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等一下。”族長慢悠悠地開口,短短三個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愣是将蕭銘整個人釘在了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他勉強扯了下嘴角,擠出一絲讨好的笑容:“族長,您還有其他事嗎?”他記得杜岚說過,早在六十年前,族長就已經是高階言靈師,具體屬性究竟是祝福系,還是詛咒系來着?不過他既然能讓路有為在床上躺半年,卻沒受到反噬,那麽應該是祝福屬性的吧?

“下面我要教你的事情,書上沒有,過來,坐好,咱們繼續說。”族長不緊不慢地說着,只聽到他輕輕打了個響指,蕭銘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轉身,乖乖地回到了蒲團上,規規矩矩地落座。

我屮艸芔茻!

蕭銘強作鎮定地喊了聲:“族長。”你現在看上去略可怕。

後半句話,他沒敢說出口。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是一種無知無畏,也存在了僥幸的成分,可他畢竟不是小孩子,短短十幾天,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讓他充分意識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句話的真谛。

最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想把族長惹惱了,萬一對方一怒之下,将他禁锢在杜家,一定要讓他從此斷情絕愛接下這個族長的位置,豈不是要完?

族長溫和地笑了笑,說道:“你能單憑一面之緣,就記住我的氣息,利用空間位移術的便利,準确地找到我的位置。這一點,我很意外,杜家言靈師一脈之中,數百年來,你是第一個辦到的。”

那慈祥中充滿欣慰的目光,讓蕭銘渾身一哆嗦,連忙反駁:“族長謬贊了,我只是碰巧,運氣好了一些。”

族長從善如流:“好運也是實力的一種,這就更加證明,你是我族最适合的繼承人。”

蕭銘欲哭無淚,早知道會這樣,他寧可裹着被子去找二姨或是小姨了。

所幸,族長沒有在繼承人的話題上繼續下去,話鋒一轉,拐向了正題:“先祖将言靈師一脈,依據咒術的效果劃分為兩大天賦,祝福屬性和詛咒屬性,由此誕生了兩大分支。前者備受世人推崇,後者則被因為一些偏見而不受待見。”

蕭銘一邊安靜地聽着,一邊默默分析着:祝福系言靈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等同于錦鯉,錦鯉體質自然是人人羨慕,想要親近和交好的。而詛咒系言靈師說難聽點,豈不是跟烏鴉嘴有的一拼,好的不靈壞的靈,不讨人喜歡簡直太正常了。

不料,族長卻說:“然而,這是一種錯誤的認知。”

唔,敢于批判先祖的族長大人威武。蕭銘心說,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困惑:“為什麽?”

族長目光專注地盯着蕭銘,神情嚴肅:“言靈師的咒術,跟人類手中的武器一樣,心中存留善意者,手持利器用于守衛一方安定,心存惡念者,武器便是傷人的利器。”

蕭銘心中微動,直覺告訴他,族長在暗示什麽。

可惜族長說完這句話後,卻忽然打了個哈欠,擺擺手,一副老無賴的模樣:“哎,老了啊,身子骨不中用了,小銘啊,今天的授課就到此為止吧,咱們明天繼續。”

這感覺,就在跟驢子面前吊了根胡蘿蔔騙它往前跑,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死活不讓它吃到嘴裏一樣。

族長的意圖,已經跟司馬昭之心一樣路人皆知了,他想卸下肩上的重擔,于是迫切地想找個繼承人。

蕭銘雙手握拳,擱在膝蓋上,陷阱就擺在那兒,答案就在陷阱裏面,跳還是不跳?

他當然是……不跳了。

“族長,蕭銘是個俗人。”

剛站起身的族長回頭,居高臨下地望着端坐在蒲團上的小豆丁,沉默了半晌後,說:“你心中已有牽挂之人?”

