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複仇的意義
沐羽風手裏拿着一疊資料，他此時只是看着窗外，表情帶着少見的發愣。
“鈴鈴鈴！”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寂靜，沐羽風拿起手機接通起來。
“喂？”
“羽風哥！我是茍間，沐贏風從我這裏得知了晴朗曾經發生的一些事，忽然就跑出去了，他有沒回家！”
沐羽風聽完直接挂斷，猛的站起身，套上外套就直接拿着車鑰匙奪門而出。
另一邊的茍間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挂斷聲，轉過身，對着坐在沙發上的一個女人說：“我想他應該會趕過去，你滿意了嗎？方葶。”
方葶靠在沙發軟墊上，行李箱放在一旁，整個人慵懶的像一只貓，她低頭修剪着指甲，聽到茍間的話只是嘴角上翹，“滿不滿意，得看結果了，可惜我得趕航班，沒辦法親眼看到。”
“你想替晴朗報仇我可以理解，但是他知道嗎？”
方葶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眼裏帶着一絲柔和，“我和他之間的默契，旁人是無法明白的。”
茍間煩躁的抓抓頭發，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那為什麽拉上羽風哥？他跟這些事沒有關系。”
修剪完畢的方葶舉起手看了看，滿意的點頭，撥了撥長發，随後起身拉着行李箱，歪着頭笑道：“我只是覺得應該有個明白人去那裏見證一切比較好，我該走了。”
“方葶！”茍間叫住她，眼底沒有掩蓋的深情溢于言表，他喉嚨微動，“你什麽時候回來？”
方葶沒有回頭，只是沉默了一會，才仿佛下了決心一般，用着輕快的語調。
“誰知道呢，也許國外風景不錯，我就不回來了。”
急促的敲門聲響在門外，晴朗起身剛打開門，還沒看清楚是誰，手腕就被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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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
晴朗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眉頭蹙起，看着醉醺醺的沐贏風，“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沐贏風神色痛苦，晴朗穿着家居服，衣袖寬松可以讓人一眼就看見手腕上細長又猙獰的傷疤。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手會那樣。”
晴朗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但語氣還算平靜，“你都知道了啊，是全部都知道了？”
“當初我一時糊塗，我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沐贏風半跪在地上，眼淚無法阻止得奪眶而出，“我一直很後悔，對不起！對不起！”
晴朗只是站在原處，俯視着沐贏風悔恨交加，痛哭哽咽的模樣，心裏沒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空洞和茫然。
他羨慕沐贏風開心時可以大笑，難過時就大聲哭泣。
而他呢，沒有發自內心的笑，畫畫被家人反對時，他沒有哭，天賦和才華被老師否認時，他沒有哭，就算是被沐贏風惡意戲耍，傷痕累累時，他也只是守着那個僅剩的倔強，從不願意流淚。
而在他因為喜歡男人的事情被父母得知，被謾罵推搡中整個人連帶花瓶一起摔倒，被碎片劃傷手腕，被醫生告知傷到手筋，不可能在畫畫時。
那個時候他崩潰得想發洩一切悲憤，卻突然發現，自己早就不會流淚了。
“晴朗！”一聲尖銳的叫聲響起，晴朗轉過身一看，晴雲神情憤怒，血絲布滿眼白，雙眼看上去血紅一片，她手中握着一把刻着花紋的匕首，不停顫抖着，眼淚不停從眼眶中落下，明明手拿兇器，表情卻像一個破碎娃娃一般。
“哥，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他，任何人！”
晴雲自從住進家裏，晴朗早就把所有鋒利的刀具鎖在櫃子裏，看來那把刀是旅游時趁他不注意偷偷買的。
面對這情況晴朗還有心情推測，自家妹妹瘋得還帶有理智，太難對付了，他指着自己笑了笑，“你拿着刀，想殺了我嗎？”
晴雲眼裏這一刻迸發出扭曲的恨意，瘋狂得舉起刀朝晴朗撲過來。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一旁的沐贏風甚至沒有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麽。
可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晴朗面前。
“哥！”
耳邊傳來沐贏風撕心裂肺的喊聲，晴雲抽回匕首，刀身上的鮮血順着刀尖滴落，她不解的歪頭。
沐羽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他身子不穩，晴朗連忙扶住他，兩人順勢蹲下，這時他才看見沐羽風一只手捂着腹部，鮮血從手縫緩緩流出，臉上也褪去了血色，豆大的汗從額頭冒出。
“哥！”沐贏風也跑過去扶住，轉過臉朝晴雲吼道：“你瘋了嗎！”
