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把悶油瓶弄回棚子的時候,胖子正在吃宵夜,看我晃悠悠進來,“噗”一口把面條都噴地上,道:“我艹,天真你他娘的來硬的!”

“胖子,把我行李拿來,夾層裏有個醫藥包。”我把悶油瓶擱竹榻上安頓好,一屁股坐在竹榻邊,把脖子上挂着的刀摘了,兩手狠狠抹了把臉,只覺得自己一顆腦袋大的要死。

悶油瓶說的那句話,我琢磨了好半天,他為什麽說我也一樣,難道我也不是人?這好像說不太通。還是指……我是吳邪,不是齊羽?如果他指的是這層意思,敢情先前在洞裏那些事不是我的幻覺!這小子也太沉得住氣了吧!到底問還是不問,我心裏建設了半天,等打定主意回頭,悶油瓶幹脆已經在那裏入定了。

“奇了,你怎麽搞定小哥的?一悶棍放翻了?”胖子把碗一放,湊過來看了看悶油瓶,道:“別告訴胖爺,你他娘的是吃了豹子膽霸王硬上弓了?”

“滾你的硬上弓,別擋着我路。”我踹了胖子一腳,自己去翻行李,但摸到那板藥時又猶豫起來,上次沒用黑眼鏡給的藥,後來悶油瓶自己也醒了,這次是不是會一樣,讓他睡一覺也就沒事了?

胖子拍了拍悶油瓶的臉,擡頭道:“天真,你下了蠱不成?小哥怎麽會睡的這麽死?他娘的居然還任你抱着回來?”我沒好氣:“你這不是廢話,老子想背也要背得了啊!你他娘的背脊烤個三成熟試試,對傷員還這麽高要求。”

胖子沖我皺眉,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問:“不是你下的蠱,那小哥這算是屍化了?現在咋辦,你不是有黑眼鏡給的藥麽,幹捏在手裏發愣也不是個事兒,用了再說呗?”我說胖子你不知道,小哥說過絕不用這個辦法,要是讓他知道我們這麽幹,他一個不爽玩失蹤怎麽辦?

胖子不以為然:“那不也得等小哥醒了再說,難不成我們坐等着,這要是眼看着他斷氣了或者長毛了?胖爺我可不不會人工呼吸!”我說你他娘省省,你肯我看小哥也不肯,不擰了你脖子才怪。胖子道廢話你也說的不少,拿個主意出來才是硬道理。

“小哥這麽做總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就賭一把,不用藥。”我想了想,看着手裏的藥道,“黑眼鏡的話不能全信,他畢竟是道上混的手藝人,被裘德考夾喇嘛夾來的,屍化的事肯定也是聽裘德考說的。而且我覺得小哥現在的狀況,不像是屍化變異的症狀。”胖子問不是屍化那還能是什麽?重度嗜睡綜合症?

“呼吸和心跳我都測過,比正常人慢得多,但是很穩定,從這點看,挺像是冬眠的樣子。”悶油瓶的症狀,我很早就仔細琢磨過,來了巴乃之後因為一直沒出現,我暫時就抛到了腦後,想不到這會兒又發作。

胖子咂舌:“天真,你的意思是小哥練了龜息大法?還是小哥上演男版睡美人?這都武俠加童話了,他娘的太扯淡了吧?”

我對胖子道:“屍化這事兒說來話長,在塔木陀的時候,文錦曾經說過,如果屍化開始,會出現健忘、情緒失控之類的症狀。開始屍化的人,身體的新陳代謝會越來越快,最後變成怪物。你看小哥現在的樣子,呼吸和心跳都非常慢,也就是說他的新陳代謝非常低,我倒是覺得,這是他的身體本身在對抗屍化。”

“真是精彩的推斷,聽起來很有幾分道理。”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接過話,“阿寧說得不錯,你果然是SUPER吳。”我和胖子猛地扭頭,一個人走進雨棚,銀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居然是裘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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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吃驚,裘德考一個人出現實在有點出人意料。我記得三叔(謝連環)說過,三年前他曾經見過裘德考,那時候這老家夥幾乎都要斷氣了,但現在看起來老頭子雖然枯瘦得像人幹兒一樣,但行動絕對自如。我心裏那叫一個奇怪,怎麽和這樁事有關系的這幾個都這麽皮實?陳皮阿四也好、霍老太也好、連這個美國老頭也都成精了。

裘德考這老狐貍會單獨出面,絕對沒按好心,肯定是沖着悶油瓶來的。我想擋住身後的悶油瓶,一挪屁股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剛才我和胖子的對話,老頭子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就算橫向發展長成一塊門板兒也沒用。悶油瓶要是不醒,裘德考來硬的直接搶人的話,我和胖子恐怕想攔也攔不住,畢竟現在營地裏只剩下這老狐貍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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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緊張,胖子已經和裘德考打起機鋒,說起關于酬勞的事兒。胖子說這趟雖然沒撈着明器,但咱哥們幾個也是刀口上走了一遭,費用什麽的可不能打折扣。裘德考顯得很随意,自己在竹凳上坐下,說這是自然,而且還有一樁大買賣,等着我們去幹。

裘德考親自來夾喇嘛,這趟買賣恐怕極度危險,但也可能意義重大。悶油瓶會做什麽樣的決定我猜不到,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接了好還是推了好。正猶豫着,卻見胖子遞過來個眼色,胖子挖着腳丫子嘿嘿了聲,皮笑肉不笑地對裘德考道:“大買賣咱們不是沒接過,不過烤得死先生你這樣藏着掖着做事,咱可不幹。要我們哥兒幾個合作,你怎麽着也得拿出點誠意來不是?”

