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21】
【前些日子我手下有個算賬的人忽然消失不見了,相信不用我說諸位也明白,能入了我的眼在我手下管賬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幹的。人消失倒是不要緊,只是不能忽然消失。所以我就派人去查,說來也是遺憾,等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但在搜了他的屋子以後,在一個很隐蔽的暗格裏找到了幾本東西。】
顧民章把自己左手邊的兩個文件推到了坐在主位上那個顧曉夢口中的鹫巢鐵夫面前【侯爵大人可以看一看,這些都是南京高官的隐私和罪證,記錄之全讓我都自嘆不如。】
【顧先生,您想說明什麽?】
【伯爵大人,您前天夜裏來電說有內報表明重慶方有一名代號為“孤舟”的間諜已經潛伏在南京很久,希望我能幫忙調查,我才忽然記起這些文件。】
【我仔細看過以後發現,有“孤舟”嫌疑的人就在諸位之間。】顧民章敲了兩下桌子,目光依次掃過衆人,最後停在了龍川肥原的臉上。
【看起來顧會長已經知道誰是孤舟了?】龍川開口問。
顧民章又把一本賬目遞給了鹫巢鐵夫【這是我昨夜叫人連夜調查的南京國民政府重要官員的賬目,要知道,蔣介石遷都以來,財政赤字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這樣的財政狀況,重慶是絕不可能供養一個間諜到南京來收買高官的。所以,孤舟只能是依靠他們的隐私和罪證來拉攏和要挾那些高官。】
【荒謬!】龍川說道。
【荒謬嗎?】張司令笑了一下【如果龍川大佐覺得荒謬,那您倒是說一說,我的秘書白小年沒有殺伐的本事,為什麽整個司令部都無人敢惹?又為什麽為什麽會被您抓進這裘莊裏來?不正是因為他的手裏總有一些別人不想被曝光的秘密嗎?】
【那張司令的意思是,孤舟在雞鳴寺裏?】
【這倒是不一定。】顧民章接着說【要知道,整個雞鳴寺,就算是汪主席的私人電話,也會被監聽,所以我倒是覺得,孤舟不在雞鳴寺內的可能性更大。】
【侯爵大人,這監聽南京國民政府高官的系統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分別是貴軍的特務機關、情報部和特高課。我已經調查了南京高官和這三個系統主要負責人的經濟往來,發現除了一個人外,其他人都會定期從雞鳴寺的官僚手裏收到大筆數目驚人的彙款。而從沒拿過一筆錢的那個人......】顧民章轉頭看着龍川【就是龍川大佐,因為龍川大佐要不是錢,而是服從。】
龍川哼了一聲【身為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我不屑參與這些肮髒的交易。】
【可您也說過,您不屑于使用刑訊逼供的手段拿到證據,那麽我現在這個樣子,又是誰做的呢?】
顧曉夢的聲音響起,幾個人向門口看去,李寧玉扶着滿身是傷的顧曉夢走進來,身後跟着吳志國王田香和白小年【還有吳隊長和白秘書,龍川大佐該不是要說是我們自己打的吧?】
【曉夢!】顧民章急忙站起來急走兩步【怎麽傷成這樣?】
【我沒事爸爸。】
【侯爵大人!】顧民章忽然轉頭看向鹫巢鐵夫【您一通電話,我便兩個日夜争分奪秒的去做您交代的事,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嗎?!】
鹫巢鐵夫見顧民章生氣,也站起來走到顧曉夢面前【顧小姐,很抱歉。】
【您客氣了,爸爸,這位是......】
【鹫巢鐵夫伯爵。】
【伯爵大人您好。】
【顧小姐客氣了,讓你受委屈了。】鹫巢鐵夫親自把顧曉夢帶到桌子旁坐下,李寧玉跟在後面坐在了顧曉夢身邊。
【這位是?】
【剿總司令部情報科李寧玉,伯爵大人您好。】
【原來你就是那個破譯天才李上校。】
鹫巢鐵夫其實倒不在意這些人都是誰,他在意的是顧民章的調查結果。但顧曉夢作為顧民章唯一的女兒,被龍川抓起來囚禁不算,還被打的遍體鱗傷,鹫巢鐵夫不滿的看了龍川一眼。
