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是十天,雙兒也不知道怎麽過來的,他的病是好了,可壓根就沒提放她回家的事,只是允許她寫了幾封信回去,又沒有回信帶來。
“哎!”雙兒嘆氣,因為給她送信,李将軍倒是和小萍熟悉了不少,她漸漸看出,李将軍對小萍有意思,小萍也好像對他蠻有好感。
“哎!”雙兒又嘆一口氣,這回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嘆氣,李将軍帶口信說她爹還好,只是不久前生了一場病,她的信一送到就好多了,至于表哥王晖,李将軍卻說沒見到,可能在想辦法救她吧。
“哎!”雙兒又是一聲嘆息,這回她更不知道為什麽了,自從朱佑安病好之後,就再也沒對她兇過,相反,還好的很,溫柔得很,經常來看她,給她帶這種那種的好東西,弄得她好像欠他什麽似的,可她根本就沒欠他什麽呀!
一聲馬的嘶鳴把她從神游太虛中喚醒,是李将軍,他又要給她送信去了,只見他一身铠甲,坐在馬背上威風凜凜,別的人都讓開去路,讓馬兒飛奔而去,身後是一重濃重的煙塵。那馬和馬上的人眨眼就不見了。
真的好威風,怪不得萍姐會喜歡他了,她真是有點羨慕了,當然不是羨慕小萍,是羨慕那匹馬兒,如果她也能有這麽一匹馬兒該多好啊!雙兒想的出神,竟真的夢見自己坐在馬背上馳騁。
“雙兒,” 朱佑安的聲音把她吓一跳。
朱佑安其實早就到了,他聽見了雙兒的嘆息,雙兒每嘆一次氣,他的心就涼一點,雙兒嘆氣,表明她在想家,她在想家就說明她心裏還沒有他,朱佑安有些神傷。
“什麽事?”雙兒問,閉起眼睛想再回到剛才的夢境中去,卻怎麽也進不去了,她有些懊惱。
“你在做什麽?”朱佑安奇怪。
“我的馬兒被你吓跑了。”雙兒沖口而出,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有些無理取鬧,低下頭嗫嚅道“沒什麽啦!”
“原來是這個!”朱佑安恍然,原來他攪了她的好夢,他微笑,“想學騎馬嗎?我可以教你。”
“真的!”雙兒興奮,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跳,“真的可以嗎?你不要騙我!”
“我怎麽會騙你呢?”朱佑安也被她的興奮感染,她正拉着他的手,讓他胸臆中充滿了溫暖的感覺,覺得為她做什麽都是值得的,何況只是一匹馬兒。
“走吧,我帶你去挑馬!”朱佑安興奮,拉着雙兒就跑,把那些侍衛和奴仆們都看呆了,何時見過王爺如此高興,如此的放下身段。在他們眼中,王爺是高高在上的,永遠是莊重、嚴肅、不茍言笑的。
“哇!”來到馬廄,雙兒便被那各種各樣的馬給看呆了,好多好多的馬,各種各樣的顏色,有全身雪白的,有全身黑色的,還有紅的,棕的,黃的,花的,看的雙兒是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雙兒,這匹怎麽樣?”朱佑安拉出一匹馬,那是他最心愛的馬,是他20歲生日時太後所賜的西域寶馬。只見它渾身黑色,亮得像綢緞一樣,在陽光下,泛着油亮光彩,神氣的不得了。
“好漂亮!”雙兒贊嘆,走上前去,摸摸它的毛,眼中流露中渴望的神情,但是……
“太高了!”雙兒惋惜得說,很是不甘心。
“哎呀!”雙兒叫,朱佑安在她腋下一托,她穩穩當當得坐上了馬背,只是馬不聽她的話,動來動去,雙兒看上去随時都可能掉下來。
朱佑安面露微笑,一縱身躍上馬背,拉住缰繩,雙腿一夾馬镫,只聽一聲嘶鳴,馬兒掠開大步,飛馳了起來。
