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還有些嬰兒肥,跟你家小銘同學瞧着更像。再說了,你這人吧,如果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大抵是沒這個耐心去帶的……”
蕭銘:“……”如果不是他本尊就坐在這裏,差點就信了安院長的一派胡言。
洛川心志堅定,沒受一絲蠱惑,語氣平靜地提出質疑:“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相信蕭銘的人品,不會做出未婚生.子的事情嗎?”
“我當然相信他的人品啊,可萬一是你強了他,他忍辱偷生不得不生下……”
洛川屈指敲了敲茶幾:“越說越離譜了。”
“咳咳。”安焱輕咳了聲,意識到再繼續下去,他很有可能會遭殃,連忙轉移話題,“這孩子,你準備怎麽辦?”
洛川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先養着呗。”來療養院之前,他本就沒抱太大的希望,一個六歲的小家夥罷了,他又不差那點夥食費,難不成還養不起?
“看來你挺喜歡他的嘛,真難得。”安焱感慨道,養小孩是個挺耗費精力和心思的活,他知道洛川這人一向怕麻煩,這會兒卻願意養這孩子,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洛川沒否認,事實上連他自己都覺得挺神奇的,誤會澄清,發現小銘同學并不是他兒子之後,他居然沒将人送走,說什麽東西都買齊了不想浪費也不過是欺騙洛湘的借口罷了,那點錢,他還不至于斤斤計較。
這小家夥,他越瞧越喜歡,可惜,終究不是他兒子,遲早要離開的。
話題終于脫離了紅色警報的範疇,蕭銘剛松了口氣,聽到洛川輕描淡寫地一句“我先養着呗”,差點感動哭了!他原本還在擔心,安吉拉療養院這一趟,對于洛川來說,可謂是毫無所獲,還倒貼了一大筆錢,回去後指不定要後悔呢。
安焱又道:“不過養孩子可不容易,六歲差不多該上小學了吧?”
剛剛松懈下來的蕭銘再度提起了精神,覺得自己還是放心得太早,六歲那年,他好像剛上一年級?
安焱:“你要送他去學校,還是準備請家教?在找到他的家人之前,你先養着自然沒問題,萬一一直找不到呢,對你來說可能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是你爸媽知道麽?你說你這還沒到三十呢,婚都沒結,就先多了個小尾巴,以後可怎麽找媳婦?兩人世界多個電燈泡什麽的……”
蕭銘捂臉,恨不得給安院長跪下了:求求您老閉嘴吧!
他又不是要在洛川身邊待一輩子,等風頭過去了,自然會回去,所以事情真不用想那麽長遠啊!可惜,如此真相,他卻沒法告訴任何人,說出來估計也沒人信。
洛川嘴角微微一抽,顯然也有些吃不消安焱這副話痨附身的架勢,淡定地丢出五個字:“你老婆喊你。”
下一秒,還在侃侃而談的安院長立馬跳了起身,一臉谄笑地跑去了廚房:“阮阮,我來了!”
蕭銘輕吐一口氣,往沙發後背靠了靠的同時,暗戳戳地偷瞄了一眼旁邊的男人,洛川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喜怒難辨,讓人捉摸不透他心底的真實想法,他也無法準确判斷,剛才安院長那番碎碎念究竟在洛閻王心底留下了多少痕跡。
阮阮的廚藝果然跟安院長吹捧的那般,特別棒,之前已經被阮阮出品的甜品小零食收服的小銘同學,在看到飯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六菜一湯後,徹底被院長夫人征服了!
“阮阮姐總厲害!”糯糯軟軟的聲音帶着不加掩飾的歡喜,蕭銘是誠心誠意地誇贊對方,可是——
此言一出,氣氛卻詭異地尴尬了。
足足安靜了一分鐘後,安焱故作不滿地“怒斥”蕭銘:“小家夥,你這就不厚道了啊,你喊我安叔叔,居然叫我老婆阮阮姐,你是不是想挖我牆角!”
