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子北幸
去蒙古的日程剛剛安排下來,坤寧宮就傳出了一個大喜訊。
各宮嫔妃在慈寧宮給太後請安時,被皇後有孕的消息震得東倒西歪。蒙古女人果真好生養的,這才大婚多久啊,就有了消息?
太後撥雲見日,一下子年輕十歲,拉着皇後的手細細叮囑衣食用度。貴太妃在一旁也插空說幾句,但眉眼間的抑郁顯而易見。
胤禩在承乾宮收到消息的時候正趕上皇帝踏入殿門,二人相顧一眼,不約而同開口把宮人都攆出去。
胤禩從最安全的話題開頭:“四哥雄風不減當年,臣弟先道一聲賀。無論如何,皇室子嗣繁茂總不是壞事。”
胤禛一肚子話頓時都化作一句吐槽:“你就樂吧,無需在朕面前掩飾。你想什麽朕還能不知道?”
胤禩笑眯眯啊笑眯眯:“三阿哥有伴兒了,四哥不高興?”
胤禛想想當年被逼做和尚做富貴閑人掩藏鋒芒的日子,義正言辭蹦出三個字:“朕高興。”不過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這好戲看得也太早了。
胤禛覺得不能讓老八誤會,他沒幹的事兒絕不能莫名其妙認啊,于是他輕咳一聲,慢慢道:“朕也就大婚那一次,你說這孝惠皇後怎麽就真有了?朕沒聽說世祖宮裏蒙古妃嫔育下皇嗣過啊?也不知這一胎生不生得下來?”他至今沒有吐露合卺酒的門道,不願老八看笑話。
胤禩以下胤禛面子為樂,當即道:“說不定是蒙古人的藥得力,你看卓禮克圖親王庶子庶女一大堆,都記不全名字。”
胤禛憋得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若無其事道:“那也要他們有機會再藥倒朕才行,若真那樣可就是八弟治理後宮無能了。”
胤禩嗤之以鼻:“太後授意的,臣弟能怎麽辦?大不了四哥忍忍,是男人總會過去的。”
胤禛:……當年你怎麽不勸自己忍忍?
胤禛還在憋氣,胤禩又道:“四哥不如往好處想,皇後有孕,太後大約不會急着弄死臣弟。只要皇後生下阿哥,他活一日太後就不會再為難四哥。”
胤禛很想搖醒老八:你那套說辭都是基于“皇貴妃無嗣”這個基礎上才成立的,若有一日你自己能生了,你看太後急不急!
當然最後胤禛識相地沒說透,老八重頭至尾都在盼着皇後生阿哥好折騰皇阿瑪,連安慰他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一聽就是随口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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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至今都是一副沒把自己當貴妃的模樣,做哥哥的真愁人。
就像胤禩說的,這件事情最大的好處是太後虎視眈眈的目光從承乾宮轉移到了坤寧宮,皇帝睡在哪兒一時半刻沒人管了。
第二個好處是太後也意識到靜妃再留在宮裏不妥,留在宮中日日相對難保不觸景生恨生出事端。雖然論血脈情分孟古青與自己更親,但終究及不上皇後腹中的龍裔。
恰逢皇帝隐晦提及對靜妃搬弄是非的不滿,太後亦不忍心侄女不到二十歲的年華從此老卻宮中,當年她自己嘗過的酸苦總不能逼着親人再嘗一次,默許了皇帝趁着會盟将靜妃送回蒙古科爾沁老家的提議。
由皇帝親自送回去,總比孤零零一個人上路來得好。
人間四月天,北方草原上的春天來得比江南晚些。
自三月之後皇貴妃因為寒疾複發閉宮休養,皇帝為了皇貴妃的病将蒙古的行程一推再推,最終無法再等,只能留下皇貴妃在京城養病,未帶任何嫔妃獨自上路。太後原本一道回草原省親的打算因為皇後有孕而取消。
啓程之前,皇帝借口宮中三阿哥與皇貴妃輪流患病流年不利,勸說太後帶着皇後一道去了清河行宮休養。
論理說董鄂氏分位低于皇後太後一大截,病了要挪也是挪承乾宮的人避疾,奈何三阿哥開春之後也不大好,端妃也傳過兩次太醫,太後亦認為這是不吉利,為皇嗣計還是穩妥些的好,于是應允了。只是一定要皇帝帶着襄親王一道去蒙古,借以緩和兄弟關系。
胤禛很想把襄親王直接圈到死一了百了,不過他也知道除非能同時把貴太妃一道滅口了,否則還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留襄親王在京裏的确不安穩,為着董鄂氏的事情他一定會再找機會入宮對質,若鬧出親王直闖內宮驚吓嫔妃的醜事,滿宮後妃還都得以死謝罪才行。這樣麻煩的人物還是揣在身邊妥當——聖祖當年亦是如此對待一廢過後的太子。
四月初,皇帝一行終于動身前往漠北喀爾喀蒙古,将聖祖朝的不得已的調解活動提前了三十年。
