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更

池澈把臉洗幹淨了,池纓拿起小筆把符篆畫到哥哥胳膊上,淡淡的金光過後,篆紋就緊貼在皮膚上,像長在上面一樣。

後面方銳和窦興安瞧見了,也都一人來了一個,走到一塊,三條胳膊齊齊亮出來,簡直像一夥黑社會。

不過難看總比丢了命要好啊。

這感覺簡直就像拿到了免死金牌。

池澈放心了,抱着妹妹出門,後面跟着好像沒怎麽睡好的follow PD。

follow PD眼睛通紅通紅的,眼白上布滿了血絲。他昨晚也在酒店睡,為了安心跟其他工作人員一起睡的大通鋪,一屋子擠了七八個人,沒見到什麽鬼動靜,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沒睡好。

一打眼瞥見池澈胳膊上多了個紋身樣的東西,他不滿開口道:“怎麽回事啊,正錄制着呢,身上多個紋身不太好吧?”

池澈身為頂流,還沒什麽工作人員跟他這樣說過話,更別說是這段時間一直相處甚好的跟拍導演。

聽見他微微帶着點火藥味兒的嗆聲,池澈都愣了。

不過人家沒睡好,可能帶着起床氣,池澈也沒在意,笑了聲解釋道:“李哥看仔細了,這是纓纓在我胳膊上亂塗的,不是什麽紋身。”

follow PD“哦”了一聲,把人家誤解了,也沒看出半點不好意思,然後一擡頭,對上一雙烏黑圓溜的大眼睛。

池纓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盯着他瞧,趴在哥哥肩頭小小一團,小臉蛋白白軟軟,像是成了精的雲團。

follow PD愣了一下,整個人像是從一種奇怪的狀态抽離,身心都輕松了,他沖着小家夥打了個招呼,聲音帶笑:“纓纓早啊。”

池澈:“?”

兩秒的功夫,一換人您身上的火藥味兒就沒了?

沒見過起床氣還帶針對的啊!

池纓歪頭盯着他瞧了幾眼,奶聲回應:“叔叔也早。”

follow PD整個人都敞亮了,打完招呼還記得自己是個不能出聲的工具人,閉麥收了聲兒。

池纓卻從哥哥肩膀上擡起腦袋道:“叔叔,纓纓給你也畫個符,畫完之後壞東西就不會打擾你啦。”

說完就把手伸進兜兜裏,掏出一支小筆和一盒朱砂,要他把胳膊伸過來。

follow PD的目光在她肚子前面的兜兜上停了一瞬,有些哭笑不得:“纓纓這是小叮當的口袋嗎,怎麽什麽都有。”

池纓彎了彎眼睛,有些小得意,于是又從兜兜裏掏出小圓墨鏡,挂在耳朵上,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小模樣:“叔叔快點啦,纓纓的符很厲害的嘞。”

follow PD被她逗樂了,幹脆就把胳膊伸過去給她畫。

嘉賓們都聚集在餐廳裏等着早餐。

杭岳昨晚受了驚,直到天亮都沒睡着,不大敢跟魔術師搭讪,就詢問姬清研:“研姐,你昨晚有沒有聽見什麽敲門聲?”

“敲門聲?”姬清研搖了搖頭,“不過我給仙兒上的香火差點被人動了,幸虧仙兒一直守着,才沒讓口糧被搶。”

杭岳能看見她那只小狐貍,多看了一眼,小狐貍就要沖他呲牙,于是連忙挪開視線。

姬清研繼續跟他說:“尋常敬神佛都是點三炷香,但仙兒不一樣,它是我的保家仙,我們要一起修煉的,所以我得點四炷香。”

“那些髒東西不敢搶神佛的香火,就來搶仙兒的,不過他們想欺負人,也算走岔了眼,我們仙兒可不是吃素的。”

小狐貍得意洋洋地擡了擡下巴。

它的祖輩一直守護着姬清研的祖輩,所以它前些年誕生下來,也一直守着姬清研,一人一狐相處得很愉快。

小狐貍還沒得意多久,紐扣似的黑眼珠一轉,就瞧見某只讨厭的人類幼崽被哥哥抱過來。

它還惦記着香油的事,鼻子噴了聲氣,腮幫子鼓起來,繞回姬清研身後去。

池纓還彎起大眼睛跟它打招呼:“小狐貍早呀。”

