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獸牙
滕裳回到京城的時候,薛長敬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把兵權出賣了。
薛後陽一打聽到滕裳到了京城,立馬讓人備馬出了侯府,快馬加鞭的往郊外去迎滕裳。
滕雲在宮裏也聽說滕裳回來了,當下讓瑞雪準備便裝,也要出宮去迎滕裳。
瑞雪卻掩嘴笑道:“我的好主子,您去做什麽呀?”
滕雲道:“自然是去迎滕先生,他一個人在正安收兵權,我本身就放心不下,如今他回來……”
他的話頭還沒說完,就被瑞雪打斷了,“主子,您難道不知道,萬年侯已經過去了麽?”
看滕雲不明所以的樣子,瑞雪一邊嘆氣一邊笑道:“人家兩口子小別重逢,主子您過去,豈不是礙事了麽?”
滕雲怔愣之後随即有些尴尬,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不是奴婢想得周到,是主子您根本沒往這方面想,可憐了大王,一生戎馬江山無往不勝,結果栽在了您手上。”
滕雲聽他提起了薛鈞良,起初不明白,後來一想,原來是瑞雪笑話自己遲鈍,不明白薛鈞良的感情。
滕雲怎麽會不明白,薛鈞良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清楚了,他是明白的,但是滕雲一方面心裏有隔閡,一方面又因為臉皮薄,如今大敵當前,他也不願意往那方面想,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瑞雪這回是真嘆了口氣,道:“主子,雖然有些話不是奴婢該說的,但是奴婢還是想提醒主子一句……不要到事情不可挽救的時候再後悔,有些感情本身就是不容于世俗的,但是卻是合情合理的。”
滕雲知道他是在指趙戮和奉洺,道:“我總是想聽聽他們的事故,但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問你,你願意說麽?”
瑞雪道:“沒有什麽故事,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瑞雪頓了好久,道:“奴婢是後來才跟着趙戮将軍的,只不過将軍信得過奴婢,也可能是孤身在奉國,沒有可以傾吐的人,奴婢就當了一只耳朵……當年将軍還是孩童的時候,跟随父親母親居住在洺水附近,奉國內亂過一段時間,奉王當時還是太子,出逃在外,就躲進了一家獵戶避難,後來追兵來了,将軍的父母被奉王牽連全死了,這些事情已經是陳芝麻爛谷子,将軍只提過一次就沒再說過,只是奴婢瞧得出來,将軍是極在意親情的人,就算奉王不是故意的,但終究是因為他,将軍失去了雙親,變成了孤兒。”
滕雲道:“如果是我,我也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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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點頭道:“一個無父無母的人,是最适合做探子的人了,奴婢也是。雖然奴婢是女流之輩,但是這些所謂的痛楚,奴婢一樣沒有少嘗過,自然什麽都明白,後來奴婢被派到将軍身邊,再後來自然因為會說話,常在奉王身邊和奉王一起談論将軍的事情。”
瑞雪看得出來,雖然奉王冷酷狠毒,但對趙戮是真心的。
滕雲道:“想必奉王待趙戮這麽好,趙将軍也是于心不忍的。”
瑞雪笑道:“所以才說造化弄人,主子更要珍惜大王對您的感情,有很多事情錯過了就不能挽回,不管多悔恨,都要一猛子紮到底。”
