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荒山
林木林打了視頻電話,看着兩個人身後确實是一座座山而不是什麽酒店大床的時候才放下心,至少這兩人不會腦子一熱荒郊野嶺的就開始吧?大概......
心裏一直擔心的事情算是解決了,林木林又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是怎麽走的?我看我的車還是停在這裏啊。”
“坐的公交車去的城裏,然後就是坐車轉車坐車轉車了。”
白青的這個回答也不算是完全的騙人。至少他們确實是轉過車,只不過坐的是妖怪列車,甚至連離開那個小村子都是叫的妖怪專車,還是一輛漂亮的自動駕駛的小轎車,停在林媽媽看不到的地方。
妖怪們也都是與時俱進的,開發出來的業務簡直是令人嘆服,逃過人類的檢查簡直是輕而易舉。
含糊其辭的總算是把林木林給騙了過去,白青吐了吐舌頭:“這就叫戀愛裏的人沒有腦子。”
要是以前的話,林木林絕對會核對一下時間,就會發現村子裏唯一一輛通往城裏的車是早上七點鐘就出發了,而傅九城和白青按照林媽媽的說法是中午了才出發的。
傅九城幫白青摘下圍巾,脫掉羽絨服,他們即将進去的地方是妖怪列車交錢都不肯過去的,那裏也比這邊要熱太多太多,羽絨服和圍巾要是帶進去的話,估計要成為殺丨人利器。
“這就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嗎?”白青順從的讓傅九城折騰,一邊擡頭打量四周。
剛才林木林看見的群山是他們找好角度之後框到畫面裏的,實際上他們現在面前只是一座黑漆漆的山,到處都是***枯萎的植物還有龜裂的石頭。
一路走過來,看到最多的就是逐漸枯萎的植物還有幹涸的水塘,到他們現在站的這裏已經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的水源了。
“不完全是。”傅九城不贊同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荒山,“至少我離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雖然這裏一直都是荒山,但是沒有到這種地步,連周圍的群山都被波及到了。他離開的時候,只有他居住的那幾座山是被熱浪覆蓋的,其他的地方都還是生機勃勃的樣子。
沒想到他就是離開這麽一段時間之後,居然都蔓延的這麽廣了。
白青感受着撲面而來的熱浪,摸了一把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倒是和我居住的地方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不僅是沒有相似之處,甚至算得上是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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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之前居住的地方是極寒之地,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一年四季都只有肆虐的暴風雪和滴水成冰的低溫,除了幾株耐寒能力很強的小荊棘叢之外,完全沒有除了白色之外的另外一種顏色。
大概他們居住的地方唯一算得上是相似之處的點就是沒有什麽生命吧。
只有他們本身。
孤獨且遼闊。
因為那幾座永遠在散發高溫且找不到源頭也不知道解決辦法的荒山,這一片的群山都是屬于未開發的地帶,除了他們之外基本不會有別人進來,連稍微弱一點的妖怪都受不住的高溫,一般的人類也是受不住的。
所以白青幹脆放飛自我,被脫掉羽絨服之後幹脆把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和九條尾巴一起放了出來。
霎時間滿天都是飛舞的狐貍毛,又因為高溫關系而變得微微卷曲。
傅九城眼紅的看着那兩只一搖一晃的狐貍耳朵,依稀還記得那雙耳朵攏在手心的觸感是多麽的柔軟,耳根又是多麽敏感。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可以壓着人玩耳朵的時候。傅九城把心裏的渴望壓了又壓,這才沒伸手去摸摸那對大耳朵。
耳朵和尾巴一起放出來的白青不僅沒有感覺到熱,甚至覺得涼快不少,伸了個懶腰,回頭看着攥緊拳頭的傅九城:“怎麽了?這算是你的底盤,總要給我帶帶路吧?”
