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電話是不可能打的,接通了他們也只能聽到詭異的貓叫聲。正在想短信應該發什麽才能取得他們信任的時候,我忽然發覺自己遺漏了一件事。
迅速退出了短信的編輯狀态重新又翻了一次那一百多條短信,我看到其中有三條是屬于同一個號碼的,來電顯示我并沒有把它存在手機上,是個陌生號碼。
按時間算他首先打了一個電話,估計是聽到關機的提示以後挂了電話,第二天又打了一次,之後隔了不到三分鐘發來一條短信。
短信內容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一般的小廣告,但是這個舉動明顯不太尋常。
如果是純做廣告的人會選擇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其中的一種方式,他們會先通過一些渠道弄到他們既定的銷售目标人群之後開始到處撒網,中間就算漏了一兩個也沒什麽關系,效率和效益往往是首先考慮的因素,犯不着為了一個號碼耽誤太多時間,況且兩種方式都用上,就顯得有點多餘了。
所以,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麽?
我首先排除了他是那一夥人的可能性,追殺我的我在心裏大致有個範圍可找,撇開這一層不談,如果他們想确認我的情況也沒必要這樣做,因為拿電話的不一定是我本人,而我連電話都沒開,就算後來看到短信也不會扯淡到回複一個小廣告告訴他我收到了但是我不想買東西謝謝。
威脅就更不可能,最起碼他也該跟我溝通一下如果不陪他可能會造成的嚴重後果。
所以對方應該想要提醒我什麽,但又不能明說,我能想到就算那天我接到了電話對方也不一定會叽歪出什麽。
想要達到提醒的目的又不能明說,我忽然覺得頭疼,這擺明了又是出啞謎讓我猜,從來沒有人直接告訴我真相,撒謊有時候是為了保護一個人,但對于我來說這更像是種精神折磨。
所以我意識到這個人可能相當了解我,他近乎無聲地相信我能夠注意到這個提醒,并且會想方設法弄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不禁毛骨悚然,萬一他的心思再深一點弄出小把戲等着我上鈎,我可能一步走錯就再也不複。
不過轉念一想也沒什麽,他再能算也算不到我死了之後會成現在的樣子,忽然又覺得我是在參與一版無間道特工貓智鬥壞蛋的故事,這樣算怎麽着我也該是主角,就是希望這別累死累活到頭來是個Bad Ending,于是我一邊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好萊塢大片保佑,一邊把手機殼拆下來加了張全新的SIM卡安上去,然後停用了舊卡。
手機和幾張電話卡都是我從前準備不時之需的,每張卡裏面的錢也都足夠花上一陣子,在激活之前不會扣月費,除此之外其實家裏還放着另一臺嶄新的手機,不過現在暫時還用不上。
放棄了之前要給胖子回短信的想法,我現在幾乎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就是吳邪,貿然發短信過去只會給他增加疑慮,萬一他正好遇上麻煩,幹擾信息可能會誤導他的判斷。倒不如這幾天多回來轉轉,他或者小花要是真來了我還要考慮有多大希望讓他們确信吳邪就是眼前這只半大的黑貓。
用不太伶俐的爪子按下幾個字發短信激活了它,新卡我就沒有什麽特別的顧慮了,只要沒有人刻意去追蹤定位,我完全能利用它做到很多事,當然前提是不打電話,用短信叫個外賣還是很方便的。
Advertisement
任手機擺在插座旁邊充了電,我默念了一遍那個奇怪的號碼竄到沙發上,不用擔心有其他危險,算是結結實實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多。