幾乎是同時,阮阮低沉中性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是姐姐,是哥哥。”
蕭銘一臉懵圈地望着院長夫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剛才一直覺得怪怪的,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毫無曲線可言的身材,還有偏中性化的長相,這分明就是……一個男扮女裝還化了妝的爺們啊!
“阮阮哥哥!你的廚藝真是棒棒噠!感覺自己今天能多吃一碗飯了!”
安焱看着小銘同學在短暫的震驚過後,一臉乖巧地喊哥哥,笑容特別純粹,一時間,心頭暖洋洋的:終于明白為什麽脾氣那麽暴躁的洛川會喜歡這孩子了,太踏馬招人喜歡了!就連阮阮都對這小孩笑了好幾次呢。
“老洛,這孩子真可愛,哪天你要是不想養了,記得通知我,我跟阮阮都十分樂意接盤的!”
洛川斜睨了他一眼,用公筷給小銘同學夾了一顆紅燒獅子頭,輕飄飄地道:“不會有那一天的,你趁早死心吧。”
飯後,安焱特別熱情地留兩人住一晚上,明天天亮了再回去,被洛川冷酷無情地回絕了。
“老洛,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呢,真沒打算跟你搶小銘。”
“我知道。”洛川點頭,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加上對方如此急切地澄清,語氣明顯軟化了幾分,“是我不想打擾你的二人世界。”
提到這兒,安院長又控制不住得意了起來,頗有一副過來人經驗豐富的姿态:“老洛,你也老大不小了,聽哥一句勸,遇到合眼緣的呢,就主動一點,早點脫單,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洛川彎腰抱起小銘同學,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了。三十六歲才脫單的中年人,居然在他這個二十八歲的青年人面前顯擺,真是太過分了!
戶外的風,有點涼,迎面吹過來,蕭銘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随即想到了一件事:安院長的另一半是位小哥哥,洛川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那麽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啊,因為和諧問題,我又改書名了,後面說不定還會再改,所以沒收藏的姑娘收一下吧,免得下次找不到文了,麽麽噠!
☆、011有印象嗎
011有印象嗎
關于洛閻王的性取向問題,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因為大多數人都認定了一個事實:這個脾氣暴躁又毒舌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家夥,這輩子注定孤獨終老!誰會瞎了眼看上他啊。
蕭銘以前也是這麽想的,然而,退圈後的洛川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現象,還是挺引人矚目的,尤其是這将近一米二的大長腿,這張經常面無表情卻棱角分明又硬朗帥氣的臉,他不說話的時候,光往大街上一站,十個人裏面起碼有八個人會回頭多看他一眼。
風有點涼。洛川伸手擋住了小銘同學的後腦勺,同時加快腳步走向停車位。
蕭銘察覺到他的舉動,心中一暖:這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語并不可怕,怕就怕這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
幸好,他對洛川沒其他想法。
也幸虧,在對方眼裏,他現在只是一副六歲孩子的身體,不需要過分的防備和警惕,他們可以安然無恙,相安無事。
路上兩個多小時,等回到洛川的別墅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早就過了晚飯時間。