“好棒啊!”雙兒興奮的拍手,一個不穩,整個身子全都靠上了朱佑安,一雙手也抓着他的手臂不敢放,因為興奮和緊張,一張臉漲得通紅,絲毫未發現朱佑安的身子一顫。自從第一次見面,他在那種情況下要了她,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雙兒的身子,他心底的渴望卻無時不刻的在增長,他真的很想擁有她,但他不敢,怕吓壞了雙兒,更怕傷害了雙兒。
“駕!”朱佑安大聲喊,籍此掩飾并抑制自己的欲望。
馬兒在奔馳,馬上的人兒在歡笑,那綠草茵茵的馬場仿佛也在歡笑,朱佑安望着懷裏的人兒,心中充滿了陽光,整個心思全都被雙兒的笑容所占據。
“哎!”朱佑安只覺手上緊了一緊,擡眼處,迎面一匹馬兒撞來,他急勒缰繩,卻是慢了一步,他和雙兒連同另一匹馬兒的主人,三個人一起掉下馬背。
“馬場上怎會有別人?”朱佑安不及細想,拉起雙兒。幸好,草蠻厚,沒有傷着,只是臉上頭上全都是草,看了挺可笑的。
雙兒看他欲笑不笑的樣子,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眼一瞪,想叫他不要笑,自己卻是忍俊不禁先笑了出來——朱佑安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
“痛死我了。”一個女聲響起,有些矯情,但也不那麽過分。
朱佑安剛想發火,一聽聲音不由脫口而出“茵茵”,來人正是當朝老王爺朱英龍的女兒珍珠郡主——朱茵茵,只因她出生時,太後賜了一對特大的珍珠,因此得名。太後有意将她許給朱佑安,只因朱佑安一再聲明,不到28歲絕不成親,故此也就一直拖着,既不嫁人,也沒人敢去提親,誰敢和安親王搶啊——雖然朱佑安沒有聲明要娶她,但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也因為這樣,朱茵茵到安王府就以女主人自居,朱佑安也是睜一眼閉一眼,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別人也就當他默認了。
“茵茵,你怎麽會在這?”朱佑安問,一邊幫她站了起來,她也是一身的狼狽。
“呵!”雙兒忍不住又要笑,卻被朱茵茵的眼神吓住,忙閉口,但眼底的笑意是忍不住的。
“她是誰?”朱茵茵瞪了一眼雙兒,問朱佑安。
“哦!雙兒過來,這是郡主!”朱佑安介紹。
雙兒點點頭算是行過禮,朱茵茵明顯的不悅,但礙于朱佑安不好發作。
“走吧,你們兩個都該換換衣服了。”朱佑安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大廳。
朱佑安沒想到朱茵茵是和朱佑華一起來的,他換過衣服和朱佑華兩個人聊了幾句無聊話,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就不說話了,等朱茵茵和雙兒出來。等了一會,朱茵茵出來了,雙兒卻不見,三個人說話全是朱茵茵的聲音,幾乎是她問一句,他們答一句。
朱佑華先等不住了,“雙兒怎麽還沒來?我去看看。”這許多天不見,他天天都在想,天天都在念,今天反正他是客,不是主,乘朱佑安要招呼茵茵,還不找機會和雙兒多說幾句話,一溜煙,他就跑了,朱佑安不是不知道他的企圖,卻礙于茵茵不能阻止。
“三哥是不是喜歡上那個丫頭了,要是真的,不如送給他吧!”這是一個機會,看朱佑安寵她的樣子,等她嫁進來,還不知誰大誰小呢?乘這個機會,能除去還是盡早除去得好。
“不行!”朱佑安盯着朱佑華的背影,斬釘截鐵的說,毫無緩和的餘地。
要他把雙兒送給朱佑華,除非他死了!
“不行就不行,你那麽兇做什麽,不就是一個丫頭嗎?”朱茵茵生氣。
朱佑安眼底燃起一絲怒火,卻是沒有發作。
“我們看看三哥怎麽還不來。”朱茵茵建議,她也好奇,三嫂極為美麗、賢淑,難道三哥真的會喜歡上那個叫雙兒的丫頭嗎?不可思議!