【不知道小女哪裏得罪了大佐先生?】
【我奉命帶幾個人到這裏,是為抓出潛伏在司令部的中共間諜老鬼。】
【大佐的意思,小女是中共的間諜。】
【在侯爵大人和顧會長來之前,顧小姐已經親口承認了。】
【承認的不止顧上尉一個。】李寧玉接過話,目光冰冷的看向龍川肥原【我,還有吳隊長也都承認了,大佐您忘了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龍川君。】
【侯爵大人,我已經是這副模樣了,若是不承認,今日哪裏還會有命見到父親,見到您這樣的大人物?】顧曉夢自嘲似的笑【吳隊長的情況也是顯而易見,至于李科長,還是讓她自己說吧。】
【龍川大佐要廢掉我的手。】李寧玉的目光從龍川肥原身上移開,只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小塊桌面。
【李科長在破譯方面的能力您也是知道的,沒了手,便等同于再不能做破譯工作,我鬥膽問侯爵您一句,如果是您,您會怎麽做?】
【龍川君,顧小姐說的是真的嗎?】
【侯爵大人,這是審訊的手段而已......】
【可您确實說過不屑于這種方式,一面這樣說着,做出來的又是完全相反的事,龍川大佐,您這樣表裏不一,難免會讓人覺得您不夠坦誠。】
【顧曉夢......】
【再說,我父親是全國經濟委員會的副會長,與汪主席是好友,我是老鬼,那下一步龍川大佐是不是要說,我父親是我的上線,也是共産黨在南京政府的間諜?】
【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顧曉夢就要起身争辯,顧民章叫住了她【曉夢,不要胡鬧,侯爵還在這裏。】
【無妨無妨,顧小姐坦白率真,這很好。這樣,顧小姐,先讓顧先生把話說完,等這件事結束後,我一定還你和你父親一個清白。】鹫巢鐵夫對着顧民章點點頭【顧先生請繼續。】
【侯爵大人應該記得我前面說到的,那兩冊記錄南京高管隐私的文件,是在我一個已經死掉的手下家裏搜到的。我順着這條線追查下去,找到了另一個人,相信龍川大佐應該很熟悉他,黃雀。】
【黃雀是什麽人?】
【是學生的一個內線,他原本是共産黨在蘇杭地區的聯絡員,代號老鷹。】
李寧玉聽到這裏瞳孔震動,老鷹、黃雀,這個區域有資格和老鬼聯絡的人并不多。她早該想到的......
李寧玉始終垂着眼睛,沒有人看到的的表情,但坐在她身邊的顧曉夢很快就伸手過來,輕輕握了握她放在膝上的手。
【大佐承認這個人就好。】顧民章接着說【我查到,在我那個手下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那個黃雀。】
【顧先生的意思是,我讓黃雀殺了你所謂的那個屬下?】
【大佐好像不相信我的話?】
【這一切都是顧先生一個人說的,有誰能證明?】
【查一個忽然消失的人還不用我親自去,都是商會裏的同僚去做的,大佐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把那些人也帶進了問。】顧民章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潘漢卿【若不然,潘先生也能證明。】
李寧玉擡起頭看過去。
【李科長依然沒有洗清自己就是老鬼的嫌疑,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實際上的親哥哥說的話,也可以當做證據?】
【龍川大佐,我請問你,我哥哥作為徐增恩手下叛逃的間諜,如果我是老鬼,又怎麽會與他假扮夫妻住在一起?他們共産黨行事有多謹慎,你不會不知道。】李寧玉質問着龍川肥原【你一直口口聲聲說我是老鬼,究竟有什麽證據?還是只是靠您的直覺?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金處長是老鬼的時候,也和您現在這樣篤定。】
