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3.試戀愛

葉夏沉默地盯着敖湛看。

敖湛回視着他, 葉夏又一次, 從他眼裏看見了那份熾烈和執著, 就像滾滾岩漿,吞沒了他,也燒毀了自己。

其實葉夏不太明白,人怎麽會對另一個人擁有這樣熱烈的感情?他與敖湛其實認識的時間掰着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葉夏垂下目光,敖湛有些着急, 但他知道這件事根本急不來。

沉默良久,葉夏先開了口, 問的卻是另一件事,“你是不是給我換醫院了?”他轉頭四處瞧了一眼, 這家醫院的病房環境明顯比之前那家高級很多。

“嗯,這是我們家的醫院,”敖湛點頭, 又說, “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你了。”

葉夏點了下頭,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葉夏能感覺到敖湛落在自己身上那份熾烈的目光,他有點不自在,其實,葉博士活了這麽多年,也不是沒有人追救過他。

當然有, 并且其中不泛各種優質男性, 不過一來因為家庭環境的影響, 葉夏對愛情和婚姻全都抱着深深的懷疑, 二來那些追求他的人也僅僅只是對他有好感而已,談不上多深的喜歡,葉夏疏遠,對方便主動放手了。

第一次見到敖湛的時候,葉夏就看見了這個男生眼裏的光,那亮亮的眼神和他身上的朝氣和沖勁實在是招人喜歡,是曾經那些對他有好感的男性所沒有的,給葉夏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再之後,他們倆人一起經歷了許多事,要說葉夏對敖湛完全沒有好感那是假的,只是葉夏也非常的清楚,在他心底深處,他仍然不相信所謂的愛情,他連自己都不相信,他這種性格連普通朋友間的關系都處理不好,更遑論去處理一段親密的情侶關系。

“師兄。”

葉夏跑遠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對上敖湛黝黑的雙目。

敖湛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說道“師兄,如果你害怕,我是說,如果你害怕承擔一段感情所帶來的責任,那麽就由我來承擔。”他的目光堅定而認真,顯然剛才那段話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葉夏隐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再問了,可是他空虛的情感、他無恥的欲|望卻不受控制,明知不該問還是問了下去,“什麽叫由你來承擔?”

敖湛目光堅定地望着他,說道“我們約定一個時間,一年,就一年吧,在這一年裏你只用享受這份感情帶來的甜蜜,應該為它付出的責任你全部不用管,我會負責一切,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和我在一起沒意思了,可以立刻放手,如果在這期間你喜歡上了別人,我也不會怪你……”

這段聽起來太過委屈求全,然而也許是敖湛說得太過認真,态度不卑不亢,反而給人一種他占據了主導地位的感覺。

“你只需要在想起我的時候,給我發一個信息,需要我的時候,通知我陪你,我都會盡大最大可能在最快的時間內來到你身邊,陪着你保護你,而你不需要為我或者為這段感情做任何事,只做自己開心的事就好……一年之後,如果你對我還滿意,咱們就正式在一起。”

“師兄,可以嗎?”敖湛目光殷切,期盼能得到一個答複。

說實話,這樣的話從一個富家大少爺,且剛剛二十二歲的大男生嘴裏說出來,相當的令人難以置信。這個年齡段的男生,不應該還都是家裏的太子爺、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嗎?他這樣為了另一個人“卑躬屈膝”,真的值得嗎?

可是他提出的條件實在太吸引人了,葉夏承認自己被誘惑了。只需享受他帶來的溫暖,而不需要為他付出,也不需承擔責任,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葉夏目光幽幽地望着他,敖湛主動握住他的手,終于有些緊張了。他暗自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劇烈跳動的心跳,說道“師兄,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葉夏只是望着他,還是沒有說話。敖湛的心跳聲大得像有個小孩在屋裏快速拍皮球。

“我、我就當你默認了。”敖湛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略有些底氣不足。

葉夏忽然笑了,他勾起嘴角,說道“這話你都說兩遍了。”

敖湛傻呼呼地看了他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那一刻,敖湛仿佛看見千萬只煙火齊齊射向漆黑的夜空,又在夜幕下轟然炸開,無數煙火星光般落下,将整個世界映照得五眼六色。盛夏的風呼啦啦風吹遍滿山花朵,小鳥在枝頭歡喜地唱着歌,蟲子在草叢中激烈地鳴叫,全都是求|偶成功的歡樂樂曲!

