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出征
奉王拜齊梓結為大都督,出兵伐薛。
趙戮的人馬作為第一線,自然第一時間與齊梓結的兵馬交鋒。
趙戮一邊派士兵守好小山,一邊派主力攔截敵軍過洺水。
洺水是薛奉兩國的邊界,兩邊都知道,只要過了洺水,就已經算是贏了大半,所以自然不能讓對方過水。
早朝的時候薛鈞良讓人讀了奉王伐薛的戰書,說是因為薛長敬侮辱了郡主,薛鈞良趁此機會下令捉拿薛長敬,革去他的爵位,兵權充公。
薛鈞良又當下冊封了四虎将,分別掌管正安的兵馬。
因為洺水下游水淺,幾乎等同于陸戰,所以這個地方無論是奉國還是薛國,不論是先打還是後打,肯定要從這裏經過,薛鈞良給趙戮看守的小山定了名字,就叫望江坡。
滕信和何氏三人當下啓程趕往正安收權,何氏三人是土生土長的游牧族,不會水戰,而滕信不同,滕南地處本身多水,滕信在水上打仗如履平地,雖然眼下操練水軍有些遲了,但總比不操練的強。
等水軍成熟,和趙戮的軍馬勢成犄角,從兩面夾擊敵軍,必定能讓奉軍望風逃竄。
衆人見薛王已經計算好了一切,先是罷兵權又是冊封,自然不敢說什麽,顯然這是薛鈞良早已經預謀好的。
薛鈞良道:“你們說,孤該派誰去支援洺水呢?”
衆臣第一個念頭都是滕雲,但是沒人敢提出來,畢竟滕雲現在今非昔比,如今貴妃掌管了鳳印,和薛王舉案齊眉,也算是伉俪情深,又如何能上戰場呢?
有些看不起滕雲的就在想,滕南侯作威作福這麽久,早就被薛王寵的不知道怎麽打仗了,要是讓他去前線,一定會把薛國淪陷掉。
其實薛鈞良心裏也不願意滕雲去,畢竟打仗是生死考驗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有去無回,死在沙場上的将領還少麽,有多少人死了都撿不回屍首來。
所以薛鈞良想問問大家的意見,只不過沒人說話,薛鈞良道:“沒人有想法麽?那先說說這仗該怎麽打……郎靖,你從來都足智多謀,你說該怎麽打?”
郎靖被點了名字,站出半步,道:“依微臣之見,只要守住洺水,繼而渡過水去,必能戰勝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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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洺水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分界而已,如何能有這麽大的效果?”
郎靖道:“陛下乃九五之尊,人中龍鳳,只不過薛國無水,倘若拿下洺水,就如同龍入大江,豈不是得心應手,到時候奉國人民異心,自然不攻自破。”
“話雖然說得好聽,但是大家也知道,孤的軍馬不适合水戰。”
郎靖道:“拿下洺水不一定非要在水上打仗,薛軍水戰是薄弱之處,所以必須從洺水下游着手。一方面做好洺水的布防,讓敵人分心,一方面派兵從洺水下游穿過去。據微臣所知,奉國洺水旁邊的小郡被大水淹後還沒有重建好,陛下可以從這地方奇襲,打亂奉國的民心。”
薛鈞良道:“講起來雖然有道理,但是奉王也不是容易糊弄的,如何能做出聲東擊西的模樣。”
郎靖道:“這就要看陛下心中的大都督了。”
薛鈞良盯着郎靖看了良久,随即笑道:“是啊,你果然才高八鬥,孤的心思被你看穿了。”
他說完這句,就吩咐下朝了,弄得衆人匪夷所思。
其實薛鈞良心中的大都督自然是滕雲無疑,但是他舍不得滕雲去,他不想讓滕雲冒險,滕雲上次就差一點點死在桃花潭,死訊傳來的時候,薛鈞良覺得自己幾乎崩潰了。
“力竭而死”這四個字,簡直就是噩夢一樣,纏繞着薛鈞良。
薛鈞良記得滕裳告訴過他的話,戰場才是滕雲的生地,但是他就怕滕雲太過于鞠躬盡瘁,反而沒了生的希望。
薛鈞良回了殿,坐在龍椅上發呆,如果派薛钰去,他不放心,不是薛钰有什麽異心的問題,而是薛钰的秉性不适合和奉洺鬥,跟奉洺比起來,薛钰還是太嫩了點。
派薛後陽去,可是薛後陽沒打過水戰,完全是個汗軍,如果這個時候奉洺派人從另一面偷襲京城,豈不是措手不及。
滕雲适合水戰,薛後陽适合守城,這是天衣無縫的分配方式。
姜谕看陛下苦思冥想,也插不上嘴,只能出去弄一壺提神醒腦的茶來。
剛出了殿就碰見了滕雲,姜谕給滕雲請安,滕雲道:“陛下可在裏面?”