奉洺望着地圖良久,伸手揉了揉額角,這幾天因為要籌備出兵的事情,他凡事都親力親為,腦子累的已經有些發木了,也只有把自己累到不能再累,才不會想起一些不能想,不該想的事情。
奉洺支着頭,因為困倦,有些昏昏欲睡,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還小的時候,因為父皇的子嗣衆多,自己經常被排擠,從小就一副心狠手辣的樣子,在逃難洺水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親情。
獵戶家裏雖然并不富裕,但是一家三口生活的确實很幸福,他們收留了奉洺,讓自己的兒子和奉洺作伴。
當奉洺變成了奉王,巡查軍營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趙戮,那個時候的趙戮英氣勃發,站在衆多的兵丁之中,顯得高大而與衆不同,奉洺并不認為那是喜歡,他那個時候還有衆多的後妃。
後來因為練兵,奉洺又見到了那個英氣勃發的将士,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将士,竟然是獵戶的兒子,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枚獸牙,因為之前士兵穿着盔甲,所以沒有看到他脖子上戴的獸牙。
奉洺立時就回憶起以往的種種,他隐瞞了自己的身份,害的獵戶一家慘死,沒有想到過,多年以後竟然還能見到那個和自己年齡相近的玩伴。
奉洺是出于不忍心才重用趙戮的,只是他沒敢和趙戮說,他怕趙戮記起那件事情,會仇恨自己,只是想默默的彌補一些。
因為奉王重用一個小兵,朝廷上漸漸傳聞奉王好男色,有個新寵叫做趙戮,是個年輕的軍官。
奉洺起初沒注意,朝廷上總是能聽到這些不忍入耳的流言蜚語,他早已經見慣不慣了,只是沒想到,後來趙戮漸漸真的對自己表露出傾慕。
趙戮是誤解了流言蜚語,他想走捷徑得到奉王的信任,那自然是床笫之間的事情最能得到信任。
奉洺一半出于愧疚,一半出于新鮮,也就任由流言瘋傳,只是沒想到自己過壽那日,大家都喝醉了,趙戮竟然不顧奉洺的反抗,強行的要了奉洺。
從那往後,兩個人的關系變得詭異起來,漸漸的,床笫之事對于倆人來說就成了家常便飯,流言竟然成了真,奉洺發現,他的愧疚也漸漸的變了味道,趙戮在他心裏竟然難以拔除。
奉洺猛地驚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用袖子抹掉額頭上的汗珠,深深的喘了口氣,從袖口裏摸出那枚獸牙挂鏈。
他還記得曾經向趙戮要過這枚獸牙,只不過說辭是覺得獸牙好玩,又見趙戮天天戴着,所以想要交換信物。
起初趙戮不給,還因為這件事和奉洺冷戰過,奉洺知道,因為這是他父母的遺物,以後也沒有再提,只不過第二天趙戮就過來找他,把獸牙交給了奉洺。
奉洺是高興的,那時候他根本沒有想到趙戮是薛國的探子,還以為是趙戮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原來只是對方想要換取自己的信任而已。
奉洺伸手摸着那枚獸牙,禁不住鼻子一酸,原來他記得一切,也一直在伺機報複一切,只怪自己太輕信了,也怪自己為何當年逃到了他的家裏。
——
薛後陽在郊外遇到了滕裳的車馬,外面的下人道:“滕先生,是萬年侯來了。”
滕裳撩開車簾看了一眼,笑道:“侯爺單槍匹馬是來迎接的?”
薛後陽被他說得一陣尴尬,滕裳讓他把馬交給下人,然後進了車駕裏。
車駕是薛長敬準備的,雖然沒有薛王出行的排場,但是絕對不寒酸,坐着也非常舒服。
滕裳從矮櫃裏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了遞給薛後陽。
薛後陽看到之後立時驚訝的道:“先生,你真的拿到了虎符!”