敖湛激動得在內心高昂吶喊,師兄答應了,師兄他真的答應了!

“師、師兄,從今天起我們、我們就是情侶了嗎?”敖湛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純情的少男心思又開始羞澀了。

“我答應你什麽了?”葉夏“嘶”了一聲,想抽回手卻抽不動,說,“你再不放手,我這手就廢了。”

敖湛“哦哦”兩聲,忙不疊地松開了手,然後望着他傻呼呼地笑,他終于脫單了,對象還是他的心上師兄!

葉夏越瞧越覺得他跟“小花兒”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單指表情),有點好笑又有些嫌棄,不過算了……終于有一個對象,雖然只是“暫時”的,同樣母胎單身的葉博士內心其實也挺激動。但是對比敖湛那激動得整個人都傻了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還是淡定一點為好。

俗話說的好,談戀愛掉智商,敖大少爺簡直把這句話演繹到了極致。他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傻呼呼地對着葉大美人笑了一會兒,在口水快要流出來的時候終于想起了什麽,起身說“師兄師兄你渴嗎?我給你倒水喝。”

葉夏确實有點渴了,接過他遞來的水杯一飲而盡。

遞過去的水被喝光,敖湛如同得到了巨大的鼓勵,又說“那師兄你餓嗎?我去給你買吃的,你想吃什麽?”

葉夏吊了大半天的水,沒什麽胃口,搖頭拒絕了。

敖湛在屋裏轉了一圈,又問“那師兄你要看電視嗎?我給你調臺。”

葉夏說好。敖湛給他調好臺,接着望着他傻笑了一會兒,想起了什麽又問“師兄,你要不要上廁所?我扶你去。”

“師兄,你想不想去花園轉轉?”

“師兄,你喜歡花香嗎?我讓人多送點花來……”

“師兄,你想吃水果嗎?我給你切……”

“師兄……”

敖湛如同一只安上了永動機的小蜜蜂,一直圍在葉夏耳邊嗡嗡嗡,葉博士扶額,略有些想打人!

“你、出去,”葉夏實在有點受不了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房門,說,“去把小花兒抱來,你該做什麽去做什麽吧。”

小花兒……敖湛這“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技能點大概是被點到了最高點,他竟然覺得小花兒這個名字也這樣萌……

不過師兄竟然要小花兒……不是,要他的狗身而不是要他的人形身體,再想到自己變成狗的時候,師兄特別喜歡把他抱在懷裏,還用那雙大長腿夾着他……

敖湛覺得有些不行了,他捂着鼻子說“師兄,我有點事要回去一趟,一會兒會讓人把小……把小狗給你送過來。”

“好。”葉夏微笑着點頭,明顯心情很不錯。

敖湛于是戀戀不舍地走了,沒過多久,果然有一個穿黑西裝的保镖把小黑狗送了回來。

“葉先生,您好,我叫楊鴻,敖湛先生讓我把它送來給你。”黑西裝保镖小心地将小黑狗放到葉夏的懷裏,又說道,“我就在門外,有事您叫我。”

“麻煩你了。”葉夏憐愛地将小狗抱在懷裏,對他點頭。

楊鴻帶上門出去了,病房裏又只剩下一人一狗的二人世界。

“你剛回家去了嗎?”葉夏喜歡這只小黑狗喜歡得不行,小狗狗又乖又聽話,簡直就是小天使。

“汪~”敖湛為了哄自家心上人開心,也是豁出去了,躺在他懷裏翻了個身,主動獻出肚皮給心上人撸。

葉夏笑眯眯摸摸他軟綿綿的肚皮,一手撥開他的尾巴說“是只小公狗啊。”

敖湛“……”他難為情地雙爪捂臉,兩條小後腿也害羞地縮在了一起。

葉夏笑得不行,抱着他玩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

敖湛不明所以,伸出舌頭在他的手指上舔了舔。葉夏捏捏他的耳朵,說道“不知道你主人能不能幫我解決這次的問題。”