姜谕道:“在呢,早朝回來就一直坐在暖閣裏,也不說話,老奴真是擔心死了。”
滕雲沒再多說,走進大殿,往裏到暖閣去,薛鈞良果然盯着不遠處的地圖在發呆。
滕雲走進去,咳了一聲,薛鈞良才醒過神來,道:“滕卿來了,難道是想和我一起用午膳?”
滕雲卻道:“陛下有什麽難處,微臣可以分憂的麽?”
“并沒有什麽,只是在想開戰的事情……你也知道,一開戰不說勞民傷財,損兵折将就不計其數,是要好好思量一下,怎麽樣才能贏的幹脆利落。”
“陛下是在選派往洺水的大都督麽?”
薛鈞良笑了一聲,“咱們這些時日,已經練得心有靈犀了。”
滕雲道:“今早郎靖的話說了一半,陛下心中的人選,可否讓微臣一猜。”
薛鈞良猛然站了起身,背過身去,道:“不勞滕卿猜了,滕卿回雲鳳宮去罷,我想靜一靜,好好思量一番。”
“陛下。”
滕雲卻不走,淡然的道:“陛下心裏有人選,為何不說?”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為何不讓我去?”
薛鈞良像是洩了氣,轉過身來坐下來,示意滕雲也坐過來,雖然龍椅不是誰都能坐的,但是這些日子滕雲沒少和薛鈞良分享龍椅,自然也就挨着薛鈞良坐了下來。
薛鈞良靠着椅背,把頭仰起來,道:“我自然不想讓你去,平頭百姓都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出去打仗,我又怎麽會想讓自己關心的人,出去打仗呢?”
滕雲沒說話,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薛鈞良輕輕握住他的手,道:“當時你在洺水打仗,你的死訊傳到京城來,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我有多絕望。”
滕雲沒有抽回手,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能感覺到對方的暖意,滕雲開口道:“陛下可知道,我和滕信一樣,我們的一生就是為疆場準備的,男兒豈能貪圖安逸?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聽過,現在朝廷上的大臣,是怎麽評價滕南侯的,我并不是那樣的人,你關心我,說實話……我是感動的,也是高興的……只不過滕某更想告訴這些大臣們,滕某當之無愧這些關心。”
薛鈞良聽到此處,轉頭去瞧滕雲,滕雲笑道:“陛下心裏肯定已經有了最好的分配,不如快點招人來拟草诏書。”
這時候薛後陽和滕裳卻進宮來了,薛後陽拿到了趙戮的軍機密報,由趙統率領的兵馬,在洺水下游桃花潭附近,被呂世臣擊敗十裏,十裏之外趙統又下令紮營,準備反擊。
滕雲看過邸報,臉色有些發沉,道:“趙統中計了。”