小狐貍下巴一揚,腦袋歪到一邊去。

姬清研笑着摸了摸它的腦袋,跟池纓道:“仙兒才四歲,也是個寶寶呢,還沒有纓纓懂事。”

池纓驚訝地瞪起大眼睛:“原來小狐貍是妹妹呀。”

小狐貍不好意思了,傲嬌地躲到姬清研身後,低低嗷了幾聲,很不忿的樣子。

姬清研樂了,跟池纓傳達:“仙兒說它們跟人不一樣,四歲就是大狐貍了,纓纓才是妹妹呢。”

池纓笑眼彎彎,臉上帶着小得意:“可是纓纓比小狐貍懂事呀,不懂事的寶寶才是妹妹。”

小狐貍氣炸了,怒氣沖沖地鼓起紐扣眼,想到自己不能當妹妹,才收斂起脾氣,傲嬌地哼了一聲。

它才不跟妹妹計較呢!

來到這個節目之後,仙兒一直被人提到,所以姬清研就随身帶了個狐貍公仔。

唠嗑的時候,入鏡的就是小家夥和公仔,她再摻和兩句,就跟和小家夥一起玩過家家一樣,不至于對着空氣說話。

某些工作人員雖然摸不着頭腦,但也感覺這個女明星好像跟風評不一樣啊,跟小寶寶都能聊得這麽認真,還挺逗的。

杭岳則在想其他事情。

嘉賓們好像都挺淡定的,研姐都不害怕,更別提那個魔術師了,只有他長了一雙能見鬼的眼睛卻沒有自保能力,一天到晚靠着重金買的符壓驚,真不知道老天給他一雙陰陽眼幹什麽。

有些鬼死的平和,沒什麽威脅,他偶爾還能替人家捎個口信,但來到這個酒店之後,他直覺這些鬼不一樣。

想想那些兇殺案就知道不是什麽好鬼了。

杭岳摸摸炸起來的後腦勺,問了一圈,目光忽然定在池澈胳膊上。

他從小到大買過不少符篆,一眼就能瞧出這篆文手法老道,功底紮實,比德陽觀的都差不了多少。

杭岳追了過去,在池澈一臉不是好人的目光裏,虛虛開口:“您這篆文,是自己畫的嗎?”

……

池纓又做成一單生意,美滋滋的。

直到落筆,杭岳都不敢相信這麽完美的篆文會是個小家夥畫的,吃驚不已。

他盯着篆文看了半天,震驚地問:“纓纓,你這是從哪兒學的?”

池纓正戴着瞎子墨鏡等早餐,聞言歪歪腦袋說:“纓纓本來就會呀。”

杭岳不相信:“這種東西都得有傳承吧,怎麽可能本來就會。”

“可纓纓就是本來就會呀。”

杭岳放棄跟她探讨這個了,轉而問道:“您收徒弟嗎?”

這話一出,旁邊的攝像大哥,嘉賓們,還有工作人員都驚呆了,沒想到他這麽舍得下臉面。

池纓卻覺得他識貨,小嘴一咧,挺高興的:“你要學什麽呀?”

杭岳不敢想太多,指着胳膊說:“畫符呀。”

池纓看起來有些苦惱了,咬咬手指:“這個有點難。”

杭岳特別誠懇:“您放心吧,我這人別的不說,就是承受能力強,特別能吃苦,只要您肯教,畫出來多少廢紙我都能練。”

池纓“喔”了一聲,還是有點苦惱。

她的小腦袋瓜轉着,等早餐過來了,抓起胖勺子,嗷嗚塞了一口粥進嘴裏,扯扯杭岳的衣角。

杭岳垂頭看她,一直維持着自己誠懇的表情:“怎麽了?”

池纓現場教學:“杭杭你看。”

她把早餐吞進肚子裏,舔了舔唇角,然後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杭岳:“?”

