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後續

逐漸飛散的光點在這個黑夜顯得十分美麗。

那是靈魂消散的前兆。

“呵。”晴朗喉嚨裏發出低低的笑聲,他抽出長刀,雙手握住刀柄,對準自己的心髒。

站在上空的莫澤看見晴朗的舉動心裏一驚,張嘴想出聲阻止,可最後只是黯然地別過頭,所有言語化作了一聲輕嘆。

長刀即将刺入身體時,卻被一只手攔下。

“晴朗,你又想死在我面前嗎?”

這個聲音如同響雷一般炸在晴朗耳邊,他猛地低下頭,就看見安間寧睜開了眼,神情溫和地注視他。

“學長……”晴朗沒有絲毫的驚喜,聲音幹澀得厲害。

“對不起……我只能殺了你。”

安間寧笑容不變,恢複神志的他眼眸都閃爍着點點星辰,“不用說對不起啊,我一直都明白。”

說着他擡起頭,望了一眼上方茂密的樹葉,輕聲一笑,“晴朗,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圖書館。”

晴朗沒有說話。

安間寧沒有在意他的沉默,身子周圍的熒光越來越多,照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有一天我租了一本書,經過這棵樹下就看見了你,當時你睡得很沉,我給你蓋了外套你都沒有醒過來。”

晴朗終于有了反應,“那個陌生人是你?”

“從那天起,我就挺喜歡去圖書館租書了。”安間寧伸出手,卻因為無力而落下,堪堪拽住了晴朗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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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在這棵樹下告訴你。”他的手猛地攥緊。

“我喜歡你,晴朗。”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晴朗再也無法承受這份悲痛,眼淚從他眼眶中不停落下,霎那間整張臉都布滿淚水,本來就不算好看的臉這下更是滑稽。

可沒有人笑得出聲。

這是安間寧第一次看見晴朗哭,也是最後一次。

安間寧顫顫巍巍伸出手想替他抹去眼淚,卻看見了自己的手已經開始透明化。

他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也不知道會不會笑得很難看,“晴朗,都是最後了,給我一個擁抱吧。”

晴朗伸手用力地抱住他,想說什麽,最後卻只是發出一陣陣哽咽。

“替我好好照顧這顆大樹,我還挺喜歡的。”安間寧故作輕松的語氣說着,他眼眶微微濕潤,眼眸裏的不舍、不甘、還有無盡的遺憾,都在晴朗看不見的地方爆發出來。

回應他的只有晴朗更用力的擁抱。

而安間寧卻像是安心了下來,緩緩閉上眼,和圍繞在身邊的熒光一起,從這個世界逐漸消失。

八年後。

時光飛逝,轉眼間很多人和事物都開始變化。

25歲的林其無疑是變化最大的,在高二那年他的身高就開始直線上升,停止發育後,他已經有了一米八五的身高,走起路來一雙大長腿不知道勾走多少青春少女。

他清爽的短發随着微風搖晃,劉海下的眼眸如同翺翔于天空中的大鷹,時不時閃過一道銳利的寒光,普通人無意間對上視線都會有種莫名的心悸感。

林其目不斜視地走在街道上,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只是提着一盒老舊的木質食盒,在一家大型的孤兒院停了下來。

“八年了啊……時間過得真快。”林其站在一處高牆上,擡頭看了一眼。

随後他從口袋中摸出一張黃紙,又拿出一支圓珠筆随意在上面畫了幾條紅線,直接貼在自己身上,準備就緒後,他一手提着食盒,一個跳躍和借力,就輕松翻過了牆。

安全落地後他輕吐了一口氣,轉過身看着牆面,露出笑容。

“重游故地,還翻過了以前不敢嘗試的牆,感覺如何?”一道輕飄飄的男聲傳來,帶着一股懶散味道。

林其身子一震,驚喜的擡頭,“晴朗,你醒了?!”

晴朗坐在一顆大樹的樹枝上,聽到話後目光涼涼地瞥了他一眼,“這不是顯而易見嗎?不然怎麽和你說話。”

“我每一年有空都來,你一直沒醒,都是莫澤在這裏。”林其不在意晴朗嘲諷的話,相反他還十分懷念。

“恩,老莫确實很仗義。”晴朗點頭。

自打八年前安間寧消失,他便一蹶不振,時不時就靠在樹上選擇了沉睡,甚至不設任何防備,只要有任何一個除鬼師看見他,都可以輕易消滅。

但莫澤卻沒有離去,而是把這裏當做根據地似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駐紮在這裏。

偶爾醒過來的晴朗有些明白,又不願意去明白。

直到有一天莫澤為了保護他而差點被一個除鬼師殺死,他才終于從混混沌沌中清醒過來。

從此他們就像有了一種無言的默契,放棄了投胎,将這顆樹當做家一般,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對了,莫澤呢,怎麽不見他?”林其直接盤腿坐在樹下,左右不見人就開口問。