【黃雀可能是殺人兇手這件事的确是我告訴顧會長的。】潘漢卿說【知道妹妹被困在這裏後我就一直想要把她救出來,了解到顧小姐的父親是顧會長後我就找到了他,希望他在救女兒的同時也可以幫我救妹妹出來。後來我監聽了市裏的公共電話,聽到一通很奇怪的,一方說他是黃雀,約另一個人在咖啡店見面,交換龍川大佐需要的東西。】
【我先一步到了咖啡店,的确發現了兩個可疑的人交換了什麽東西。等送東西的人離開後,另一個竟然悄悄的跟了上去,所以我也跟了上去。我見到他們一前一後進了一間屋子,後來只有一個人出來。我繼續跟蹤那個人,就沒有進屋去看。】
【當顧會長說到死人的地址,我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
【胡說八道!】龍川站起身【老師,我從沒這樣做過。您可以派人把黃雀找來,我知道他在哪裏......】
【大佐先生,這樣的戲碼很拙劣,可以不用演了。】顧民章提高了聲音【黃雀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
【黃雀死了?】
【龍川大佐可以看看這個,是不是認識?】張司令扔出了一支沒有編碼的盤尼西林針劑【我的人查到,這支針劑是你從一個賣貨的人手裏買的,他的底賬上寫的清清楚楚,而顧會長和潘先生所說的那個黃雀,确實就是死于這支針劑。】
龍川看着針劑的編碼很驚訝,這支針劑确實是他買的,他的确想要在了解這件事後殺掉黃雀。但現在老鬼沒有找到,事情也沒有了結,他還沒有動手。
王田香這站在張司令和顧曉夢的後面,看到顧曉夢在自己的褲子上寫着字。王田香看了一眼張司令,發現他正專心的喝龍川肥原對峙,于是不動聲色的辨認着顧曉夢寫了什麽。
假密電?假密電!
王田香腦子裏靈光一閃,忙開口說道【說到這我也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當初龍川大佐說為了釣老鬼,所以僞造了一封孤舟要和戴笠密使見面的密電發到四個電臺,只有剿總司令部的密電由金生火親自組織人破譯,吳志國帶人抓捕,一切的程序也都合情合理,明明是最沒有嫌疑的,但大佐卻偏偏把這剿總司令部五個人都抓進裘莊來了。】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李科長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破譯了二代恩尼格瑪機的人,你覺得德軍的那封情報一定是由我們五個人中的一個洩露的,而這個人就是老鬼。】顧曉夢搶過話【可是大佐先生您到現在還是沒有證據指證我們誰是老鬼。自古以來,審問間諜最直接的方法都是動刑,可你自始至終都不同意,一直說不屑用。偏偏到最後,也就是今天,又對我們全部人用了刑。龍川大佐,您不覺得您太自相矛盾了嗎?】
【我看,要不,根本就沒有什麽老鬼,都只是你為了一個目的而找的借口。要麽,你就是老鬼。】顧曉夢接着說【你殺黃雀,是為你的組織除掉叛徒。你起初不給我們動刑,是想要在我們幾個中找一個替身。而今天又一反常态,因為你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了,于是就用這種方法逼我們自己承認。但你萬萬沒有想到,我們會站出來一起認。】
【荒唐,簡直荒唐!如果我是老鬼,是為了在你們之中找一個替死鬼,那麽金生火已經死了,也寫了那封自白書,我為什麽還非要你們承認自己是老鬼呢?】
【我也覺得你不是老鬼。】顧民章在一邊接話【因為與一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老鬼比起來,這個真實存在的孤舟,才最可能是你。】
【金生火原來是戴笠身邊最優秀的間諜,但後來叛逃到南京,也就因此成了軍統鋤奸榜上排名前幾的大漢奸,而孤舟的主要使命之一就是殺了他。所以密碼船事件發生後,你主動從情報處把這個案子拿到手。這一點,是有要務在身已經先行離開的松井司令親口對侯爵大人說的。】
【而進了裘莊後,大佐先生就改口稱是為了捉拿共産黨的間諜老鬼,借這個名義殺掉了金生火。不然,請您解釋一下,為什麽進了裘莊的五個人偏偏只死了一個金生火?而且現在看起來,他也并不是那個什麽所謂的老鬼。】