敖湛有點擔憂,在他懷裏坐了起來。他以感覺到師兄身上隐隐約約纏繞着一絲陰氣,但他最近實力不濟,看不出來纏上他的到底是什麽。

提到這件事,葉夏有些心煩,“封建迷信”思想就是他的逆鱗,如果是以前,誰在他面前提這種東西,他絕對二話不說将人掃地出門,即使別人罵他神經病也無所謂。

現在他卻不得不主動向另一個人提起這些東西,并且還試圖從他那裏得到幫助,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汪~”敖湛在他腿上端正地蹲坐好,仰起小腦袋認真地瞧着他。

葉夏在他腦袋上摸了摸,笑着說“你這樣跟他可真像,又乖又認真,以後繼續保持。”

被心上人誇獎,敖湛有些害羞,他認真地點了點腦袋,他會繼續保持的!

葉夏于是笑得更開心了些,一把将他懷到懷裏揉弄,說“算了,等你主人來了,我會和他好好說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敖湛卻不打算讓他繼續糾結這些,他打算等葉夏的傷好些之後,先帶他好好玩玩,等他精神好些了再說,至于這段時間,他會好好守着他的。

病房裏安靜了一會兒,敖湛忽然聽葉夏說道“小花兒,你、你主人他平時都有什麽愛好?”

師兄問這個是想更進一步了解自己嗎?!敖湛有些激動,他在他懷裏掙了掙,激動得汪汪叫,可惜葉夏根本聽不懂。

葉夏好笑地把他重新抱進懷裏,覺得敖湛這樣的大男生,應該很喜歡各種球類運動,他肯定還很喜歡車和各種機械,周末會與好友聚在一起打游戲,或者去喝酒聚餐,同小夥伴們上山下海自駕游……這些全是葉夏的生活裏很少有的。

他的人生還真是古板枯燥啊,葉夏想,跟小師弟那樣陽光又溫柔的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可是緣份就是這樣奇妙,讓他們這樣不同的兩人相遇,糾纏不清。

葉夏抱着小狗玩了将近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小黑狗主動從他懷裏跳下地,仰頭沖他搖了搖尾巴。

“你要回去了嗎?”葉夏問他。

“汪汪!”小黑狗沖他叫了兩聲,邁着小短腿往門外跑。師兄等着我,我一會兒就來陪你!

“再見。”葉夏微笑着目送他走到門邊擡爪撓了一下門,猜測這只小狗的智商一定很高。

楊鴻打開門,将小奶狗抱起來,沖葉夏點點頭,關上門離開。

病房裏恢複寂靜,孤獨重新在空氣中蔓延。

只不過這次葉夏還來不及獨自品嘗這略帶着苦味的孤獨,門又一次被推開。

“師兄,餓壞了吧,我讓人炖了你喜歡的排骨湯,明天再給你炖豬肝湯,補血的。”

敖湛看他的眼神又恢複了那份明亮,像是有星星在裏面閃耀。

清淡的排骨湯确實很好喝的,有些人炖湯喜歡把湯上面的一層油珠撇掉,但葉夏就喜歡連湯帶油一起喝。敖湛對他還是很了解的,湯上面的油珠折射着屋裏的燈光,晶瑩剔透,就像小師弟的眼睛一樣漂亮。

除了排骨湯外,其他的菜也非常的美味。葉夏喝完湯胃口好了不少,再加上敖湛在旁邊陪着,他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兩人将帶來的飯菜一掃而光,葉夏揉着肚子有點撐。

葉博士活了這麽多年,難得有吃撐的時候,更多時候他的三餐都是餓了随便找東西對付,所以他的身材總是那樣削瘦。但最近他吃撐的時候越來越多,他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估計會胖。

這都要怪敖湛這個飯桶,天天和這樣的人一起吃飯不胖太難了,這算是被波及到的誤傷,所以罪過全在敖湛身上。

敖湛起身收拾碗筷,葉夏鳳眼微張,目光如同粘在他身上一般,跟着他轉來轉去。

敖湛把看起來就很高檔的餐盒全部收拾好,提着去了門口,打開門交給站在門外的楊鴻,再回頭時,正好對上他家師兄望眼欲穿的目光。

葉博士十分自然地移開目光,欲蓋彌蓋地說“楊鴻不是走了嗎?”