“好吧!”朱佑安比她先站起來,邁步就往前走——這正中他下懷。
恐怕看三哥是假,看那丫頭是真吧?朱茵茵心中妒火燃燒。
朱佑安一走進雙兒的房間眼色就是一變,雙兒正趴在朱佑華的懷裏哭,旁邊小萍見他進來,忙去拉雙兒,可雙兒就是不動,哭得十分傷心。
“咳!”朱佑安眼底眉梢盡是妒火,小萍只好改為暗示朱佑華。
“五弟,你也來了。”朱佑華不情願的擡頭,卻絲毫沒有放開雙兒的意思。
雙兒動了動也沒有擡起頭的意思,只是止住了哭聲,變成了輕聲的抽泣。
“雙兒!”朱佑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去拉雙兒,小萍瞄瞄朱茵茵,微微搖頭,示意不可,雙兒索性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捂住了耳朵。
朱佑華也是皺眉,他進來雙兒就在哭,他問也問不出什麽來。
“怎麽回事?”朱佑安再也忍不住了,雙兒哭得他心都要碎了。他不管小萍的暗示,就要去掀雙兒的被子,雙兒抱緊了頭,就是不讓他掀。
“雙兒,怎麽了?你說話呀!”他整個抱住雙兒,雙兒卻是哭得更傷心,他無奈向小萍求救。
小萍看了一眼朱茵茵,後者正警告她。
“是這樣的,王爺。”小萍吸口氣,不去看朱茵茵那警告的眼神,“郡主剛才要雙兒服侍她穿衣服,還要雙兒跪下來磕頭,雙兒不肯,郡主就……”
“怎麽樣?”朱佑安和朱佑華一齊問,雙兒哭得更大聲了。
“郡主就……”小萍又看了一眼朱茵茵,後者正盯着她,她深呼了口氣,“郡主打了雙兒一個耳光,就這樣。”她從雙兒談到的家事中知道,雙兒雖然沒有那麽嬌氣,在家中卻也是個小公主,有爹寵着,更有個表哥愛着,何時被罵過,何時挨過打,恐怕大聲說話也不曾有過。
“只不過是一個丫頭,打一下有什麽要緊!”朱茵茵恨恨的看了一眼小萍,這個丫頭仗着太後喜歡,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裏,到底她是郡主還是她是郡主!
“住口!”朱佑安吼,想到雙兒挨打,他真是有些失去理智了,但他還是克制住自己,他說:“茵茵,你誤會了,雙兒不是丫頭,她在這是客人。”
“客人?”茵茵想也沒想就沖口而出“只要我願意,她就是丫頭,我要她做什麽她就得做什麽?”
“你,”朱佑安也知道朱茵茵的性格脾氣,她從小被老王爺寵壞了,對下人從不和顏悅色,以前他還不覺得怎麽,只是覺得她主仆觀念太重了,但她是郡主,也不能全怪她。
可是,現在是對雙兒,是他所深愛的人啊,他怎能容忍她受傷害呢!
“你給我滾!”他無話可說。
“你叫我滾!”朱茵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平時朱佑安也對她不冷不熱,但從未有過一句惡語相向,今日為了一個丫頭竟然叫她滾,淚水頓時洶湧而至——她是郡主,什麽事不依她,什麽事不聽她。
“五哥,你,你再說一遍!”淚水已止不住往下掉,但她就是好強得不哭出聲來。
朱佑安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妥,這時也默然無語——不管怎麽說,她是郡主,而且等了他那麽多年。
“好了,別吵了,茵茵你也別哭了。”朱佑華做好人,“我看這樣吧,讓雙兒到我家裏住幾天,等茵茵氣消了再回來好不好,五弟。”他擺明了落井下石。
“不行。”
“不去。”
說不行的當然是朱佑安,說不去的卻是雙兒。朱佑安心中一喜,雙兒說不去,就代表她心裏沒有朱佑華,那她心裏有沒有他呢?