面對這兩條指控,龍川笑着搖搖頭然後看向顧曉夢【顧小姐,我真的事小看你了。】
【大佐這是什麽意思?我自從被你抓來裘莊,別說出去了,就連跟我父親見面都沒有,我能做什麽呢?如果我能,又怎麽會還留在這個地方被你打成這個樣子?】
【況且,你用不用刑,什麽時候用刑,用什麽樣的審訊方式又不是我說了算的,金生火也不是我讓你殺的。所以關我什麽事呢?】
【可你知道黃雀!】
顧曉夢輕笑道【這裏誰不知道黃雀呢?龍川大佐不會忘了吧,黃雀這個代號,是你親口告訴我們的。】
【可他的身份他們卻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顧曉夢嘆了口氣【您該不會把我說的話當真了吧?剛剛在牢裏,你是要把我打死,我撒個謊保命有錯嗎?您仔細想一想,我是不是只說了: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卻沒說真實身份是什麽。】
【老師,您是知道我的,一直以來,我對天皇陛下,對您,都是最忠誠的,我......】
【或許這才是原因。】顧曉夢輕咳了兩聲【這才是你非要把我們置于死地的原因。】
【我在國外的時候曾有個日本同學,他和我說過一件聽起來讓人很難過的事。在日本東京很多游廊的妓女會将自己的私生子通通溺死,因為曾經有一個花魁就是被自己的兒子偷走了全部贖身的錢,最後上吊自殺了。在密碼船的上的時候,我很偶然的聽到森田大大佐和三井少佐說到龍川肥原這個名字,說他出身低賤,一個私生子還妄想做人上人。】
【從密碼船上下來,出于好奇,我曾去查過龍川大佐,自然也沒敢查多麽深層的東西,只是看到龍川大佐的履歷覺得很奇怪,簡單幹淨單純的不符合一個特務機關機關長的身份。然後我猜測,龍川大佐可能就是那個自殺花魁的兒子。】
【進了裘莊後我也幾次試探,而大佐您的反應就告訴我,我的猜測都是對的。而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您與這個裘莊的關系。這一段,就讓白秘書來說吧。】
顧曉夢看了看白小年【白秘書應該早就認出龍川大佐來了才對。】
白小年點點頭【對,我認識他,因為他是我大姐的丈夫,我大姐,就是裘莊莊主的女兒,而我,就是他最小的兒子。】
白小年接着說【很多事都是我後來才查到的。原來我父親,是日本黑龍會的成員,黑龍會和當時的同盟會一起籌備了大量的金錢用于起事。但我父親背叛了組織,在起事前帶着這筆巨款逃走了,最後在這建起了這個裘莊。松井司令和龍川都是黑龍會的成員,相信他接觸我大姐也是這個目的。】
【我只見過他一次,就是我大姐把他帶回家見我父親的那天,但我父親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最後,是我大姐挾持了我,才救下了他。我父親為了保住裘莊的秘密,就殺了裘莊養的所有少年殺手。後來我和父母一起去上海,父母就死在了那,我再也沒有回來過。】
【白秘書,你姐姐可能怎麽也不會想到,她用挾持自己親弟弟而救下來的男人,會親手殺了她。】
【你說什麽?】白小年聽了顧曉夢的話,是真的有些愣住了。
【芳子,龍川芳子。】李寧玉忽然開口【你妻子的名字。】
【這裘莊的寶藏,要麽是你還沒有找到,要麽,就是你已經把它轉移了。你為了守住這個秘密,防止被松井司令知道,也防止被侯爵大人知道,所以你策劃了一個劫殺案,殺掉了你的妻子,你兒子的母親。】
顧曉夢冷笑着看着龍川【就像你當年一樣。當年,你用你母親的錢和命來為你自己鋪路。後來,你又用你妻子的命來為你兒子鋪路。龍川大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真是,好狠的心啊!】
【你本以為這件事不會有人再提起,但在密碼船上,有人發了一封密電,又把裘莊的秘密掀開。所以,當你發現除了我以外,金處長,白秘書、吳隊長、李科長都與裘莊有關系,所以你本就沒想讓他們或者走出裘莊。而我,因為這幾天你漸漸察覺到,我可能知道你的這些秘密,所以你連我也想殺。】