滕裳道:“這還有假,只是幾個小娃娃而已,自然好糊弄。”
薛後陽看着兵符,幾乎樂得合不上嘴,只顧着傻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麽,道:“滕南侯回京有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讓你費心了。”
滕裳道:“如今雖然得到了虎符,但是想要收攏正安軍的軍心,還要看你們怎麽做的了。”
“薛王已經把滕信放了出來,封他為将軍,就等着虎符一到,編入正安軍。”
滕裳點點頭,道:“這我早就想到了,滕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知道進退,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滕王寵信妃子,非要廢了太子另立,滕信知道自己被廢就證明着離死不遠,哪個太子能容忍下一個前太子呢,如果不是這樣,滕信怎麽可能冒然舉事起兵。
不過這些關乎滕國的舊事,滕裳也不願意再提。
薛後陽理解滕裳的心思,道:“放心好了先生,薛王已經着手做準備了,一定能收服軍心的,況且滕南侯也有本事,這點先生肯定清楚,大王的意思是讓滕南侯掌管正安的兵權。”
滕裳笑道:“你打聽的倒挺多。”
薛後陽傻笑了一下,心裏知道滕裳關心這些,自然打聽好了叫他安心。
滕裳看着他笑,把錦盒扣起來放回矮櫃裏,道:“奉國郡主因為忍不住侮辱出走,如果當時郡主嫁的是侯爺您,恐怕就沒有眼下這些事情罷?”
薛後陽聽他忽然這麽說,登時繃緊了神經,道:“我怎麽會肯娶郡主,先生也不是不知道。”
滕裳挑眉一笑,忽然伸手将薛後陽推在軟毯之上,附身壓上去,笑道:“聽人常說小別勝新歡,不知道侯爺這些日子有沒有新歡。”
“自然是沒有的。”
“那侯爺忍得難受不難受?”
薛後陽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心髒已經快跳出了腔子,道:“先生你怎麽一回來就揶揄我。”
滕裳到:“我怎麽是揶揄你?”
說着,握住薛後陽的手腕,牽着他的手往下,薛後陽頓時怔住了,詫異的看着滕裳。
滕裳接着道:“開誠布公的說,我忍得很難受。”
薛後陽自然欣喜若狂,腰上一用力,猛的将滕裳帶在身下,倆人的位置折了個兒,薛後陽親吻着他的嘴角,道:“我自然想你,只盼着你快點回來,又怕你有閃失。”
滕裳輕聲道:“這是車上,侯爺不怕外面的人聽到?”
薛後陽撇嘴道:“先生還說不是故意揶揄我?”
滕裳故意擡起一條腿,用膝蓋輕輕磨蹭着薛後陽的下面,笑道:“可是我就是想在車上,可以麽?”
倆人進宮的時候已經下午了,難得的是滕裳也跟着進了宮,并沒有把虎符直接交給薛後陽完事。
在車裏的時候,因為滕裳怕外面的人聽見,自然不敢大聲,但是薛後陽被他這麽一挑撥又沒了輕重,弄得滕裳整個人都要散架,滕裳下次再也不敢挑撥他了。
回了侯府收拾了一番,又急匆匆的進宮去。
暖閣裏薛鈞良和滕雲都在,薛後陽滕裳請了安,薛往就讓姜谕給衆人設坐。
滕裳的聲音有些嘶啞,而且坐下來的時候顯然不太對勁兒,薛鈞良自然看出來了,而滕雲并沒往這方面想,還很關心的對滕裳道:“先生,你是不是染了風寒?”