“去了他妹妹那,據說這陣子身體不太好了。”晴朗淡淡回答,作為永生不死的存在,早就學會坦然面臨其他親人離去的事實。

“恩。”林其沉聲應了一聲,随後把放在身邊的食盒打開,拿出了酒和小菜。

“這是我帶來的酒菜,吃吧。”

晴朗從樹上跳下來,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個酒瓶,挑眉詫異地看着林其,“你還真是好手段,這些可是陰界的酒菜啊,不愧是能看透鬼魂的陰陽師。”

林其笑了笑,拿起酒瓶倒在碗中,直接飲上一口,“是莫澤說得吧,這些年和義陽走遍了很多地方除鬼,慢慢的就有人這麽叫了。”

晴朗也坐了下來,他沒有林其那種優雅作态,直接對着酒瓶口灌了一大口,溢出來酒水的甚至流到了他脖子下,滑入衣領內。

林其見狀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口袋摸出一盒煙,還沒等他說什麽,眼疾手快的晴朗就一把奪過。

“陰界香煙也有啊,我可是好久沒抽煙了。”晴朗激動地抖一根出來,先深深聞了聞上面的淡淡煙草味,然後叼嘴裏,一副拽拽的表情,示意林其給他點上。

“陰界也是人死後去的地方,”林其拿出一張黃紙,揮了一下就燃起火,遞過去點着香煙,繼續說,“只不過形态不同。”

“收收你那點小心思,大名鼎鼎的陰陽師,你就別拐彎抹角的勸我們去陰界投胎了。”晴朗靠着樹身,一陣吞雲吐霧後,滿足地眯着眼。

被一語道破的林其并不意外,沉默良久,“永生……并非正道。”

“屁!我和莫澤本來就是邪道。”晴朗指着自己,咧嘴邪邪一笑,“你大可以為民除害,把我們一網打盡嘛。”

“你明知我是做不到的。”林其又喝了一口酒,頓了頓,“我當你是朋友。”

晴朗沒有開口,兩人陷入了沉默。

大樹遮蔽着烈日陽光,樹蔭下時隔多年相見的一人一鬼,一個喝酒,一個抽煙,這樣的畫面卻絲毫沒有違和感。

林其瞥了一眼大樹,眸光閃動,“這棵樹靈氣好濃郁,看來很快會有神志了。”

“是的,”晴朗掐掉煙,朝林其眨眨眼,“我告訴你,是我偷偷用莫澤給我的精氣澆灌,你可別告訴他。”

林其搖頭哭笑不得,可對于這棵樹,他也明白對晴朗的意義。

最後他起身告別,晴朗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和往常一樣朝他擺擺手。

用了老方法翻牆而過,還沒走兩步,就聽見後方傳來了對話聲。

“晴朗你他媽又偷偷給大樹澆灌精氣是不是?!”

“我沒有。”

“敢不敢跟我去随便附身個人,無論誰都要操得你叫爸爸!”

“再議再議……”

現在正值夏季,蟬鳴的聲音和風聲形成了一段日常樂曲,聽得林其心裏也跟着念起來。

“寂,寂,寂,寂。”

衛垶楠和齊歆苒在經歷了許多磕磕碰碰後終于在前年結婚了,婚宴那天齊歆苒還因為喝醉撒起了酒瘋,愣是把鐘義陽當成新郎,緊緊抱着誰勸都不肯撒手。

林其知道她不是撒酒瘋,那不過是她最後一次的任性。

從此她身邊的人,永遠不是最愛的。

就連當時衆人同情的衛垶楠,也只是推推眼鏡,沒有人知道鏡片下的他是什麽表情。

還是鐘義陽開口結束了這場鬧劇。

而他和鐘義陽并不像外人看來是天生一對,鐘義陽所有的熱情和關注都是投奔在除鬼這個事業上,不過是在需要林其這個搭檔時,才會分出那麽一點目光。

林其并不感到難過,鐘義陽是什麽樣的人他一直知道,相反他是什麽樣的人,鐘義陽卻始終認知不夠。

他回過頭對着後面的一堵牆,笑得像一個單純的孩子。

直到鐘義陽發現了自己藏着的幾個紙箱,那個時候,多年想做又不敢做的,在當時終于實行了。

想到這林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有些幹燥的嘴唇,眼眸裏盡是快意和愉悅。

晴朗,我的回答,到了如今還是沒有變,我想以後也不會變。

鐘義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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