顧曉夢長出了口氣【我相信,如果今天侯爵大人和我父親晚來一個小時,我們幾個就都會成為你的槍下鬼。】
【龍川君,你有什麽要說的嗎?只要你沒有背叛帝國沒有背叛我,我都可以寬恕你。】
龍川肥原像是一下被抽幹了精力,頹廢的坐在了椅子上,目光掃過衆人【我背叛了天皇,背叛了老師,沒有資格得到老師的寬恕。只是,正男從小跟在您和師母的身邊,無論如何都不會走到我現在這步,懇請您能繼續庇護他。】
龍川站起來對着鹫巢鐵夫鞠了個躬,腳步緩慢的走出門,院子中間的水池裏,那些魚還游的歡快。龍川回想着顧曉夢和他說的每一句試探的話,呵呵的笑出聲,他敗了,敗在了顧曉夢手上。
我一定會殺了你。顧曉夢和他這樣說過。
龍川低頭看着手裏的短刀,毅然的拔了出來。
鹫巢鐵夫看到龍川的屍體并沒什麽反應,雖然心裏有一些可惜,但他是絕對不會同情他的。與顧民章打了招呼後就先走了。
顧曉夢還披着李寧玉的衣服,站在龍川的屍體旁久久的看着,任由龍川的血蔓延到自己腳下。
【曉夢。】
李寧玉在她身後站着,顧曉夢聽到聲音轉過身【玉姐,我們回家了。】
顧曉夢把外套拿下來塞給李寧玉【這麽重要的東西,玉姐還是自己親手上交吧。只是被我弄髒了,要玉姐自己洗了。】
顧民章走了過來攬過顧曉夢的肩膀【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爸爸,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
【好,回家。】顧民章沖着李寧玉和她身後的潘漢卿點點頭,半抱着顧曉夢轉身離開。
李寧玉緊緊抓着衣服,看着顧曉夢已經有些虛浮的腳步,随着她的離開,一個個沾血的腳印在她後面如影随形。顧曉夢忽然整個人癱軟下去,李寧玉沒有絲毫猶豫的上前去。
【曉夢,聽爸爸話,別睡!】
如果不是因為要解決龍川,顧曉夢怕是早就撐不住了。此時她臉色慘白一片,聽到顧民章的話卻還是乖巧的點頭【好,聽爸爸的,我不睡。】
【爸爸,鞋不要了,髒。】
顧民章向顧曉夢的腳看過去,李寧玉已經先一步把她的鞋脫掉了。王田香此時也招呼顧家的車開了進來,打開車門叫道【顧會長!】
潘漢卿把顧曉夢橫抱起來放進車裏,李寧玉想要跟着一起回去,顧曉夢看着她【玉姐,你也要回家了。】
李寧玉愣在原地,還是潘漢卿拉着她後退了兩步,顧民章才上了車。車開到大門口又停下來,就聽見顧民章在叫王田香。王田香跑過去說了幾句話後就退開了,顧家的車就這樣消失在了李寧的視線裏。
王田香走到龍川的屍體面前,叫了幾個兵把龍川的屍體拖走了,李寧玉靜靜地看着。王田香吩咐人把血跡打掃幹淨,轉過身看見剩下的幾個人才解釋道【顧上尉說,龍川雖然死了,但不能否定他不是間諜,所以最好找個醫生來解刨一下,看是不是有情報藏在他身上。】
吳志國把嘴裏抽完的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熄,兩只手都揣進褲子口袋也走出了裘莊大門。
【走吧。】潘漢卿看着自己妹妹盯着顧曉夢留下的那兩行血腳印,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寧玉擡頭看了看哥哥,輕輕點點頭,兄妹兩個并肩走出了裘莊。
潘漢卿把李寧玉帶到了一個小別墅裏,解釋道【咱們之前那個家,為了除掉你們那個叛徒,已經被我炸掉了。這也顧先生的的房子,他讓我們先住着。】
潘漢卿把外套脫下來仍在沙發上【女士的吃穿用度這裏也都是齊全的,你之前的那些衣服我也都帶過來了,在二樓第一個房間裏。這裏房間很多,你可以挑個喜歡的,再把東西拿過去就好了。】
【這到底不是我們家。】
【我知道,只是這些日子以來都在為救你們忙着,沒有時間去找新的房子。等過兩天我就出去找,可以嗎?】
李寧玉看着明顯在哄着自己的哥哥嘆了口氣【哥,你不用這樣,我沒事,我甚至一點傷都沒受,就從裘莊走出來了。】
【你能活着,真的要好好謝謝顧小姐。】潘漢卿搖搖頭【你不知道她留下了一些什麽,我做間諜做了那麽多年,一時之間也想不到那麽周全。】