因為車臣汗、土謝圖汗與劄薩克圖汗在太宗時已經臣服大金,原本應該發生在康熙元年的那一起內亂只不過隐隐有了苗條,皇帝此行更多是弄清蒙古各部間的微妙糾葛,恩威并施,利用蒙古之間的互相牽制為朝廷牟取穩定的下一個五十年。
當然,胤禛也有暢游草原、一償雍正朝十三年足不出京遺憾的意思。
至于計劃牽着弟弟小手一起遛彎跑馬幕天席地什麽的,也都是順帶而為,看情況,絕無刻意預謀的意思。
皇帝的親兵都是宗室裏排的上名號的人,其中大多是哈哈珠子出身。可惜他們大多是昔日睿親王為皇帝擇選的,不為皇帝信任。
此次塞外出巡皇帝親手擇選十四人貼身護衛,更親手點派颚碩府上寄養的族弟之子齊布琛為帳內親随,寸步不離的侍候。這自然被人認為是皇帝愛屋及烏,因為皇貴妃提拔颚碩一脈,這在大清入關之初實屬尋常,并不引人注目。
可憐颚碩再度被皇帝逼着連夜翻遍族譜,從犄角旮旯裏扒拉出一個年歲相當的子侄名字供皇帝取用。并且還要在人前替皇帝将話圓得周全妥善,将這個養子的身世編得沒有破綻。
皇帝感嘆幸而彼時玉牒制尚未被嚴格執行,否則有些手腳還真不容易做。一面又命人比照着董鄂氏的身材趕制胤禩需要的全套侍衛儀制,并且連夜同興致勃勃的弟弟商讨沿途行程、下榻處盤亘時日與雜物安排。
胤禩早年随聖祖親征葛爾丹時虛歲十六都不到,帳內随軍照樣打理得妥妥帖帖,這一次并非打仗要掐日子行軍,操辦起來游刃有餘。
胤禛喝茶嘆息,這日子過得舒心。
老八的心思太容易猜了,不願認命只做後宮婦人深鎖禁宮跟一群女人鬥,只要給他一個機會能讓他有用武之地,他就甘願粉身碎骨了。
……可惜上輩子這個法子不能用,除了老九他還真沒什麽能拿捏老八的。
當然事實證明,拿捏老九也不好用,反倒逼得老八像個女人似得生死相随。
皇帝禦駕終于啓程,皇帳外随行的侍衛隊伍精神抖擻策馬前行。大家拿了餘光拼命去瞄皇帝親點的随行齊布琛。
彼時覺羅氏官學尚未成型,宗室間并不是人人面熟。衆人只覺失望得很,這個齊布琛看起來瘦瘦小小,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一身疙瘩肉都沒長齊,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張臉——當然這張臉放在男人身上也不是什麽好事。
聯想到齊布琛是欽點的帳內親随,衆人邪惡了,皇貴妃不會是為了固寵把自己幼弟也送到皇帝床上去了吧?
車行半日之後停下用膳,皇帝招了齊布琛入皇攆議事,之後沒再出來過。衆人自然免不了擠眉弄眼一番。
胤禛還沒跳脫到在車上辦事,他只是招來老八問他騎馬累不累。董鄂氏的底子不算好,細皮嫩肉騎半天馬估計也快殘了。
胤禩吐槽:“騎馬還好,只是這樣端着樣子慢慢吞吞地走不痛快,一路到漠北也不知會不會成羅圈腿。”
胤禛笑着替他松松大腿上繃緊的肌肉,一面道:“皇帳裏看折子也眼暈,不如你我脫開儀仗騎馬去驿站?這一路上朕都使人清掃過了,不會有亂黨。”
胤禩動心了,一路上被人盯着看是挺煩的,不過這一下午不露面估計更沒法解釋了吧?
胤禛笑道:“你以為你端着樣子他們就不胡思亂想了?只要你在皇帳中過一夜他們什麽都該懂了。”
胤禩默,大丈夫為了一口氣就要忍得了風言風語忍得了衆口铄金。當然整件事情傳開之後最沒臉見人的應該是颚碩,老四與他臉皮都夠厚,敗壞別人的名聲毫無壓力。
胤禛不喜歡儀仗龐大尾大不掉的排場,偏偏為皇家威嚴故天子出游這些陣仗都不能少。不能省銀子,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當年辦差赈濟的時候,胤禛就愛微服突襲,并且樂此不疲。這一次只在皇攆上坐了一個上午,皇帝就領着弟弟一道抄近道小路騎馬慢慢溜達。
皇駕這邊,颚碩侄子蒙皇恩入幕侍候的消息自然在宗室侍從間引為談資。這些宗室子弟平素大多互相認識,八大胡同沒去過也聽說過,這裏忽然天降一個斯文俊俏獨來獨往的齊布琛,不想歪都難。
幾個紅帶子侍衛借着午飯打尖的功夫交換了新消息,一轉頭,卻看見馬車背面襄親王正在親手給馬喂草料,面色陰沉。
衆人連忙跪下請罪,襄親王只沉聲問道:“你們說的齊布琛是颚碩的哪個侄子?”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小段子:被拖回佟妃宮裏,每日被灌輸如何争寵賣萌讨好皇帝太後的康師傅扒拉着爪子找機會往承乾宮跑:老八,你把朕弄出來,朕随便你和老四怎麽搞。皇貴妃面目含愁:玄烨,子不嫌母醜,就不怕你佟額娘知道了不願要你(替四爺報仇)。皇帝:逆子!你才多大就這般想攀高枝兒,覺得佟妃不夠高貴想扒着朕老婆?狗不嫌家貧,朕看你是心思險惡妄蓄大志,不知道一筆怎麽寫兩個皇字!(替老婆報仇)隔日皇帝再責佟妃,奶娃康師傅在宮裏地位連二阿哥都不如。以上,我沒靈感了,自覺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