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易水寒
出了十安城,淩天瑤卻是一路向北。
雖已是春天,但大雪剛退去,策馬奔騰于山間,冷得有些刺骨,越接近北面,氣溫越來越低,淩天瑤沒做打算,來的時候,以為一路向南,南面濕潤的氣候,不宜帶厚的衣服,所以,她路過一個小鎮,找了一家客棧,多付了錢給店家,讓他尋來最好的紫色披風。
這個小鎮,在這種客棧裏吃飯的,都是路過的匆匆行人,都是一些江湖俠士,淩天瑤獨自一人坐在一旁,依然是老規矩,一壺酒,兩個小菜,同時,也會要求店小二将她的酒壺裝滿他們店裏最好的酒。
北面人的生活習慣,有些拘禁,都是芊芊君子與窈窕淑女,但,坐在淩天瑤身後的幾個,卻像荒漠中的漢子,大大咧咧,甚至是口出狂言,毫不收斂,吃飯的姿勢猶如流氓,喝酒要用碗,吃肉要用手撕。
說話的聲音粗犷,絕不遮掩,其中一人滿口食物,吐字不清晰,淩天瑤隐隐約約的聽見,他說:哥幾個,近日可聽說,血噬驚現,風決後人出。這個剛說完,另一個人又接着道:哎,什麽近日,在我荒漠之上,早就流傳勝廣。
話音剛落,又是碰碗的聲音,只聽見酒從喉嚨裏灌下去,其中一人打了一個飽嗝,緊接着說話的,是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他首先是東張西望,自以為在安全的範圍內,輕聲的說道:可巧的是,死亡之眼竟然變回了藍眼淚。
藍眼淚?淩天瑤更加的豎起耳朵,謹小慎微,吃飯的動靜都變小了,只聽其中一人道:是啊,可是,沒人知道,死亡之眼是如何變回藍眼淚的。
其中一人咬了一口肉,一邊咀嚼一邊說:可不是,估計呀,真是天神回來了。
一人又接着說:天神回來,卻沒有人見到,可惜呀。一聲長長的嘆息,帶着輕薄之意,其中一人又小心翼翼的說:小心說話,亵渎天神,你會遭雷劈。
淩天瑤被他們說得一頭霧水,死亡之眼變回藍眼淚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大家,也都看到了她的容貌,如今,卻為何說?
她搖了搖頭,難道,這世上,還有可以洗去記憶這門功法。她靈光一閃,記憶可以去除,那麽,記憶也可以找回來,只是,她目前的重任,是往北面,而不是西面。
她擡起桌上的半杯酒,一飲而盡,一時有些模模糊糊,便回了房間,倒頭悶睡。
次日醒來,店小二已将她昨日交代的事辦妥。
店小二将紫色的衣袍遞到她手中,一臉的妩媚,笑眯眯的說:客官,你交代的事,小的已經辦妥。淩天瑤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衣袍,有些震驚,她問:這,是你買的?
店小二微笑,然後說:昨日我去店鋪,半路上遇到一個人,他說,只要将他手中的衣袍帶回來,送給你便可。
淩天瑤:可有留下名字?店小二搖頭,淩天瑤又繼續問道:是何樣貌。店小二想了想,說道:公子一襲白衣。店小二說完,淩天瑤點點頭,轉身欲要走,店小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說,急忙的說道:對了,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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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天瑤點點頭,看着店小二離開,輕輕的叫道:南休?
可是,南休在南國,她在的地方,是北面。
淩天瑤換上衣服,衣服中掉出一塊手帕,純白色的,上面刺着一個字,那是,北梁字體,淩天瑤看不懂。
用紫色的絲線刺着一個“寒”字。
淩天瑤不以為然,但從手感上來說,此塊手帕,估計夠她吃上十天半個月,便一并收在包袱裏。
付賬的時候,老板看她的穿着打扮,輕聲詢問:姑娘,可是往北面走。
淩天瑤點點頭,回答說:是。
那老板又繼續說道:那你得多備點厚實的衣服,過了我們鎮,進入北方,日日大雪紛飛,冷得很。
淩天瑤拽了拽披在身上的貂毛披風,好語好氣的回答:謝謝老板!
