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婚挂帥

因為薛王已有皇後,就算再立皇後也不會舉行大婚,尤其滕雲只是進宮做個妃子而已,薛鈞良沒有食言,真的封了滕雲為滕貴妃。

雲鳳宮自大火之後重建,費了不少時間,滕雲進了宮就住在這裏,但沒有以前的宏偉,仍然在修建。

薛鈞良本想撥袖瑤去伺候新貴妃,但袖瑤寧死不去,薛王也沒強求,就挑了幾個宮女內侍送過去,其中貼身的正是湫水。

湫水見到滕英似乎有點驚訝,一是因為認識,二是因為滕英本身俊逸的一張臉上大大小小的傷疤。

湫水雖然認識滕英,但他們并沒什麽交集,而且她覺得滕英能爬上現在這個位置,也算是主子,得罪主子那是大忌。

滕雲沒想到薛王竟然派了湫水過來,對方很規矩的給他請安,讓他坐下,為他梳頭。

倆人一直沒說話,湫水想找個話題讨好滕雲,就笑道:“娘娘,您的頭發可真好啊。”

滕雲連眼皮也沒擡,湫水覺得讨了沒趣,又找了另一個話題來說,但滕雲照樣沒說話,湫水碰了一鼻子灰,尋思着怎麽這個背劍官變了性子了。

薛王命人在雲鳳宮前擺了宴席,召來了文武百官,嘴上說是因為納的是個侯爺,不能怠慢,但其實多半來的都是瞧笑話來了。

滕雲一身大紅喜袍,索性沒有穿女裝,沒有蓋紅色蓋頭,遠遠看來也是身姿挺拔豐神俊朗,只可惜細看臉上有疤,顯出幾分戾氣,也就是滕雲秉性溫和,若是別人估計要顯得恐怖怕人。

他靜坐在屋裏,就聽到外面群臣推杯把盞的聲音,大臣敬酒的聲音,還有人勸大王少飲一杯良宵苦短的聲音。

湫水站在一邊一直站了一個半時辰,從黃昏喝到天黑透了,外面仍然沒有喝完,湫水也是精明人,心裏一想就明白了,雖然這個男妃子封的高,但薛王并不想碰他。

宴席的時間太長,眼見時候不早了,大臣們都勸薛鈞良不要冷落了娘娘,然後就要告退。

薛後陽本身不适合這種虛以委蛇的酒宴,他剛想告退,就有一個衛兵走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話,把一個信封交給他。

薛後陽聽了臉上有一瞬間的震驚,随即擡頭瞧了一眼薛鈞良,似乎在考慮這件事情合不合時宜,這個時候說出來妥不妥當。

他思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趁人不注意,走過去,也和薛鈞良附耳說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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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鈞良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眯了眯眼睛,示意把信呈上來。

衆人發現變故,一下都安靜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薛鈞良展開信箋,只看了兩眼,忽然大笑起來,長身而起,劈手把酒杯砸在了腳邊。

這一舉動把衆人都吓呆了,不知道信上到底寫的是什麽,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垂首而立,生怕殃及自己。

薛鈞良掃視了一下衆人,才慢慢的冷笑道:“孤王的好将軍,就是派去洺水內讧的!”

他這一說,大家立時就明白了,看來是俞谌在洺水打了敗仗。

薛鈞良把目光盯在薛钰身上,将信箋扔給他,道:“你舉薦的郎靖,說什麽戴罪立功,現在呢,孤要他何用?”

薛钰連忙拿起信箋,是洺水主簿秘密派人送到京師的,上面寫着俞谌在軍中飲酒作樂,章洪打來不知讓士兵作戰,被打退二十多裏。之後更是怕主帥責罰,反叛殺了主帥,還用人頭祭了自己的軍旗,揚言不歸順的都要砍頭,現在洺水大軍丢了糧草,還要提防被砍頭,已經人心惶惶。

薛钰匆忙看完,他知道這是薛鈞良遷怒自己,郎靖只是一個參軍,主帥和偏将軍有間隙,他就算智謀過人,沒人肯采納也是白搭,然而薛王不會承認自己用錯了人看錯了人,這火氣當然要沖別人撒。