“他沒走。”敖湛說,“小狗是別人接走了,他是專門過來保護你的。”

葉夏最近諸事不順,敖湛安排了一個人過來保護他,他也沒有矯情地拒絕。

敖湛坐下來,擔憂地瞧站他額頭上的傷,“師兄,我和醫生聊過了,他說你傷得不重算,有點輕微腦震蕩,但是你最近似乎精神很不好,一直這樣下去會把身體熬壞的,師兄,你請假休息幾天吧,好嗎?”

葉夏是個學神 工作狂,如果是在平日裏,讓他放下學習和工作在家休息,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但是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過詭異。葉夏一方面很害怕,一方面也擔心萬一他精神恍惚不慎損壞了重要文物,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師兄,聽我一次,好嗎?”敖湛握住他的手,殷切地懇求。

葉夏有點好笑,說“不要撒嬌。”

敖湛也跟着笑了,但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打算。

“我給教授打一個電話吧,要是不忙的話……”

“不忙,”敖湛飛快打斷他的話,“我已經和教授說過了,他也答應了。”

葉夏微微挑眉,微冷的鳳眼斜睨着他。

“怎麽了,師兄?”敖湛冷靜地回視他。

“敖湛,有件事你是不是應該和我解釋一下?”葉博士記憶力超群,開始跟敖湛算賬。

敖湛說“師兄你問。”

葉夏說“你不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早就知道你的婚姻匹配對象是我了?”

敖湛千算萬算,把這件事給算漏了!

也許兩人在微信上相約第二次見面時,他就隐約感覺到了葉夏的疏遠,他緊張、焦急,迫不及待想把這段關系确定下來,所以他當時完全沒想再制造什麽驚喜浪漫,見面便向葉夏表白,讓精明的師兄抓到了他沒有藏好的小尾巴。

他額頭滲了些冷汗,他知道以葉夏的脾氣,恐怕容不得別人算計他,要是他知道自己還企圖請人修改兩人的匹配結果,不知道師兄會不會氣瘋。

“師、師兄……”敖湛有些慫地看着他,令葉夏莫名想到犯了錯的小狗,眼神無辜又可憐,賣萌賣得一把好手。

不知道是因為容貌的原因還是性格的原因,葉夏一言不發看人的時候,很有一種高中教導主任的犀利,随便一個眼神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要把人解剖得支離破碎,将人心底所有的想法全部挖掘出來。

敖湛幹了壞事被抓包,一臉老實,但其實他心裏一點也不老實,如果這事重來一次,他還是會請人幫他修改匹配結果。越是與這人相處,他就越是放不下他,他認為自己好像生來就應該跟在師兄身邊打轉的,這是他的使命。

良久,葉夏終于開口了,“沒有下次了。”

敖湛趕緊點頭說“師兄,我錯了,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他老實聽話的表現讓葉夏很滿意,葉夏點點頭,又問到另一個問題,“之前小花兒是怎麽爬上醫院窗戶的?”

敖湛剛擦幹淨的冷汗唰一下又重新下來了,剛剛還在老實承認錯誤的人,此時不得不再次編瞎話,“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貪玩爬上窗臺的吧。”

葉夏又一次一言不發地盯了他良久,敖湛瞧着越發的老實巴焦,叫人不忍心看了。

葉夏也挺無語,敖湛覺得他心裏藏了太多東西讓人看不透,其實敖湛給他的感覺何嘗不是如此。不過敖湛和他不一樣的是,盡管他偶爾瞎話一大堆,性情卻是純真溫暖的,這一點就連從來不願意與人交往太深的葉夏也不得不承認。

“算了。”葉夏沒在逼問他,這件事便暫時這樣輕輕揭過。

被放過一馬的敖湛心情卻很沉重,如果他想和葉夏長久地走下去,他就必須讓葉夏接受他這個科學解釋不了的“封建迷信”,但願那時候師兄不會像他們剛認識時那樣強烈抵觸。

兩人心中互相藏了太多不能言說的話題,于是能避則避。

葉夏經歷過這麽多事,接受能力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主動提起了那個話題,“敖湛,你說,如果一個人頻繁做同一個噩夢,是因為什麽原因?”