滕裳難得一見的臉上有些發紅,而薛後陽更是覺得被人看穿了似的,唯獨薛鈞良哈哈大笑。
薛鈞良道:“咱們言歸正傳了,虎符既然已經拿到,和奉國交兵的時候就能多一些把握。”
滕雲點頭道:“屯兵之處來說,正安離洺水最近,只要正安可以出兵,到時候從兩個方向互為犄角夾擊洺水,這樣勝算更大。”
薛鈞良點頭道:“而且出其不意。”
滕裳看着他們互相應答着,似乎別人也插不進嘴去,滕雲對兵法有天賦,說起兵法非常激動,有很多獨到的見解,薛鈞良是很好的聆聽着,自然非常融洽。
四人将正安軍的事情拍了板,目前先不動聲色,讓奉國以為正安這地方還是封地的兵權,不可能出大兵力,也就放松對正安的警惕,到時候出其不意的出兵增援前線。
四個虎符,正好是薛鈞良封的滕信、何氏三兄弟這四個虎将,下一步就是冊封和出兵了。
大家議完了事,滕裳卻提出來要和薛鈞良單獨說兩句話,薛後陽和滕雲都匪夷所思的退了出去。
暖閣是專門讓君王召集大臣商議重要事情的地方,所以隔音效果非常好,關上門之後門外的人聽不到裏面說什麽。
薛鈞良笑道:“真難為滕先生進宮,身體還好罷,我弟弟就是不知道輕重的人,以後還要你多擔待他。”
滕裳笑着回道:“我和萬年侯是互相擔待,畢竟結發一說,也是互相的。”
這一句話似有似無的戳到了薛鈞良的痛處,薛後陽和滕裳也算是舉案齊眉的,兩人相敬如賓,感情又深刻,不像自己,純粹還在開導滕雲的階段中。
滕裳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想必薛王和我都覺得這麽說話挺累的,我就鬥膽有話直說了。”
“自然要直說。”
滕裳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想必薛王英明,早就知道了,滕雲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秉性沒有人比我了解,滕雲為人忠厚仁義,作為叔父的,我自然願意他找一個一輩子待他好的……女子。”
薛鈞良聽着滕裳着重“女子”二字,收斂了笑意,“滕先生請繼續說,我在聽。”
滕裳道:“然而人各有志,滕雲喜歡什麽,我絕對不會反對。滕雲在這方面完全什麽也不了解,既然有人刨了陷阱讓他跳,而他也心甘情願的跳了下去,我沒有什麽立場反對,只是我想告訴這個人,作為君王或許他是成功的,但是對待滕雲,他做的還不夠……哪一天他的做法讓我不滿意了,我很可能勸導滕雲,讓他另覓佳偶。”
薛鈞良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怪不得有人曾經跟我說裳相牙尖嘴利,我今日算是領教到了,敢威脅孤的,你是頭一個,不過……”
他頓了一下,道:“我可以向天起誓,滕雲不管是哪輩子,都是我薛鈞良的,這不會改變……自然了,這方面我還要像後陽請教請教,怎麽讓專門吃肉的狐貍也能服帖,滕先生你放心罷。”
倆人一人将了對方一次,誰也沒占到便宜,不過滕裳很滿意薛鈞良對滕雲的态度。
滕裳轉身準備開門走人,道:“滕雲本該生在戰場上,你寵着他也不必把他關在宮裏,讓他出去或許是件好事。”
薛鈞良點頭,“我知道。”
滕裳這才開了門,薛後陽和滕雲都在外面,看到滕裳出來,薛後陽道:“先生,咱們可以回去了麽?”
滕裳點頭道:“走罷,時候不早了。”
滕雲看着倆人離開,一轉頭就看見薛鈞良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過去。
滕雲走進暖閣,薛鈞良笑道:“你知道我們在談什麽麽?”
滕雲搖頭,“自然不知道。”
薛鈞良又換了話題,笑道:“那你知道滕裳為什麽身子不舒服麽?”
滕雲又搖頭,薛鈞良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招了招,示意他再走近,滕雲走近兩步,就被薛鈞良拽了過去,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薛鈞良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從他的脊背慢慢向下撫摸,一直摸到滕雲的股溝,滕雲臉上一燒,想要起來。
卻聽薛鈞良道:“因為他們做了些這種事,所以嘛……”
滕雲這才算聽明白了,臉上頓時開了鍋,一想到自己方才還問滕裳是不是生了病什麽的,有一種想要磕在桌案上撞死完了的沖動,實在是太傻了,怪不得那時候大家的反應那麽精彩。
薛鈞良拉着他的領口,兩個人的嘴唇貼在一起,薛鈞良笑道:“咱們什麽時候也來做這些事情?”
滕雲禁不住他的調侃,已經不知道說什麽話好了,薛鈞良自然也沒想要他回答自己,一時間暖閣裏只剩下了暧昧的親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