蕭銘眼簾輕垂,眼底閃過一絲迷茫:“……我,也不知道。”

族長悵然一笑,微微搖頭,想起往事,不免感慨:“也罷,你到底還年輕,有些事沒經歷過,總會抱着一些虛幻的憧憬。”

虛幻的憧憬?蕭銘眉頭微皺,擡頭看向族長,心中的疑問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理智回籠,愣是變成了其他內容:“族長,您是什麽屬性?”

“跟你一樣啊。不過我可沒你那麽好的天賦,血脈覺醒那一年,才勘破中階門檻。”

蕭銘驚詫:“您也是詛咒屬性?”可是不對啊,路有為身上有他祖父設下的天階祝福術,可免疫一切詛咒屬性的攻擊!族長如果跟他情況一樣的,又是怎麽讓路有為半年之內無法動彈的?

族長微笑點頭:“而且還沒有一絲一毫祝福屬性的天賦。”

“這、這怎麽可能?”蕭銘完全震驚了,目光閃爍着,回想先前種種,恍然大悟:初次見面時,族長使用的疾風咒,剛剛的定身咒和傀儡咒,都是屬于攻擊性為主的咒術!

族長笑容和藹:“想知道為什麽嗎?”

蕭銘誠實點頭:“想!”如果真如他所想,兩種屬性的咒術之力可以自由轉換的話,他根本就不需要努力修煉這遙遙無期的錦鯉體質,也能學會二級淨化術!

族長笑眯眯地繼續說:“拜我為師,繼承我的衣缽,杜家全部財産和人脈,都可交由你自由發配,我也會傾盡全力教會你關于言靈師的一切。”

這笑容,溫和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貍。

蕭銘讪笑:“此事關系重大,還要從長計議。”如今這寺廟裏面的和尚,都有下班的時候,可這族長之位,一旦上去了,就是一輩子的牢籠,孤家寡人,清心寡欲,看着是挺威風的,錢、權、勢什麽都有了,唯獨沒有……自由。

他若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根本不需要族長苦口婆心各種利誘,想想那潑天的財富、大把的好處,估計就點頭答應了,可他偏偏不是。

族長笑容一垮,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回去吧。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

蕭銘:哎?哎!(⊙o⊙)…

居然這麽好說話?不過——

族長大人,您是不是忘了給你弱小可憐無助的後生小輩指條明路:哪個房間可以睡覺?

眼看着族長晃悠悠地轉身,即将出門,蕭銘連忙喊住了他:“族長,我今天晚上,睡哪兒?”

“你原先是怎麽打算的?”族長回頭,給了他一個哀怨的眼神。

蕭銘再次哆嗦了下,心事被拆穿後,有那麽一丢丢的尴尬,他剛才急着起身離開,心底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回去找洛川得了。

可如今,陷阱裏面擺的誘餌實在太香了,就這麽直接離開,他心有不甘啊。

明明答案已經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點頭,妥協,一切迎刃而解,可他的頭顱這會兒仿佛千斤重,絲毫動彈不得。

“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明兒個想通了,可以回來找我,若是沒想通,就去岚丫頭那邊将就将就,或者——”族長的話沒說完,又打了個哈欠,故意吊人胃口,“你自己看着辦。”

蕭銘有預感,他最後想說的,肯定不是“你自己看着辦”這六個字,偏偏他又不能跑過去掐住族長的脖子搖啊搖,逼着對方把話說完,只好憋屈地“哦”了一聲,再次發動空間位移術。

族長說,他二姨已經跟洛川那邊聯系過了,想來是沒什麽問題的,他就放心地把目的地設為洛閻王的家門口,準備和先前那樣,落地後按門鈴等對方來開門。

“回來了啊。”聲音低沉又冷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剛一落地,就聽到了洛川的聲音,蕭銘赫然一驚:歹命啊,居然被逮了個正着。

他遲疑着轉身,卻見洛川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把實木椅子上,狹長鳳眸波瀾不驚地望着他,喜怒難辨。

蕭銘一怔,看這架勢,分明等了挺久的樣子?