他說着指了指地圖,道:“洺水以南連年陰雨,又因為大水灌城,州郡的道路還沒有完全修好,天氣潮濕,路途不平坦,這些原因都阻礙了奉國往前線運糧。糧草是軍中根本,沒有糧草軍心大亂,自然打不好仗,呂世臣是聰明人,或許是近些日子趕上了奉國大雨,糧草送不過來,他想要借趙統的糧草。邸報上寫着趙統兵敗不多,只不過十裏,可以挽回,但是以我之見,呂世臣在這種狀況下不派兵追擊,其實他并沒有把握能打贏趙統,只不過是想要他的營寨而已。趙統退兵匆忙,一定來不及把糧草全部運走,呂世臣派兵奪下營寨,就是奪了一批糧草,而現在趙統十裏之外紮營再戰,恐怕又要拱手想讓一部分糧草。”
他一說完,滕裳也點頭,道:“呂世臣足智多謀,他不擅長打仗,卻擅長攻心,知道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不出三個回合,趙統就要因為糧草不濟,把桃花潭失守給奉軍了。”
薛後陽道:“陛下,快點拟草诏書罷,派兵往桃花潭去,丢失了桃花潭,趙戮将軍的望江坡就危險了,桃花潭一失手,奉軍大可以把望江坡圍攻起來,到時候糧盡水絕,就不用費一兵一卒,也能讓望江坡的将士投降了。”
薛鈞良盯着邸報,心裏亂哄哄的,這是他第一次有些措手不及。并不是薛鈞良的智謀和手段不如別人,而是因為他被感情絆住了手腳。
薛鈞良擡頭去看滕雲,滕雲這個時候也看着他,只是對了一眼,薛鈞良當下道:“讓郎靖過來,孤要拟草诏書,拜滕南侯為大都督,興兵洺水。”
郎靖很快就過來了,與其說趕來的很快,不如說他一直在軍機處沒有回去,郎靖早就知道薛鈞良一定會下決心的。
郎靖一到,就從寬袖內拿出一張紙來,洋洋灑灑寫了很長,詞語激昂,就差最後的點名。
薛鈞良拿過紙來撲在桌案上,親自提筆把滕南侯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第二日早朝,薛鈞良讓人當衆宣讀了聖旨,築臺拜将,衆臣的臉色是各不一樣。
拜将的儀式非常隆重,文武百官都位列在場,薛鈞良再一次看到了滕雲轉身領兵而走的模樣。
他眯着眼睛,迎着風,看着滕雲的背影,一直到看不清楚了,看不真切了,只隐隐約約的看到随風飄揚的大旗。
滕雲去洺水是解趙統兵敗桃花潭的危機的,所以時間不等人,自然不能跟着大部隊一點一點的趕往洺水。
他點了先頭部隊五千精兵為前鋒,着副将領着後面的部隊,就先趕往桃花潭去了。
趙統已經在呂世臣手上失了三個回合,軍營裏已經沒什麽糧草了,只能等着內地往這邊運送,趙統已經慌了手腳,這一仗如果失敗,那就徹底淪送了桃花潭,他也明白,自己失守,就等于把趙戮推到了絕境。
趙統打着背水一戰的念頭,奈何呂世臣足智多謀,這一戰又将趙統的人馬團團圍住,幾乎變成了甕中捉鼈。
趙統走投無路的時候,卻聽将士禀報,北面殺來一隊人馬,趙統起初以為是呂世臣安排的伏兵,但是後來一想覺得不可能,奉國偏南,怎麽可能在北面安排兵馬。
滕雲帶着五千精兵趕到,從外圍包圍了呂世臣的兵馬,這樣一來,反而變成了內外夾擊,呂世臣的兵馬不敵,一下亂了陣腳,被打退了三十裏,又回到了桃花潭以南。
趙統雖然被救,但是奪回的營寨裏并沒有糧草,想必是呂世臣為人處世相當謹慎,已經把糧草運走了。
滕雲因為趕來的急忙,也不可能帶着糧草,眼下雖然贏了一仗,但還沒有真正走出危險。
趙統聽說滕雲是大都督,就負荊請罪,甘願受處罰來振軍威。
滕雲看着跪在地上的趙統,道:“你知道如果處罰你,是什麽刑罰麽?”