“是什麽樣的噩夢?”敖湛猜到這個話題跟他突然摔下樓的事有關,臉色凝重起來。

葉夏沉默了一會兒,如實說道“一個女人,在夢裏、在夢裏纏着我……”

他有些艱難地将近來只要他入夢必定會夢到的東西一點點說出來,葉夏現在的思維很混亂,一方面他仍然固執地想堅持這些東西是“封建迷信”,是必須去除的“糟粕思想”,一方面,連日來被那東西糾纏,那東西甚至大白天害得他摔下樓,他心中的恐懼越來越盛。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親眼瞧見、親身體會死亡的無限迫近,這太令人痛苦了。

敖湛眼睜睜看着他淡漠的臉上一點點染上驚恐害怕,頓了頓,挪到床上坐下,輕輕将人抱在懷裏,“師兄別怕,不管那是什麽,我都會保護你。”

他略高的體溫對于葉夏來說相當有吸引力,他就像一個畏冷的人,本能地縮進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大男生的懷裏,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溫度。

“敖湛、敖湛……”葉夏緊緊抱住他的腰,無助的靈魂催促他向他求助,可是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敖湛仍然聽不見他內心翻湧卻說不出口的求助,可是在他這裏,葉夏什麽都不用說,單是他示弱的動作就足夠令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了。

“我在這裏,師兄別怕,我會保護你。”敖湛收緊雙臂,将人緊緊地摟在懷裏,試圖讓他感覺到更多的安全感。

這一晚上,葉夏就像一個喝醉了的人,他放縱自己沉浸在敖湛溫熱的懷抱裏,如同得到了短暫的救贖,至少這一刻,他是安全的,他不用害怕。

不知道什麽時候,疲憊的身體慢慢陷入了沉睡,但是他環在敖湛腰上的雙臂卻仍然将人圈得緊緊的,強勢地将人留下來。敖湛想走都走不了當然敖湛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跟師兄摟在一塊兒睡覺可是他夢寐以求的福利。

這一晚葉夏睡得很好,沒有被噩夢糾纏,也沒有深夜驚醒。第二天他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敖湛的胸膛。

男青年的胸膛很結實,年輕的肉|體散發着濃烈的荷爾蒙氣息。葉夏的目光落在上面看了挺久,直到青年的身體動了動,醒了過來。

葉夏本能地閉上眼睛裝睡,聽見他略有些啞的聲音在頭頂輕聲響起,“師兄,早。”而後一個溫熱的吻落到他的頭頂。

葉夏仍然閉着眼睛,敖湛沒有發現他在裝睡,他小心地将手臂從葉夏的腦袋低下抽出來,下床穿上鞋去開門,葉夏閉着眼猜測他讓楊鴻給他拿洗漱用的東西。果然,他很快又聽到敖湛拿着東西去衛生間洗漱了。

敖湛從衛生間裏出來時,葉夏已經睜開眼睛了。敖湛沖他笑了笑,說“師兄先去洗漱好嗎?我讓人拿早餐過來,一會兒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如果沒有大礙,咱們中午出去吃飯吧。”

他頓了頓,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補充了一句,“就當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吧。”

葉夏怔了一下也想起來了,他們昨天晚上确定了以一年為期的“暫時”戀愛關系,他單身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約會還是挺緊張期待的,“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兩個母胎單身狗各自內心羞澀又期待,偏表面上還得粉飾太平。

葉夏一臉若無其事地去了衛生間,這種和另一個人一同起卧的感覺葉夏真的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原以為自己這種性格肯定會不習慣另一個人入侵自己的生活空間,沒想到感覺竟然還不錯。

用敖湛精心擺在洗漱臺上的用具洗漱完,敖湛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早餐。

早餐是典型的中式早餐,油條豆漿包子,不是路邊十塊錢能買一大兜那種,瞧着像是從高檔酒樓訂的,擺在盤子裏像一朵花兒,不像食物倒像晶瑩剔透的藝術品。

“師兄,快過來吃早餐,不然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敖湛笑眯眯招呼他。

葉夏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先夾起一個薄皮的湯包琢磨着怎麽下口。

“小心燙。”

“嗯。”

湯包确實非常的美味,葉夏覺得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包子了,濃郁的湯汁非常的鮮美,燙燙地順着喉管滑入胃袋,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呼出的氣息都是香甜的。于是他剛吃完一個,又迫不及待地夾起了第二個——葉夏發現,自打他認識敖湛之後,自己的吃貨屬性似乎都要覺醒了,明明他以前光啃面包都能啃一個星期不帶換的,這會兒瞧見敖湛多吃了一個湯包,特意多看了他一眼。