裘德考看向我道,誠意自然是有的,你手裏的藥就是。我知道胖子這是要和老狐貍談條件,于是就唱起白臉兒,把藥往榻上一丢,冷笑道:“這東西小哥不喜歡,我們也用不着。”

老狐貍微微颔首,給自己下臺階:“這只是救急的辦法,顯然吳小三爺的分析更符合實際。”裘德考服軟卻令我的神經緊張起來,這老狐貍就坡下驢,還順帶暗捧了我一把,他娘的果然是個人精,不管他說什麽我都要萬分留神,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忽悠了去。

“誠意不夠,這買賣~可就不好談喽。”胖子這財迷架子還挺大,端起碗喝了口面湯道“送客”。我太陽穴一陣亂跳,抽搐着嘴角配合:“裘老爺請回。”

裘德考突然咧開嘴角,臉上的褶子深得能夾死蒼蠅,饒有興致地問:“你們真的不想知道,這些事情背後的真相嗎?”我心裏咯噔一下,屏息了片刻,擡頭淡淡道:“知道了又能怎樣?何況,你也未必有答案。”這話一說出口,我心裏那叫一個得意,老子這回可把悶油瓶子的精髓學了個夠本,我到要看看這老狐貍肚子裝的什麽藥,想吊我上鈎,我偏不,而且還要讓你自己把底牌亮出來。

裘德考不急也不惱:“吳小三爺一定以為我們所尋找的,是長生不死的辦法。”胖子插話說難道不是?

“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們所做的事千百年來一直有人在做,幾十年前的老九門,幾百年前的汪藏海。”裘德考把話說得很玄乎,“我們所尋找的,是人類歷史中一段湮滅的真相。”

“這起點還真高,打着研究的旗幟做強盜,這樣的事兒你沒少幹,我不和強盜談生意。”

裘老狐貍好像吃定我,繼續問:“就算真的能長生,你也不想知道嗎?”我端起一張假惺惺的笑臉回敬老狐貍:“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老狐貍好像一眼看穿了我的僞裝,放出了一顆重磅炸彈:“那麽,如果我們尋找的答案,也許能夠解釋屍化的原因,從而找到徹底的解決辦法,你也不準備加入嗎?”我一聽就知道壞了,這下主動權完全不在自己手上,局面立刻一邊倒,我什麽都可以放棄,唯獨不能放下這點。

裘德考顯然是看出我的弱點,卻沒有立刻逼上來,反而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覺得人究竟能活多久?”胖子就道:“胖爺我記得有活120歲的。怎麽,烤的死先生準備活到150,破個世界紀錄玩玩?幹脆再加100,力争250得了。”

老狐貍嘆了口氣:“人,曾經可以活得更久……”我忍不住想笑出來,這老頭子怕是有點魔障了,真是年紀越大越怕死,這麽匪夷所思的事也想得出:“老爺子醒醒吧,真要像你說的那樣,人人都老不死這世界豈不是亂套了。”

“年輕人,別太早下結論。”老狐貍似笑非笑得看着我,灰色眼睛泛着狡黠的意味,“大禹治水的故事,想必兩位都聽過。”我和胖子對看了一眼,都有點兒摸不着頭腦,只能耐下心等老狐貍後文。

裘老頭接下來說的就越發離奇,按照他的說法,大禹所治理的大洪水在歷史上真實存在過。大洪水的故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幾乎每一個歷史足夠悠久的民族都有這樣的傳說,比如聖經裏的諾亞方舟,傳說中沉沒的大西洲等等。學術界有一種意見,認為大洪水發生在距今大約8000年前,由于巨大的冰蓋融化使得全球的海平面上升。

“照你這麽說,大禹八千年前就在治水了?”我反問。裘德考擺擺手,繼續講下去:“對于考證禹的年代來說,不在于洪水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而是什麽時候結束。”

胖子已經被搞煩了,罵罵咧咧說你他娘賣什麽關子,有話快講有屁快放!裘德考聳聳肩,簡單概括成一句話:與大禹治水相對應的地質氣候事件,叫做全新世末期海侵,而“全新世末期海侵”結束的時間,是五千年前。

我腦子裏加減乘除一計算,手心就開始出汗。裘德考的意思我聽懂了,從禹到桀,如果真從五千年前開始算,平均每代在位了一百年!雖然夏的存在還有争議,但帝王世系歷來是史書中最準确的部分,夏十四代十七王的記載,誤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雖然吃驚,卻并不服氣:“這最多只是你的猜想,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你的觀點。”裘德考微笑着,指了指竹榻邊道:“你手裏就有最可靠的證據。”我皺眉,說你少拿小哥來搪塞,我不會上當的。

裘德考搖頭:“不。我說的,是那把吳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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