他心虛地喊了聲:“叔叔。”

☆、029處境不妙

029處境不妙

蕭銘必須承認,這是他最不擅長處理的情形,這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如果洛川沉着臉罵他一頓,甚至讓他滾蛋,他都不會那麽難受。

而現實是,洛閻王左手拎着椅子,右手推開門,回頭瞥了他一眼,跟沒事人一樣:“進來啊。”

柔和的路燈下,那張棱角分明充滿冷厲質感的臉,就像工匠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讓人無法勘破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蕭銘卻有種強烈的感覺:洛川生氣了。

突然之間,他有點慌。

先前在保姆車上單獨面對路有為時,他都不曾害怕畏懼過,被族長幾次三番暗示明示,想讓他成為杜家下一任族長時,他的心跳都沒那麽亂,而現在——

感受着自己明顯加快的心跳聲,蕭銘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為什麽?

他以為,自己長大了,那種小時候犯錯被大人當場逮住時候的慌亂和不安,早已被時光湮沒,不會再出現在他身上。

洛川将實木椅子放回原位後,相當随意地問了句:“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蕭銘小聲地回答,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沒有喚他的名字,這讓他下意識不安了幾分,同時也深刻地意識到,族長讓杜岚打的那通電話估計是出問題了。

不然的話,洛川不會特地在門口守株待兔。

一瓶剛從冷藏櫃裏面取出來的草莓酸奶被遞到了他面前:“喝完以後,刷牙、洗臉。”

蕭銘仰頭,室內的燈光更加明亮,也讓他看清楚了洛川臉上的疲憊,這個男人的脾氣一直不怎麽好,以前當導演的時候,就經常把劇組的演員罵哭,暴躁易怒沒耐心,也正是因為這樣難以相處,才會被人偷偷地取了個外號叫洛閻王。

可這個脾氣相當惡劣的男人,卻對他用了極大的耐心,仿佛把一輩子的好脾氣,都用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只剩下兩個字:“洛川。”

稚嫩的聲音,熟稔的語氣,仿佛這個名字曾經在他心中喚過了無數次。

洛川抓着酸奶瓶身的五指微微一緊,淩厲如刀刻的五官流淌着讓人心驚的寒意,入夜後的風有點涼,他在風中靜坐了快一個小時,想了很多事,每一件每一樁都跟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的小銘同學脫不了關系,想的越多,他越覺得不可思議。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為什麽物業的監控室查不到這小家夥的進出記錄?監控畫面中,他就像憑空出現一樣,落在了他的家門口。第一次,他可以當做是個意外,第二次,他依舊可以自欺欺人找理由,可是這三次,卻是他從頭到尾親眼目睹。

杜家的言靈師啊,真是神通廣大。

怪不得這小東西第二次回來的時候,他的記憶會出現片刻的混亂,又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對方回來的事實,沒有再深究,估計也跟言靈師的能力有關?

還有路老,那樣一個老謀深算勢力龐大的家夥,真的會因為美色注意到一個六歲的孩子?天知道他當時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怎麽的,居然會生出那樣荒謬的念頭。

洛川将酸奶擱在桌上,冷聲質問:“你,有什麽目的?”

蕭銘驚愕地望着他,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只覺得自己特別委屈,明明一開始只是個意外加誤會,族長他老人家不靠譜,陰差陽錯之下就将他丢到了這邊,怎麽到了對方口中,就變成了是他圖謀不軌,居心叵測?

眼看着那雙黑葡萄一樣圓潤的大眼睛淚水蓄積,即将奪眶而出,洛川眉心微蹙,板着臉警告:“不許哭!”

