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剎那間,蘇昱疾步上前奪下了一人手裏的長刀,以此擋住另一邊的攻勢,将謝绫護在了身後。如此一來,一直隐在暗處的秦骁伺機而動,與那持刀的假太監單打獨鬥。

這番動靜驚動了禦花園中值守的侍衛,不一會兒便将四人圍在了中間。兩個假太監沒有得手,不一會兒便被制住。

在這深宮之中,那兩人竟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真可謂是膽大包天。何況他們的目标是謝绫,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秦骁拷問下來,那兩人只字不言,倒是侍衛中有人眼尖,認出來:“這兩人是鹹福宮裏頭的掌燈太監,入宮有好些年成了。”

蘇昱神色一凝。

謝绫聽說這兩個太監竟是真太監,也起了疑心。這兩人并沒有對她下死手,說不定是師父的人想挾持她離開。謝绫不敢太過深究,只是佯作驚魂未定的樣子,去牽蘇昱的手:“我累了……”

“那就先回去。這兩人延後再審也不遲。”蘇昱回握住她的手,示意秦骁将那兩個太監押下去。

那之後,謝绫就有些心神不寧。

恰好柳之奂入宮禀事,蘇昱只好将安撫她的重任交給她最信任的這個小師弟。柳之奂在養心殿中見了謝绫,亦是錯愕:“師父只道是師姐你被奸人挾持了去,沒想到你竟在宮中。怪不得師父四處找都沒找着。”

謝绫心道師父他恐怕在她一失蹤的當口就猜着了她的去處,四處找不過是掩人耳目。但柳之奂對這些事一向牽扯甚少,她和師父兩人雖然漸漸離心,卻心照不宣地讓之奂置身事外,不給他徒增煩惱。是故,她故作輕松道:“我已知會了師父,再不久就會出去了。宮裏的人不會對我不利,你們盡可放心。”

柳之奂愁眉不展:“可是陛下說,師姐你今日又在宮裏遇上了刺客……他們果真不會對你不利麽?”

這一樁兩樁全都亂了套。謝绫心中懷疑是師父所為,可手頭卻無憑無據,即便懷疑成真,也無從解釋給他聽。她一陣焦頭爛額,只覺得蘇昱打了算盤讓之奂安慰她,結果反倒越添越亂。

柳之奂見她一臉急切,更加擔心:“師姐你可是在宮裏惹上了什麽人?為什麽連陛下都不能把你放出宮?”

謝绫更加百口莫辯,吞吞吐吐搪塞了幾句,話鋒一轉:“你這回進宮,可有見着公主殿下?”

柳之奂憂容一滞,愕然道:“我與公主殿下非親非故,公主自然不會特意接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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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不來找你,你就不能去找她麽?”看公主幾次三番找借口與他親近的樣子,說她無意,謝绫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蘇沐兒情窦初開時轟轟烈烈喜歡過一場沈漠,鬧得滿城皆知,後來情場受挫,又差點被送去到燕國和親,如今對待情事總要謹慎些。

柳之奂愈顯窘迫,俊臉薄紅:“我身為男子,怎麽好随意出入宮闱?”

“唉,不能在宮裏走動,也能想到別的法子。只要你有心想要去找她,總能找得到的。”謝绫狡黠地一笑,“你也知道你身為男子麽?男子漢大丈夫,哪有讓人家小姑娘上趕着來找你的份?公主殿下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然十分不容易,是你的福氣。你不能白瞎了這好不容易修來的福氣。”

柳之奂躲開她炅炅的目光,支支吾吾:“師姐你怎麽能這樣說?公主殿下是金枝玉葉,怎麽會對我……你不要污了公主殿下的名節。”

謝绫猛地在他額頭上敲了一記栗子:“誰說她不能對你有意了?即便她果真對你無意,你就不能先對她有意麽?”她這個師弟別的都好,就是臉皮太薄,聖賢書讀多了,讀得人也迂腐,恪守着禮數,半分不敢逾越。這樣子往好處想,是謙遜有禮,往壞處想,在追姑娘的時候不主動,人家姑娘萬一沒那個耐心等他開竅便不好了。

柳之奂哪裏應付得過來他師姐的伶牙俐齒,對答了幾句之後便潰不成軍,匆匆告退。至于蘇昱交給他的任務,他也算是用一個別開生面的辦法不辱使命了。

蘇昱聽了一段牆角,見謝绫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悄然走到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人都走了,還沒過瘾麽?”

“什麽過瘾不過瘾的……”

“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有人教唆柳大人去招惹我的胞妹。”

謝绫被抓了現形,方才一通話說得痛快淋漓,此時卻蔫了,沒底氣地犟嘴道:“……哪裏是教唆?誰先招惹的誰,還說不準呢。我這是為了公主好。”

“是是是。”蘇昱笑着抵住她的額頭,眉梢的笑意盡落在她漆黑的瞳仁裏,“還沒有過門,就開始張羅小姑子的婚事了……”

“什麽過門,什麽小姑子……沒個正經!”謝绫張口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向後退了好幾步,“你要是怪我亂點鴛鴦譜,大可把你妹妹看得牢些,別被我這樣的壞人給害了。”

“怎麽會?哪有做嫂子的去害小姑子的。你如今是她的長嫂,給她張羅門婚事也合情合理。”蘇昱一本正經地悉數着,腳下一步步靠近她,最後一個打橫把她淩空抱了起來,溫聲道,“還覺得累麽?”

謝绫雙腳離地怪不踏實,在他懷裏緊張地盯着他看:“你這是做什麽?放我下來。”

“不放。”

“……你!” 謝绫氣得心口大起大伏。

蘇昱朗聲地笑,眼神頗暧昧地沿着她的肩頸往下滑落:“我這不是不能白瞎了我好不容易修來的福氣麽。”

謝绫只覺得他的目光從無形化作有形,像一只手般從他掃過的地方一路游移,讓她全身上下都緊繃了起來。她連忙趁他還沒色心大起跳下地,不自在地掩了掩自己的衣襟,又羞又惱。羞的是他的輕薄,惱的也是他的輕薄。

看來他得寸進尺的本領也頗高,近來心裏踏實了,身子也沒了大礙,便總肖想着向她讨好處。

哪那麽容易。

于是這一夜,謝绫歇在東暖閣裏頭。某個登徒子自作自受,隔着一座大殿在西暖閣裏輾轉反側,久久未能成眠。

※※※

其實謝绫也沒能睡着。

天氣漸漸入秋,薄暮時一場雨,深夜時分推開窗戶,窗外已積了厚厚一層落葉。謝绫披着外衫,獨自立在窗邊,久久地出神。

她擅長粉飾太平,不代表現實就真的太平。她總覺得那兩個太監敢如此作為,一定有她沒有想到的道理。或許師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能夠來去自如,再也不用忌憚任何人的權勢了呢?

朝中已接到消息,邊塞的事已了,因沈漠受傷頗重,由雲乞代主将之位,這時候應已帶兵回長安,即日便到城下。

若真是她想象的那樣,那便太過可怕。她想到接下來也許會發生的事,總覺得暗暗心驚,像是背後懸着一把時時朝着自己的長劍,稍有不慎便會把她刺個對穿。

她這樣想着,越來越沒了睡意,穿齊整了外衫便推門往外走去。

東暖閣外是一條只能容兩人同時過的小徑,走幾步路便能見着養心殿的恢弘氣派。謝绫只身在這條小徑上走着,步履輕緩。

突然之間,她只覺得頭頂一記鈍痛,腳下的步伐頓住,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

夜雨潇潇,秋風裹挾着落葉,靜靜墜落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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