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郁良眼眸裏暈着戾氣, 他薄唇微抿着，線條分明的五官透露着冷意，緊握的手指節泛白。他提着史軒銘的衣領，在他理智做出判斷前, 就已經揮拳就史軒銘打到在地。

或許, 在他的意識中, 他不允許別人說白糖的壞話，他也覺得自己不配靠近白糖, 可是他卻聽不得這樣的話……

白糖對于他來說就是一道光, 是一直身處黑暗的他難以觸碰到的一道暖光。

因為在那次校慶組織的合唱團中，只有白糖友好的對他笑了一個。一個笑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微不足道，可對他來說不是這樣的，每個聽過他過往的人都對他避而不見, 他們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 對他冷嘲熱諷……

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笑, 卻足以觸動郁良。

郁良認為白糖是“不同”的，他想要去接近少女，又害怕白糖在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後, 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對他避而不見。

所以, 他寧願偷偷的幫助白糖, 就算白糖并不知道是他。

史軒銘惱羞成怒，他沒想到郁良真的敢在教室裏揍他。

他犯怵的盯着郁良，嘴上卻一點都沒有要放過郁良的意思，“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就是一個瘋子嗎？”

史軒銘向前伸了伸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打啊, 你打啊，正好讓白糖也看看你這瘋子本來的樣貌。”

教室後面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再學下去，他們紛紛回頭看着郁良和史軒銘，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拉架的，因為就像史軒銘說的那樣，他們害怕郁良會像瘋子一樣“犯病”，沒人能夠和一個瘋子講道理。

郁良瞳孔一縮，脖頸處青筋隆起，他看着自己緊緊抓住史軒銘衣領的手。

郁良的手緩緩松開。

他有些慌亂，甚至稱得上是狼狽的看了看四周，發現白糖還沒有到教室，心中不由的送了一口氣。

史軒銘說的沒有錯，他害怕白糖看到陰戾的一面，他不想在白糖的眼中看到懼怕，就算他在自欺欺人，他只是想要像大多人普通人一樣……

史軒銘疼的呲着牙從地上爬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注意到郁良的雙眸失去了焦距，似乎是在愣神。他窩了一肚子火氣，逮準了機會，氣勢洶洶的一拳向着郁良去了。

可是史軒銘的拳還沒有碰到郁良，腳下卻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椅子的腿絆了一下。

史軒銘向前踉跄了一步，差點又要摔倒。他又羞又惱，低頭看着腳邊的椅子。

這個椅子剛剛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怎麽突然就跑到他的腳邊了？

有人看到史軒銘滑稽的樣子，忍不住出聲笑了一下。史軒銘氣憤的看過去，頓時班上的笑聲更大了。

史軒銘氣得一張臉通紅，他窩着火氣沒出發洩，忍不住的嚷嚷道：“艹，笑什麽笑。”

被人嘲笑的史軒銘臉色越來越黑，他罵罵咧咧的提上書包，走開之前還狠狠的瞪了郁良一眼。

你給我等着一點！

少年神情又恢複了清冷的樣子，他目光落在那突然冒出來的椅子。

史軒銘一心只想着怎麽從他的身上報複回來，所以并沒有看到，椅子突然向前移動了一小段距離，但是他看到了。

郁良本來也有一些自暴自棄了，他不願将自己陰翳的一面暴l露出來，幹脆放棄了反抗，反正比這在疼的傷他都受過。可是就在史軒銘的拳頭要砸在他的臉上的時候，椅子絆倒了史軒銘。

郁良驚愕的看着椅子，卻很快想到了今天早上收到的紙條。

是……糖糖？

他心中一暖，連清冷的氣質都柔和了許多。

非自然力量的出現的确會很讓人信服，但郁良更多的是患失患得，他怕這份善意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郁良坐回座位上，他重新拿起筆，卻沒有在紙上落筆。

無論如何，他都會緊緊的抓住這份善意。

放學後，白糖和彭小雨一起去了冷飲店。

白糖吃着自己面前的冰激淩，甜甜的香味充斥了整個口腔，她滿足的微彎眼梢。

她還不忘拿出手機登上游戲，把成熟了的【蔬菜】和【棉花】都收獲一下。

今天早上坐公交的時候，白糖還收到了游戲的推送消息，便順便點進游戲，幫助小良完成【探險】時的隐藏劇情。

小良和小雲都不在她的小鎮上，她略微無聊的在小鎮裏逛了逛就退出了游戲。

白糖坐在溫暖的冷飲店內吃着冰激淩，她挖了一勺冰激淩剛要送入嘴裏的時候，目光忽然瞟到一個少年，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少年氣質矜貴，雪白的外套卻難掩他勝雪的膚色，少年五官精致，如雕如琢，沒有一絲的瑕疵，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長而彎的睫羽輕輕垂下，遮住了少年淺糖色的眼眸，他抿着唇站在玻璃櫃前，看着裏面賣相極好的冰激淩。

冷飲店的店員看到少年長得如此好看，她不僅臉上帶笑，熱情的問道：“請問您想要什麽？”

