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禍兮福兮

禍兮福之所倚,有得有失。

接下來的兩個月博果兒徹底不敢再胡來,貴太妃獲知此事之後也加緊了給兒子擇選側福晉的步伐。她原本覺着董鄂氏還算上道,打算等着後年大選時再指人,也算投桃報李。只是董鄂氏這一病讓她憂心兒媳婦身子太差,恐怕生不出強壯子嗣,馬佳氏喜塔臘氏出身太差不過包衣奴才,不能指望能養出拿得出手的兒子。

貴太妃開始認真評估太後暗示的兩個人選。皇帝三阿哥都剛剛落地了,沒理由自己兒子府裏一個都生不出來,就算是科爾沁的人生的她也認了。

胤禩徹底病愈已是又兩個月之後,太後的指婚已經下來,達爾汗巴圖魯親王次女博爾濟吉特氏為襄親王側福晉。貴太妃讓章佳氏帶了話給胤禩,左右不過是皇後遠房侄女,不是大福晉生的,就算生了兒子也越不過你去。

胤禩委婉表示一切以爺為重,貴太妃很滿意,傳話讓他養好身子繼續管理府中事務。

倒是襄親王聽聞指婚之後大鬧寧壽宮,等他聽說請賜一事最先居然是自己福晉向太後提出的,當晚就沖入胤禩房間質問。

胤禩只搖搖欲墜靠在榻邊上,輕聲反問:“妾身是為了什麽,爺不知道麽?”

襄親王語塞,他的确不大明白,不過被這樣一問似乎又明白了些。再看一眼董鄂氏至今蒼白消瘦的身型,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他不該朝她發脾氣,賢惠孝順不是她的錯,只是他多少有些明了皇帝哥哥那日出口的呓語:你們一個個都算計爺!誰來問過爺的心思?

胤禩心思不寧,但他亦知襄親王是他存身立命根本,若王爺厭棄了福晉,有太後支持的側福晉很快就能架空王府,就算貴太妃着急也沒用。

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會扪心自問:以這個身份活下去到底有沒有意義?董鄂氏一生短命若能死在改嫁之前也能少去皇室一段醜聞。縱使玉牒未将她記為襄王福晉也不過是掩耳盜鈴,世祖皇帝身後被嘲笑近百年,何苦?

可一想到額娘,他總不甘心。

老四那一世整死了他整死了弟弟,難道這一世光是猜測他也來了自己就要自盡不成?真做了他都看不起自己。想當年被羁宗人府時他尚且敢說一句“雍正咱們看誰先死”,難道這一世他成了女人就真把自己當女人了?

胤禩很快重新振作,打起精神準備王府迎娶側福晉的事物,借此在采買處與內外院子安插人手。他并未聽見襄親王入宮侍疾的消息,想必皇帝已然痊愈,那麽屆時府裏也該辦喜事了。

貴太妃很快再度宣召胤禩入宮,這一次是為了安撫兒媳婦,并且向全宮的博爾濟吉特氏彰顯董鄂氏如何得她歡心。

胤禩入宮前一晚輾轉反側大半宿睡不踏實,入宮時難掩氣色憔悴,但行禮問安都極其妥帖。貴太妃也是女人如何不懂丈夫另娶的酸楚,于是多囑咐了胤禩幾句,最後道:“你是好孩子,哀家沒看錯你。一會兒太後那請安你如常就是,不必伏低做小。以後入了府,也是你是主子她來侍候你。” 私底下她當然認為蒙古女人更高貴,但其中絕不包括太後一族。

胤禩恭順地應了,看來這一趟慈寧宮他不想去也得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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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的對話頗無趣,冠冕堂皇的正妻與小妾會面,由兩位老祖宗操刀上陣,胤禩沒有施展才華的空間。

這群女人真看不開,還以為如今的大清多麽依賴蒙古部族。他只發愁如果這麽多女人都勾引不了太叔公,他該去哪裏尋美女去?博爾濟吉特氏剛進府,不好這麽快下太後面子吧?只能期望這個烏日娜能有幾分手段。

整頓宮務之後,滿宮皇後以下妃嫔每日都要在慈寧宮前聽蘇麻拉姑訓導,因此慈寧宮的會見很快落幕,胤禩同貴太妃出來時臉白得厲害,貴太妃體恤她大病初愈又要勞心勞力,遂命他回府養着,府裏事務若做不了,就讓章佳氏先督着。

胤禩應了之後也覺心力憔悴,低着頭快步往宮外走,卻在路過禦花園時遇到了他最想躲的人,不管前世還是今生。

皇帝目光掃過路邊立着行蹲禮的人,微微皺眉:“你是哪個宮的?這個時辰不在太後跟前聽訓怎麽在這裏走動?”

