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檢查的時候,蘇漠然一直倚着牆低頭看手機,旁邊是來來往往的人,他好像獨存于一處。
檢查結果出來,他被醫生叫到診室裏,告知:傅雲川嗓子發膿,扁桃體腫大,需要住院治療。
他蹙眉點頭,拿着繳費的單子走出診室。
住院手續辦得很快。
半個小時後,傅雲川躺在了病床上,手上打着點滴,精神也比剛才好了些,至少臉色能見人了,不像之前紙一樣的白。
雙唇上也有了些許的顏色,只是還有些幹涸。
他啞着聲說:“你先回去吧,一會兒傭人會來。”
蘇漠然照舊倚靠着牆,頭垂下半彎弧,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點點,也不知他在幹什麽。
傅雲川見他不說話,又說了一次:“你先回去吧。”
他們這關系還沒好到陪床的地步,讓他在這兒總覺得有些別扭。
蘇漠然緩緩擡起頭,把手機放口袋裏,邁步走到病床前,看了眼點滴的流速,又看了看他手背,确定沒有不妥後,彎腰坐下。
傅雲川:“……”
合着剛才說了半天,人家根本沒聽。
他剛要再說一次,蘇漠然清冽的視線射過來,“嗓子不痛?”
“……”
“痛就閉嘴。”
“……”
行吧,不是沒聽到,是聽煩了。
傅雲川抿抿唇,還真就乖乖聽話閉上了嘴,其實他不聽話也不行,嗓子是真的痛,說一句話都費力。
火燒火燎的,讓人有種懷疑人生的感覺。
護士拿着體溫表走進來,交代半個小時測量一次體溫。
這下蘇漠然更不能走了,他晃悠着體溫表,沉聲說:“量體溫。”
傅雲川:“可……”
蘇漠然:“半個小時一次。”
傅雲川:“……”
護士許是怕他們忘了,給隔壁病室換液的時候,又進來提醒了一次:“現在需要量體溫了。”
蘇漠然拿着體溫計站起身,“擡起胳膊。”
傅雲川別扭地說:“給我,我自己可以。”
蘇漠然還沒說話,站在門口的護士先開了口:“你自己沒法弄,不方便,讓你同學幫你吧。”
傅雲川沒理護士,伸手說:“我自己可以。”
蘇漠然垂眸凝視着他,眼神裏流淌着光,長這麽大第一次見這麽別捏的小孩,量個體溫還推三阻四的,他冷哼一聲問:“都是男生,難道你還怕我看你不成。”
傅雲川抿抿唇,态度不變,手一直伸着。
蘇漠然挑眉問:“真的不用我幫你?”
傅雲川難得倔強地沒有妥協,“嗯,我自己。”
只要想到他要扒着他的病號服把體溫計放到腋下去,他心就沒有來的顫。
也說不上什麽感覺,反正就是不太樂意。
蘇漠然伸手敲了下他的額頭,把體溫計給他,“行,你自己弄吧。”
他今天良心發現不想怼病號。
其實他想了想,活了這麽多年,貌似這是第一次心軟的時候,以前他可是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心軟?
更是不可能。
他把這一切的轉變歸咎于傅雲川生病上,畢竟惹病號生氣不利于病情的恢複。
十一半點,病房的門被人撞開,有人急匆匆走進來,手上拎着兩只袋子,裏面裝滿了吃食。
傅雲川側眸看去,驚訝地說:“劉暢你怎麽來了?”
劉暢把東西放櫃子上,擡手挑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眨巴着眼說:“當然是來看你了。”
說完,他視線落到蘇漠然臉上,繼續叭叭道:“然哥我這可是最快的速度了。還有你說的那個王記的養生粥,簡直太他媽難找了。诶,你是什麽機緣巧合下知道那個地方的,操,我生生在那轉了十五分鐘才看到。”
他從旁邊櫃子上拿過一瓶水,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半,用手抹去唇上的水珠,“對了,城南那家包子鋪沒開張,聽鄰居說老太太陪孫女孫子去旅游了,我在附近買的包子。還有還有,城西那家豆腐料理店,排隊的客人太多了,你知道我在那等了多久嗎?二十分鐘,足足二十分鐘。”
劉暢噼裏啪啦說了好久。
蘇漠然等他說完,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好。”
能得到他的一句好,劉暢覺得也值了,要知道然哥誇過誰好,也就誇過川哥,他可是第二個被誇好的。
“等等。”傅雲川眨巴着眼打斷,問:“劉暢你為了買這些東西城南城西都去了?”
劉暢:“嗯啊。”
傅雲川:“誰讓你買的?”