敖湛見他瞪着自己剛咬了一口放到碗裏的湯包,被他逗笑了,好脾氣地哄道“師兄你想吃,明天我再買。”

葉夏瞥開眼不再看,慢條斯理地吃自己的東西。

吃完一頓美味的早餐,葉夏被醫生叫去又拍了腦部ct,敖湛全程陪着他,葉夏除了按醫生的吩咐做以外,什麽都不用管,其餘的敖湛全部會幫他辦好。

忙了大半個上午,片子終于出來,還做了其他檢查。醫生說“不嚴重,不過你似乎有點貧血?平時是不是三餐不按時吃呀?”

那個醫生有些年紀了,和葉夏說話時口吻像在和小朋友說話,葉夏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了他。

終于從醫生的辦公室裏出來時,敖湛嚴肅地對葉夏說“以後咱們倆沒在一塊兒,你每頓飯吃什麽都要告訴我,拍照片給我看。”

葉夏想說太麻煩了,但被敖湛難得強勢地就此蓋棺定論,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時間一點一滴走向中午,終于要開始兩人的第一次約會,敖湛不到十一點就有點坐立不安。

葉夏沒笑話他,他自己其實也是。約會是什麽感覺呢?約會要做些什麽?吃完飯之後還要安排其他活動嗎?

葉夏那學神配置的腦子裏十分難得地想了一堆亂七八糟沒用的東西,跟着敖湛坐進他的這豪車裏,目光随意掃了一眼,說“你又換車了?”随即又聯想到之前的一個疑惑,敖湛這樣的大男生,是不是很喜歡各種各樣的豪車?以他的家世,估計家裏已經收集了各種牌子的豪車了吧?

誰知敖湛卻說“沒有啊,這車是我爸的,我只有一輛越野,偶爾跟朋友們出門玩會開一開,其他時候随便在家裏找一輛開,怎麽,師兄喜歡這輛嗎?”他這次開的是一輛奧迪,是他爸那樣的老板喜歡的車,敖湛可不喜歡,他對車不執著,能開好用就行,偶爾去鄉下,摩托和自行車他都能騎。

葉夏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那你平時都喜歡什麽?”

“平時看看書什麽的。”敖湛接了一句,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師兄果然是在了解他的喜好嗎?

敖湛內心竊喜,連忙順着這個話題說了下去,“每周會固定抽一段時間健身,有假期會去參加體能訓練,對戶外運動挺感興趣的,師兄你呢?你喜歡什麽運動?”

死肥宅葉博士并不喜歡運動,他随意點頭說“我喜歡腦力運動。”

敖湛被他逗笑了,果然不愧是他師兄啊,真懶!

葉夏覺得自己被嘲笑了,他決定轉移話題,“我們去哪裏吃飯?”

“去‘西湖’吧,那裏做的魚是一絕,師兄應該會喜歡的。”敖湛還沉浸在即将與心上人第一次約會的興奮中。

葉夏這樣的人如果沒遇到敖湛,這輩子注定是個老學究,“西湖”這個一聽就很浪漫的名字,他能聯想到的除了現實中的真西湖外,就只有從古自今許多與真西湖有關的詩詞或者名人等等了,就算有人請他來這裏吃飯,他恐怕也不會對這個地方有多少記憶,一個吃飯的地方而已。

不過敖湛在他心中到底還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便順着這個話題問道“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據說老板祖上居住在西湖邊上,後來因為做魚而出名,被請進宮中專門為貴人燒魚,留下許多與魚相關的配方和菜譜,老板靠着這些祖傳的美食,在京城可是很有名呢,好些人想吃都得排隊。”敖湛習慣性後錯半步跟在他身邊,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溫柔又耐心地給他解釋。

葉夏想到之前李金言上次請他們去吃的珍馐閣,當時李金言也說要想在那裏吃上一頓飯,得排多久多久的隊。他側頭瞧了敖湛一眼,笑說“我猜,你每次都不用排隊,對嗎?”