蕭銘吃飽喝足後,坐在副駕駛座上,心安理得地合上眼睛睡了一覺,連車子停下來都沒察覺到,最後還是被洛川抱了回去,等他迷迷糊糊地睡醒,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兒童床上。
這顯然不是洛川的房間。
淺藍色的牆壁上,卡通風格造型的鐘表滴答滴答地響着,正好指向九點整。
他坐起身瞄了一圈,發現房間裏面大多數的擺設和家具,都是不久之前,洛川帶着他去挑選的那些。
“醒了就起來刷牙洗臉。”低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蕭銘吓了一跳,怔了怔,才發現這個房間連着隔壁主卧,牆上有一道門,連通了兩個房間,這會兒門開着,洛川已經換了一身居家服,正站在門口,打量着他:“你今天該洗澡了,小銘同學。”
“……哦。”
“再不洗澡,就要臭出來了。”對方又說。
蕭銘默然,心底忽然又一種不大妙的預感,很快,他的預感變成了可怕的現實。
浴缸裏的水已經調好了溫度,換洗的睡衣也早就擱在了一旁,但是——
“你要穿着衣服進浴缸?”洛閻王板着臉,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語氣硬邦邦的,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蕭銘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
“叔叔,我自己會洗澡的,你不用擔心。”小家夥仰着頭,糯糯軟軟地說,黑葡萄一樣圓潤的大眼睛閃爍着清澈的光芒。
“嗯。”洛川應了聲,卻沒退出去的意思,“我在旁邊看着你。”
他剛剛百度過了,五歲到八歲的孩子可以開始學習自己洗澡,小銘同學瞧着挺機靈的樣子,這點動手能力估計還是有的。
然而,幾個衛生間的浴缸,都是成人規格的,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他最好還是在一旁守着比較安全,畢竟這麽個糯米團子,脆弱的很,萬一嗆水了,到時候更麻煩。
蕭銘窘,他當然知道洛閻王沒有別的意思,純粹就是努力扮演好一個有責任心的臨時監護人!如果他骨子裏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自然不會那麽尴尬了,偏偏他是個成年人,還是一個性取向小衆的成年人,剛剛經歷過安院長和他的小嬌妻那一檔子事,還暗戳戳地揣測着洛閻王的性取向……
“需要幫忙嗎,小銘同學?”洛川斜倚在牆角,雙手抱臂,見小家夥半天沒動靜,不禁疑惑:是浴缸太高了,爬不進去?
“不用,叔叔。”蕭銘笑着拒絕,背過身去,一股腦兒地将自己扒光後,爬進了浴缸,溫熱的水流将身體包裹起來後,緊繃的神經也跟着舒展開來,好舒服啊!
“沐浴露在你的右手邊。”洛川走上前,将丢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扔進洗衣籃。
聲音從近在咫尺的地方響起,蕭銘猛然一驚,往後退去,浴缸邊緣太滑,他差點一頭紮進水裏,摔倒之前,被洛川及時拽住了胳膊:“小銘同學,真的不用幫忙嗎?”
洛閻王的語氣帶着不加掩飾的質疑。
蕭銘擡頭瞄了他一眼,水霧氤氲中,男人線條冷硬的臉依舊沒有一絲軟化的痕跡,顯示着他此時并不怎麽愉悅的心情:“雖然我不是你的爸爸,也算是你的長輩,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向長輩求助并不丢臉。你是男孩子,更加不能像小女生那樣矯情,知道嗎?”
矯情……蕭銘囧,改天有機會他一定要跟洛閻王的語文老師好好溝通一下:您的學生遣詞造句實在太亂來了。
“站好。”語氣嚴肅又不容置疑。
“!”蕭銘條件反射,立馬擺了個立正的站姿,随後一囧,他側過頭去,悄悄地瞄了眼坐在浴缸邊緣的男人:袖子挽到了胳膊肘的位置,長臂一伸,将那瓶兒童專用沐浴露撈了過來,擠了一坨到沐浴球上,動作熟練的打泡,細膩的泡沫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檸檬香,跟洛川身上的味道明顯不一樣。
“今天我先教你怎麽洗澡,好好學,明天自己洗,知道嗎?”
“嗯。”蕭銘小雞啄米般點頭,心跳加速的感覺,他有點方,要是将來哪天,東窗事發,洛閻王知道自己曾經趕鴨子上架給一個成年男性洗過澡,不知道他到時候會不會……崩潰?