他不說還好,蕭銘好歹顧慮着自己二十四歲的裏子,不會輕易掉眼淚,但他偏偏一副兇神附體的模樣,跟先前的表現截然不同,活生生的大型翻臉現場,委屈得小銘同學淚水刷刷往下掉,一邊哭一邊抽泣:“洛川你這個混蛋!你居然懷疑我別有用心,還兇我!嗚嗚嗚嗚!”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洛川眉頭擰成了一團麻花,嘴裏雖然不客氣地吐槽着,身體卻格外誠實,抽了幾張紙巾坐到小銘同學身邊,動作看似粗魯卻又不失溫和地替他擦着淚水,“明明我才是被欺騙的受害者,你居然好意思哭。”

“嗚嗚嗚——”小銘同學不搭理他,繼續幹嚎,充分演繹了一把什麽叫做“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洛川輕嘆一聲,罵也不是,打也不行,只得低頭裝孫子道歉,哄這個“恃寵而驕”的小兔崽子:“行了,別哭了,我的錯,我不該懷疑你的,快把眼淚擦了,再哭下去你就變豬頭了。”

蕭銘吸了吸鼻子,不滿地睨了眼連哄人都不會,還是一副“你們都欠我幾百萬”表情的洛閻王,考慮到自己也是個成年人了,繼續無理取鬧下去,哪天東窗事發,妥妥地會成為黑歷史,還是見好就收比較好,于是接過紙巾,撸糊了兩把,為自己正名:“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個意外。第二次回來,是因為我想你了……”

因為我想你了。

此言一出,蕭銘和洛川同時一怔,前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騙人的“土情話”,後者則一臉錯愕地望着他,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你真的只有六歲?”

六歲大的孩子跟長輩說:我想你了。那是一種直率天真的撒嬌,讓人欣慰又歡喜。

在這之前,洛川從未懷疑過小銘同學的真實年齡,可剛才被夜風吹的透心涼的一個小時裏,他回想着兩人從相遇開始的點點滴滴,隐隐覺得哪裏不大對勁,有時候覺得這小東西不像個小孩子,更是異想天開般地生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個讓他既沒轍又割舍不掉的小東西,沒準是個“天山童姥”,是一只披着稚子嫩皮的老妖怪?

這樣荒謬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剛剛冒出頭就被他幹脆利索地掐滅了,直至——

他抱着虛心好學的态度,給遠在M國度假的祖父打了個通越洋電話,詢問了對方一些關于言靈師的隐秘。

祖父用敬畏又贊美的語氣天花亂墜地吹了一通後,最終告訴了他一條有用的消息:據傳,杜家的言靈師二十四歲時才會血脈覺醒,擁有神秘強大的異能。

你真的只有六歲?

蕭銘心中咯噔了一下,《言靈師通則》上有明确規定:除家人外,若無特殊情況,不得私自對外洩露言靈師的身份以及相關秘密,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禍端。

那本拳頭厚的藍皮書,在族長交給他的時候,就被加上了一層保護罩,除了當時在場的幾人之外,其他人即便看到了那本書,也會自動帶入其他內容,就像他在二姨家那幾天,未來的二姨夫還一直好奇他幹嘛天天抱着那麽大一本新華字典。

重新回到洛川這邊後,出于謹慎,他并沒有搬出那本書,也不确定洛川有沒有發現,可他突然提出這樣的疑問,顯然是知道了些什麽。

即便知道了也沒關系,反正他抵死不承認就行了。

小銘同學無辜地眨眨眼,反問:“不然呢?”

這麽個答案,洛川說不上是慶幸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他沉默了會兒,開門見山地問:“你是怎麽過來的?”

蕭銘目不轉睛地望着對方,慢吞吞地回道:“族長送我來的。”第一次的時候。

見洛川神色平淡,沒有一絲意外,他暗道糟糕:洛閻王知道的事情,恐怕比他想到的還要多,得找個機會問一下二姨那邊,其實要求證什麽的,最好還是找族長,可惜族長每次見到他,總是萬變不離其宗,一心一意想要忽悠他當下一任的族長……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際,洛川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你也是言靈師嗎?”

☆、030大忽悠

030大忽悠

“言、靈、師?”蕭銘一字一頓,故意慢騰騰地重複着,目光緊鎖在洛川身上,心中七上八下,一刻也不得安寧。

洛川既然能準确無誤地說出這個陌生的名詞,顯然是了解內.幕的,他究竟知道多少,蕭銘無從知曉,只能選擇賭一把。

如果不是因為咒術都有時間限制,他真想直接用點非正常手段結束這場尴尬的談話,可這麽一來的話,不用等他“狡辯”,洛川就會知道真相。

三次空間位移術,他可以讓族長暫時背鍋,之前留下的漏洞,卻得由他自己來填補。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洛川眉眼低垂,一股難以形容的苦澀在他心間彌漫開來,答案是什麽,他早就猜到了,偏偏固執地想聽到對方親口回答,究竟是因為不甘心,還是?

