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喵……”
“喵。”別吵,我很困知不知道。
“喵喵。”
說了你很吵,怎麽他*的跟胖子一樣整天叽叽歪歪不消停!看不到老子正在睡覺?我不耐煩睜開眼睛站起身就下意識沖旁邊罵了一句,耳朵裏就聽到一連串的 “喵喵喵”。
我忽然愣了一下,不對,身邊的一切都不太對。
這樣的不對并不是指周圍有危險令人不安從心底湧出的警惕,而是自己像從童話裏的小人國被扔到了巨人窩,從低處很自然地就仰視着前面那個綠油油的大垃圾桶,桶的邊沿還站着幾只精瘦的花貓,正如臨大敵地盯着我看,那姿态好像我很稀罕跟它們搶點什麽一樣。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們以為我是你們的同類要跟你們搶裏面的東西吃?我心裏自然而然鄙視了這群貓一番,這豐富得不着邊際的想象力都能跟胖子的滿嘴火車鬥上一鬥了。
“喵。”我随意敷衍了一句小貓乖乖的別那麽兇老子還有事不能跟你們玩擡腿就正準備走,忽然就意識到了什麽,整個人跟雷劈了似的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它們。
我艹我還真的跟它們是同類!
這樣的感覺我實在是不想做什麽描述,我整整花了一天來接受這個現實。一個人變成一只貓放在從前自己聽了大概會當天方夜譚,從小學到現在的教育告訴我這就是個童話故事,接下來難道我需要等着公主來親我變回人形然後來個幸福結局?但是等我低下頭看見那只黑色貓爪的時候,腦海裏只響起三個字:他媽的。
估計當時我的狀态真的很不好,用以前的話說可能俗稱炸毛,那幾只貓應該聽懂了我的話,于是在我還沒有完全掌控自己貓的身體的時候結結實實把我連咬帶撓地揍了一頓,我甚至想如果當時我不拼死護着自己的脖子抽身逃開,說不定就變成了一起殺貓案。
我一瘸一拐小心翼翼走到這條街的盡頭,左右望了望熟悉的道路,轉身躲進了兩間商鋪中間窄小的夾縫裏。
在心裏長舒了口氣後自然準備繞過一攤低淺的水窪,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反身過去伸頭就往裏面看,水裏面倒映出純黑色的腦袋,幾根觸須在有些稚嫩的貓臉旁邊微動了動。我心裏有了一些猜測,咬着牙讓四只腳都踏進水窪中,忍住了從腿部傳來的刺痛感,水裏貓的模樣果然跟自己想的差不多。通體黑色的貓身不大,看起來應該在六個月左右,身上覆着的皮毛因為單方面的被揍已經亂成了一團。
走出淺淺的水窪抖了抖身體,我在一塊幹燥的石頭上盡量蜷縮起來維持熱量,趁着這個時間順便理清了前後的一些事情。我想那天晚上我應該是死了,不然現在也不可能成一只貓,我不知道從我死後到這只貓蘇醒中間經過了多長時間,如果猜的不錯的話,今年應該是悶油瓶離開的第三個年頭。
我沒有心情去管其他的事,在逃出來瞬間我認出了周圍熟悉的景色,是杭州,而且離我的鋪子并不算遠。
這三年裏我接手了三叔的生意,慢慢把失去的盤口都收了回來,手底下不能說幹幹淨淨,但起碼也親自培養出了一批能夠信任的夥計。這其中手腕是非有不可的,說實話我真的不是适合幹這行的人,也幾乎沒有誰能依靠,在盡量不傷害人命的基礎上要做到這些事并不容易。但畢竟還是挺過來了,吳小佛爺的稱呼已經取代從前的小三爺,成了他們小動作之前需要掂量三分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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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次終究沒能撐過去。
