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只是表露了一點點心思,竟然被郎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看透了,并且郎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薛鈞良一直以來想要打壓滕雲沒錯,只不過他找不到理由,什麽樣的好辦法都會被滕雲二兩撥千斤的擋開,如果真的用勸降不成就打壓滕南侯,未免讓別人以為薛王小氣,不能容忍。
薛鈞良心中有一計,如果把滕南侯收入後宮,後宮嫔妃是不可以幹政的,量他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天去,他這些日子正在鋪墊自己的計劃,沒想到這時候郎靖出現了,推波助瀾的幫了他好大的忙。
他當然知道郎靖是為了讓自己留下來照顧薛钰才順着自己的話說的,不過這也沒什麽,只要目的達到,薛鈞良一向不在乎自己用什麽辦法。
滕雲一聽瞬間猶如石頭一般,怔愣在原地,原來薛鈞良是要這樣做,這的确是個好辦法,那麽千秋夜薛王喝醉酒的所作所為,也立馬可以解釋出來了。
滕雲沒想到,自己剛出了後宮,這會兒子又要被塞進後院裏。
薛鈞良帶着滕雲回了宮,這回要求滕雲也一起上步辇,滕雲沒在拒絕,如今這個形勢已經必不可免,自己還能怎麽拒絕。
薛鈞良對于滕雲的表現很滿意,到了宮裏就讓姜谕把大臣都傳進宮裏,自己拉着滕雲的手,告訴衆人郎靖所說,準備挑良辰吉日,迎娶滕南侯進宮。
薛後陽半天沒緩過神來,陛下一直都不贊成自己和滕裳,怎麽一轉眼又和滕南侯的關系好了起來,難不成那天的所見并非是酒後亂性?
沈翼聽着,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心中暗暗驚嘆,這一棋走的不可謂不絕。
薛鈞良為了表達對滕雲的情深,還遣散了朱秀宮裏準備選秀的秀女,給了他們車馬錢,又讓他們各自還家去了。
薛王要迎娶男人的事情沒多久就傳開了,而且對方竟然是滕南侯,雖說君王的後宮裏難免有幾個男寵,但這種明媒正娶還是少之又少,而且對方也算位高權重,轟動是少不了的。
滕雲平日裏架子并不大,見過他的人也不少,尤其他還在軍中呆過很長時間,這一臉的傷疤讓很多人印象不淺,雖然并不太醜陋,乍一看卻還以為是犯了事的刺字。
私下裏就有人傳,薛國去了一個醜皇後,新來一個醜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