“是挺難的。”蕭銘悶悶地回了句,他一方面礙于通則的約束,有些話他不能說,也不敢說,人心是最經不起考驗的,他和洛川之間又算什麽?他憑什麽将一個關乎到自己生死的秘密告訴一個……陌生人?

蕭銘越想越覺得難受,眼淚跟失控發瘋一樣,撲簌簌地又掉了下來,一葉障目,他分不清前面的路了,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他的方向,讓他彷徨又不安。

“喂。”洛川眉頭一擰,寬大的手掌輕輕蓋住小銘同學的腦袋,“怎麽又哭了?我既沒罵你,又沒打你,你要是真的不想說,那就——”

【據傳,杜家的言靈師二十四歲時才會血脈覺醒,擁有神秘強大的異能。】

洛川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清楚地記得,這小東西第二次回來的晚上,他的記憶出現了混亂,那樣的反常,分明就是言靈師的手段吧?

他指尖微動,手心的腦袋瓜發絲柔軟,手感極好,這麽好看的孩子,他自然也是喜歡的,可如果……坐在他面前哭的稀裏嘩啦裝可憐的其實是一個成年人呢?

——丢出去之前,狠狠地教訓一頓,必須讓他深刻地認識到騙人是不對的!

洛川這麽想着,目光下移,落到了那張比娃娃那樣精雕細琢的小臉上,惡聲惡氣地繼續說:“你要是敢騙我的話,我就扒了你的皮,把你大卸八塊,下油鍋煎了,你聽懂了嗎,小銘同學?”

蕭銘眼淚婆娑地擡頭,驚恐地往後躲去,如果他只是個六歲的孩子,這會兒聽到洛閻王的威脅,正常的反應應該是?

下一秒,摧枯拉朽的幹嚎聲直沖雲霄,他一邊哭的眼淚直流,一邊默默哀悼自己逝去的節操和三觀。

洛川終于體會到,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手忙腳亂地低頭道歉賠不是,花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銘同學哄好。

“熱毛巾,敷下眼睛。”

“哼!”

“你是豬嗎?就知道哼?”

“哼!”

“再哼就扔你出去了,不許哭!你給我閉嘴!”

“……”

蕭銘拿毛巾捂着眼睛,感覺自己這輩子的演技都用在了這一場哭戲上,真踏馬累!可是洛川的問題,他還沒解決,就算今天晚上暫時蒙混過關了,下次呢?

沉吟了片刻後,他故作輕松地開口,聲音有些啞:“你剛才問我,是不是言靈師,這個問題,我們族裏有規定,不能随便告訴別人。”

洛川正坐在一旁削着梨,聽到他忽然談起這個問題,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裝作不在意地搭話:“既然不能說,那就別說了。”

蕭銘沒理會他口是心非的回答,繼續說:“但是你既然知道言靈師的事情,我就稍微透露一點好了,應該不算違規,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告訴其他人。”

“我答應你。”洛川将削好的梨塞到蕭銘手裏。

“我是言靈師。”蕭銘不客氣地啃了一口,嘿還別說,水分足又特別甜,最重要的是,嗓子好受多了。

洛川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神情專注地凝視着一邊捂着眼睛,一邊小口啃着梨的小銘同學,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着他接下去的內容。

“族長說我天賦很好,因為一般的言靈師都要到二十四歲才會覺醒血脈,獲得傳承的力量,可我才六歲,就已經覺醒了,未來有無限潛力。但是,我的天賦也不算好,因為從覺醒至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面,我只學會了一個咒術,而且還經常失靈……”