如果胤禩起先還有懷疑,那麽此刻他聽了皇帝語氣也能肯定這人是誰了。他就說宮妃聽訓這麽個渾主意正常人還想不出來,原來真是這位也來了。

種種揣測塵埃落定之後,胤禩反倒鎮靜下來,他将頭埋得更低,福了福道:“回萬歲的話,奴婢襄親王府董鄂氏奉貴太妃口谕入宮,剛剛從慈寧宮出來,這就要出宮。”

這話一出他能明顯感覺面前幾步遠的皇帝一愣,繼而上下打量他。不過那目光中更多是好奇,想來也是想起了這位與皇瑪法之間的各種內幕。

胤禩很無奈,他怎麽就得了這麽個身子。哪怕變成短命的太叔公也好些啊。

皇帝很快收回目光沒再看他,擡腳繼續往慈寧宮方向走。

胤禩維持着姿勢,一直等着皇帝走遠到看不見了,才緩緩站起,背向而行。

皇帝這頭,胤禛剛剛全盤接受了變成祖宗這一事實,并且很快躍躍欲試。

去慈寧宮的路上他沒開口,身邊的大太監吳良輔卻錯将皇帝周身煞氣當做氣悶,自作聰明道:“奴才方才瞧着,福晉可是氣色不大好,聽說還是大病初愈呢。”再他看來,皇帝一番性子轉換,都是那日與福晉吵嘴賭氣之後折騰的,能哄得主子開心,是他奴才本分。

胤禛腳步一頓,繼而冷笑。

朕來了,董鄂氏還是老老實實在王府裏呆着吧。勾引朕,還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能耐!不過這宮裏的奴才真是該管管了,一個兩個居然慫恿着主子胡來。

胤禛到慈寧宮請安時,太後正留了即将出嫁的博爾濟吉特氏叮囑。太後見皇帝到了,便笑着讓人都下去,轉頭同皇帝說話。

胤禛餘光看着博爾濟吉特氏退下才又生出疑惑,他這幾日忙,後宮的事并未親自過問。皇後與皇瑪法也不睦,這些事前還真沒人告訴他。怎麽太叔公要娶側福晉了?董鄂氏是來訴苦的?

轉頭回了乾清殿,皇帝讓吳良輔将打聽的事情細細說給他聽,末了一個念頭閃入腦中:誰換人?是董鄂氏還是襄親王?

抽絲剝繭,皇帝細細回憶了這幾日上朝下朝襄親王的言行舉止,的确是十七八歲的見識,沖動得很。倒是今日粗粗打過一個照面的董鄂氏讓他看不出深淺。

皇帝默默去轉拇指上的扳指,才發覺早已不是黏杆處的那只。王府內院事務沒有耳目他還真不好過問,董鄂氏是命婦,又是他弟媳,他不好親身試探,皇後又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蒙古女人,幫不上手。

胤禛努力回憶了今日早間那一瞥,蒼白憔悴,搖搖欲墜,不像個長命的,心裏頭隐隐約約如鲠在喉的感覺又散了幾分。

也罷,若她是個知禮安分的,留着也無妨。

胤禛思緒很快切換到籌備當朝黏杆處上,開始盤算手裏人手。

胤禩回宮等了幾日沒見動靜,心頭大定。想他一個王爺福晉,與皇帝若不是有心勾搭,打死也不容易見面的,往後入宮亦步亦趨跟在貴太妃後面就安全許多。

胤禩鬥志昂揚,一掃整日恹恹欲睡的模樣。這府裏還是要盯緊了,老四用來用去就那幾招,王府內院絕不能讓他安插探子進來。

這件事情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終于不用提心吊膽世祖爺的深情表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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