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最後還是胤禩想起一個問題來:“五阿哥給起名了沒有?”

四阿哥被皇帝大筆一揮取名叫做隆禧,因為胤禛覺得這個名字夠喜慶,符合老祖宗和蒙古人的胃口。胤禩私底下認為皇帝這是偷懶不想另外想名字,随手用了一生平淡無奇的純親王的名諱。

胤禛聞言立即激動起來,說:“為起名字朕愁了整整大半個月,起了無數個,總覺得不夠大氣。要不你也來一道選選?”

胤禩一掌拍開一頁密密麻麻的紙:“名字而已,趕快起了報上玉牒,老這麽空着不吉利。”

胤禛一聽,就想起當年關雎宮八阿哥和真世祖四阿哥都因為皇帝疼愛沒給起大名兒,結果兩個小阿哥都福薄,沒撐過一兩年就都沒了,于是他問弟弟:“你心裏有譜了沒?”

胤禩也沒頭緒,就說:“不如讓老祖宗起名字吧,長輩給起的都挺有福的。”他們當年的兒子都是老爺子取的名字,滿人有這個傳統。

胤禛瞪眼:“你就不怕老祖宗起個八字不順的名字?”

胤禩瞪回去:“四哥以為你起名字的功夫就夠妥帖了?你給九弟兒孫改那些名字要不要臣弟幫你回憶一下?”

胤禛現在知道胤禩心裏這一關已經過了,否則也不好旁若無人提起這些事,于是佯裝不爽頂回來:“你給你兒子改那名字就好了嗎?還有朕讓你自己改名,你非要改成什麽阿其那,讓天下人都說朕刻薄給你改名折辱你。”

“四哥大可不準奏啊。你之前的皇帝可沒人讓兄弟改名的,就你唧唧歪歪忌諱這個忌諱那個。”胤禩完全不怕毒舌的胤禛,反倒對先前胤禛千依百順的膩歪模樣适應不良。現在再提起當年的事他心裏真沒什麽波瀾了,這樣挺好。

胤禛毫無壓力将罪名推給老三:“都是當年老三讨好朕表忠心。好了不說遠了,你想給兒子起什麽名字?”

胤禩和胤禛一樣,初為人父想要翻遍古籍取個最響亮的名字,結果是想出來的名字一個都不如意。

胤禩感嘆:“還是三阿哥的名字最響亮,最大氣。”

胤禛說:“可惜不好改玉牒換名字,不然就是咱們兒子的名字了。”

胤禩已經習慣皇帝隔三差五不切實際的暢想,前幾天老四還對着眼睛都睜不開的兒子讀《資治通鑒》哄他睡覺,這些胤禩已經可以坦然以對。所以他直接無視了皇帝的話,說道:“四哥給起吧,大氣磅礴倒是不必,安和順遂的意頭才好。”

胤禛正要大聲反駁朕就這麽一個兒子不響亮如何配得上大清江山,不過他很快也明白了老八的意思:哪個當額娘為人母的不指望子女一生無病無災安康順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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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拜相啥的是當阿瑪期盼罷,老八也算進入角色了啊,胤禛很樂觀地想:“那就叫祚吧,大氣磅礴,國祚長久。”

胤禩念一念,搖頭:“這個字太好了,世祖四阿哥當年聽說有意這個字,後來不是?還有當年六哥也是這個字不是?”

胤禛一聽也有些膈應,寧可信其有還是有必要的。他又獻言:“還取弘字輩可好?不然總不覺得是咱倆的兒子。”

胤禩覺得這句話有點別扭,不過貌似也說到他心坎裏了。一開始他還真就想叫常寧的,也挺好,但總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弘字輩?叫弘旺還是弘晖?總不能叫弘歷吧?還有弘時也好些不是随便能提的名字。

胤禩不過沉吟,胤禛已經了解弟弟的顧慮,他怎麽可能把那群女人生的兒子的名字給自己兒子用?胤禛說:“不如叫弘瑞、弘暻,或者弘祎,你聽着哪個更順?”

胤禩挨個兒默念幾遍,目露笑意:“我覺得弘瑞很好。”

胤禛立即道:“我也覺得這個最順。大名算我起的,你給起個小名兒吧,就像當年元壽和天申那樣。”

胤禩沉吟。

胤禛靈光一閃,插嘴道:“不如叫觀音保。”

胤禩斜眼死瞪他,胤禛嘟囔:“你不是給弘旺改了菩薩保嘛,觀音保也挺好的啊。”

胤禩無視胤禛直接一錘定音:“就叫穆寧齊吧,一生平順快樂。寵愛、長壽和子嗣,這些咱們沒得齊活的,願他一個都不缺。”

胤禛聽得動容,最後把兒子抱起來掂掂:“兒子,可算有名字了,當年取廟號都沒這麽麻煩。到底是你八叔生的,不一樣。”

胤禩聽見前半句還能含笑,後半句已經揪起條枕砸過去:“帶着你的兒子滾出去,別來礙爺的眼!”他只恨力氣完全沒恢複,掀桌做不到,不能整張桌子扣過去。

胤禛哈哈大笑着摟着兒子躲出去,嘴裏還嘀嘀咕咕:“你額娘生氣了,阿瑪早年被他氣吐血好多次,你可別學他。”

皇帝與皇貴妃在清河行宮悠閑度日,一直到九月重陽節要到了,太後的慈寧宮每年這時都要宴請朝中老臣福晉或者老福晉,皇帝無故缺席不大妥當。五阿哥也将滿百日了,皇帝下旨準備返回京城。

回宮之後皇帝便聽說襄親王側福晉也在前幾日生了一個小阿哥,個頭比去年四阿哥出生時還大一圈,白白胖胖肉乎敦實得緊。

太後與貴太妃将皇貴妃生的五阿哥與王府大阿哥擱在一處一比,頓時心底暗爽了:五阿哥個頭真不大啊,都快百日了才比襄親王大阿哥大一點兒,這樣才對,那個女人怎麽可能生出健康的娃子?