薛钰道:“郎靖雖有才識,但軍中主幹不和,也只有無能為力,如今已經兵敗二十裏,臣弟私以為應當先想退敵之計,如果再斬将士,恐怕軍心難安,也會叫章洪瞧了笑話。”

薛鈞良并沒有再為難他,只是涼涼的道:“那麽你的計策呢。”

薛钰也是常年在外戍邊的人,只頓了一下便道:“俞谌仗着自己有功績恃寵而驕,驕躁乃兵之大忌,依臣弟之見,想要打退章洪,首先要換主帥。”

他說着頓了一下,道:“臣弟願意請命前往,為陛下分憂。”

薛鈞良看着他并不說話,薛钰被盯得有些心虛,他确實是有私心的,雖然薛鈞良把他放了出來,但是兵權實權全都沒有,如果自己能到洺水去,也可以重新收攏兵權,況且郎靖還在洺水。

不過他這點心思顯然一下子就被薛鈞良看穿了,雖然薛鈞良并沒有揭穿他。

薛後陽自然也聽出來了,唯恐薛鈞良再次放虎歸山,拱手道:“臣弟請命!”

薛鈞良道:“後陽你不能去,你準備一下,這幾日就趕去滕南,章洪擊退了俞谌,奉國沒準會趁機再次偷襲滕南,和章洪兩面夾擊從中獲利。”

薛後陽聽了點頭,确實有道理,奉國如果得知章洪打退俞谌二十裏,必然會趁此機會從另一面夾攻薛國,雖然奉國和章洪的立場并不一樣,但他們的目的始終是一樣的,兩面讨好的事情,沒道理不撿。

趙戮本身是想稱病辭官的,只是沒想到,區區一個章洪,而且已經被奉國打成了驚弓之鳥不成氣候,竟然還能在洺水嚣張,按照他以前的脾氣,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請命。

只不過洺水是薛國和奉國的交界地,派過去的主帥打完了章洪必定要留守下來,到那時候也就必定要和奉國正面交鋒。

趙戮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這麽多年來他的目的就在這一刻,可以說那日他帶着一萬精兵挂冠而去的時候,心裏是釋然的,但是此時想來,對于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奉洺來說,又太過冷心了。

無情在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說不明白,趙戮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和奉洺兵戎相見,他想早一點辭官,也算是還了奉洺這麽多年來的栽培和信任。

趙戮攥了攥拳,如果為了不和奉洺兵戎相見,而避而不戰,又違背了自己的秉性,他一狠心,剛要站出來請命,就聽“吱呀”一聲,雲鳳宮的殿門竟然被推開了。

滕雲一身男子的大紅喜袍,腰上系着暗紅色的寬腰帶,襯着勁瘦的腰身和挺直的脊背,乍一看竟有一種出塵的英氣。

衆人見殿門忽然打開,新娘娘自己走了出來,更是面面相觑,心想着難道新妃子是等不及了?

哪料到滕雲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陛下,微臣願往。”

薛鈞良也愣了一下,随即道:“愛妃怎麽出來了。”

而滕雲卻忽略了薛王的這句話,只是沖薛钰道:“可否借侯爺手中的邸報一看。”

薛钰自從被放出來一直沒什麽動作,薛鈞良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顯得馴服了很多,此時聽了這話,擡眼去看薛鈞良,那意思是請示薛王的意思。

薛鈞良微微點了點頭,并沒有阻止,滕雲接過信來,除了主簿控訴俞谌恃寵而驕無視軍法的邸報,還有一張兵退二十裏之後的布營圖。

滕雲只看了一眼,便道:“微臣鬥膽,能

布下這種營陣的人,陛下大可以砍了他的頭。”

他說着舉起手中的布營圖,道:“營寨順洺水綿延百裏,首尾相去甚遠,如果一處攻破難以自救,況且章洪如果采取火燒,只要點一處便可連燒百裏,不費吹灰之力,就算距離洺水不遠,到時候軍心已亂,還怎麽組織救火退敵?”