池纓沒再讓他看了,飽飽的吃了一口甜粥,眯起眼睛說:“纓纓畫符就跟吃飯一樣呀,天生就會了,杭杭學不會的。”

杭岳:……這還真是沒法學。

又跟小家夥聊了一會兒,他才明白了。

別人畫符都是要用篆文當媒介,封存元氣之後轉化出能夠壓制鬼怪的力量,所以很容易把符畫毀。

但是小家夥不用,對她而言,元氣的存在就跟空氣一樣,是能被她信手拈來的東西,元氣牽引過來,對她乖巧又親昵,随便畫一張符都是有用的,指哪打哪。

如果不是圖随手扔出去方便,連符紙這種媒介都不用,直接引元氣虛空畫符就行了。

虛空畫符可是傳說中的東西。

杭岳這次就不只是震驚了,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遭到了沖擊。

這比那些道派嘴裏的天生道骨都牛批啊。

小祖宗,您是天道他閨女嗎?

杭岳沒有懷疑小家夥嘴裏的半句話,因為剛才她畫符時,就是一筆成就的,元氣十分充盈,中間連個猶豫都沒有。

池纓對他震驚又崇拜的目光很受用,畢竟這種不加懷疑就立馬信任她的大寶貝實在太少了。

于是矜持地開口道:“雖然不能教你,但如果杭杭需要符篆,纓纓還可以給你很多哦。”

杭岳受寵若驚:“謝謝纓纓,纓纓準備賣多少錢一張?”

池纓用符篆的時候都是天女散花一樣撒一把,跟不要錢似的,從沒想過錢的問題。

聞言她猶豫了一下,從兜兜裏掏出一張符篆,問杭岳:“杭杭,這個能賣多少錢?”

杭岳體質特殊,對元氣也有些親近,到手一摸,整個人都要暈了。

“我也摸不準。”杭岳說着拿出一張符給她看,“這是我手裏最好的符,五萬塊錢一張,纓纓看看。”

池纓一摸,就嫌棄地皺了皺小鼻子,她夢游都不會畫出這麽爛的符。

符越爛她越好奇:“五萬塊錢是多少?”

池澈插了句嘴,換算成她能聽懂的:“能買二百五十個限量魔杖,一千個小海豹,還有數不清的糖果,搬回家裏,你的卧室都放不下。”

池纓震驚了。

她沒想到手裏的辣雞符紙竟然這麽值錢,掰着手指算了算,忿忿道:“纓纓的符紙比杭杭的厲害一百倍嘞。”

她現在學的數字不多,幼兒園教到最大的數就是一百。

池澈吃飯的勺子一頓,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真的?”

池纓揚起小奶音:“當然啦。”

池澈算了算她扔出去的不計其數的黃紙符,震驚了:“小祖宗,那你這是扔了多少個五百萬啊……”

這麽說的話,随手一個塗鴉就能賺五百萬,他妹的吸金能力絕對比他強啊。

那還擔心什麽養老金!

幾個人在這裏小聲說話,飯都沒怎麽吃,餐桌上,老太太也過來吃飯了。

節目組讓她介紹一下酒店的事情,剛好她也喜歡這邊人多,走着走着就過來了,坐到長桌邊緣。

老太太一頭銀發,看起來是上了年紀,打扮幹淨樸素,絲毫不像是這麽大酒店的主人。

雖然這酒店也實在沒什麽進益。

池澈作為唯一的麻瓜,主動跟她打招呼:“奶奶,您這酒店開多少年了?”