家裏是沒什麽吃的,除了幾包上次買回來多的壓縮餅幹和一些幹糧能放,其他的也早就壞了。
我伸了個懶腰抖抖貓身,也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了,渾身都是一股奇異的味道,熏得我不舒服,跳下沙發仰頭看着周圍想了想,竄到廁所旁邊的洗手臺上,推開熱水的水龍頭,等到水溫差不多了以後按下水漏,接下一小池的熱水,直接躺了進去。
擡眼瞧了裏面的浴池,我想以後它估計都不會派上用場了,除非我想訓練自己游泳,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做好保護措施,萬一不小心溺進去絕對不是開玩笑的,挂在自家的池子裏,而且當事貓沒有自殺的念頭,一切都是自己作的,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鑒于爪子不太方便我也就沒有往身上抹泡泡,等水變溫了以後直接放掉,再推開水龍頭過了把淋浴瘾,這才滿足地從頭到尾抖開身體,在毛巾上蹭下殘餘的水珠,跳小窗離開了家。
這次我沒有翻牆,而是直接跑到前面的鋪子溜過去,期間看到王盟還是很敬業地晚開了半個小時鋪子,一心一意窩在櫃臺後面打游戲,桌上堆了幾個吃剩的快餐盒,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動靜。
我沒有看到電腦上的畫面,但是點錯爆炸的聲音暴露了他在掃雷的事實,那個臺式機都工作四五年了,高級一點可能也就玩個連連看,但我印象裏他好像從來都沒關注過其他東西,什麽時候聽到電視劇的聲音可能意味着他已經交上了女朋友,惡補進度好約着一起看。
我有點慶幸,還好沒讓他也被連累着攤上這堆事。加工資是不可能了,再過幾個月我琢磨着得讓他卷鋪蓋滾蛋,等那張卡上的錢自動劃完以後,他就永遠沒錢領了。
從前他總是抱怨我的不好,現在想來我還真不算是個好老板。
不過就算當初有選擇,我大概依舊會毫不猶豫再次走上這條路,他們都是站在懸崖邊的人,需要一個人去拉一把。我不吝惜自己的命,反過來,我也絕對相信他們會一樣做。
我試着咧開嘴笑了笑想表達這時候的感覺,卻沒法看到貓臉上的表情,在心裏想了一下估計效果不太好,于是收斂起來仰頭看到陰沉沉的天,避開人流再次鑽進了商鋪的夾縫裏。
迅速解決掉了兩個包子,就當早午餐一起吃過,看着剩下的最後一餐飯沒有挂回原處,考慮着是該再出去覓個食還是在馊之前把它們都解決掉,這裏是不可能再放了,無論是大太陽還是下雨都要玩完。
我咬着袋子躍上牆頭,小心避開玻璃碎渣,看到另一頭的景象一時間愣了愣。
昨天還放在地上的箱子已經全部不見了,小院裏現在已經空落落的,好像昨晚上只是個幻覺。
我心裏大概算了算,那些箱子散堆也有六七十來個,沒有一個卡車是裝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麽,如果重的話全部搬走還要費一些時間,現在大概是上午的九點多,這樣一來他們可能五六點就開始運東西了。
本來不該管這些閑事,但我心裏總隐隐有些奇怪的感覺,甚至莫名不安。把袋子随便挂到牆頭之後就跳到了另一邊,荒蕪的雜草很好地遮住了貓身,我盡量小心不發出聲響,在草叢裏觀察着周圍。
這是個很大的樣板房,背對着這條街的商鋪,我在杭州待了十幾年對這裏也相對了解,印象中我沒有見過這個房子,而且這間房子正面的街道應該比較冷清,屬于偏僻的地段。樣板房一般是施工隊在附近施工時候民工臨時吃飯休息的地方,如果隔得遠也有人晚上會打個鋪睡在這裏。
我仔細回憶了最近杭州的情況,既沒有地鐵修建通過這裏,也沒有新施工的商品房小區,那在這裏修這麽一個東西是要做什麽?