胡說八道這種事情,就跟萬事開頭難一個道理,一旦起了頭,後面胡謅起來明顯要順利多了。

蕭銘不确定洛川知不知道二十四歲這個關鍵點,可他并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就從源頭掐斷一切可能,這是他在幹嚎的半個小時裏想出來的應對措施。

“族長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想讓我繼承他的衣缽,成為下一任族長,所以這段時間,他白天會來接我回去授課,我……舍不得你,就讓族長又送我回來了。”

除了中間卡殼了一下,一切完美!蕭銘暗暗得意着,移開熱毛巾之前,迅速調整好表情,可憐巴巴地看向洛閻王:“我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你還生氣嗎?”

洛川心情複雜地接過他手裏的毛巾,短暫的怔愣後,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我沒生氣。”

啧,真是連撒謊都不打草稿。

“真的嗎?”

“嗯。”

“可是你笑得好假。”

“……我不會笑。”

“沒關系,我笑給你看。”說着,露出一個标準又燦爛的笑容。

洛川默默地看着他眉眼彎彎的模樣,眉梢微抖:“又哭又笑,你的表情真是夠豐富的,小銘同學。”

聽到熟悉的稱呼再次響起,蕭銘笑得愈發燦爛,暗道:賭對了。洛川果然知道二十四歲這個關鍵點。

“你剛才說,你只會一個咒術,還用的不是很熟練,可以演示一下嗎?”

“可以啊,你先給我一張紅票子,這個咒術叫做招財進寶,不過我用的不大熟……”

洛川從錢包裏面抽了張紅票子,擱在桌上,好奇地問:“招財進寶的意思是,這一張錢能生出很多張新的?”

蕭銘将啃剩下的果核丢進垃圾桶,趿着棉拖鞋跑去洗手:“是啊,如果發揮正常的話,差不多就是這麽個結果。”在杜岚那邊借宿的幾天裏,招財進寶是他練習最多的一個咒術,屬于祝福屬性言靈師要求最低的一個常用咒術,初階0星都能施展,至于成功率就完全看臉了。

“那就等你表演了。”洛川慢悠悠地說道,深邃的眼眸中赫然閃過一絲冷光,“小銘同學。”如果招財進寶是你唯一會用的咒術,那之前讓我記憶混亂的手段,又是什麽?

毫無所覺的蕭銘洗完手回到桌邊,單手拾取桌上的紅票子,飛快地對折又對折,雙手合十握住,嘴裏裝模作樣地念叨了幾句後,擡頭看向洛川:“要是失敗了,你可不許生氣哦。”

“嗯。”洛川語氣平淡地應了聲。

“當當當——看!額……”

蕭銘低頭一看,默然,紅票子變成了綠票子,果然又失敗了!他就知道,他的所有天賦點數都加在了詛咒屬性上!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麽個結果,還是忍不住有那麽一丢丢失落。

明知道眼前這小東西就是個小騙子,可是看到他一臉失望的模樣,他居然也會心疼,真是見了鬼了,洛川狠狠地自我唾棄了一番後,再次掏出一張紅票子,小心翼翼地詢問:“再試一次?”

“還是明天吧,今天手氣不好。”蕭銘很有自知之明地拒絕了,估計試一百次都不可能會成功一次,除非他把族長的老底掏了,找出兩種屬性自由轉換的秘訣。

“蕭銘。”

“嗯?”

“明天,族長什麽時候來接你?”

“天亮的時候吧,他老人家一向是早睡早起身體好,早飯你不用給我算進去……”

蕭銘一怔,總覺得洛川忽然換了稱呼有什麽深意,是他剛才胡謅的時候太得意了,不小心又露出了破綻,他謹慎地觀察着對方的神情,遺憾的是,這一次洛閻王并未表現出一絲異常。

仿佛剛剛只是他的錯覺。

☆、031亡羊補牢

031亡羊補牢

蕭銘從一場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發現天還沒亮,他剛一打開床頭燈,睡在床邊的小金毛立刻站了起來,興奮地甩着尾巴,似乎要喊出聲。