【她留了什麽?】
【她在花盆裏留下幾張字條,上面寫了詳細的計劃,怎麽去找黃雀,怎麽通過日本司令部來聯系那個什麽侯爵,怎麽讓侯爵主動找顧先生,顧先生和我又要做些什麽去鋪這一整條的證據鏈。還有你們那個張司令拿出來的那個針劑,也是依據她留下的信息仿造後又故意讓姓張的查到的。而我猜,龍川确實是買了那個針劑,但是還沒用。】
李寧玉坐在沙發上,這樣看起來,顧曉夢下了好大一盤棋,而她的目标就是龍川肥原,無論如何,龍川都活不了了。
李寧玉想到龍川走出監牢的時候說把他們幾個都放開,或許那個時候龍川就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而那之後所有的掙紮,都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
【我現在說不清楚,你去顧家的時候可以親眼看一看。】
【去顧家?】李寧玉擡頭看了看哥哥,随後又低下頭小聲說【她不讓我去。】
【你們在裘莊那麽多天,可以出來了自然是要先回家收拾自己,而且她又受了傷,你又不是醫生,去了能怎麽樣呢?你自己也累。】
而顧曉夢早在車開出去不久就暈倒了,額頭滾燙。
顧曉夢從進了裘莊就幾乎一直受着傷,生着病,從來就沒有好過。被綁起來打了那麽久,還和龍川肥原從下午周旋到傍晚,她的體力已經透支,全靠心裏那口氣撐着。
回到家,密斯趙給顧曉夢換完衣服是哭着從房間出來的【先生,曉夢全身都是傷......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苦。】
李寧玉這邊洗了澡出來,眼前全是顧曉夢虛弱的樣子。
顧曉夢是多燦爛明媚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今天的樣子呢?
她一定傷的很嚴重。
她一定從沒受過這樣的苦。
她一定很疼。
她會不會死?
李寧玉一下站起身,慌亂的換好衣服就要出門去。
【你去哪?】沙發上的潘漢卿問道。
【我去......顧家。】
【現在?】
李寧玉低頭看了看自己,轉身又上樓去了,再下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的是他那件軍裝外套。
【先生,有位姓李的小姐找您。】
正坐在客廳看報紙的顧民章聞言擡起頭【讓她進來吧。】
【顧會長。】
【快請坐。李科長剛逃出生天,也不好好休息就過來了。】
【我......】李寧玉抿抿嘴唇,把提着的袋子推到顧民章面前【這是曉夢的衣服。】
顧民章看了一眼,就是離開裘莊時曉夢塞給李寧玉的那一件,自然立刻明白了這到底是什麽【麻煩李科長親自跑這一趟。】
李寧玉搖搖頭沒吭聲,顧民章又說【李科長有事請說。】
【顧會長,我能不能,見見她?】
顧民章看着李寧玉【說實話,曉夢在回來的路上特別交代我,如果你來,不要讓你見她。】
李寧玉沒想到會等來這樣一句話,當下有些鼻子發酸。她不知道,明明她們一起邁進裘莊東樓去面對龍川的時候,她還那樣親密的靠着她、倚着她。一切塵埃落定後她卻不讓自己再靠近她。
【為什麽?】李寧玉擡起頭看着顧民章,眼睛泛紅,有些倔強的問。
顧民章有些哭笑不得,為什麽?他怎麽知道為什麽?
【這我也不知道,她在路上就暈了過去,醫生來給檢查過了,都是皮外傷,只是精力消耗的過了,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你不用擔心,沒事。】
李寧玉的心總算放下來一些,但依然在糾結,為什麽顧曉夢不讓自己見她?
顧民章站起來招呼李寧玉【過來。】李寧玉跟着他向裏面走。
【曉夢現在不會醒,你進去看看,沒事的,免得你擔心。】顧民章把她帶到一扇門前【進去吧。】
李寧玉沖顧民章點點頭,然後輕輕推開了眼前的門。
顧曉夢已經換了衣服,臉上也幹幹淨淨,靜靜地誰在那,就像在裘莊那麽多夜晚睡在李寧玉身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