自己的愛人正毫不設防的站在自己的地盤裏,渾身沾染着自己的味道這個認知讓傅九城總算是把脫缰的理智拉回了一絲半縷,清清嗓子說:“其實我離開這裏也很久了,而且這個地方變化還很大,所以我只能帶你看看我還記得的地方了。”
大概是沒有比這更失敗的了,策劃許久的帶着愛人回家,結果還把家裏的布局都給忘了個七七八八了。
好在白青不介意——畢竟現在要是讓他回到他自己極寒之地的那個家,他大抵也是不認識了的。
總歸是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就算是忘得差不多了,也還是可以憑着直覺帶路。
路上沒有什麽可以看的風景,到處都是黑乎乎的。
傅九城走到半山腰還不見喘氣的,伸手指了指遠處的幾座大山:“第一次的古戰就是從我們這裏開始的。”
白青眯着眼睛順着傅九城的手指看去——那邊的燒焦痕跡要更重一些,甚至還看得出來其中一座山被攔腰劈成了兩半。
當時第一次的古戰激烈程度已經不可考據了,那時候連傅九城都還是一條小小的幼龍,更別提還沒出生的白青了。但是從傅九城的眼睛裏,白青看得出來,當時的古戰,大概也有不少傅九城的族人殒命于此。
龍族總是比其他的種族高傲,也比他們充滿更多的責任感。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就算是一把沾着蜜糖的刀,引着龍族走上不歸路。
傅九城的眼神很沉,看着遠處那座荒山半山腰的缺口,眼前又是那片戰火連天的樣子,到處彌漫着血腥味。
一條老龍拼盡全力的擋在洞口,龍族唯一算的上是明顯弱點的柔軟腹部暴露在外,他就這麽把自己擋在了洞口,成為了最後一道屏障。
老龍的眼裏已經失去了光彩,身上的鱗片都軟弱無力的耷拉下去,但是嘴裏一遍又一遍機械又無奈的喊着:“九城,跑啊!”
其實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跑了,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那些妖怪合夥挑起戰争,其實只是想讓龍族消失。龍族什麽都沒有做錯,但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因為龍族太強大,連筋脈血骨都是難得的佳品。
白青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去打擾,他看得懂傅九城的眼神。
不算是走火入魔,也不算是心魔難破,只是那些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同族一抹抹的殘魂都永生永世的烙印在了自己的靈魂當中,擦不掉也抹不去。
直到傅九城收回眼神,強行讓自己轉移開注意力,指着邊上一小塊金燦燦的石頭似的物件說:“其實這就是龍鱗,只不過是很早很早以前的......”
“傅九城,戰場都是以前過去的事情了,逝者已逝。”白青沒有去看那片龍鱗,而是把自己的手搭在傅九城的手上,聲音又輕又慢,“我知道那份痛苦,我知道的。”
傅九城心裏被柔柔軟軟的撞擊了一下。不疼,但是心髒依然是最脆弱的地方,那一點點的酸麻感就順着血液浸透到四肢百骸。
白青肯定懂的,他也是經歷過古戰的妖。
傅九城忽然想把自己心裏的凄苦都說出來,就像是幾千年前那只蜷縮在已經死去但是屍體依然擋在洞口為他們博得一線生機的老龍身前的幼崽一樣,天真,惶然,又失措。
傅九城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
于是他說了老龍的故事,說了他們是怎麽來到的荒山,又是怎麽差點被趕盡殺絕。
字裏行間都是血腥和殘忍。
白青陪着傅九城慢慢的走,看着每一處他指到的地方,那些已經看不清晰的暗紅色就是當時灑下的熱血。
很多的細節都已經被時間長河打磨的模糊不清,傅九城伸手指了指遠處的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以前那裏是一條長河,龍族有樂于居住在水裏的,也有我們家一樣居住在山洞的。那條長河從這裏流出去,所流過的地方全部都是豐收富饒的一片景象。”
那時候住在下游的都是普通人類,會滿懷感恩的在每年的固定時節拜神,雖然那些祭品對于龍族來說确實是有些寡淡,但是那些真情實感的信仰和喜悅還是為龍族帶來了不少的力量。
白青蹲下身,手指撚了撚地上的焦土:“我居住的地方要是和你這裏中和一下的話,大概這裏也是要變得四季如春的。”
極寒之地和極炎之地應當是互相制約又是相輔相成的。
白青笑起來,周身一片霧氣飄過,剛才還站在原地的青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狐貍,光是一只爪子就有傅九城人形狀态那麽高,這還是白青收斂之後的形态,要是完全放開的話,也算得上是遮天蔽日的一只古獸了。
一只優雅的九尾狐伸展着修長的脖頸,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金色的雙眼像是兩輪太陽,眼波流轉之間金光燦燦,身形流暢,九條尾巴嚣張肆意的揮舞着。
白青吐出的那口氣凝結着霧氣,所到之處都結起薄薄的一層冰霜。
傅九城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伸出手摸了摸白青額間的繁雜花紋:“如果這裏真的可以四季如春的話。”
要是被別的妖怪聽到這番話的話,大概是要說一句無稽之談的。極炎之地和極寒之地已經出現了不知道多少年,根深蒂固,就算是改變天道估計也不足以改變那裏惡劣的氣候。
但是傅九城這句話剛說完,只見一小塊地方結起的冰霜忽然化開,化出的小水珠絲絲縷縷的滲入大地。
白青神色古怪的看着那一小塊顏色顯然變淺的土地,歪着腦袋口吐人言:“你說,這裏一直沒有改變,是不是因為你的離開和沒有實力和你相近的妖怪過來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