幸好自己是男生,要是個女孩子的話,估計洛閻王更崩潰,畢竟男女有別。
“先用毛巾把身體打濕,然後把泡沫塗到身上。”洛川一板一眼地教育小銘同學,“每個地方都要塗上,臉不用洗,小心點眼睛別進水……”
“我還沒洗頭。”蕭銘小聲地提醒。
洛閻王神色微變,卻仍是一副淡定至極的模樣:“嗯,先洗澡也一樣,等會洗頭。”
蕭銘默然,這個生活啓蒙老師不合格啊,順序明顯弄反了,想來洛閻王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給小孩子洗澡,表面瞧着挺老道的,實際上還是個新手。
忙活了近一個小時後,澡終于洗完了,蕭銘摸摸剛吹幹的頭發,正準備回自己房間去睡覺,忽然被洛川叫住。
“小銘同學,你認識他嗎?”洛閻王手持平板電腦,将屏幕轉了過來,狹長鳳眸靜靜地注視着渾身香噴噴的糯米團子。
蕭銘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心底咯噔了一下,擡頭迎上對方審視的目光,暗道:安院長的一句無心之言,加上後來院長夫人的随口猜測,果然在洛閻王心裏烙下了痕跡。
“有印象嗎?”洛川再次出聲。
“嗯。”蕭銘遲疑了下點頭,思緒飛轉的同時,想好了臨時對策,“我在洛湘姐姐的手機裏面見過他的照片。”
也就是說,并不認識?洛川得出這一結論時,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竟然松了口氣。不過——
“小銘同學,為什麽洛湘是姐姐,我是叔叔?”他們明明是兄妹,也只差了三歲而已。
“因為以前有人教過的,女孩子都喜歡被別人喊年輕一點啊。”蕭銘記得剛入圈那會兒,經紀人李姐就說過,女生的年齡是秘密,哪怕對方的年齡足夠當你.媽了,你笑着喊一聲姐,比什麽都有用。
洛川眉梢微抖:這孩子絕對是被人教壞了,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撩妹的精髓!
作為臨時監護人,洛川深感責任重大,他将平板擱在沙發上,上前兩步,蹲下.身,目光平視小銘同學,義正言辭道:“你現在才六歲,不該把精心放在如何讨好女生身上,知道嗎?”
蕭銘窘:“……”洛閻王這是腦子進水了嗎?為什麽思維能那麽跳躍?
望着小銘同學一臉懵懂迷茫的模樣,腦子進水了的洛閻王再次開口:“還有,從現在開始,改個稱呼,叫我哥哥。”
呵。蕭銘嘴角微抽,所以最後那句才是重點?
他忽然想皮一下:“好的,叔叔!”語氣誠懇,表情真摯,笑容明媚又燦爛。
洛川看着他眉眼彎彎,隐約有點小得意的樣子,沒忍住,伸手捏了捏那張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皮這一下,你很開心?”
蕭銘果斷搖頭,心中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低調,做人要低調。
然後便聽到對方說:“明天帶你去學校。”
“……”
見小家夥明顯一臉抗拒的表情,洛川的心情奇異地好轉了幾分,故意反問:“怎麽,高興得都合不攏嘴了?”
呵。呵呵。高興個毛線啊!蕭銘欲哭無淚,他竟然要淪落到跟一群小學一年級的小豆丁為伍了嗎?
太殘忍了。
“叫我一聲哥哥,或許我可以考慮改變主意。”洛川試圖利誘。
厚顏無恥啊。蕭銘果斷地鄙視他,都奔三的人了,居然在這裏欺負一個小孩子,真是不要臉。他又不是真的才六歲,豈會輕易上當受騙!
“哥!”脆生生又果斷的一聲。
哎,現實太殘忍,低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洛川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以他對小銘同學的粗淺了解,這小東西瞧着又軟又萌,其實骨子裏跟他一樣固執,結果這突然蹦出來的一聲“哥”,愣是甜得他心都化了。
“乖。”他強作鎮定地點點頭,摸摸對方的腦袋瓜,繼續說,“明天帶你去游樂場玩。”
☆、012誤會還是陰謀
012誤會還是陰謀
然而我并不想去游樂場。蕭銘心說,洛川卻沒給他拒絕的餘地,動作十分迅速地送他回房間,讓他趕緊睡覺。
第二天,不那麽湊巧,下雨了。
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絲,蕭銘輕輕松了口氣:真好,不用去游樂場了,他畢竟不是真的六歲,對那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并沒有多少興趣。
在确認過母親的安危之後,如今他最在意的事情便是:他的身體如何才會恢複正常?