敖湛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說“以前給老板幫過一個小忙,他在這兒給我留了一個包廂,什麽時候過來都行。”

葉夏點頭,“果然,萬惡的特權階級。”

敖湛不好意思地笑,葉夏也跟着笑了,心情都挺好的。

然而兩人的好心情并沒能維持多久。

李金言自打被調來京城任職,因為他這人慣會溜須拍馬,竟然在這四九城裏混得非常不錯,還因為工作結識了一些公子哥,跟他們混得久了,見識過這些公子哥們的眼界和排場,李金言越發覺得自己當初努力那麽久,終于調來京城的決定是多麽的明智。

想當初他窩在一個三四級城市裏,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雖然工資也還可以,但人生卻如同死水一般,以他的年紀,再不拼一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來了京城就不一樣了,就拿坐在他對面那位叫周寬粟的大少爺來說,他家裏的生意是做遍了大江南北的上市公司,那是他在那個三四線的小城市裏絕對沒辦法結識的大人物,因為與敖氏集團有合作,李金言好不容易才托關系跟着部門老大跟來的,要是結交上了,都是實打實的人脈啊。

李金言心裏這樣想,動作便更加殷勤了一些,給周大少爺添菜倒酒,動作相當的麻利。

敖湛與葉夏并排走進西湖,很快就有服務員認出了敖湛,熱情地迎上來說“敖先生還去包廂嗎?”

“嗯,師兄不喜歡吵鬧,那裏安靜些。”敖湛笑眯眯點頭。

“好,你們進去稍坐,需要什麽菜在平板上操作就可以了。”

“好。”

老板專門留給敖湛的包廂窗外就是一片寧靜的湖面,一排排柳樹生在湖邊,飄搖的柳枝倒垂在湖面,随風輕輕搖動,像仙女的裙擺,美麗極了。

葉夏忽然想起他好久沒有回去的家鄉,還有外婆,他好久沒給外婆打過電話了。

敖湛把平板遞到他面前,說道“師兄在想什麽?先點菜?”

葉夏看着平板上各種菜色,覺得都挺好吃的,就說“你點吧,我不熟悉。”

“那我點了。”

“嗯。”

也許是包廂的待遇,敖湛點的菜很快就上齊了。

“師兄,這個清炖魚好吃,我每次來都會點。”

敖湛用自己吃過的筷子給他夾了一塊魚,而後偷瞧他的臉色。葉夏不知道是沒瞧見還是根本不在意,夾起魚肉放進嘴裏,果然魚肉入口即化,鮮美得要化掉人的舌頭。

繼湯包之後,葉博士又一次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魚。好吧,不用別人說,連葉夏自己都發現自己其實挺沒見識的,像個老土的土包子。

“好吃就多吃點。”敖湛見心上人這麽棒場,有點興奮,他現在的目标就是将師兄喂得白白胖胖的,一定很好看。

葉夏吃了一碗魚,又喝了一碗湯,起身說“我去趟廁所。”

敖湛本能地接話,“要我送你去嗎?”

葉夏鳳眼斜睨,青年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頭,他現在确實恨不能把師兄當個寶貝兒似的時時刻刻棒在掌心。

拒絕了敖湛的“好意”,葉夏出了包廂往外走,路過大堂的時候找了一個服務員問路,才找到廁所的位置。

魚莊的生意很紅火,廁所裝修得也很不錯,明亮幹淨,沒有什麽異味。

葉夏解決完生理問題,在洗手池洗手時,他背後的隔間門打開了。他無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李金言。

李金言也很快透過鏡子看見了他,兩人目光對上,頓時都有些尴尬了。

說來,兩人的關系确實挺尴尬的。李金言的身份對于他來說連繼父都算不上,但葉夏一直以來出于對母親的尊重,從來沒有給過他難堪。

然而昨天在病房,敖湛的母親打了趙文美巴掌,葉夏卻沒有幫忙,盡管他那時自顧不暇,可是在趙文美眼裏,葉夏已經徹底不認她了,那麽他與李金言之間便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葉夏平靜地收回目光。李金言在他身邊打開水籠頭,水聲嘩嘩,說道“葉夏,你是真的要和你媽媽斷絕關系嗎?你知道她曾經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嗎?”

“她當年為了救你不顧生命危險跳進水裏,一直到現在看見水還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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