劉暢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病床上,身體後傾,手向後撐着,晃悠着腿說:“還能有誰,當然是然哥了。”
傅玉川這才想起,原來之前蘇漠然倚着牆玩手機是在給劉暢發微信,而這些吃的都是他要劉暢買的。
他征愣的睨向蘇漠然。
蘇漠然擡眸間和他視線碰撞到一起,對視了幾秒他先移開,對着劉暢說:“辛苦了。”
“不苦不苦。”劉暢擺擺手,嘿嘿一笑,“我只是跑腿的,錢都是然哥出的。”
沒多久蘇漠然又給他轉了一筆跑腿費。
劉暢看着後面的兩個零,差點要跪下抱大腿。
傅雲川看着蘇漠然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話,“這次多虧你了,還有謝……”
後面那個“謝”字還沒說出來,蘇漠然飄來了一個陰戾的眼神。
傅雲川這才想起,某人好像說過,不要他說謝謝。
好吧,他一激動給忘了。
劉暢見氣氛不太對,從床上跳下來,拍拍手,“飯也買來了,咱們開吃吧。”
他走到傅雲川面前,“川哥,我喂你。”
傅雲川搖頭,“你們先吃,我等打完點滴再吃。”
“屁話。”蘇漠然冷着聲說:“等你打完飯菜都涼了。”
“那我可以涼着吃。”傅雲川說。
眼見蘇漠然的臉色又沉下來,劉暢打着圓場,“川哥,這就是你不對了,弟弟我大老遠給你把飯買來,你怎麽也得陪着一起吃呀,我們兩個吃算怎麽回事,來,一起一起。”
劉暢就是個小嫩草,哪裏需要哪裏擺。
怪不得夏兵罵他牆頭草,別說,還真是棵牆頭草。
他說完了,對着蘇漠然擠擠眼。
“行吧,那一起。”傅雲川撐着胳膊要坐起來。
劉暢彎下腰,“我來,你別動。”
他把病床搖起來,又把餐桌拉過去,把飯菜擺放好,“我喂你還是你自己吃?”
他喂飯倒是也行,不過就是怕川哥不同意。
傅雲川:“自己吃。”
蘇漠然打量着他,問:“體溫計呢?”
傅雲川:“在……”
他伸手去摸,摸了好久也沒摸到,靠,找不到了。
蘇漠然走近,伸手去掀他的病號服,傅玉川按着衣角,“你幹嘛?”
“找體溫計。”蘇漠然盯着他,“不然你以為我幹嘛。”
傅雲川松開手,一臉不自在的任他找,最後在褲腰處看到了體溫計。
劉暢手機響起,他拿着手機出去接電話了。
蘇漠然撩起他的衣服,手伸向褲腰處。
傅雲川一把按住,雙眉皺起,“你——”
蘇漠然努努嘴,“在那。”
傅雲川順着他眼神看過去,只見體溫計斜插在褲腰處隐隐露出上面的頭。
蘇漠然冷哼一聲:“還不松手。”
傅雲川拍開他的手,“我自己拿。”
別看他面上正經自若,其實心裏早就翻江倒海了。
靠!這他媽都是什麽事,體溫計怎麽會插在那!
這要是再插裏點,就奔着他褲裆去了。
操!操!操!
他把體溫計從褲腰處拿出來,舉高看了看,三十八度五,還是燒。
蘇漠然問:“怎麽樣?”
傅雲川:“好多了。”
蘇漠然不太信任他的回答,從他手裏拿過體溫計自己看了看,想說什麽最終也沒說,拿出手機拍了個照片,把體溫計放抽屜裏。
把養生粥腿到傅雲川面前,“吃吧。”
傅雲川盯着半晌沒動。
蘇漠然擡眸看他,“怎麽還有我喂你?”
傅雲川抿抿唇:“喂到不用,不過你能不能給我幾張濕紙巾。”
“幹嘛?”
“擦手。”
飯前洗手,這個優良的傳統美德跟了他十七年,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手沒洗,根本吃下飯。
蘇漠然放下勺子,“矯情。”
傅雲川也不反駁,張嘴說:“謝——”
幸虧後面那個字沒有說出來,不然……
某人會發飙。
蘇漠然沒找到濕紙巾,拿着幹淨的毛巾去了衛生間,出來時,毛巾被水浸濕。
他勾勾手指。
傅雲川:“嗯?”
蘇漠然:“擦手。”
傅雲川:“我自己。”
蘇漠然居高臨下的凝視着他,不太給面的說:“你怎麽自己?”
傅雲川這才想起,另一只手打着點滴,還真是……不太方便。
他緩緩遞出手。
蘇漠然托住他的手,拿着毛巾一點點擦拭,連指縫都沒錯過。
傅雲川感受着他手指間的溫度,心道:他手好燙。
不是,他們兩個到底誰發燒了??
十六七歲的少年火氣旺,手心帶汗是常有的事,也就是傅雲川身子弱,不管什麽時候手都是涼的。
擦着擦着,劉暢推門進來,先是“卧槽”一聲,接着調侃道:“然哥,你手法挺娴熟啊,是不是經常做?來來來,要不給弟弟也擦擦。”
蘇漠然正好給傅雲川擦完,想也沒想,揚手把毛巾抛劉暢臉上,說道:“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