我知道一直都有人在身後盯着我,等我露出破綻或者做出什麽蠢事抓到把柄就會立刻動手,在這次去長白山之前我只帶了批夥計,沒有跟胖子小花他們提這件事,一來我只是照例每年上山看一次,二來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犯不着費時間跟着我從大老遠過來。
還是錯了一步,這個明顯的習慣害了我手下的那批夥計,也害了我自己。
不知道胖子他們哪天發現我失蹤或者幹脆是死掉腐爛的屍體會有什麽感想,這種事情他最好管嚴自己的嘴巴瞞過我爸媽,幾年以後等悶油瓶從青銅門裏出來了也要想方設法騙過去,絕對不能告訴他。不過轉頭一想說不定那家夥又偷摸着格了次盤,出來的時候冷眼一瞥來一句“你是誰”,這種事放在從前或許還會有點難過,現在心裏可能還有點竊喜,反正我都沒了也不怕他不認得。
迷迷糊糊這樣想着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變黑,我哈欠着站起身往周圍看了看,夜市小攤已經擺了起來,食物的香氣刺激了我的神經,在游蕩了近兩天以後終于覺得自己早就饑腸辘辘。
不是我不想吃東西,從前在鬥裏的時候也沒工夫挑揀哪種壓縮餅幹比較好吃,現在的杭州應該差不多正處在七八月份的時候,翻垃圾桶的事情對我來說實在是有些下不了口,雖然自己現在是貓應該要有點自覺,放寬點食物的限制還沒到要命的地步,但由于我聞着一股馊味就覺得反胃,估計吃下去也要吐出來。
我歪頭看了看身上已經結痂的傷口,腿上應該傷到筋骨了,不過疼痛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短時間的逃跑應該不成問題。
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溜進了一個燒烤攤的推車底下,我趴在地上從縫隙裏看着來往人的鞋子。但畢竟視野寬度有限,從這裏沒辦法看到上面有什麽,于是挑了個人稍微少點的時候探出腦袋偷偷往兩邊望,正好看見了一個賣包子的小鋪正在匆匆忙忙收拾東西,蒸籠裏白淨的包子騰騰地冒着熱氣。
我心道抱歉,同時盤算着偷偷拿幾個包子應該損失不了他多少,他只是遇上了只口味格調比較高的貓而已。轉念一想這可能要成為我以後生活的常态了,就算我叼着錢機智跑到烤攤前面用眼神示意他要什麽,估計也不會有誰真把東西給我包好,順便送一句歡迎下次惠顧。
就算只是貓我也不能這麽幹脆地餓死自己,天知道下次再醒過來的時候我會在哪裏,一只貓我還有信心混到胖子或者小花那裏混幾天,萬一投不好進了什麽水生動物的身,就真的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更何況,我還是有些私心的。就算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也不願意放棄還挂念的一些東西。至少在我死的時候,殺我的人已經戴上了吳邪的面具,如果讓這些家夥混進我的生活,算計我身邊的人,我甚至不敢去想會有什麽後果。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一切都沒有成為事實之前,徹底地結束它。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先撈個溫飽,要盡快适應貓的生活。
我深吸了一口氣将前肢前探同時伏下身體,目光在收拾東西的家夥身上轉悠半天,終于在他把一籠籠的蒸屜往下卸到推車上的時候沖出來,憑借着貓的優勢順着推車支撐的輪子朝上攀爬,速度比我從前輕盈迅速許多,幾乎聽不到聲音。就像是從前的我四肢從來沒協調過,現在腦袋可以輕而易舉調配它們,讓這個身體在障礙物中間靈活穿梭。
從沖出到叼起包子,整套動作做下來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時間,我大概估了一下,推車的高度相比較我現在而言可能相當于一個人爬兩三層樓的高度,這樣算下來我竟然好像賺大發了?
