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囚籠

在強烈的日光下,這座舉世無雙的大宮殿閃閃發光,雕梁畫棟,美輪美奂,雄偉壯觀,光彩奪目。金色的瓦片,朱紅色的大門,富麗堂皇。走在大理石上的人,都被映射出一種與世無雙的獨特氣質,與之相配的人,都是這宮殿裏有頭有臉的人物。

淩霄殿中,金碧輝煌的建築物,将殿中人映射得威風凜凜,坐在最高處龍椅上的人,衣冠楚楚,氣宇軒昂,笑容卻被西邊的彩霞渲染得孤寂。殿中大臣,排成整齊的兩隊,手握金樽,面朝淩霄大殿上,深鞠躬:賀國主萬壽無疆,聖體康泰,國運昌盛,願世清平。

淩霄殿前,達官顯貴,江湖百姓,沿着九九九步雲梯,站成兩排,分別由軍隊看守,在烈日炎炎下,手握青瓷酒杯,面朝淩霄殿那塊金光閃閃的牌子,深鞠躬:賀國主萬壽無疆,聖體康泰,國運昌盛,願世清平。

國主高舉手中金樽:與民同樂,與民同福,願民安康,保國運昌盛,永世清平。

站在淩霄殿前一個年邁的公公,佝偻着背,聽國主話畢,奮力的直起身體,将手中的拂塵挂于小臂,對着淩霄殿前的人群,看着九九九步雲梯,扯開嗓門:與民同樂,與民同福,願民安康,保國運昌盛,永世清平。

舉國同歡,賀聲響徹雲霄。

淩天站于雲梯第一梯,身後站着自己的小徒弟,淩天瑤,她一直晃來晃去,沒有半分鐘安靜,站在對面的承決師父與小師兄,每每看她一眼的時候,都會無奈的搖搖頭,口中嘆着氣,而淩天,總是露出寵溺的笑容,任憑她在身後各種小動作。

淩天常年生活在瑤華山,喜在瑤華山池中沐浴,所以他不耐酷暑,才一會兒工夫,被酷暑折磨得有些暈頭暈腦,加上剛喝了一杯,竟有些犯困,淩天瑤又離他站得遠。

淩天轉過身,朝着身後的淩天瑤伸手,示意她往前,聲音在一片喧鬧聲中,小得像螞蟻過路的聲音,淩天瑤看着他的嘴角在動,靜下心,輕輕的聽:天兒,上前來,坐到師父身邊。淩天瑤微眯着雙眼,露出彎彎的月牙形,嘴角輕輕的往上挑,看着男子那張精致的臉,看着他軟趴趴的身體,淩天瑤小步小步的挪,移到他的身邊,站在他的身後,輕聲喚着:師父!

淩天未回頭,用手撐着太陽穴,閉目養神,聽到淩天瑤喚他,微微的拉了拉嘴角,溫和的說道:乖乖的坐着,莫要動,為師困了,需要休息!淩天瑤做着鬼臉,望向對面的小師兄,癟了癟嘴。

歌舞升平之後,整片大地都将迎來了晚霞,西邊的那一片霞光,照射整個宮殿,熠熠生輝,百姓們開始往回走,十安城的燈會,将在日落之後舉行,屆時,十安城的古河旁,天燈将緩緩升起,一片繁華景象。

淩天瑤喜愛熱鬧,喜歡燈會,喜歡成群結隊的人沿着古河旁,高歌歡唱,所以人群開始散去,她便緊跟人群,她要趕在天黑之前走出宮宇,到十安城的古河旁,一時間便忘了,坐在高高大殿上的那個人,早早就期許着與她見面。當他擡頭,眼望四方,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若隐若現的映入眼簾,孤獨的笑容,像盛開的某一種花,帶着一種獨特的味道,将笑容拉得長久。

天潇追趕着淩天瑤的腳步,伸手拽着她的衣袖,眨巴着眼睛,提醒自己的小師妹,是不是忘了什麽事情,淩天瑤如夢初醒,半張着嘴,天潇隐隐的說道:你這樣,大師兄定會傷心的。

淩天瑤嘟囔着嘴:小師兄,我又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小師兄并未責怪你,走吧。說着,天潇拉着淩天瑤的衣袖往上走,站在淩霄殿下的兩個師父,把手背在身後,無奈的搖頭。