胤禛當然也在心裏比較了一遍,兒子當然是自己家的更俊,襄親王大阿哥平白一個胖子有什麽好?老八生了兒子第二天就能下地走了,和他唇槍舌戰毫不含糊,精神足得很。聽說孔側福晉生得很艱難,折騰了快兩天,這會兒還只能半死不活躺着。

胤禩更無所謂,他家弘旺生下來比弘瑞還小,長大之後照樣儒雅聰穎,比老四的幾個兒子都強。

太後慈藹問貴太妃道:“大阿哥有名兒了沒有?”

貴太妃回笑:“這不等着太後賜名嘛?聽說三阿哥也是太後給起的名兒,就是個有後福的。”

太後笑着看向皇帝,胤禛非常上道地應和:“能得皇額娘賜名,自然是有福的。”

太後笑着沉吟,道:“不如就叫常寧可好。”

貴太妃聽了重複兩聲,也連連道好。兒子都做了親王了,她如今也就在意一家人阖府安和寧靜,旁的榮華富貴總少不了。

胤禛沖着胤禩抿嘴兒一笑:你瞧,還好咱們兒子的名字朕沒偷懶,常寧兜兜圈子到這兒來了。

重陽節這一天朝中上了年紀的命婦都出席了,許多還帶了府裏得意的晚輩,這也是太後默許的,大清入關之後對女眷約束越發嚴苛,大小格格們都要借着這些活動互相走動。

襄親王孔側福晉未出月子出不得門,貴太妃領着博爾濟吉特氏出席。而太後這邊,點名要皇後與皇貴妃侍奉左右。

皇帝很不滿,頭一日在承乾宮裏同弟弟咬耳朵:“太後欺負你不用做月子?她有皇後跟着就好了,拘着你做什麽?”

“端茶遞水累不死人,讓世人皆知皇上妻妾母子和睦比什麽都強。”胤禩反應平淡一些,他從生五阿哥開始就不怎麽議政了,到現在還在偷懶放空,找點事做也好。他名義上頂着人家兒媳婦的名頭,不好太恃寵生嬌。

胤禛說:“我是怕你身為親王做這些事心裏有氣又不露。你不想去,我替你想法子推了就是。”那種席面根本沒人用得好飯,随侍太後更是“別人吃着我看着,別人坐着我站着”的活計,胤禛當然舍不得弟弟去。

胤禩最後還是頂着皇帝寵妃五阿哥額娘的閃亮光環出席了重陽宮宴,皇家面子功夫那是必須顧及的。

胤禩非常驚訝地看見博爾濟吉特氏一臉暗黃氣色,不過一年功夫這個女人就被王府生活折磨成這樣了?

博爾濟吉特氏心底苦楚幾乎遮掩不住,要不是孔側福晉月子裏下不了地,貴太妃恐怕都不願意帶她出來。孔氏生了兒子之後在府裏風光無限,襯得她在府裏越發勢弱,連太後都傳話進來,讓她想開些,實在不得寵了就提拔幾個年輕好拿捏的,別老鑽死胡同裏。

博爾濟吉特氏知道這是最後翻身的機會了,她得寵時也曾經肆意嘲笑過董鄂氏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以為自己地位無可撼動,還不是被自己搞得身敗名裂?想不到如今又輪到她給自己男人張羅侍妾了?

“側福晉臉色可不好?若身子不妥可要姐姐我同太後提一句?太後愛惜妹妹得緊,知道妹妹撐着侍奉貴太妃一定心疼了。”胤禩雖不屑和女人争長短,但他也絕不是心胸寬廣以德報怨的人。博爾濟吉特氏整晚怨毒的眼神早激得他忍不住爆粗口。

博爾濟吉特氏自覺自己要瘋了,她忘了身在何方,也忘了謹言慎行,她眼中閃動着嫉妒偏執的火焰,笑着咬牙道:“福晉好心胸,當年向太後求了妾身入府侍奉,莫不是早想到今日能常伴君王左右,才勸着王爺納妾的?”

胤禩含笑以對:“側福晉不知道宮裏什麽時候該裝聾作啞?”

她居然有臉承認!

博爾濟吉特氏幾乎想撲上去撓花那張嬌嫩的臉。這個女人丈夫、兒子、寵愛、地位,什麽都有了,如果當年她留在王府裏,失寵之後至少會過得和自己一樣生不如死。

須臾間博爾濟吉特氏冷靜下來,慈寧宮裏她還不敢放肆,她重振旗鼓颔首輕聲說:“福晉當年如何賢德大度替爺納娶妾氏,怎麽如今做了皇貴妃卻攔着皇上雨露均沾?聽說皇上初一十五都不入坤寧宮,嫉賢妒上,可是大損婦德容工。”

胤禩懶得再多說了,直接扔出一句:“側福晉生得出兒子來再立威吧,或者抱養一個也成。這樣總是一臉怨憤的模樣,會讓人以為您不滿太後的指婚不是?”

博爾濟吉特氏手腳都在哆嗦,當年她怎會覺得這個人軟弱可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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