店員一眼就看出少年身上的衣服都是一些奢侈牌子，少年的一只腕表恐怕都得幾十萬。

戚雲微啓薄唇，眼中劃過一絲暗淡，他伸手隔着玻璃輕輕指了指一款冰激淩。

光潔的玻璃上印刻着少年精致的五官，櫥燈都無法與之相争輝。

店員立馬給戚雲新做一份一摸一樣的冰激淩端了出來。

戚雲柔軟的發絲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額間，他擡手指了指店員身側的方向。

店員下意識的看了過去，一排包裝袋挂着櫃臺的下方，“你是要帶走嗎？”

戚雲微微颔首。

店員奇怪的瞧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少年長得的确很賞心悅目，但就是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戚雲接過冰激淩，矜貴優雅的氣質和店內顯得有些各格格不入。

他轉身要離開，可是卻被身後的一道身影給攔住了。

來人微微低頭，輕聲道：“少爺！”

＊

高管家一身西裝穿得□□，盡管他極為注重保養，但是眼角的細紋還是暴露了他早已不再年輕。

他看似對戚雲恭敬，但行為舉止上卻沒有一點要尊重戚雲的意思。

戚雲在看到高管家後，臉色微微有些慘白，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袋子。

高管家一手奪過戚雲手裏冰激淩，他目中流露着鄙夷，“少爺，還是由我幫你提着吧！”

“不過，要是讓先生知道您偷偷跑出來就是為了來買這些東西話，先生一定會會大發雷霆的。”

高管家嘴上說着勸告戚雲的話，語氣則是在威脅。

他晃了晃手中的冰激淩，似乎下一秒就要講手中的冰激淩扔出去。

他在戚家做了十幾年的管家，戚家也算得上是頂級豪門了，他每月的工資數目不小，但是他樂于做這個管家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高額的薪酬。

他最喜歡的便是看這些豪門為了所謂的臉面或者是醜聞，作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高管家笑眯眯的看着眼前這個敢怒卻不敢言的少年，不過有一點不對，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戚雲天生失聰，他聽不到聲音，不能正常說話。

這些年，戚雲倒是憑借着他自己努力學會了唇語。

戚雲的父親又是極為好面子的人，他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并且追求極致的完美，所以戚雲的存在就成為了他人生的污點。

戚父不允許戚雲随意出門，他給戚雲請了家庭教師，不允許他去學校學習，不帶他出息任何聚會宴會，這就致使很少的人知道戚父其實還有一個兒子。

戚父對待戚雲嚴厲至極，只要戚雲犯一點小錯，就會被關在房間內，不許外出。

戚雲苛求自己完成戚父的各種要求，但是只要他是啞巴，他就永遠不能讨得戚父的歡心。

少年渴求父愛，但這也是他永遠都得不到的。

高管家就是被戚父聘請來“照顧”戚雲。

說是照顧，不過是一種變相的監控罷了。

一開始，高管家對于年幼的戚雲十分的厭惡，他不喜歡小孩子，因為小孩子只會不講道理的，無休無止的哭鬧。

但很快，高管家就發現不對的地方，比起同齡的孩子，戚雲表現的實在是過于安靜了，更不用說他天生失聰，性格本應該比別人更容易崩潰。

戚雲摔倒後會自己爬起來，不哭不鬧，就算高管家故意不理睬戚雲，不滿足戚雲的一些要求，戚雲也不會向戚父告狀。

高管家漸漸的懂得了用戚父的名義來脅迫少年來做一些他并不願意做的事情。盡管戚雲滿是不情願，但他不想惹戚父發火，所以他都會逐一的去完成。

戚父和戚雲的關系，在高管家看來就像是逗了一般，他拿着高額的工資，以戚父的名義欺負着戚雲，并且樂此不疲。

他自認為自己學歷也不低，有才能卻得不到重用，只能來給這些富豪打款當傭人管家，他心底不服氣，便拿戚雲來出氣。

戚雲越慘，他便覺得心情越舒暢。

＊

高管家擡了擡下颚，目光陰沉。他沒有想到戚雲居然趁他不備偷偷跑了出來，害他為了找戚雲着急了大半天。

要是讓戚父知道他這個殘缺的兒子跑到外面到處晃蕩，他恐怕不僅僅是要被扣工資那麽簡單，他很大概率的要被戚父大罵一頓并且趕出戚家。

一想到戚雲差點害自己沒了穩定的工作，高管家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他只是戚家的傭人，不能明着對戚雲表示不滿。

高管家漫不經心的看着手中的冰激淩，他沒有想到戚雲偷偷跑出來就是為了買一個冰激淩。

不過想來也能夠理解，戚雲被戚父管的那麽嚴，像是一般的零食，戚父都是不允許戚雲吃的，更不用提這外面賣的冰激淩了。

若是被戚父看到了，難免不會對戚雲大發雷霆。

高管家幸災樂禍的看着戚雲，他極為享受看戚雲不得不放棄他想要的冰激淩，明明只是一個冰激淩，戚雲也不能得到。

戚雲身為戚家的少爺，只能被他欺壓，高管家的扭曲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不會主動讓戚雲放棄冰激淩，但他會讓戚雲放棄他想要的東西?輕?吻?最?萌?羽?戀? 整?理?。