“噓!”他連忙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小金毛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乖乖蹲了下來,懵懂好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淩晨五點。蕭銘掃了眼牆壁上的挂鐘,心中一沉,還有幾個小時就要日出了,回想剛才噩夢中:洛閻王發現他大變活人的一幕後,手持菜刀追着他跑遍十八條街的兇神惡煞樣!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稍一遲疑,做好了決定:先回族長那邊去避避風頭,今兒個就算是不要這張臉了,也要求個泥菩薩過江的法子。

“睡吧,小茗同學。”

蕭銘望着小金毛,小聲地說着,随手關掉了床頭燈,往被窩裏一鑽,誰也不知道,剛鑽進被窩裏的人,下一秒已經來到了遙遠的另一個城市。

“這麽快就想通了?”族長的聲音冷不丁從黑漆漆的空間中忽然響起。

剛落地的蕭銘差點一個踉跄跟地板擁抱,他及時扶住床沿,哀怨地擡頭,看向族長:“您怎麽醒了?”

沒想到族長的語氣比他還哀怨:“誰讓你半夜跑過來了?”

蕭銘尴尬地輕咳了聲,小聲辯駁:“天快亮了,不算半夜吧。那個,族長!我犯事兒了!”

“哦?”族長不緊不慢地應了聲,“什麽事?”

房間裏的燈亮了起來,蕭銘的心情随之冷靜了幾分,将昨天晚上他回去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一遍,猶如等待法官判決的嫌疑人,內心忐忑不安地仰着頭:“族長,這事嚴重嗎?”

族長反問:“私自洩露言靈師一族的秘密給外人,你說嚴重嗎?”

蕭銘小聲地解釋:“洛川他,原本就知道言靈師的事情。”糟糕的是,他昨天太不小心了,信口胡謅的時候前後矛盾,洛閻王恐怕對他還存有懷疑。

族長臉色一沉:“看來你并不覺得自己錯了?”

蕭銘忙說:“沒!沒有的事,族長,我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保證下不再犯!我這次過來,是想請您幫忙拿拿主意……”

族長頓時被哄得眉開眼笑:“這事也不難,兩條路:第一,你把那誰從外人變成內人,自然就不存在違規了;第二,我這裏有一枚咒符,你拿回去,燒成灰,讓他喝了,他睡上一覺,醒來之後關于這段時間內你的所有記憶都會被抹得一幹二淨。”

蕭銘神情扭曲了會兒,讪讪地問:“還有第三條路嗎?”

族長笑容一斂:“你以為是菜市場買菜呢,這家不新鮮,那家又太貴,最好有一家搞慈善的給你既新鮮又便宜?你小子長得湊合,想到倒是挺美……”

蕭銘囧,他算是看出來了,族長有起床氣,也對,這天還沒亮就被人吵醒擾了清夢,換做是他也給不了對方好臉色,可是——

“族長,我這事挺急的,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急!您老就行行好吧!”說好的不要臉,自然不能端着,小銘同學動作敏捷地爬到床上,抱住老人家的胳膊撒嬌,“族長您幫了我這次,我保證,以後一定給你好好地找個繼承人,比我天賦高,還比我聽話的!”

“pia~”族長不耐煩地敲了下小銘同學的腦殼,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樣東西,胡亂地塞進了他的手裏:“趁着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趕緊回去吧。”

蕭銘堅定搖頭:“族長,我的空間位移術還在技能冷卻中,暫時回不去,而且馬上就要天亮,我現在回去也不方便啊,要不您就好心再收留我一天,您老昨兒個給我講的課,不是還有一半沒講完嘛!”

“你想的可真美,不給我當徒弟,又不肯當下一任族長,還想學本門密不外傳的咒術?”

“族長,二姨說您老德高望重,處事公正,為人大度……”

“她忘了跟你說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忤逆我拒絕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腦門被食指頂住的那一刻,蕭銘乖乖閉嘴了。杜家的族長人選為什麽一定要求斷情絕愛?為了公正不徇私,理智且淡然地處理族中大小事務。可若換做是他,被禁锢在這個位置上長達百年之久,大概會……心理變态吧?