衆臣一聽,一時也忘記了什麽新妃子不新妃子的,這一放火,幾十萬的大軍頃刻之間就要被燒死,到時候章洪別說取洺水,長驅直入都沒人能攔他。

而奉國一直如虎狼,早就窺伺已久,當然不會錯過分一杯羹的機會,到時候薛國就危險了。

薛鈞良肯派俞谌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因為朝中一直以來能用的武将并不很多,二是後宮裏有德妃,薛鈞良想着俞谌怎麽也要顧及記着妹妹,收斂幾分,哪知道那人竟然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滕雲道:“既然陛下還沒有踏進雲鳳宮,那麽微臣仍然還是微臣,滕某願前往替洺水将士解困。”

薛鈞良盯着滕雲看了良久,似乎是在考慮滕雲過去是不是真的合适。

沈翼這個時候站出半步,出言道:“陛下可記得術士所說,滕南侯雖為男子卻能旺君,臣私以為說的就是眼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章洪如果火燒洺水大軍,邊疆百姓必遭牽連,到那時即便陛下有真龍護佑,恐怕也再難回天!”

他話音一落,引起一片騷動,衆臣也覺得有理,薛鈞良見識過滕雲的才幹,知道他能夠勝任,只不過此次和滕雲之前赴滕南大有不同。

薛鈞良稍微沉吟了一下,随即道:“孤自然相信你,那麽……薛國的邊疆就要靠你了,孤就靜等滕卿凱旋回來。”

當下薛鈞良讓人拟了一份聖旨,着俞谌回京,并拜滕雲為上将軍,次日築臺冊封。

薛鈞良一身黑色蟒袍,頭戴冕旒,擡手讓身後的內侍走進,內侍手上捧着一個錦盒,他伸手打開錦盒,正是那把合着刀棺的虎翼刀。

“正如沈翼所說,這或許就是天意,當時做了刀棺,沒想到虎翼竟有再次出鞘的時候……”

薛鈞良面上帶着微笑,将虎翼從刀棺中引出,手腕輕輕一動,竟是一下子把刀棺劈作兩半,随即遞給滕雲。

滕雲不敢怠慢,雙手擎過虎翼刀,大臣們都站的遠,只見薛鈞良微微探身,嘴唇貼在滕雲耳邊,就好像依依不舍的惜別。

只有滕雲能聽到,薛鈞良輕聲道:“滕将軍此去,定要建功立業,守土開疆,若有異心……必如此棺。”

滕雲垂着頭,并不在乎他的話,只是淡淡的道:“請陛下放心,滕某就算不忠君,也不會拿洺水十幾萬将士和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如此甚好。”

薛鈞良輕微怔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人一身戎甲挺拔,手執虎翼刀,竟然真有一種将軍的風采,據他所知,滕英并沒上過戰場。

滕雲不再多待,只是跪下來拜別薛王,随即下了築臺,有侍衛遞過馬缰,滕雲把虎翼刀插進腰上的刀鞘中,翻身上馬,手一招命人豎起軍旗,帶着軍兵往洺水而去。

薛鈞良站在高臺之上,因為風大,眯着眼遙遙的看着滕雲的背影,他還記得,當年滕南還是滕國的時候,他禦駕到前線去督戰,也是這樣站在高臺之上,遙遙的看着那個神話一般的鐵将軍。

當時将士勸薛王退回營中觀戰,薛鈞良還不以為然,就算滕雲再厲害,他也只不過是個大将軍大司馬,滕國上下已經腐朽,只有一個将軍還有什麽可怕?但是沒想到滕雲看到高臺上的帥旗,竟然單槍匹馬催馬過來,一箭射折了旗杆,帥旗轟然而倒,差一點砸傷了薛王。

薛鈞良定定的瞧着小得幾乎不能辨認的遠去的軍隊,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倒不是滕雲和滕英生的像,只是這種感覺很像,那時候是看着滕雲催馬而來,此時是看着薛國的上将軍絕塵而去罷了。