我在心裏笑了笑把這個奇怪的結論從腦子裏丢了出去,就算身體靈活了很多,損失也是無法估計的,幸好的是從前的記憶和意識都保留了下來。
叼着包子眼睛一瞟旁邊攤開的白色塑料袋,就着把包子裝了進去,雙眼盯着前面背對着自己的人的動作,繼續又裝了幾個當做明天的糧食,轉身咬起袋子就竄了下去。
離開夜市的時候從身後傳來了大喊抓賊的聲音,我有種惡作劇之後的幸災樂禍感,心道了聲抱歉哥們,以後說不定還要麻煩你呢,就算抓到我你也不能把一只貓關到局子裏去。左右看了看沒人,閃身溜進白天待的地方放下東西毫不客氣地狼吞虎咽起來。
這大概是我為數不多的幾次吃得最香的平常飯了,每次劫後餘生的時候都有這種莫名的滿足,胃裏充實起來的感覺讓我清楚我還實實在在地活着,還能見到明早的陽光。
兩個包子下肚已經有飽腹感,貓本身不需要吃那麽多,換了從前再來四五個都能往裏塞。伸舌舔了舔嘴巴,我再次咬着袋子用兩只前爪把東西系好爬上夾縫的牆邊,把袋子挂在了一個防賊的玻璃瓶口上,袋子朝着另一邊,那裏面像是一個人家已經荒廢的小院,雜七雜八散堆着些大紙箱子,上面積攢了厚厚的一層灰,不知道搬過來就是這樣還是已經在這擺了很久的緣故。
貓的眼睛沒有人看的遠,不過夜視能力很好。我能很清楚地分辨遠處的紅綠光并且看清這些細節,可能也算是貓界的一個奇葩了。
輕躍下牆,我迅速竄離這裏,往吳山居去。
現在大概是晚上八九點的時候,王盟不會這麽勤快值夜班守門。在路上的電視屏幕裏我留意了今天的日期,離開是在半個月前,按理說應該可以回來了,不過鑒于這幾年我來來去去沒有規律,大部分時間不回鋪子他也習以為常,不知道玩掃雷又把我的記錄刷新了多少。
很輕松地爬牆翻過鋪子,不用考慮有被人盯上的危險,不過我曾經想過要是有一天沒有正常回家的辦法,在緊張和安逸之間我選擇了後者。如果不能正常回家會有兩種情況,我被盯上或者家被盯上,現在我已經不在他們的追擊視線以內,重要的東西和文件又從來沒有存放在這裏的習慣。
直到現在,或許也只有這裏算得上是個簡單的小地方。
我在院子裏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從一樓的小天窗裏鑽進了自己家。
雖然翻上翻下現在來說已經成了習慣,但是打開抽屜顯然比從前難了很多,我覺得自己已經兼職了軍師貓、小偷貓和戰士貓三種職業,在自己家裏拿東西免不了乒呤哐啷一陣亂響,最後嘴和腳并用才撈出了想要的。
兩只貓爪撥弄了半天把家裏備用的手機插上充電器,打開以後瘋狂地震了将近兩分鐘。我盯着屏幕等到它完全安靜下來才小心地彎起一只爪,用下面的肉墊按着鍵一條條把短信打開看。
除了幾條垃圾短信以外,其中大部分是關機時候未接的來電提醒,這個號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我看到的大多是胖子打來的電話,日期越往後打的次數也就越多,後來小花也打過來幾次,看來他們可能已經猜到我出了事。
胖子原本是在巴乃待着種田收菜過生活的,他是真喜歡雲彩,想用自己的方式來紀念她,同時自己消化這種苦痛。
這樣的心理調節他相當在行,但是放得開并不等同于淡漠,他選擇将痛苦埋藏吸收,所以很少需要身邊人為他擔心。這種事放在我身上效果可能就會大打折扣,如果悶油瓶哪一天真的出了事情,我想我至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渾噩壓抑,甚至做出更多偏激的舉動。
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回憶,在今年年初的時候他選擇了回來,到北京重新經營起生意,最近跟他很少有聯系,而且一般情況下會使用外面的號碼。
而他的第一通電話是在我出發之後的第八天打過來的,也就是遭到追殺的當天下午。
我記得當時因為在當地村子裏詢問上山的情況,因為隔住的屋子不遠,出去的時間也不會很長,所以手機一直沒有帶在身邊,到後來發現有人追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返回去,所以就算他打了那個電話我也沒法接到。
第二通是在五天前早上打來的,我想我的手機在那時候應該被他們銷毀,胖子無論打哪個電話都會提示關機,那天他已經打來四次,接下來的兩天就簡直是用電話轟炸的狀态,中間穿插着小花的幾個,而這樣的情況持續到前天中午忽然停止。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一定遇到了什麽麻煩的事,或者已經确認我的死亡,所以停止了繼續的想法。
而以小花的謹慎程度和胖子跟我的關系至少應該過來這邊看一趟,但我現在還無法弄清楚他們究竟有沒有來過,畢竟中間隔了兩天,這時間足夠他們來回飛兩次了。
長嘆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脹的四肢,我壓下心底不安的情緒,貓爪放在了短信的回複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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