有那麽一瞬間,他挺同情族長的。

安靜地抿了抿嘴,蕭銘退後兩步,規規矩矩地等在了一旁。

族長見他終于老實了,态度軟和了幾分:“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是。”蕭銘一臉失落地點點頭,“那就煩請族長送我去小姨家裏吧。”馬上就天亮了,洛川那邊他自然是不能回去的,杜岚這會兒在劇組拍戲,思來想去,也只有杜淺淺那兒可以讓他落腳了。

族長随口答應,又交給他一個信封:“這裏面有張畫像,畫像上的人,是杜家的叛徒,如果你能親手将他抓捕回來,我便傳授你兩種屬性互轉的秘訣。”

這是一個又香又大的餌,散發着讓蕭銘無法抗拒的誘.惑力,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一言為定!”

揣着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蕭銘心滿意足地捏緊了信封,閉上眼睛,安靜地等待傳送。

雖然眼下,他這不穩定狀态挺麻煩的,但身為高階言靈師,而且還是擅長攻擊的詛咒屬性言靈師,抓捕一個小小的叛徒,理應是不成問題的!等他學會了二級淨化術,恢複真身之後,再去解決洛川那邊的事情吧。

“汪汪!”熟悉的狗叫聲從耳邊傳來。

蕭銘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差點淚奔:族長,你坑我!說好的送我去小姨家裏,你居然把我送到洛川這邊來了!

最糟心的是,落地窗外,天色漸漸變亮,馬上就要日出了!

他心急火燎地跳下床,将承載他未來希望的信封和那道據說可以抹去記憶的咒符,統統塞進書包,刷牙洗臉換衣服穿鞋子這一系列瑣碎的事情全部在十分鐘之內收工,然後——

摸摸一直圍着他轉悠的小金毛的狗頭,小銘同學偷偷摸摸地打開房門,輕手輕腳地下樓去,空間位移術暫時用不了,他就只能先想辦法出去躲一天,等日落時分再回來。

“啊。”蕭銘走到樓梯口,一怔,忘了帶衣服,等會突然變回真身,豈不是要裸.奔?要不先去洛川的衣帽間拿一套備用的?

正猶豫着,主卧室的門忽然打開了,洛川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聲音仿佛剛從冰窟裏蹦出來:“你在做什麽?”

蕭銘靈機一動,解釋:“我……族長快來接我了,我準備一下。”

洛川微微颔首,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嗯。”

蕭銘見他沒再說其他的,似乎要轉身關門繼續睡覺的樣子,悄悄松了口氣,琢磨着幹脆先出去再想辦法解決衣服的事情,結果就是那麽不湊巧,洛閻王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進來一下。”

☆、032大變活人

032大變活人

這個時候,叫他進房間去做什麽?蕭銘心底是一百個不樂意,磨磨蹭蹭地門口站着,只能繼續拿族長當借口:“叔叔,族長馬上就要來接我了,要是讓他老人家久等的話,恐怕不大合适。”

“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洛川就這麽丢下一句話,穿着棉拖往回走了。

蕭銘在“轉身就跑”和“乖乖進去看個究竟”之間掙紮了三秒鐘後,悲傷地選擇了後者,他現在倒是可以一走了之,晚上呢?除非他一去不回了!

洛川的主卧室,他之前還睡過一晚上,除了比隔壁的房間面積大一點,風格簡單冷硬一些,牆壁上還多了些東西,只是這會兒他的心思全部都在落地窗外即将躍出地平線的日出上,匆匆一眼掃過去,沒仔細看具體多了什麽。

“叔叔,你找我是什麽事?如果不急的話,咱們晚上再——”

話說到一半,蕭銘卡殼了,內心仿佛有千萬頭羊駝狂奔而過:這好好地說話呢,怎麽就脫衣服了啊!!!

洛川背對着他,旁若無人地将睡衣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