他不可能躲一輩子,突然失蹤,公司那邊或許短期之內還能封鎖消息,時間一久,根本瞞不住,到時候他再回去,說不定還會出一堆亂子,以及——
最讓他頭痛的,還是路老那邊,這位背景神秘又強大的大佬,連安院長都得罪不起,那樣一位大人物,為什麽偏偏執着于一個玄之又玄的“言靈師”?
問題接踵而來,蕭銘一邊思索着,秀氣的眉微微蹙攏,一臉苦惱的模樣引來洛川幾次側目。
“不就是沒能去游樂場嘛,你就這麽難過,小銘同學?”
蕭銘回過神來,搖頭:“……沒有。”他一個成年人,怎麽會為了這點小事難過,他擔心的那都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好嘛!
洛川見他一副焉了吧唧的樣子,明顯就沒說實話,要是換做其他人,他早就怒了,偏偏對着這麽個小東西,他倍感無奈,各種無從下手,正絞盡腦汁想對策,手機響了。
是洛湘打來的:“哥,跟你說個好消息,我找到小銘的親人了。”
洛川愣了下,眉心微蹙:“你說什麽?”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回去以後,在那個關注被拐兒童的愛心基金網站上逛了一圈,發現裏面有一則尋人啓事的信息,跟小銘相似度很高,貼出的照片也很像,我撥了上面的手機號碼,已經跟對方聯系上了……”
電話另一端,洛湘的聲音一直沒間斷,後面的內容,洛川卻沒聽進去多少,他心不在焉地轉頭看向盤腿坐在沙發上的小家夥,心情莫名地沉重。
馬上就要光明正大地甩掉一個大麻煩了,他竟然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不對勁。
“哥,我跟他們約在了清江路216號的藍山咖啡館,你現在帶小銘過去吧,我也在去那兒的路上了。”
“……嗯。”洛川面無表情地結束了通話,坐在原地,半天沒動靜。
手機的隔音效果太好,蕭銘坐的稍微遠了點,并沒有聽到電話另一端洛湘說的話,這會兒看洛閻王突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免好奇:“叔叔,你這是怎麽了?”
糯糯軟軟的聲音傳入耳廓,洛川眸光微動,看向小銘同學的眼神特別複雜,半晌,他才站起身,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弧度:“洛湘幫你找到家人了。”
“!”蕭銘震驚地張大眼睛,怎麽可能!?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的媽媽,這會兒還躺在安吉拉療養院裏面,昨天他才親自确認過。
是搞錯了?還是一場陰謀?
他緊張地望着洛川,雖然昨天對方在安院長面前承諾過,願意養着他,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對方發善心收留他,而如今……
洛川上前,輕輕捏了下小家夥的臉蛋:“小銘同學,起來穿鞋,跟我出去一趟。”即便不舍,他終歸只是一個外人,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這小東西跟家人團聚。
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一想到這滿屋子的兒童用品,就這麽浪費了,他的心就好痛!唔,一定是因為這樣,浪費可恥。
蕭銘整個人都是懵的,直覺告訴他,前面有個坑,正等着他掉進去,他不能再向前了,但他卻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去說服洛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将小銘同學第一次穿的衣服整理好,塞進他原先背着的雙肩包,洛川抿着嘴,神色淡漠地拎着包,走向一臉不安的小家夥,将另一只手伸到對方面前:“走吧。”
蕭銘猶豫着将手放到男人的手心上,小聲地說:“叔叔,我不大記得以前的事了,怎麽确認他們就是我的家人呢?”
聽着這小家夥明顯不安的聲音,洛川的心莫名堵得慌,一個強烈的念頭沖破重重阻礙,順利抵達他的大腦皮層:他又不差錢,就這麽一個小東西,又不是養不起,為什麽他就不能自私一點,幹脆爽約得了!
