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食堂人潮擁擠,去外面吃的學生是少數,更多的是留在這方天地。

周醒很少來食堂,他本就不是安分的性子,所以如今站在打飯窗口,面對打菜阿姨的問話,他竟有點力不從心。

想着後面還有同學等着吃飯,他掃了眼琳琅滿目的菜品,随手點了幾道看着有胃口吃下的。

打菜阿姨見他膚白唇紅,模樣精致,逢人即笑,心中好感不少,再者不眼熟,自認為是什麽原因導致少來,偏心地多打了點肉給他。

她目光慈愛:“夠不夠呀?不夠阿姨再多打些給你。”

周醒剛才排隊并非沒看見打菜阿姨那扣扣索索的手法,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誰知他的餐盤滿滿當當。

他笑得真誠,梨渦宛若海底漩渦要将人深深卷入其中,無法抽身:“夠了,謝謝。”

條件不予許,否則他得讓打菜阿姨扣回去,省得繼續接受同學們豔羨的注視。當然,反弄回去,說不定有人覺得他不識擡舉。

周醒自然不會因為別人的想法截攔行動,他僅是沒興致講話。

打菜阿姨越看越覺得這孩子真讨喜,笑起來都甜甜的,好感噌噌噌往上漲,她掌勺又強行給周醒打了點菜,笑容更盛:“還在長身體呢,多吃點飯菜,你看看你那麽瘦,胖二十斤才好看。”

周醒笑笑無言,端着托盤,找了個空位坐下吃飯。

吃飯玩手機成了常态,周醒也不例外,他刷了會兒新聞,郁覺的信息彈出。

郁覺:在食堂?

周醒:忙完了?

他沒有直面回答是與否,關注點單單在于心中好奇的事。

郁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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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覺:等我。

五分鐘後,郁覺披着冷意來到周醒身邊,有同學見他來了,畏懼他的冰寒氣場,默默推着放有餐具的推盤遠離此處。

周醒瞥了他一眼,說:“去打飯。”

待郁覺打完飯回來,兩人面對面低頭不語,緘默進食。

快吃完時,周醒才停下筷子,他喚了郁覺一聲。

不知為何,他和郁覺對視那一刻,他徒然心尖滋生出一絲緊張,唇角仍舊是翹着的,難以琢磨到他最深處的情緒:“你有兄弟姐妹嗎?”

郁覺神情凝滞一瞬,淡聲:“沒有。”

他是家中獨苗,親戚關系的兄弟姐妹倒是很多。

“哦。”周醒的樣子十分漫不經心,像是無聊提一嘴:“你跟那誰恩怨還沒解決?”

把心中疑問說出來後,周醒開始等待回複,郁覺淺淡的眼睛似乎暗了幾分,這細微變化輕易被提起十二分精神觀察的周醒捕捉到。

郁覺想跟他翻臉?

事實證明,周醒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郁覺沒翻臉,僅是神情微妙一陣,像是沒想到他會問。

郁覺的語氣很平靜:“他沒拿到想要的東西,這事就解決不了。”

周醒說:“什麽事?”

郁覺擱下筷子,專注看着周醒的臉,語氣由平靜轉為無奈寵溺:“你上回不猜幹淨了麽?”

周醒幹瞪着眼,被拆穿後有一絲尴尬,不自在地用筷子戳沒吃完的米飯。

“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我猜得對不對?”周醒挑眉問。

郁覺說:“我相信你。”

“……”什麽跟什麽啊!

剛學會的情話嗎?

“我問你,你不難受?”周醒伸手掐了把郁覺的臉,發覺手感不錯,沒把持住,又多捏了幾把。

周醒克制住想繼續捏的想法,悻悻收回手,微抿唇角悄悄訴說情緒。

他猜的那個,可不是什麽好結局,卻也是最貼切的。

如若真是那樣,他現在如同在揭開郁覺愈合的傷疤,往上面撒了把鹽,還一臉關切詢問他不難受嗎,這不就是活生生的笑面人?

啊!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事了,一直想着窺探郁覺的隐私。

繞心裏思緒萬千,放到現實不過短短幾秒。

郁覺極為敏銳洞察到周醒眼裏時有的光逐漸消沉,他猶豫半分,如實道:“有點。”

周醒好像聽見自己的心咔擦了幾聲,他暗自磨牙:“這種時候你不應該說不會嗎?”