便出門而去,店小二已将她的馬匹拉在門外等候,她輕身躍上馬背,手握缰繩,雙腿輕輕的拍了一下馬肚子,策馬奔騰,消失在喧鬧的人群。
過了這座小鎮,進入北面邊境,氣溫越來越低,霧氣越來越大,淩天瑤加快腳程,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天下第一門,她可不想在黑夜之中,趕陌生的路,霧氣太大,到了夜晚,容易迷路。
撥開雲霧見日天,終于,迷霧散在身後,眼前的天,光從雲霧中灑下來,若隐若現,沒有明月,有光,有寒風,還有一層淡淡的雲霧。
淩天瑤放慢腳步,馬蹄聲塔塔作響,不遠處有一座城樓,似是隐沒在雲霧中,高大的建築,矗立在寒風中,巍然不倒。
她騎在馬背上,緩慢前行,似乎雲霧之中,若隐若現的出現人的身影,又像是蒼茫的白雪上凸起的雪人。淩天瑤慢慢走近,眼前越來越清楚,隐沒在雲霧中的雪人,除了能看清滿頭青絲,他們,均為一身雪白。
淩天瑤有些驚訝,莫非,這等人,都在等她。
腳步越來越近了一些,那座高大的建築物上,牌匾上刻着幾個大字:天下第一門。
淩天瑤心中一驚,翻身跳下馬,一只手牽着馬,一只手提着相思劍,緩慢前行,長長的紫色披風,脫至身後,掃起千粒雪。
她走近,走近,在走近,一個雪白的身影背對着她,高大威武,風度潇灑,卻又像偏偏公司,風流倜傥,溫文儒雅,但都蓋不過他轉身的那一剎那,抿在嘴角的那一絲玩世不恭,淋漓盡致。
他的轉身,天地黯然失色,白茫茫的雪,加上層層雲霧,都失去了顏色,沉浸在一片灰色裏。他頭頂上的那一層白灰色的雲,一時消失,光穿透下來,照在他的身後。
這世間,除了妖,竟還有如此好看的人。
淩天瑤驚訝,嘴角蠕動,久久未能開口。
她立于衆人面前,衆人作揖:恭迎門主。
聲音響亮,穿透雲霧,直插雲霄,久久的回響。
白衣男子看着驚訝的淩天瑤,微笑着走近,背在身後的手放在胸前,輕敲手中的折扇,笑容溫暖,退去那一絲玩世不恭,像天邊的太陽,有治愈的作用。
他停在淩天瑤的面前,嘴角輕輕往上拉,眼底帶笑,眼中是喜悅,輕聲喚道:天兒。
淩天瑤更驚訝,可以說是驚掉下巴,不停的,快速的眨着雙眼,那一雙月牙眼裏,充滿疑惑,不解,最終卻無法問出一句話。
白衣男子看着呆滞的淩天瑤,不免笑得更加燦爛,做了一個自我介紹:門主,在下……話還未說完,被淩天瑤接住,她激動快速,閉着雙眼,擡起相思劍:等一下。陷入思考中,然後猛然睜開雙眼,眨了眨眼,又洩氣般的放下手與劍,然後弱弱的說道:你還是自我介紹吧。男子微笑,繼續說道:在下天下第一門少門主……
話未說完,淩天瑤不停的搖頭,又迅速的停下,呆滞的雙眼,眼珠未動,嘴半張着,更加不可思議。
男子依然微笑,保持優雅的動作,又接着說:負責駐守最北面邊境。
淩天瑤的大腦就像一片漿糊,無法轉動,此刻,白衣男子接着說:在下易水寒。
淩天瑤眼珠開始轉動,舔了舔嘴唇,然後弱弱的問道:易水寒?天下榜首第二……的易水寒。
易水寒依然微笑着點頭,又拉起了嘴角的那一絲玩世不恭。
淩天瑤拼命的搖頭,保持清醒,嘴中碎碎念:天下第一門,易水寒,南國,南休,我的二師兄,瑤楚。
易水寒聽到淩天瑤的碎碎念,擡擡眉毛,點點頭。
她依然沒能弄清楚,他到底是誰?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便不客氣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易水寒微笑,輕聲的說:此刻,我是你的師兄,瑤楚。
淩天瑤繼續問:那,易水寒是誰?
易水寒笑着回答:天下人知道易水寒,卻不知道瑤楚,知道天下第一門,卻不知道天下第一門的少門主是易水寒。說完,擡起手中的折扇,輕敲淩天瑤的額頭。
誰承想,自己心心念念想見的南國五公子,是自己認識的朋友,南休。再次,想見識天下榜首第二,風度翩翩,被傳的神乎其神的易水寒,竟是天下第一門少門主瑤楚,自己的二師兄。
淩天瑤看到易水寒的披風上,用金絲線繡着的那個字,與她馬背上包袱裏的那塊手帕上的字,一模一樣,淩天瑤這才知道,那是一個“寒”字。
自己的這一身衣裳,是他準備的,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會來此地。
果然,易水寒終究是易水寒,天下,無人能及。
現在想來,南休的樣子也要遜色他幾分,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不是任何一個人,也不是任何一個名號,他就是他,易水寒。
天下榜首二名列前茅,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