然而,這個不符合他三觀和作風的念頭,很快被理智強行驅散,他動作溫和地握住了小銘同學的手掌,聽着自己冷靜地回答:“別怕,有我在。”如果來的人沒法給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跟小銘同學的關系,他是不會輕易将人交出去的。
藍山咖啡館。
洛川帶着蕭銘過去的時候,洛湘已經等了一些時間了,正跟對方聊着孩子的事情。
蕭銘這一路上,想了不少對策,打定主意,如果是對方搞錯了,自己并非他們要找的孩子,那便皆大歡喜,如果對方早有預謀,他就算不要這張老臉,也要抱緊洛閻王的大.腿,死活不撒手。
“哥,你來了啊,快坐。”洛湘連忙起身招呼,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她哥似乎心情不大美麗,真是挺奇怪的!
坦白地說,她第一眼看到小銘同學,是打心底喜歡,甚至想不顧她哥的阻攔,将人帶回家去收養,可她畢竟也不是任性嬌縱不懂事的千金大小姐,聽了洛川一番義正言辭的說教之後,聯想到丢了孩子的家庭正在苦苦尋找自己的孩子,便立馬打消了念頭。
回家之後,她便立刻着手替小銘同學找家人的事情,沒有大張旗鼓地在網上發消息,而是特地跑去了關注被拐賣兒童的幾個尋人網站。
“小銘,我的兒子,可算找到你了!”
蕭銘剛坐下,就見洛湘身旁的女士眼淚刷刷地往下掉,一副激動又欣喜的模樣,他忍不住皺了下眉:這人的年齡約莫三十左右,面容姣好,衣着得體。女子旁邊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高高瘦瘦的,長相白淨,渾身散發着一股儒雅的氣質。最重要的是,女子的五官長相都跟他有些相似的地方!
然而,他并不認識他們。
這是個陰謀。
蕭銘的心情明顯沉重了幾分,對方很有可能是路老那邊派來的人。
怎麽辦?他焦慮不安地握緊手心。
女士一邊拿手帕擦着眼淚,遲遲不見小銘同學有所反應,不禁疑惑地問道:“小銘,你這是怎麽了?不認識媽媽了嗎?”
“小銘,我是你爸爸啊,你,怎麽了?”一旁的男人也跟着開口,夫妻倆困惑地對視一眼後,齊齊将目光轉向洛湘,那位女士聲音哽咽着詢問:“洛小姐,請問我兒子這兩天有發生什麽事情嗎?他好像不認得我們了。”
洛湘在洛川來之前,已經跟這對夫妻聊了不少,對方還特地将戶口本都帶來了,還有孩子小時候的照片,單人照、全家福都有,看上去并不像作假。
洛川瞥了眼擱在桌上的相冊,沉聲問道:“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你們是他的父母?”
男人一邊輕輕拍着妻子的後背,目光沉靜地轉向洛川,語氣不卑不亢:“洛先生,首先,必須感謝您的善良,在小銘跟我們走散之後,能得到您的收留,讓他可以安然無恙地回到我們身邊。其次,關于小銘跟我們的關系,您不需要懷疑,孩子的出生證明,戶口本,還有照片,這些我們都有。”
蕭銘緊張地看着洛川接過所謂的證據,聽着對方不緊不慢,有條有理地敘說,這位女士叫杜淺淺,是一位插畫師,男人叫蕭鏡誠,是Z大歷史系的副教授,兩人的身份,洛川當場打電話确認,确有其人,并未造假,而且他們也的确有一個六歲的兒子!
這世上,真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蕭銘氣得渾身發抖,那個可怕的路老,果然比他想象中要難纏的多,他現在怎麽辦才好?洛川這條大.腿,恐怕是抱不住了,說不定,再這樣發展下去,對方極有可能還會被他拖累。
“洛先生,既然你已經确認過了,現在總可以相信我們了吧?”蕭鏡誠微笑着開口,“小銘走丢以後,我們夫妻這兩天是食不能安、夜不能寐,淺淺更是自責,那天不該帶小銘出去……”
洛川神色淡漠地放下手機,犀利的目光緊鎖目标身上:“蕭先生,有件事情我比較好奇,你說孩子走丢的地方是在家樂福超市門口,時間是當天下午四點半,可是距離我發現小銘的地點,附近并沒有你說的那家超市,這一點你怎麽解釋?”