＊

高管家眯了眯眼眸，催促道：“少爺，我們走吧！”

戚雲精致的樣貌本來就吸引了店內不少人的側目，再加上高管家一口一個的“少爺”，此時更是引來了絕大多數人的大量。

戚雲擡眸看了一眼高管家手中的冰激淩，便不找聲色的移開了目光，他輕抿着薄唇，擡手揮了一下，側身走過高管家的身邊。

戚雲身後的高管家不懷好意的故意問道：“少爺，冰激淩您不要了嗎？”

戚雲腳步一頓，玉雕的面容上覆上一層陰霾，他身側的手微微握了一下，而後又無力的松開。

戚雲目光沉了一下，邁着修長筆直的腿走回來高管家的身邊，伸手将原本就屬于他的冰激淩給奪了回來。

許是高管家沒有想到戚雲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他愣了一下，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的冰激淩已經被戚雲奪走了。

戚雲目光落在了一處，他走了過去，将包着冰激淩的盒子放在了白糖面前的桌子上。

他垂眸看了看白糖，示意他将冰激淩送給了白糖。

戚雲感受到白糖詢問的目光，他食指和拇指輕撚了一下，目光閃躲着，耳畔像是被火灼燒過一樣變的滾燙。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選擇把他無法帶走的冰激淩送給白糖，但就是覺得白糖的長相讓他莫名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并且這種熟悉感的感覺居然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他想把好東西都留個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女。

讓戚雲尤為在意的是他居然有些羞澀，雖然他常年出不了幾次家門，但他不至于會對着陌生人害羞。

好奇怪的感覺！

戚雲見白糖疑惑的看着他，他下意識擡起指節分明的手做了個手勢，而後才想到白糖可能根本看不懂手語。

戚雲目光暗了一下，一絲失落在心頭暈染着，本是柔和的燈光卻讓他覺得十分炫目。

他沒有再過多的停留，而是轉身離開了。

戚雲不願高管家向他的父親告狀，盡管他知道高管家是故意而為之，也只能忍氣吞聲。

反正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麽一次了。

戚雲明知道無論他怎麽的努力，戚父都不會改變對他的看法。

戚雲看着路邊如同星辰的燈光，他張了張嘴，終是無聲。

他要是能說話，能發聲就好了……

這樣，或許爸爸就不會嫌棄厭惡他了。

＊

随着戚雲身影的離開，白糖的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冰激淩上。

冰激淩融化了大半，幾個口味都混合到了一起。

桌子上留着戚雲離開前放下的冰激淩。

白糖拿着勺子攪了攪融化的冰激淩，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剛才的少年莫名的有些眼熟，要是給少年的面容模糊一下的話，

就很像她的……

彭小雨興奮的握住白糖的手臂晃了晃，她也顧不上吃冰激淩了，“剛才的那個男生長得好好看呀！”

“這是他送給我們的嗎？”

“也不能說他帥，就感覺他長的特別賞心悅目！”

白糖被彭小雨喚回了思緒，說實話她剛才光顧着拿那個少年和她的居民做對比了，倒是注意力沒有被少年的顏值所吸引。

“呃……是挺好看的！”白糖點點頭。

只是他為什麽要把冰激淩送給她呢？

彭小雨一心只想着戚雲無暇的五官，也沒能聽出白糖的話略微有些敷衍。

“是吧，是吧！”彭小雨興奮的說道，“而且那個人還叫他什麽少爺，哈哈哈，感覺就像是從小說中走出來的一樣。”

彭小雨在空中比劃了兩下，學着戚雲的樣子做了兩個動作，“這個是……什麽意思啊！”

彭小雨的動作和戚雲的比起來笨拙了許多，更是少了一份從容與優雅。

白糖忍着笑，“他是想把冰激淩送給我們，至于我們怎麽處理這冰激淩，他就不管了。”

彭小雨瞪大了眼睛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啊！”

她皺了皺眉頭，有些惋惜的說道：“這麽好看的小哥哥居然不能說話，真是有些可惜。”

本來很完美的一個人，卻有了瑕疵，盡管有了瑕疵的少年依舊奪目，但就是少了些什麽，就如同玉器有了裂紋。

白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她偷偷掏出來手機打開了游戲。

怎麽想都覺得有點像，她要是不弄清楚的話，恐怕一整天都會在意的。

“對了，”彭小雨請拍了一下桌面，把白糖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今天早讀之前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白糖看了看手機上游戲加載的畫面，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什麽事情呀？

”

彭小雨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圍，在确定沒有認識的人後，她才小聲說道：“郁良是不是喜歡你啊！”

白糖一愣，她也顧不上手機裏的游戲了，擡眸看着彭小雨。

雖然她并不知道彭小雨從哪裏聽到的着荒謬的傳言的，但郁良是決定不可能喜歡她。

她上次不小心看到了郁良脖頸處的傷痕，郁良不記恨她就不錯了，又怎麽可能會來喜歡她。

白糖想到少年冷逸的目光，以及關于少年在小說中反派的身份，她很沒有骨氣的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