他們随着年邁的公公,繞過大殿,走過大理石,過了一扇朱紅色的大門,便見到了一處宅邸,門上的牌匾寫着“清心殿”,看上去,這座宅邸,是整座宮殿裏,最清心寡淡的,別處的金碧輝煌,流光溢彩,在太陽下甚是金光閃閃,而此處,過了那一座拱起的小橋,看到的便是花草樹木,那一顆高大的紫荊花樹格外惹眼,盛開的紫荊花,在淩天瑤他們到來的時候,在一陣風中,飄起了零零落落的花瓣。淩天瑤心想:這根本不像一代國主的居住地,反而像一個隐居山中的俠客,他愛花,愛草,或許更喜歡坐在紫荊樹的秋千上,眺望遠方,看落日的霞光。淩天瑤想起第一次在公子府見他的時候,看似堅不可摧,威風凜凜,可目光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與孤獨。他的身上隐藏着一股被壓制的自由,他不茍言笑,看上去冰冷,讓人生畏,但隐藏在目光中的那一份溫柔,一不小心就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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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從屋內傳來一陣琴聲,源遠流長,帶着悲壯的蒼涼,隐忍的孤獨,還有一絲落寞,最後轉向溫柔收尾。

聽到琴聲,淩天瑤他們随着公公的步伐,停留在門外,所有人都閉起眼睛享受,所有人都覺得好聽,然而真正能聽懂琴中之意的人,寥寥無幾,至少他待在這個宮中那麽多年,沒有人曾聽懂他的琴中之意,直到後來拜了師,曲中之意,才有人懂。

琴聲停止,公公對面的侍衛輕輕的去開門,做出一個新的姿勢,緊接着,跟着屋內的一個丫鬟,繞過一處屏風,一直往前走,那個穿着一身華麗袍子的男人,就坐在路的盡頭,雙手搭在琴弦上,意欲未盡,表情卻有些沮喪。聽到慢慢走近的腳步聲,他緩慢的擡起頭,有些疲倦的示意站在身邊的人,将琴收去。

淩天他們一行人站在路中央,這時,屋內的所有人全部退去,除了站在他身邊的淩楚将軍。

國主先向淩天和承決行了一個禮:師父!

沒有外人的存在,淩天也變得懶懶散散,國主行完禮,他就随便找個座位坐了下來,有些疲倦的用手撐着太陽穴,閉了閉他的狐貍眼,打了一個哈欠,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又将手撐着太陽穴。

國主的目光穿透所有人,望向站在最後的淩天瑤,她戰戰兢兢,似乎有些怕他,國主輕輕的擡起手,目光強烈,溫柔的說:天兒,到大師兄這邊來。

淩天瑤未曾想過自己有如此多的師兄,其中一個居然還是大胥國國主,她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一時間無法适應身份的變化,無法适應這些陌生的臉,曾經,或許都将她捧在手心,視作寶貝。

她慢慢的挪着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的笑容,好不過意,她邊走邊看站在國主身旁的師兄,小師兄,似乎用目光在一次詢問着,眼前站着的這個男人,一代君王,真的是他的大師兄,縱然看着他們堅定的眼神,她依然懷疑,這像一個惡作劇,或是一場夢。

今日的國主與往日不同,褪去大殿上的光環,撕下那一層假笑的面具,不用面對朝臣,他的笑容,真摯善良,他的身軀,沒有堅不可摧,溫柔,看似軟綿綿的,往日犀利的目光,變成一潭秋水,蜿蜒流轉,被思念覆蓋。

淩天瑤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站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稱呼,只能兩眼望着他,望着那一潭思念的秋水,眼神開始躲避起來,這時,國主微微一笑,将淩天瑤拉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是不是長大了,就與師兄們生疏起來。

淩天瑤任由他抱住,不敢伸手,也不敢撒手,只是靜靜的,靜靜的任由他抱住。坐在一旁的淩天,睜了睜眼,看了一眼,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眉頭微微的皺了皺,甩了甩長長的衣袖,硬生生把國主與淩天瑤撕開,冷冰冰在說道:差不多得了,給別人看見,定不知道該如何說你小師妹。

國主不甘撒開手,看着淩天瑤,邪魅一笑,回答着說:誰敢,定饒不了他。

淩天瑤一笑,轉眼看着四周,不停的點着頭,不解的說道:大師兄,你做為一代君王,為何要選一處綠水青山,而不是金碧輝煌。

國主輕輕一笑,甚有些無奈:大師兄并不喜歡金絲鳥籠,喜歡自由自在。

那為何?