“對哦!我哥住的地方,物業管理很嚴格的,陌生人一律不給進。”洛湘連連點頭,“而且我哥發現小銘的時間是五點鐘,那邊最近一家超市到我哥那邊,車程都超過半小時了。”
蕭鏡誠沉吟了片刻後,搖頭:“這件事,我無法解釋。但孩子确實是我們的,如果洛先生還是不信的話,我們可以馬上去做親子鑒定,醫院由你來挑。”
☆、013一場陰謀
013一場陰謀
可以做親子鑒定,醫院随便挑。也就是說,幾乎不存在作假的可能性了。
蕭銘聽到這話時,心底忽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搞錯了,他并非回到了自己六歲時候的身體,而是穿越到了杜淺淺和蕭鏡誠這對夫妻的兒子身上?
不然的話,這幾乎鐵證如山,不容辯駁的出生證、戶口本和全家福該怎麽解釋?尤其,對方根本不懼怕親子鑒定。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的話,這一查,不就馬上露餡了?
就當他快要相信自己的猜測時,卻聽到洛川說:“行,我給王醫生打個電話,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哥!”洛湘急忙站起身,狐疑的目光落在她哥身上,總感覺不大對勁!
昨天中午的時候,她哥明明表現的不大情願将人留下,如果不是她攔着的話,估計早就将小銘同學送警察局了吧?這會兒卻好似故意刁難這對夫妻,對方拿出的證明可以說是實實在在的,他卻堅持要做什麽親子鑒定,這究竟是抽了哪門子的風哦!
洛川沒理會洛湘的暗示,注意力仍在蕭鏡誠身上,看着他不帶一絲猶豫地點頭,心中微沉。
“小銘,到媽媽這兒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行嗎?”杜淺淺望着對自己仿若陌生人的小銘同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一副格外傷心又難過的模樣,看得蕭銘一陣心軟,然而他還是站在洛川身旁,沒有上前一步。
在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之前,他暫時不想下判斷。
醫院是洛川找的,做鑒定的醫生也是他所熟知的,等待的過程并不算漫長,三個小時後,結果出來了:親子關系概率99.99%。
如果這中間沒有任何程序出錯的話,這對夫妻便是他這具身體的父母?蕭銘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竟然真的是這樣?可是,為什麽他總覺得不大對呢?
他雖然已經二十四歲了,對于自己六歲時候長什麽樣,還是有着比較深刻的印象,加上從小到大,他拍的照片比較多,整個成長過程的痕跡,都詳細地記錄在相片中,他理應是不會搞錯的。
然而杜淺淺帶來的全家福中,照片上的孩子,洛湘都說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世上真有那麽多的巧合嗎?
“洛先生,這下您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蕭鏡誠溫和的聲音傳入蕭銘耳中,他茫然擡頭,看向身旁的洛川,內心舉棋不定,如果一定要在這兩人之間做出選擇的話,他其實更想選後者,至少洛閻王是他認識的,短短兩天接觸下來,發現這人的人品還是挺靠譜的。
但現實擺在面前,他沒法昧着良心不去選蕭鏡誠夫妻,目前所有的證據都表明:這兩人才是這具身體的家人,他這個外來者占據了人家兒子的身體,還要帶着敵意遠離他們不成?
“小銘,跟媽媽回家,好嗎?”杜淺淺蹲下.身,神情溫柔地望着蕭銘,一臉情真意切,“媽媽以後一定會小心的,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咱們回家好不好?”
蕭銘為難地抿着嘴,他沒法去傷害一個無辜的母親,縱然他的內心仍在抗拒着,他猶豫了下,擡頭望向洛川,不料對方也正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他,四目相對,兩個人什麽都話都沒說。
洛閻王一言不發的時候,正常人實在太難從他眼中讀出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蕭銘努力看了許久,看得脖子都酸了,最後不得不放棄了心底那一絲孱弱的掙紮聲,轉向杜淺淺,弱弱地喊了聲:“媽媽。”
或許,真有那麽湊巧的事情。杜淺淺跟他的媽媽都姓杜,蕭鏡誠也跟他的爸爸姓氏一樣,仔細一看,他還發現杜淺淺長得有些像他的媽媽。
這樣的巧合之下,這對夫妻生出來的孩子,跟他小時候恰好像,似乎也能說通了,畢竟,他還跟毫無血緣關系的洛川小時候長得很像呢。
“哎!”杜淺淺喜極而泣,激動地抱住了蕭銘。
蕭鏡誠這邊跟洛川再三道謝後,準備帶着妻兒一起回去了。
“等一下,能否留個地址?”
