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許願三生
在胤禛的眼裏,老八算得上好對手,但絕不是好弟弟。不過總歸是他要防備的人,知己知彼也好。
皇帝連夜命人打探了這幾日坤寧宮裏襄親王福晉侍疾的大小事,當晚皇帝怒氣沖沖再度強入了命婦歇的偏殿質問弟弟:“給人侍疾的活計做得挺熟,怎麽當年讓你給督造一頂轎子你能造得四面漏風?宣你奏事你也借故推托死活不到?”
胤禩連話也懶得說,直接無視皇帝合衣躺上卧榻,閉目休息。
皇帝心頭念了一句不知好歹,走過去扯着弟弟的肩膀将人扳過來:“朕說話的時候沒人敢背對着,你真不怕朕殺你?”
胤禩悶頭扔過一個字去:“累。”
皇帝當然知道胤禩被皇後折騰了一整天,不過這不妨礙他挾私報複。這裏人生地不熟周圍全是叔公輩份的老人,後宮更是慘不忍睹。他早憋了一肚子話,好不容易逮着個老熟人哪能輕易放過?
更何況老八上輩子幾次氣得他吐血,這回能見他吃癟至此不枉此生。
“你起來,朕有話問你。”
胤禩閉着眼睛毫無儀态,軟噠噠被雍正拎在手裏,一松手就能倒下去攤成一灘泥。他閉眼嘟哝道:“皇上你自行說吧,罪臣聽着。”
對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弟弟胤禛很無奈,只嘆終究老八不比十三貼心,他一時手癢挑開胤禩挽好的發髻,細細欣賞鬧心弟弟變成女人的精彩畫面,嘴裏一邊道:“你的儀态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朕問你,你來多久了?你和世祖什麽關系?怎麽朕身邊的太監你也收買了,盡替你說好話?”
這問法太惡意了,胤禩懶得回答,歪頭繼續打瞌睡。
胤禛氣極,這厮太不識擡舉!他伸手捂住胤禩口鼻,等着胤禩開始手腳掙紮時再狠狠按住,在他耳邊切齒道:“別真以為朕不敢殺你,這一世連個罪名也不用費心織羅。”
胤禩睜開眼睛掩去怒氣,等口鼻重獲自由才笑道:“皇上記得按親王福晉之禮下葬罪臣,就是罪臣的造化,大清之福。”
胤禛嗤笑:“原來你怕這個?親王福晉太擡舉你了,你說朕要不要順着世祖心願,讓你入宮侍奉?”到時候看誰沒臉做人。
胤禩毫不退縮地笑嗤笑回去:“皇上敢做,罪臣又有什麽不敢的。就怕四哥你舍不得名聲。”
胤禛被說中心事,不免羞惱,但他本着決不能讓老八好過的心思更貼近了些,幾乎壓在胤禩身上:“不必迎進宮來,你已為人婦還不配。不過讓你在親王府無法立足的本事朕還是有的,你說到時候太後會替誰遮掩,讓誰病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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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心底升起怒意,從眼中透出火光,一字一頓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喜歡先辱後殺,罪臣不敢違逆。若四哥還顧忌世祖名聲,罪臣這裏還是少來的好,若哪一日皇上想要罪臣性命了,也就是第一句話的事,罪臣領旨就是,絕不讓皇上為難。”
一陣沉默在黑暗中醞釀開來。
須臾之後胤禛道:“兩輩子你都學不乖,那一世你若肯聽話乖順,何至于後來?”
胤禩最恨他說這話,乖順不乖順都是老四一個人自說自話。何況這一世他身為女人又能如何,大家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想起老四好幾次拿他重生董鄂氏的事情嘲笑于他,這口氣不出不痛快。
于是胤禩挑眉道:“皇上過來也有四五個月了吧,不知世祖後宮可還合萬歲心意?”
胤禛瞬間獰笑道:“八弟自甘為婦為婢侍奉太叔公,不代表朕也是這樣饑不擇食之人。皇瑪法的後宮,朕敬着尊着還來不及,豈會染指祖宗?”