媽的,搞得他更過意不去了。

這人是不會觀顏察色?哄人嗎?

哦,他不會哄人是真的。

“我說不會,你會信?”郁覺面容冷靜,平鋪直敘着事實。

嗯……好像也是。

他到時候還會說他:“你當我三歲小孩?傻子才信你!”

這麽一想,周醒忽然覺得自己好無理取鬧,好雙标。

算了,去他的,老子想說啥就說啥。

“趕緊吃完走人。”周醒将筷子‘啪’的一聲壓在托盤上,臉色倒不見怒氣。

郁覺說:“吃完了。”

而後,他不鹹不淡端着兩個托盤去處理,留周醒在原處坐着等他。

郁覺處理好殘渣剩羹回來,周醒雙手插兜起身,擡擡下巴示意走人。

正午十二點悄然流逝過半,同一時間節點,無數的人在做不相同的事情,盡管此時是大多數人用餐時間段,但很多東西絕對不可能重合。

周醒做不出扭捏的事來,正如他會選擇直接問郁覺,而不是自己悶在心底。等來日怨氣累積多了,會在某個瞬間爆發。跟掩埋地下的定時炸.彈一樣,你無從得知它何時存在,它突然就爆了,炸得你粉身碎骨。

就好比現在,郁覺說了難受,周醒想的是一刀給他個痛快,幹脆全部問個清楚,省得到時問一次難受一次,淩遲似的。

“你說吧,我聽着。”周醒插兜的手改為抱臂,一臉不羁,頗有‘你不說清楚老子幹死你’的架勢,看着就十分霸道。

郁覺定定看了周醒一眼,随即,視線放遠,蔚藍的天空沒有白雲點綴,單調至極,寒風蕭蕭,一寸寸略過溫熱的臉頰,周而複始,終帶不走那熾熱。

生于的家族顯赫,又是家中獨苗。郁覺從小就被長輩給予厚望,蹒跚學步到少年初成,總是獨自一人窩着,不與他人為伍,并非他傲慢,僅是他每日都有趕不完的補習。

年少不常與人接觸,導致他行跡孤僻,只會不斷作出優秀成績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郁覺上的學校一直由父母安排,他只需要負責争口氣考上父母期望他考上的學校,這便是令他們滿意的最佳方案。

初中是在一所貴族學校,這可不是讓你在裏面過好日子,像偶像劇般不切實際,貴族學校反而更是嚴厲,專門培養豪門世家的幼子,他們學的東西與外面學校的大大不同,難度極高。

有一回,郁覺剛從外地參加奧數賽事回來,他路過洗手間時,聽到有巨響的水花聲。

有人落水了?

郁覺覺得這個念頭很荒唐,洗手間裏能怎麽落水?

正當他要離開,隐約聽見有人在咒罵,出于好奇心,他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面積不小,有專門砌起的水池藏匿于不惹眼角落,這是方便清潔員使用,水池不深,不算特別高。

可此時盛滿冰涼清水的池裏,陷坐着一位學生,背對郁覺的那位同學校服與他們不同,像是外校來的大學生。

“艹,狗崽子。”

大學生氣急了般,把狼狽的學生一直往水裏摁,青筋暴起的模樣像是決定弄死這可憐學生。

也不知那學生是沒力氣反抗,還是怎麽着,一動不動任人欺淩,沉溺在水裏的臉蒼白無力。

“他要死了。”

郁覺當了會兒旁觀者,沉默一瞬,淡聲提醒。

大學生顯然驚愕突然出現的人,他變幻莫測看了郁覺一陣,背氣離去,擦肩而過時,他幽幽注目郁覺。

郁覺無動于衷,他不認識對方,也不關心對方是否認識他——他小小年紀作出的成績精彩,外者家族顯赫,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學習榜樣。

大學生一走,郁覺忍着潔癖去把水裏的人撈出來,水裏的學生卻是先行一步,自個從水池爬下。

學生渾身濕透,衣服滴答着水流,他身上沒什麽傷,應當只是被泡了會兒水。

郁覺見人沒事,沒再逗留,轉身将走。

那學生叫住他:“你叫郁覺是吧?”