就在三人轉身之際,洛川忽然開口,蕭銘猛然回頭,心情難以描述的複雜:或許,面冷心熱的洛閻王也是舍不得他的,可又能怎麽樣呢?他們畢竟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兩個人,這個男人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短短兩天接觸下來,讓他了解到了一個不同于傳聞中的洛川,那些曾經介懷的事情,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随風消散,這樣便是最好的……結局。
“叔叔,再見。”他微笑着低聲道。
洛川接過蕭鏡誠遞來的名片,聽到這道軟軟糯糯的聲音,眸光微動,短短一瞬後,他平靜地看向被杜淺淺牽着的小家夥,那雙黑葡萄一樣圓潤的大眼睛滿是笑意地望着他,漂亮的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精靈。
多好的孩子啊,居然不是他兒子,真是太遺憾了!
“洛湘姐姐,再見!”蕭銘說完後,轉向另一邊的洛湘,笑着揮揮手。
洛湘微笑:“再見啦小銘同學,有空我去看你。”
“好!”蕭銘重重點頭,卻也明白,這大概只是一句客套的說辭,不過他還是挺高興的,雖然遭遇路老是一件相當糟心的事情,不幸中的萬幸是,發生意外後,他遇到的都是好人。
離開醫院後,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蕭銘坐在後排座上,琢磨着将來的日子該怎麽辦,既然這具身體不是他的,那麽原本的主人去哪兒了?按照蕭鏡誠夫妻倆的說法,孩子是在超市外面走丢的,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杜淺淺坐在副駕駛座,回頭對他說:“小銘,咱們回家還要開一個小時的車,你要是累了的話,就先眯會兒,你左手邊有塊毛毯,記得搭在身上。”
“好的。”蕭銘乖巧點頭,一側目,果然看到一塊兒童毛毯,剛拉起來,發現毯子下面擱着一個文件袋,跟他先前在咖啡館看到的是同一個,裏面裝的應該就是他的出生證明、戶口本和相冊之類的東西。
他擡頭看了眼前排的倆夫妻,一邊扯過毛毯蓋在身上,一邊悄悄地拉開了文件袋,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好奇或者其他的,就是想看看。
這一看,他卻着實吓了一跳:出身證明和戶口本上的“蕭銘”居然逐漸變形,最終變成了……蕭明!
他屏住呼吸,将控制不住顫抖起來的手藏進毛毯,再次低頭看向姓名欄,還是蕭明!
他若無其事地将東西放了回去,察覺到蕭鏡誠正從後視鏡中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心中一沉,直覺這東西,果然很玄乎,偏偏能在緊要時刻救他一命。
又到了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媽,我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可以看下相冊嗎?”
杜淺淺看了眼旁邊的蕭鏡誠,見他微微颔首,便笑着回頭:“當然可以啊,在你旁邊的文件袋裏面呢,這只是一部分照片,更多的放在家裏。”
蕭銘搬出相冊,翻開第一頁的同時,狀似随意地問:“媽,我們家很遠嗎?”
“說遠也不遠,現在出門有私家車、地鐵都很方便了,你要是不舍得這裏,過幾天媽媽再帶你來玩啊。”杜淺淺耐心地跟他聊着,見他表情并無異常,這才回過頭去。
蕭銘低着頭,不緊不慢地将相冊一頁一頁翻過去,心情越來越沉重,這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可是剛才在藍山咖啡館,洛湘和洛川兩人分明先後檢查過的,尤其是洛川,他相信以那人的謹慎程度,如果是這樣粗劣的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