滕裳在府中閑極無聊,他整日也無事可做,薛後陽并不難為他要他入朝,滕裳有的時候在想,薛後陽到底是心思細呢還是心思粗,若說粗心大意,卻能處處照顧自己,替自己打理的很清楚,讓滕裳這個漠然慣了的人,都感動的不能所以。

滕裳在書房裏轉了幾圈,薛後陽書房裏的書早就被他看了個遍,已經沒書好看了,他随便又撿了兩本,一撇頭卻看見桌案上堆得公文,若說萬年侯細心,也不該把軍機公文這麽放着,如果被有心人瞧了,那必然是後患無窮。

滕裳順手幫他把攤開的文書合上,疊起來放在一邊,心裏不禁有些發笑,要是以前,這個有心人必定是自己,奈何自己的有心已經徹底落了空,如今看到公文,是什麽心思也沒有了。

放好最後一本文書的時候,滕裳立時就怔住了,桌上還有一張紙,上面寫的密密麻麻的,似乎是草稿,圈圈點點修改了不少次,上面有些筆跡是薛後陽的,他們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滕裳又是工于書畫的人,看一遍的字畫都能模仿個七八分,自然記得薛後陽的筆跡。

然而讓滕裳沒想到的是,最多的筆跡竟然這麽眼熟,這個人的讀書寫字,還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

薛後陽回了府,滕裳不在屋裏,問了下人才知道在書房讀書,一進書房就看到滕裳盯着文書發呆。

薛後陽道:“怎麽了先生?難道是這個文書有什麽不妥麽?”

“不……”

滕裳慢慢放下文書,擡頭看着薛後陽,道:“這是誰的筆跡?”

薛後陽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只是老實的回答:“滕英的。”

“滕英……”

滕裳的表情更是怪異,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薛後陽以為他生了病,只聽他又道:“滕英人呢?”

薛後陽道:“先生你忘了,?今天滕英拜上将軍,我剛剛送行回來。”

滕裳只念了一聲“走了”,随即再也沒說話,弄得薛後陽真以為他病了,請了禦醫過來診脈。

薛後陽雖然擔心滕裳的身體,但是薛王派他去滕南駐守,很快又要出征,也不能耽擱,索性滕裳并沒有得什麽病,禦醫只是說休息一下就好了。

沒過三天,薛後陽和滕裳也帶着自己的親兵往滕南去了,薛鈞良親自送出南城門。

滕裳雖然并沒有生什麽大病,但薛後陽擔心他的身體,不讓他騎馬,而是準備了車架。

進入滕南之後,薛後陽命全軍停下來休整一番,前面不遠有一座小亭子,薛後陽催馬過去,心想着可以讓滕裳出來透透氣,趕了一天的路也夠憋悶的。

薛後陽擡頭去看小亭子的匾額,這樣一座亭子兀立在光禿禿的邊界,看起來似乎有些蒼涼。

匾額上寫了三個字——碧血亭

薛後陽盯着這三個字看了良久,身後跟着的長随是滕南歸順的降兵,薛鈞良為了顯示薛國仁厚不計前嫌,都給他們加了官賞賜了東西。

薛後陽問長随道:“這亭子是誰題的字?”

長随恭敬的回道:“是滕雲。”

“滕雲?”

薛後陽一驚,道:“哪個滕雲?”

長随道:“滕南百姓心中自然只有一個滕雲,當年的鐵将軍……雲将軍一身忠烈,駐守邊疆,當時曾到過這裏,為這座小亭寫了匾額。”

薛後陽聽罷有些發怔,他記得以前進宮的時候偶然看到過皇後的墨寶,寫的正好是碧血兩個字,和眼前這個匾額竟是有幾分相似,薛後陽可沒有過目不忘的功力,而且也只有兩個字,不能确定,也不能說明什麽。

但薛後陽并不笨,他的心思在該謹慎的地方絕對不會粗心大意,薛鈞良總是問滕裳皇後的事情,問滕裳和皇後是不是相識,幾次三番的試探滕裳,他都看在眼裏。

薛後陽吩咐長随把匾額臨摹下來,讓人送回京城去,面呈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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