郁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你好。”學生龇牙一笑,他朝郁覺伸出手,見對方沒動,而後想起什麽,縮回手在身上幹淨的地方擦了擦,再次伸手,“這次手不髒了。”

郁覺屹然不動,毫無波瀾看着他。

他也不害臊:“咳咳,你好,我叫費澤,我們是同班同學。”

郁覺這回有反應了,他輕輕皺眉。

原因為班上的同學,其實他誰都沒記住,時常全球飛來飛去,又不接觸,他沒法知道誰是誰。

而且這人有點廢話了,明知故問。

“嗯。”郁覺悶悶應了聲,但沒有跟他握手。

他不喜歡跟別人有過多接觸。

費澤話很多,更多的是沒心沒肺,分明不久前剛被人欺淩,而今還能笑着講話。

郁覺沒能懂,多嘴問了句:“你們認識?”

費澤表情僵了一秒,他恢複笑臉:“他是我哥,同父異母的哥。”

沒等郁覺問,他招供似的說:“他打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是個私生子,我媽是小三,破壞他家庭,他打我能消氣最好不過了。”

郁覺震撼到了,他不是沒見過私生子,及各種腌臜事件,只是他沒見過這種願挨的。

任他再如何,也與他毫無瓜葛。

郁覺只建議一句費澤回去換件校服,便與他分別。

可接下來的日子裏,郁覺有些懊悔那天的多管閑事,費澤時常會來找他,不是問學習,就是聊他見過的趣事。

費澤跟郁覺不同,他的生活多姿多彩,與郁覺枯燥無味的生活截然不同,他講的東西令郁覺很是向往,也是郁覺得不到的。

年少的感情最為純粹,沒有雜質。

郁覺喜歡這個朋友,有時,費澤會從外面偷帶些蛐蛐進來鬥,有時會爬荔枝樹,抓些奇形怪狀的蟲子來做成标本……

接觸的多了,郁覺對費澤敞開心扉,會跟對方分享自己的經歷,攀過的高峰,得過的成績,沒達到父母預期時的懲罰……更多更多,還是期望能一起長大,一起闖遍世界。

排滿的行程裏,郁覺都會擠出時間,來跟費澤出去玩,兩人一齊爬過山,在滿天流星雨中許下承諾,要當一輩子的好兄弟。

郁覺赴約費澤,這天是陰天,黑壓壓的烏雲沉悶接連地平線,仿佛随時要塌下來。

學校的天臺,費澤等着他。

“你知道嗎?”這是費澤見到郁覺說的第一句。

在郁覺神情怔松的情況下,他說:“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羨慕你光明正大,風光無限,沒人敢招惹你,有風有浪,有人替你擋。”

說到這,費澤龇牙笑了,與平常不一樣,笑得牽強又疲憊:“你是天驕之子,我是泥濘爛人。”

“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聽不懂,因為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費澤依舊保持那個笑,“我臨走前,只是想告訴你,我一直以來都在欺騙你,接近你,跟你要好,不過是把你當作庇護之所,有誰會願意被人用腳踩進泥裏呢?”

費澤看着郁覺一臉茫然失措的樣子,有掙紮痛苦之色閃過,他緩緩吐了口氣,說:“對不起,原諒我自私。”

郁覺神色難掩,欲言又止:“你…”

天空悶雷聲滾滾,不多時,細細雨滴降落,費澤呢喃了一句,忽地奮力往臺邊跑。

郁覺意識到什麽,追趕上去:“費澤!”

費澤動作比他快,他一躍跳上邊緣,回頭深深看了眼郁覺,深到幾乎要把人刻進眼裏,他張開手向後倒下,下墜身體的弧線像斷了線的風筝,漂浮不定,無依無靠。

“我讨厭這個世界。”

這是費澤的那一聲呢喃。

最後,費澤死了,當着郁覺的面跳樓自殺。

費思哲心中有鬼,一直認為費澤臨死前給了郁覺他的罪證,否則誰自殺還會叫個人去看呢?等着人攔他?求他不要死?

如若罪證曝光,費思哲無疑會受挫,畢竟在外,他跟費澤是關系極好的兄弟,讓人知道費澤實則受他欺壓,一部分自殺原因源于他,費父不得氣得打斷他的腿。

“他什麽也沒留下。”郁覺斂下眼睑,語氣淡然,好似說起的往事,不是他的。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最好的朋友,結果好朋友最後告訴你,他是利用你的,這多麽令人寒心。

周醒忽覺這刀是不是捅得太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美女來了,國慶加班的人在這裏……

最近在看BJ AIex,如果要問是什麽,我只能說,小朋友知道的太多可不好,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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