我腦中忽然蹦出了倒鬥的場景,心說難道這丫是修個房在底下直接開挖打盜洞?被自己這種奇怪的念頭樂到了,之前的不安随之消退了一些。倒鬥是不可能了,要說他們是聚衆賭博或者吸食毒品或許還信些。
鑽出草叢從房子後面繞過去,很奇怪的是樣板房只有一扇窗一個門,如果是施工隊民工在這裏住的話應該會按同等大小隔開,每間單獨的屋子裏都有門窗配備,這說明這個長房左右是聯通的。
我擺下尾巴盯着前面虛掩的門,心裏稍微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
看看又沒什麽,一只貓而已,就算被發現又能怎麽樣。我下了決心剛一擡腳,卻猛然間聽到遠處傳來的細碎聲響,心裏一顫下意識往草叢裏趴,停了一會兒直發虛,索性轉頭往後面看,一只灰貓正站在牆頭撥弄着我的袋子。
他喵的吓死老子了,心說差點就錯覺被人發現要抓住炖貓肉湯喝,這幾年成天提心吊膽的勁還沒過去,被一只貓搞成這樣。
我迅速轉身躍上牆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灰貓兒,它也停下了剛才的動作盯着我看,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竟然看得出它眼裏明顯的驚異和恐懼,目光下移,這才發現它身上傷痕累累,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發顫,一只腳上的傷口幾乎深到見骨,翻出的皮肉黏着扯下的灰毛兒,活脫脫像從難貓窟爬出來的。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它可能不是只灰貓,按照這個灰毛的不均勻程度,這丫從前很可能是白的。
此刻小灰依舊緊盯着我不放,雖然足夠冷靜沉着,但底氣隐隐有不足,顯然它也知道這是我的東西,可能自知有點理虧,加上現在打不過我不好輕舉妄動。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戰鬥能力在貓界算是什麽水平,不過對付這只還是綽綽有餘。
我對着它“喵”了幾聲,大概意思就是這是我的東西,現在離開我不打你。
出乎意料這只沒有立刻走掉,反而回“喵”問我能不能把東西讓給它吃。
占便宜也不帶這麽直接的,剛剛碰面就蹭上飯了,這要是個人估計就是胖子那種類型的,自來熟。它這麽一問我也就沒多說什麽,跳下牆準備再進房子裏看看,我好歹從前也是個人,一頓飯而已,跟貓計較那麽多幹什麽。
只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忽然響亮起的貓叫,聲音裏竟然有些恐懼,我聽出它的警告意味覺得奇怪,反頭就看到它到口的飯也不吃,就站在牆頭盯着我,陰沉的雲裏正好閃出一道閃電,風一吹,活像恐怖片開頭。
我猶豫了一下,看小灰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而讓它恐懼的源頭似乎就是我現在的舉動。
我想回去樣板房那邊看看。
看了它一眼,我終是轉身竄了回去。
它見我回來像是松了口氣,咬住袋子裏已經冷了的包子,跳回來到夾縫這一邊狼吞虎咽起來。看來是真餓了,它很可能知道關于那個地方的一些事情,我的心思活絡起來,一頓口糧換一個消息,還是很劃算的。
等到小灰差不多吃完的時候,雨也終于落下來,嘩啦啦的像潑水一樣直往下砸,兩只貓只能盡力往外延的屋檐下擠,但從地上濺起的水還是把身上的毛打了個透濕,不過它倒不介意,索性走到中間借着雨水開始沖洗自己身上的灰塵和血漬。
我感受到它的态度沒有再主動問,等着它開口。
過了一會兒,小灰果然告訴了我它最近經歷的事情,這件事讓我覺得有些驚異,同時也知道了它一身傷的來由,在我看來倒不算很大,可能因為我從前是人,本身對它也沒有什麽關注。不過聽下去就會發覺奇怪的地方。
它說的有些零散斷節,我在腦海裏整理了一下,大致還原了這件事的經過。
原本一個城市裏有些流浪的貓貓狗狗是很正常的事,國外有些地方因為重視設立了這些動物的特別保護中心,不過國內的狀态我覺得一般都是相安無事,有時候我在公園裏也會看到一些喜歡動物的年輕人把身上帶着的零食喂給它們。小灰說,原本它就算沒有固定的停留地點,在外面雖然風餐露宿至少也算過得下去。只是在大概近一個月前左右的時候,這裏突然出現了一批抓捕流浪動物的人員。
小灰提到他們的時候似乎還心有餘悸,我能看到它的身體還在微微發顫。它說這個地方的絕大部分的貓狗都已經被抓走,它有一次也被捕獲,然後關進籠子放到一輛大車上,而運送的目的地就是我剛剛準備去的地方。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心裏有些驚訝,昨天晚上我雖然看到了一些箱子,但那裏面不可能是裝的活物,否則我一定會聽到動靜。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人把捕獲的貓狗運到屋裏殺害,把屍體放到箱子裏封起來,然後運往另一個地方。
後來小灰的解釋證明我這個猜測是對的,它之後來過這個地方很多次,看到過他們把箱子搬出,運離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