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燈
十安城古河道旁,柳條枝上捆滿了紅色的絲帶,那是男女互許的心願,古河中央,順流而下的船只,張燈結彩,鑼鼓喧天,琴聲,歌聲,還有水的聲音,都在喧鬧的人群聲中隐隐約約,孩童的吶喊最為清脆,少女的尖叫最為悅耳。
淩天瑤走到橋下面買冰糖葫蘆,從下面望上去,那一座拱起的橋,上面的張燈結彩,以及活潑亂跳的少女,都不及,那個挺拔着身軀,一襲紫袍在風中微微飄動的男子,他把手背在身後,眼神眺望着遠方,額前那一縷長長的頭發飄過臉頰,仿佛,他将身邊的一切都視為空氣,此時站在橋上的,唯獨他自己而已。
而此時,天邊挂着最後一絲霞光,将他整個人映在裏面。
淩天瑤将手中的一串冰糖葫蘆含在嘴裏,看着那個高大的身影,眯起彎彎的月牙眼,笑了。她擠過人群,走上拱橋,看橋中央,剛才那個身影,消失了。
淩天瑤左顧右看,來來往往,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再也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洩的低下頭,看了看手中那串完好的冰糖葫蘆,冷冷地“哼”了一聲,欲想将冰糖葫蘆扔掉,剛一轉身,就看到了淩天,他的手中提着一個紅色的大燈籠,看到生氣的淩天瑤,忍不住壞笑,嘴角往一邊拉扯,露出邪魅一笑。
他走到淩天瑤身邊,看着氣急敗壞的小徒弟,溫柔的說道:為師只是想逗逗你。聽到此話,淩天瑤生氣的将手中的冰糖葫蘆扔在地上,淩天迅速彎腰,冰糖葫蘆落下的前一秒鐘,被他握在手中,直起腰,隐隐笑道:你看!淩天舉起手中的大紅燈籠,臉被映得一片通紅,妩媚的眼角往上拉出,淩天瑤依然生氣,沒有看他一眼。
天兒喜歡熱鬧,喜歡大紅燈籠,師父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騙子,明明是想丢下我逃跑。淩天瑤氣急敗壞的看着淩天,嘴角處,還沾着一塊紅色的冰糖葫蘆皮,淩天伸過手,抹去她嘴角的冰糖葫蘆皮,淩天瑤就那樣站着,一動不動,心裏甜滋滋的。
你很小的時候,為師跟你說,如果回到原地發現師父不在,不要亂動,為師一定回來尋你。淩天剛擦幹淨她的嘴角,她又将手中剩下的兩顆冰糖葫蘆,狠狠的咬在嘴中,使勁的咀嚼,拿下棍子的時候,嘴要兩邊紅了一大片,邊嚼邊說:師父說,我換了半顆心髒,不記得小時候,你就是故意的。
淩天無奈,拉起袖子,往她的嘴角輕輕的擦,笑着說:師父錯了。
暮色降臨,萬家燈火緩緩升起,将夜空點亮。
淩天将手中的大紅燈籠遞到淩天瑤面前:黑夜來臨,該點天燈了。
天燈緩緩的升起,像螢火蟲,在整個夜空,緩緩燃燒,天空下的人,雙手合并握在一起,下巴杵在握緊的拳頭上,緊閉雙眼,對着緩緩升起的天燈許願,唯獨他,九尾白狐淩天,雙目情深,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徒弟,寵溺的笑着。
佛煙樓中,一片喜氣洋洋,大紅燈籠高高挂,江湖豪情,江湖兒女,借着這一片光景,将自己的兒女情長,在這裏煙花柳巷之地,縱情的揮灑着。
柳佛煙房中,門窗緊閉,房屋內,死一樣的寂靜,只聽見衣袖摩擦的聲音,緊閉的窗戶,将窗外的一切喧鬧聲隔在窗外,似乎今夜的狂歡,與房中女子無關,她沉沉的低着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坐在高處正在飲茶的女人,她翹起小拇指,小拇指上長長的指甲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她端莊優雅,只是全身散發着死亡一樣的陰冷,站在她身旁的女子,依然一動不動,像被定格的那般,自始至終,連表情都是一模一樣。
Advertisement
女人将茶杯慢慢的放下,手搭在茶桌上,緩緩的擡起頭,看着站在眼前的柳佛煙,表情冰冷。
她是前國主的寵妃夭流煞。
娘,佛煙無能,未能查出淩天瑤真實身份,也未能查出那把劍的來歷。柳佛煙輕言輕語的說,一直低着頭,未能擡起,星光點點的眼中委屈巴巴。
夭流煞動了動她長長的小拇指甲,眼角長長的拉起,冷漠無情,語氣冰冷:順着承決往下查,我就不信,他能憑空變出個人來。說完,表情變得妖嬈,拉起笑容,去毫無笑意,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過,那笑容,傾國傾城。
柳佛煙弱弱的回答:是!