“我哪也不去!”雙兒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她臉上指痕宛然,雙眼噙着淚水,滿臉通紅,淚跡斑斑。
“雙兒,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家。”朱佑華乘機說。
“我……”雙兒正要開口,被朱佑安捂住了嘴巴,他不是不心痛,不是不難過,十天了,十天來雙兒從未提過回家這兩個字,沒想到今天又舊事重提,他的心有些涼,但他不能把雙兒交給朱佑華,不能讓朱佑華知道這件事,他怕朱佑華借題發揮,在皇上面前告一狀,更怕他會傷害雙兒。
“小萍,送王爺和郡主出去。”朱佑安也不管雙兒的掙紮,吩咐小萍。
“王爺,郡主,請!”小萍送客,雖然朱佑華和朱茵茵心裏都是恨恨不已,卻也只得走了——朱佑安的面色不善,再呆着恐怕要激怒了他。
“茵茵,住手!”走到門口,朱茵茵一揚手就要打小萍,被朱佑華攔住,小萍卻是坦然不懼。
“三哥,”茵茵叫,她早就想打這個丫頭了,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我連一個丫頭也不能打嗎?”她生氣,跺腳,被朱佑華拉到一邊。
“要打,也得看看什麽人!”朱佑華勸她,“小萍是太後身邊長大的,太後很寵她,五弟也很寵她,如果你打了她,我看你還想不想嫁過來?!還想不想作安王妃了?!”
“我,”朱茵茵說不出話來,她當然想,為了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好幾年了。有哪個郡主到了22歲還沒出嫁的,只有她。作安王妃,作朱佑安的妻子,是她從小的願望,她不能前功盡棄,她不容許有任何人來破壞,朱佑安是她的,是她一個人的,她陰沉的笑了笑。
“走吧。”她說,人已經走出了三步遠。
朱佑華回頭看了看雙兒的房間,“一定有什麽不能告知的秘密,是什麽呢?雙兒的家不能說嗎?雙兒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呢?”他想不出。想不出就去查,他也笑,“總能查出來的。”
“雙兒,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朱佑安頭痛萬分,雙兒又趴到床上去哭了,理也不理他。
“我要回家!”雙兒在被窩裏叫,聲音有些悶。
“回家,回家,你為什麽整天要回家,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麽總想着你表哥?不能把他忘了嗎?”朱佑安受不了了,壓抑了許久的情感傾瀉而出,“你看看我。”他一把掀掉雙兒的被子,把她的臉面向自己“我有什麽不好,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他能為你做的我也能為你做,他對你有多好,我可以更好,為什麽他在你心裏生了根,而我,在你心裏什麽都不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說,你說。”
“我……“雙兒被他的神情吓住,說不出話來,窗外,小萍也是不敢進來。
“雙兒,” 朱佑安看到雙兒眼中的驚恐,無奈的嘆口氣,理智又回來了。
他輕輕的摟住雙兒不再說話,而雙兒也是驚魂未定,任憑他抱着,只是一對眼睛有些驚恐,有些不安的看着他,兩個人都默默不語,過了一會雙兒許是哭累了,竟不知不覺在他懷裏睡着了。
“我該拿你怎麽辦?”朱佑安頭痛,喃喃自語“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叫我怎麽舍得把你還給他,你叫我又怎麽還給他,我不能,我絕對不能,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雙兒!” 朱佑安輕觸雙兒的臉“為什麽你心裏只有他,為什麽不能有我呢,你知道嗎,你已經占據了我整個心,你叫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朱佑安閉上眼睛,他不能想象,如果雙兒不在,他該怎麽辦,沒有了雙兒,他的心裏又該有什麽呢?他不知道,雙兒,雙兒,為什麽,為什麽既然你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卻是這樣的存在法,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是這樣沒理由的愛上你,比你美麗的人并不是沒有,比你聰明,比你懂事,比你成熟的人并不是沒有,可為什麽,為什麽我就是那麽執着的想擁有你,為什麽,為什麽?朱佑安心中亂成一團,他并不是沒試過忘掉雙兒,但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
他走了,走得有些虛浮,有些茫然。
“雙兒,”小萍走了進來,看着雙兒,心裏有些酸楚,不是為自己,雖然她也曾愛過朱佑安,但她不久就明白了朱佑安對她的感情,現在,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疼她愛她的兄長。但是現在,那個神采奕奕,威武俊朗的兄長卻為了雙兒——這個比她還要小的女孩黯然神傷,她想幫忙卻不知從何幫起,她是他的人,那代表……,可是,雙兒難道不懂嗎?如果她不懂,她懂,但是,告訴她,她會接受嗎?她能接受嗎?她不敢冒險,萬一她知道了,會不會恨死王爺呢?小萍的心也很亂,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輕松,要快樂的多。但是,她還是願意知道,因為這是王爺的事,是她哥哥的事,但她能幫上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