滕雲不等趙統說話,笑道:“是死罪。你失了糧草,動搖了軍心,死一百次也難辭其咎,倘若我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
趙統抿了抿嘴,只是垂着頭不說話。
“如今是用人之際,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便饒你不死。”
趙統叩首道:“但憑調遣。”
滕雲道:“如今當務之急是糧草,糧草不濟,将士們無法打仗,一方面要拍人像內地告急,讓他們迅速運糧,只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咱們還要自己動手奪回糧草。”
趙統知道滕雲肯定是有辦法了。
滕雲召集了趙統手下的将士們,給他們指地圖,道:“桃花潭蘆草衆多,白日被日光一曬會有毒,當地的人都知道,雖然水淺但是白天一定不能渡河,所以吩咐将士們白天休息,夜晚戒備。”
随即又道:“想必奉軍也知道這個道理,我看到你們的邸報,呂世臣的軍馬也都是夜間來偷襲,好弄一個措手不及……既然呂世臣喜歡突襲,咱們何不将計就計?”
滕雲吩咐趙統按他的計劃去辦,衆将士就開始着手準備。
沒過幾日就開始刮北風,凡是刮風必會想到火攻,因為只有借助風勢,火攻才能發揮威力,而這種風向,顯然是利于奉軍的。
滕雲笑着告訴趙統,今天晚上,奉軍必會來偷襲。
當夜三更天,呂世臣的軍馬果然前來偷襲,顯示輕騎過來,點燃了火把,将營寨的大門燒着,随即大部隊沖過來,想要殺薛軍一個措手不及。
只不過當奉軍沖入軍營,卻發現是一個空寨。
這個時候奉軍大驚,才知道中計了,想要往回撤退,滕雲和趙統各領兩千兵馬包圍堵截奉軍,将奉軍往火燒的營寨裏驅趕。
大火燒寨,又有追兵,呂世臣的軍馬已經潰不成軍,自然找到突破口就往回逃竄,一路上沒有被追兵堵截,還算幸運,只不過回到自己營寨,卻發現大門緊閉,不管怎麽叫門,角樓上的士兵就是不開大門。
随即哨塔上又往下射箭,弄得奉軍大亂,逃的逃跑的跑,自己反而踩傷了不少自己的人。
呂世臣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營寨已經被滕雲的人奪了下來,滕雲和趙統的追兵趕來,奉軍已經不打自降,只有二三十騎拒不歸順,保護着呂世臣往難逃去。
趙統要乘勝追擊,卻被滕雲攔下來,道:“窮寇莫追,再往南就是奉國的勢力地,恐怕會中埋伏,得不償失。而且咱們只是為了糧草,既然拿下來了,這地方也不宜久留,趁天亮之前,讓将士們把糧草運回營去。”
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最可畏的是沒有什麽人員傷亡,軍中有很多人其實并不服滕雲,畢竟一個男子做了貴妃,讓他們這些沙場上的男兒難以理解,以為只有花架子,哪知道竟然如此用兵如神。
經過這一仗,滕雲頓時名噪一時,無論是薛國的大臣們,還是奉國的部隊,沒有一個沒聽說過滕南侯這個稱號的。
有人會把滕南侯和當年的鐵将軍滕雲相提并論,滕雲也只是笑笑,其實是誰都不太重要了。
薛鈞良接到了捷報,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幾遍,又問薛後陽,“有傷亡麽?”
“據臣弟所知,并沒有什麽傷亡。”
薛鈞良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說着輕輕摩挲着邸報,那上面的字跡确實是滕雲的無疑,他再清楚不過了,似乎是想讓自己安心,連邸報都是親手書寫的。
薛鈞良道:“糧草的事情,後陽你親自去督一下,雖然他們能把糧草奪回來,但是不能讓孤的将士們覺得孤不重視他們,讓附近的州郡及時運送糧草過去,如果有人敢從糧草上做手腳,孤決不輕饒。”
“是,陛下放心。”
薛鈞良點了點頭,道:“還有一件事,奉國從桃花潭下手失利了,一定會找別的突破口,洺水的另一頭雖然戰線拉長,不宜派兵,但是如果奉國真的從這個地方派兵,恐怕會直取腹地,到時候京師都是危險。孤要派人去增守,你說這個地方排誰去好。”
薛後陽沉吟良久,忽然道:“臣弟還有一物要呈交聖上。”
薛鈞良接過,只是一張紙,展開一看也是滕雲的筆跡,只有兩個字……
——薛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