夭流煞站起身,走至窗口邊,輕輕的推開窗戶,一陣涼風襲來,掠過冰冷的面龐,梳得一絲不剩的頭發,只聽見銀釵在風中,發出相撞的聲音,她閉了閉眼,不緊不慢的說道: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是!
夭流煞一副勝券在握。
轉既,緩緩的回過頭,表情陷入一片沉思裏,久久才說:注意公子府的一舉一動,近來我發現,他似乎不那麽安分。
公子他……一直都在娘的掌控之中,他視娘如自己的親娘,将來,定也不會忤逆娘。柳佛煙說完,站在她前面的那個女子,微微的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夭流煞陷入沉思裏,未開口,只是任憑從窗口裏吹進來的冷風,灌滿衣袍,她心想,曾經被她洗腦的少年,真的如表面上的對她百依百順,倘若她真的相信,當初,就不會在他日常的食物裏下毒,試圖用藥物來控制他,可上天弄人,半路竟殺出來一個淩天瑤,解了他身上的所有毒。
公子府經歷此事,全府戒備森嚴,留在府中之人,都對他,忠心耿耿。
恐怕第二次下手,已不可能。
如今的公子初戚,不再是那個柔柔弱弱的少年,身中奇毒而又無能為力的少年,幼年時習武,雖說後來中毒,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武功是耽擱了一段時間,但那段時間,他整日留在公子府的書閣裏,今日,聽說他的功夫大有長進,他本就是習武天才,只要稍加鍛煉,荒廢的那些日子,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
他與淩天瑤走得如此近,夭流煞心中,難免起疑,不得不防。
南休近日,可有動靜。夭流煞問。
自從上次現身佛煙樓之後,他便像消失一樣,沒了蹤影。柳佛煙擡起頭,看着那個冷冰冰的背影,心中寒栗。
桑姬蘊。
柳佛煙對面的女子轉過身,面對着那個背影,雙手作揖:是,娘!
夭流煞轉過身,看了她一眼,再看了柳佛煙一眼:你留下,協同你姐姐,密切注意十安城的一舉一動。
是!
涼風拂面,古河中水,清清蕩起水波紋,夜已深,但古河旁的人流,依然聚集,今夜的十安城,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深藍色的夜空下,高高升起的天燈,像黑暗之中的眼睛,照亮光明。
十安城最高處的屋檐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将手中的折扇背在身後,迎着風,站立,威風凜凜,他身旁的男子,偷摸着打了一個哈欠,幹澀的眼睛半開半合,眼前的光景,他早已欣賞夠,只是站在他身旁的白衣男子,看着繁華的夜市,臉上,竟沒有笑容。
世人都對大胥國虎視眈眈,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這般海市蜃樓,我想,很多人願意為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辭吧。白衣男子像是自言自語,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蒼複,回去吧!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