老太太有點糊塗了,算不仔細,想了想說:“三十多年了吧。”

嘉賓們也都停下來,慢慢吃着,聽她講話。

老太太不愛被當成孤寡老人,說完之後又道:“我是太閑了才守在這兒,兒女們都成家立業啦,在國外呆着,說要接我過去,我不樂意,洋話都不會說,過去淨遭罪。”

池纓聽見她說這個,小眉頭一蹙,跟着嘟囔道:“纓纓也不喜歡說洋話。”

聽說小學了還有英語課,真是麻煩呀,為什麽不能大家都說普通話呢。

飯桌上大家都笑了,魔術師歪歪腦袋。

老太太特別喜歡池纓,見她搭話,笑了一下,抿口茶水,皺紋都舒展開:“對嘞,真是麻煩。”

她繼續往下說:“我老伴早年是做生意的,家裏挺豐裕,酒店剛建成的那會兒,他特別高興,說甭管孩子想往哪兒去,以後我們兩口子就在這兒養老了。”

池纓吃了口水果,小臉蛋一鼓一鼓,骨碌碌的大眼睛望過去,跟哥哥姐姐們一起聽着。

老太太說到這裏,搖搖頭,似乎想到一些不願提起的事情。

“……結果剛建成沒多久,仇家就上門了,一箱油把酒店燒了個幹淨。過客圖新鮮,住進來不少,我老伴那時候也在酒店待着哩。”

這話說完,餐桌上一片寂靜。

池澈心裏有點沉甸甸的,張了張嘴,率先打破沉寂:“之前好像沒聽過這件事。”

老太太搖頭:“以前家裏電視少,一個燒掉的酒店能有多少人注意?現在這裏是孩子們出息之後重新籌建的,跟以前一個樣。”

所以這酒店的歷史還得往前挪個十幾年。

老太太嘆了口氣:“出事之後家底賠了個幹淨,重新蓋起來不容易,孩子知道我惦記,本來也沒想着賺多少錢,沒想到出了這麽多事。”

“你說奇怪不,四五起案子救回來兩個人,怎麽就我這個老婆子沒出事呢……那之後這酒店就半關張了,我一個在這兒守着。”

本來就夠不容易了,時隔這麽多年又背上幾條人命,誰能痛快呢。

大家都有些不是滋味兒。

池纓什麽都不懂呢,別人說話的功夫,她已經把早餐吃完了,正往肚子裏填着餐後水果。

她吃了顆葡萄,大眼睛忽閃忽閃說:“奶奶,你在難過呀。”

老太太眨了眨眼,把酸澀眨回去,渾濁的眼裏透出慈愛:“這麽多年過去,不難過了。”

池纓覺得她還是難過,“喔”了一聲,問她:“奶奶想見爺爺嗎?”

老太太都給問懵了,哪怕腦子再糊塗,都覺得她在開玩笑,擺擺手道:“走了那麽多年,見他幹什麽。”

又埋頭喃喃道:“老東西走了八百年,指不定早就重新投胎做人,娶了漂亮的小姑娘呢。”

布簾後面有個頭發花白的影子閃了一下,杭岳以為自己看錯了,重重的咳了一聲。

餐桌上的人都看向他。

杭岳連忙擺手:“沒,沒,大家吃飯。”

聽老太太說完之後,嘉賓們心裏都有譜了,看來酒店裏作怪的東西,跟幾十年前的那場火災脫不了幹系。

晚上杭岳拿着從池纓那兒順來的幾張符篆,感覺整個人都要膨脹了。

床上全都是水,昨晚的那間房沒法睡了,他從兄妹倆的左邊搬到右邊,也不瞌睡,興奮地等着鬼敲門。

再敢來吓唬人,這次不neng死你!

杭岳從小就能見鬼,對于鬼的恐懼本來就不如常人深,這次害怕,也只擔心酒店裏的是厲鬼。

不過只要有了這些符篆,一切都不是事兒了。

淩晨兩點,果然有東西來敲他的門了。

杭岳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招髒東西待見,揣着滿身的符篆沖了過去,結果對方跑得比他還快,一開門就沒影了。

杭岳不信邪,直接拿了個手電筒出門,決心要把鬼找出來。

整個走廊上都沒有人,他帶着手電筒拐上樓梯,朝上走去。

上面沒有人住,工作人員也沒有開燈,黑漆漆的,杭岳按了一下開關,發現連燈都報廢了,只好拿着手電筒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好像走到了一片廢墟裏。