晴朗心裏猛的一跳，“沐贏風你別刺激她！”
“咯咯！”晴雲滿臉淚水，可臉上卻帶着癫狂的笑容，她拿起刀翻了翻，“讓贏風難過的，都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包括我！”
說完她舉起刀子朝脖子抹去，沐贏風在晴朗開口時就感覺不妙，見她有自殺舉動立刻将她撲倒，倒地的晴雲手一松，匕首掉落滾到角落，她掙紮的想繼續，卻被沐贏風緊緊按住雙手。
沐贏風只感覺晴雲此時發瘋的力氣大得驚人，劇烈動彈間晴雲手腕上的絲巾脫落，露出了一條粗粗的紅痕。
這……這是什麽？
“沐羽風你堅持住，我已經打了120。”晴朗看見鮮血已經将傷口附近的衣物染紅，心裏慌亂，手腳也發涼的顫動。
沐羽風緊抿着唇，雖然他受傷，但是明顯是這裏情緒最冷靜的，“我口袋裏有車鑰匙，你扶我走，我們自己開車去醫院。”
“好！”晴朗扶起沐羽風，可沒走兩步他卻停下腳步，虛弱的語氣依舊帶着清冷味道。
“贏風，你可以讓她安靜下來的。”
“哥！我該怎麽做，我不知道！”沐贏風看着劇烈掙紮不斷喊叫的晴雲，心裏湧上陣陣鈍痛。
這是因為他才變成這樣。
他當年到底都做了什麽！
“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沐羽風說完眉頭皺的更緊，晴朗連忙将他帶走。
晴朗開着車來到最近的醫院，護士們立刻将沐羽風送進手術室搶救，他一把坐在手術室門外的椅子上，身上沾有些許沐羽風流下的血，額頭也冒着冷汗。
可他臉上卻奇異的平靜，那是一種塵埃落定的心安。
手術進行了兩個小時，沐羽風已經脫離了危險，晴朗透過窗看了一會沉睡的沐羽風，轉過身走向醫院後面的草地。
此時陽光正好，灑滿在綠油油的小草上，有幾個護士推着病人在散步，晴朗一出現就惹來他們的側目，畢竟他身上還帶着未幹枯的血跡。
晴朗沒有在意，只是靜靜看着面前的沐贏風，他臉上已經沒有了一慣的笑容，眼眶還帶着微紅。
“晴朗，晴雲雙手上的紅色勒痕，是繩子造成的？”
晴朗定定的看着他，點頭，“是的，前些年她總嚷嚷找你，家裏沒有經濟條件送她去醫院，我爸媽只好用粗繩綁了她幾年，雖然現在不用了，可也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我這幾年手腳疼的厲害，這可是我時隔多年第一次跳舞呢！
沐贏風心裏一陣酸澀，扯了扯嘴角，“不用擔心，我剛才等她情緒恢複後，便送回你爸媽家了。”
“恩，謝謝你了。”晴朗點頭。
随後他們陷入了久久沉默，沐贏風走近晴朗，舉起雙手，動作緩慢的抱住晴朗。
這個擁抱并不用力，只要晴朗願意，就可以輕易推開。
可晴朗并沒有這麽做，他一開始不明白原主到底想對沐贏風做什麽。
沐贏風因為一時的嫉妒，就同時欺騙原主和妹妹的感情，不但當衆假意承諾了畢業後會和晴雲結婚，還狠狠羞辱了原主一把。
如果事情到了這裏結束那還算是偶像劇裏常有的渣男作死，但之後卻引起一系列無法挽回的事件。
那個導火線就是晴雲。
她發現了沐贏風的欺騙，可她第一時間做的不是立刻跟這種男人分道揚镳，還反而把所有的錯推給原主，她匿名給沐贏風的家長告知了他和原主交往的事實，也告訴了自家父母。
這個消息當然在雙方家庭引起了軒然大波，最後沐贏風還沒畢業就被匆匆送去國外，而原主在争吵中被花瓶劃傷手筋，被告知再也無法畫畫，并在畢業後被父母掃地出門。
而始作俑者晴雲也在得知自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精神大受刺激，被醫生診斷出患上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晴朗在慢慢接收了全部記憶後，覺得就算原主執念是把沐贏風整的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砍斷雙手他也覺得不為過。
但很快他明白了以上種種都不是原主想要的複仇。
看着沐贏風比他慘，比他痛，那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但，意義呢？
能撫平他受過的傷，承受的痛嗎？
不，不能，他希望讓我行我素的沐贏風徹底明白一些事。
明白當自己全心全意對待的人，結果卻是滿懷惡意靠近自己的感受。
明白自己親手毀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明白自己無知犯下的種種罪過。
明白，并承擔起他該負的責任。
忽然意識開始模糊，晴朗慢慢脫離了原主靈魂。
他完成了原主的執念。
“你記得我畫的那副《木迎春風》嗎？”良久，晴朗開口。
沐贏風身子一顫，這是晴朗第一幅得到冠軍的畫，也是他們之間的開始。
“我怎麽可能忘記。”
“你不覺得，那幅畫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有點像嗎？”
沐贏風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晴朗，而晴朗冷漠的臉上還在繼續說着。
“你肆無忌憚的欺騙，都是建立在我仰慕你的感情上，不然你以為，我真的天生喜歡男人？”
陽光灑在身上，卻再也暖不了兩人心底。
而沐贏風在聽完他最後一句話，便緊緊抱住他，臉埋在晴朗肩膀上，表面上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整個人無法抑制的痛哭起來。
這一刻，他終于徹底接受，早已失去眼前這個人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