因為命,一段無法改變的命運,上天給予我衣食無憂,一并給我的,還有這金絲鳥籠。國主說話的時候,眼中的流光溢彩轉為暗淡,被憂傷覆蓋。

淩天瑤不解的搖搖頭,她不懂,不懂何為金絲鳥籠。國主笑了笑,摸摸她的頭,傷感的說道:小師妹自然不懂,等你再長大些,或許就知道了。

淩天瑤雖然懂得,孤獨,但她不知道,真正的孤獨,是你身處千萬人之中,心依然無法找到一個依靠點,相同的千萬張臉中,無法分辨哪一張才是真誠,所以不敢,不敢将心抛出,站在千萬人之中,依然形單影只,走在千萬人之中,只能獨自前行。她雖然在瑤華山獨自生活,但她是自由的,她雖然獨自一人闖蕩江湖,可她的身後,是一道一道堅不可摧的盾牌,她走得順利,便是順利,倘若走得坎坷,便會有無數只手伸出來,願意拉她一把。

但國主說命運,一段無法改變的命運,倘若有一天,淩天瑤自己明白,自己也在命運的大手裏,無法翻轉,是否那時,她也會如同她的大師兄,一潭清泉的眼中,也會布滿哀傷,能感同身受,此刻站在他眼前的男人,是多麽的無助與無奈。

八哥,八哥,八哥哥,你出來,你出來呀,你說過,要陪我去人間看燈會的,你說話不算數,大騙子。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好聽,但有些潑辣任性。隐隐的聽到站在門口的侍衛,小聲的勸告,卻被他拳打腳踢,嘴中不耐煩的發出:走開,我找八哥。

“砰”的一聲,大門被推開了,女子甩開追在身後的人,大搖大擺的過了屏風,一路向前,看着衆多人,一下子變得斯文起來,深深的鞠了一個躬,溫柔的說道:小妹胥由拜見八哥哥。屆時,眼神輕輕的擡起,瞟了一眼四周的人,目光停留在淩天瑤身上,歪着頭,看着她笑。淩天瑤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慢慢的挪着步子,躲在承決的身後,露出一個腦袋,兩只彎彎的月牙眼微微的笑着,不免有些尴尬,輕輕的扯了扯承決後背的衣服。

九公主若喜歡小徒,可留在宮宇與你做伴。承決伸手拉出淩天瑤,将她推到面前,一臉壞笑。

淩天瑤憋着內力,站穩腳跟,在內心吶喊:師父!

但還是被承決拖到身前,推到九公主的面前。

淩天瑤站在九公主的面前,行了一個禮,一改往日的嚣張氣焰,輕腳輕手,語氣溫和的叫道:小女淩天瑤見過九公主!

常聽八哥說起,他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師妹,調皮搗蛋,今日一見,嗯,你變了,變得……乖順,倒是蠻可愛的,我喜歡。胥由上下打量了一番。

可愛……談不上,調皮……也未曾有過,只是啊,喜歡捉弄別人。淩天瑤話音剛落,像風一樣圍着胥由繞了一圈,在站回原地的時候,将手中的東西放在眼前,晃了晃。胥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間,荷包,丢了,此刻正在淩天瑤的手中,那上面繡着一個大大的“楚”字。胥由沒有氣急敗壞,而是溫柔一笑,将目光,望向淩楚。

也罷,既然被你小丫頭看出,那我今日便送出去。說着,伸手拿過淩天瑤手中的荷包,走向淩楚,遞到他面前,淺淺一笑,輕柔輕語,目光流轉,似秋波,溫柔似水:我就是送給你的,你願意就收下,倘若不願意,我在做下一個。想要溫柔,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如此霸道。

淩楚有些不知所措,在豪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心儀的女子告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他堂堂一個禁軍統帥,竟然臉紅了,連話也不會說了,只是呆呆的站住,看着眼前的女子,傻笑。

屋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靜靜看着他們,淩天瑤看着一臉正氣的師兄,此刻羞紅着臉,不經有些想笑,便伸手奪過九公主手中的荷包,笑着說:師兄不收,小師妹替你收下了,看這材質,針線活,等我闖蕩江湖的時候,沒了銀兩,便可用它換一頓飯。

淩天瑤嬉鬧,淩楚一把奪過小師妹手中的荷包,放入胸前,說道:下次闖蕩江湖沒銀兩,找師兄,這荷包,不值幾個錢。

淩天瑤笑了,笑她行事果斷的師兄,在感情面前,卻顯得唯唯諾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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