還是走廊,兩邊的牆壁卻被燒得不成樣子,半坍塌的牆壁上挂滿黑灰,燈光往裏面一照,黑黝黝的,到處都是毀壞的磚石老家具。

酒店是重建的,幹淨整潔,不會有燒塌的地方。

杭岳心裏一突。

見鬼這麽多年,他好像沒遇見過這種情況啊。

……

池纓本來是跟着哥哥度假的,想到白天奶奶那麽傷心,決定還是把壞東西們解決了再說。

哥哥和小方他們都在睡覺。

池纓從床上拱起來,戴上圓圓的瞎子墨鏡,把自己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遮住,對着鏡子照了照,感覺特有氣派,特威嚴,小嘴兒一咧,拿着貓爪爪魔杖出了門。

門外就有攝像頭。

池纓把門關上之後,仰起小臉,對着攝像頭抓了抓小手,然後兩手背到身後,嚴肅地說:“纓纓現在要去抓壞東西了哦,導演叔叔不在,也沒給攝像機,大家不能看到厲害的纓纓了。”

她收回腦袋,埋頭往樓上走去,嘟囔道:“不過奶奶好傷心的嘞,纓纓不喜歡,要幫奶奶。”

奶呼呼的小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上面派來的人晚上也在攝像頭後面盯着,被她打了一通招呼,簡直哭笑不得。

等看見她一個人走上樓,連個大人都沒帶,才有點慌了。

“剛才杭岳上去了是吧,還有別人嗎?”

“沒了,他還沒小祖宗厲害,跟在前頭上去也沒用啊,趕緊聯系其他嘉賓過去,別真出事了。”

“樓上磁場比下面還亂,攝像機都裝不了,問題可能有點大,這還是淩晨,兇得很……”

本來這是一個完全自由的節目,嘉賓們随心所欲,工作人員不能幹涉,只要在攝像頭後面觀察就行了。

但池纓是在是太小了,走到大街上都得栓根牽引繩的那種。

幼崽就算再厲害,在工作人員眼裏也只是幼崽。腦子裏小家夥的背影揮之不去,好像輕輕松松地就能被黑暗吞沒,他們不敢耽誤,慌裏慌張地去聯系其他嘉賓。

池纓爬到二樓,才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沒帶燈。

于是氣定神閑地按亮貓爪爪,繼續往上爬。

黑暗把她吞噬,只有瞎子墨鏡反射出微光的弧度,一切都靜悄悄的,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哐當一聲。

池纓照了一下,發現是根燒成炭的小手指,仰頭朝上面說:“爺爺不要擔心,纓纓在幫奶奶哩。”

奶呼呼的聲音飄蕩在黑暗裏,蕩起回聲,清澈又令人毛骨悚然。

小家夥恍若未覺,繼續邁起小腿兒往上爬。

君華酒店一共有三層,宴會廳就在最頂上,除此之外還有棋牌室之類的東西,在上個年代很時髦。

池纓爬到三樓,微弱的光只夠照亮腳下的一點點地方。

到處都黑漆漆的,她伸了伸小手,卻像發現了什麽神奇的東西,小小地發出一聲驚嘆:“哇。”

這聲“哇”出現在黑暗裏着實有些突兀。

池纓個子還沒門把手高,推開三樓大門之後,邁着小步子昂首闊步地走進去。

正走着的時候,有一雙冷冰冰的手忽然抱起了她。

池纓步子懸空邁了兩步,回過神,舉起貓爪爪,照亮一張妝容複古的女人臉。

女人紅唇白面,劉海是波浪形的,還戴着一頂黑色紗帽,笑容帶着蠱惑。

笑沒問題,在夜裏突然出現,一直這麽笑就有問題了。

池纓卻好像沒察覺到她的問題,照亮之後,藏在墨鏡後面的大眼睛猛地一瞪,不忍直視。

“你好醜哦。”

女人的笑猛地僵住,從牙根裏擠出一句話:“……你再說一遍。”

池纓小聲逼逼:“好醜哦,纓纓都要被醜哭了。”

那你倒是哭啊!

女人氣極了,眸子深處潛藏着兇狠,臉上的表情卻沒變,還是那張僵硬的笑臉。

然而這張妝容完美的臉,卻從纖長的眼尾起,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化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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