兩人又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最後胤禩先妥協開口:“皇上不如先起身,由罪臣整裝回話。”
胤禛這才發現自己被老八給氣得忘了初衷,淨顧着鬥嘴,毫無效率。遂憤然起身,坐回桌邊端了冷茶,等着胤禩自行整裝。
胤禩衣服沒什麽破綻,只是頭發被挑散了,他挽不來,索性披散着坐在桌案另一側,等着皇帝發問。
等到皇帝疑窦全消,已經過了三更,胤禩早已奄奄一息。
胤禛還算滿意老八後半夜的态度,留下話讓他自己安心睡下,皇後那頭不必去了。
既然被老四認出來,胤禩也沒了諸多顧慮,皇後的性子老四定然瞧不上,廢後的事情他或許不會做,但病虛以至卧床不起的事情他還是幹得出來的。換作是他也會如此,反正廢了這個下一個還從科爾沁來。
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聽見響動,很快宮女引了太醫入殿,隔着帳子號過脈又都退出去。再來就是太後傳來口谕,董鄂氏侍疾竭心盡力,以至沉疾複發,特準在坤寧宮偏殿養着,病愈歸府,一同道的還有一紙長長的賞賜清單。
胤禩毫無壓力地受了。這個皇後太托大,就是太後護着也做得過了,放任蒙古女人這樣作踐滿族功勳嫡女,不表示表示說不過去。只是郁悶,為什麽不讓他回府養着,就知道老四不會那麽好心。
當晚胤禩睡了一個完整的好覺,接着第二個晚上,皇帝也沒來。
就在他以為老四對他已經沒有興趣的時候,第三個晚上皇帝又來了。
胤禩很煩躁,宮裏躺着形同禁閉,他又不是真病,睡了兩日也夠了。皇帝幾次三番與他半夜關起門說話,董鄂氏的名節全毀了!要被太叔公知道了怎麽辦?
胤禛進屋之後,直接質問他:“身為臣子命婦,見君不知跪迎是何道理?”
你來找茬的吧?
胤禩反唇相譏:“君王不坐朝堂不在嫔妃處,半夜在一個命婦處現身就是守禮?四哥你禮義廉恥都喂百福造化了?”
胤禛怒,想起初來乍到不能養狗的悲哀:“你不過罪人,先前連世祖皇帝都勾引,對着朕到講起禮義廉恥來了?”
胤禩氣得失去理智:“臣弟就算勾引世祖爺勾引太叔公也是臣弟自己的事,四哥管太多了!”
多少年沒人敢這麽跟皇帝說話了,胤禛很想直接弄死老八眼不見為淨,不過想起今日正事,努力喘息平複怒火,最後道:“你以為朕愛管你?看你給襄親王侍寝朕最樂意,要不是看在你好歹是朕弟弟份上,朕才懶得問你。想不到你如此不知好歹,張口就亂咬。”
胤禩也厭倦了一見面就吵架,遂收斂火氣,沉聲問道:“四哥有事直說吧,繞來繞去臣弟聽不明白。”
胤禛努力壓下火氣,他當然不信老八聽不明白,這人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最喜歡琢磨旁人喜好。不過今日要談的事情稍微刺激了點,他也就開門見山了:“你真打算給襄親王侍寝生兒子?”
胤禩默,他沒想好,當然想好了也不打算同老四說。
胤禛繼續道:“這輩子朕替了世祖,襄親王或許明年死不了,你打算在王府呆一輩子,和後院那群女人争寵?”
胤禩繼續沉默是金,但皇帝的話到底挑起他心底苦楚,不由在面上也帶了幾分憂郁。
胤禛暗自得意,再度慶幸老八成了女人,能由着自己拿捏。于是他等胤禩周身萦繞的黑氣更濃了些,才繼續道:“不然你進宮,朕護着你?”
胤禩掏掏耳朵,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進宮的意思是?
胤禛欣賞夠了弟弟懵笨呆傻的模樣,很是愉悅,繼續道:“橫豎世祖爺也娶了董鄂氏,你不進宮朕還得另外找人,與你也有好處,你覺着?”
胤禩立即打斷他:“四哥別想了,你另外尋人吧。”
胤禛哽了一下,暗罵一聲不知好歹,繼續誘拐弟弟:“你以為朕是看上你了才讓你進宮?你未免高估自己。朕不過是嫌棄這後宮都是太後一人天下,嫔妃裏面淘不出一個得用的,你治理內院手腕倒是不俗,朕想借一借。”
胤禩:……都這樣了還不忘挖苦爺,老四你可以啊。
胤禛當然不想真氣得弟弟與自己玉石俱焚,于是适當讨好道:“再說你處事才能朕從來不敢小瞧,讓你一個親王的料窩在王府內院發黴委實可惜,宮裏朕要同你商讨些正事也容易些,不必總是偷偷摸摸。”
胤禩方才覺着好過些。
老四的話也算合理,太後手伸得太長老四肯定不樂意,把董鄂氏擡出去做炮灰很符合雍正的作風。這件事情他能得什麽好處是關鍵,平白無故得罪太後,當他是傻子?
這時就聽胤禛又說:“再說你侍候襄親王肯定憋屈,進宮之後有朕護着,不會讓旁人擾你,你愛做什麽只管去做,不越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