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疼】

淩焰按下面前的劍尖:“兄臺,冷靜。”

“你這半人半魔的妖怪,”岑正青打着酒嗝,放聲吼着,“沒想到空華派竟庇護妖魔,我……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說着直接揮劍就砍。

淩焰一個後仰躲開攻擊,而後提劍相擋,一邊避戰一邊勸道:“兄弟你冷靜點!開學第一天打架是會被逐出師門的!”

岑正青一言不發,奮力追擊。旁邊的人連忙躲開。

淩焰本不怕他,也不是打不過,但他尋思着不能給師尊惹麻煩,所以不願跟他動真格。

他不斷閃避,不料腳下踩到冰塊,突然摔倒。岑正青立刻撲上來騎在他身上,棄了木劍,狠狠一拳揍在他側臉。

這下淩焰忍不住了,馬上還擊。兩人便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旁邊也沒人拉架。

岑正青比淩焰還矮半個頭,身材也單薄,淩焰生怕自己下手重了,到時候不占理,只能悠着點,不敢狠狠揍他,但岑正青卻是毫不留情。

淩焰一想喝醉了也不是你下重手的理由,當即丢了心理負擔,馬上還以顏色。

反正不是他先動的手!

不多時,湛原回來了。遠遠瞧見兩個同桌打了起來,他大喝一聲:“住手!”而後急匆匆跑來,将兩人分開。

“發生何事?”他擋在兩人之間,嚴肅地問。

岑正青喘着氣,撲進他懷裏,吊在他身上,指着他身後的淩焰,醉醺醺道:“他……他是半人半魔!是妖怪!我……我要替天|行道……殺,殺了他……報仇。”

淩焰忍不住挑釁:“那我到底是魔還是妖怪啊?你能不能統一說法?”

湛原攔了他一下,又對岑正青道:“他沒有害人,你沒資格替天|行道。”

而後他隔空抓了一把雪,抹在岑正青臉上,識圖讓他清醒。

岑正青拍開他的手,梗着脖子:“你沒有資格說我沒有資格!”

恰在這時,一個威嚴的女聲傳來

“那我有沒有資格?”

衆人回頭,只見是寧微月到了。

大夥兒立刻躬身行禮,齊喊:“參見院長!”

寧微月居高臨下地看着岑正青:“你沒有資格替天|行道。麻溜兒地卷鋪蓋回家吧。”

“弟子不服!”岑正青踏着酒鬼的步伐,紅着臉道,“我擠破腦袋好不容易才拜入空華派。然……你們空華派能容得下一個半人半魔的怪物,竟容不下我這……我這心懷正義之士,我……我……”

他搖晃着走到寧微月面前,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嗚嗚,爹娘都……死了,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殺,殺了他,殺了他……”

說完人往地上一倒,睡了。

“來人,”寧微月一揮手,“把他扔到山下去。”

這麽好的機會淩焰怎能不趁機展現一下自己的寬容大度!

“且慢!”他急忙走到寧微月面前,恭敬道,“師……院長,他只是喝醉了……先別把他扔下去吧……”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岑正青:“聽他所言,該是有苦衷,弟子能夠理解他。只要他醒了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他。”

寧微月四下看了看,問:“誰帶的酒?誰給他喝的?”

“這……”淩焰支支吾吾,“……他自己帶的……”

寧微月道:“上課飲酒,這一條就足夠我将他逐出師門。”

“弟子鬥膽懇請院長給他一個機會!”淩焰在她面前跪下,沉聲道,“想來他不遠萬裏來到咱們空華派,也是想學得一身本事替父母報仇,若非心中苦痛難忍,應該也不會酒後失控……課間飲酒确實不該,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院長可以嚴懲他一番,令其思過。至于逐出師門,還望院長三思啊。我空華派乃當世第一大門派,素來容納百川,兼濟天下,既然門派中能容得下我這半人半魔,想來應該也能容得下一個孤苦伶仃,挂懷父母的苦命少年。因此弟子懇請院長容他留下。”

“你小小年紀,有此胸襟,不錯。”寧微月适時地誇了誇小徒孫,“那就容他留下吧。”

淩焰連忙高聲道謝:“多謝院長!”

随後所有喝了酒的弟子被罰在雪中思過,岑正青則是在昏迷狀态下被送到了刑堂。

衆人散去後,寧微月對淩焰道:“是你自己要替那小子求情的,可不是我不是疼你,你師尊那裏你自己搞定。”

淩焰點頭:“沒問題。反正他修無情道的,應該也不會為我生氣難過才是。”

寧微月摸了摸他的頭:“他今日不大舒服,你早點回去看他吧。”

“啊?”淩焰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打算在學院磨蹭一番,等臉上消腫了再回去,然而一聽到師尊身體不适,他立馬往山上跑。

淩焰回到青陽峰後,直接闖進了任雪川的房間。

彼時任雪川倚靠在榻上,身上搭着一條毛毯,一手拿着書,一手放在手爐上。

“師尊!”淩焰急匆匆沖到他面前。

任雪川頭也不擡,淡淡道:“出去。”

“對不起,徒兒失禮了……”淩焰趕緊出去,先關上門,又輕輕敲門,然後在外面喊着,“師尊,我回來啦——”

任雪川道:“歇下吧。”

怎能将我擋在門外?

淩焰再顧不上禮數,直接硬闖了。進去後他将門關好,直奔榻前,關切地問:“是怎麽了?受傷了麽?”

任雪川将書翻過一頁:“痼疾,不必擔憂。”

淩焰見對方臉色慘白,嘴唇略紫,身上少見地搭了條毛毯,還抱着手爐,可見是有些冷,于是他拿開那快要滅掉的手爐,拿掉對方手上的書,用自己溫暖的雙手抱着他冰涼的爪子給他搓了搓,還往他手上呵氣,繼而笑問:“暖不暖和?”

任雪川擡頭看他,一個字沒說出口,乍然看到徒弟臉上的傷。

“發生何事?”他問。

“啊……”淩焰倒是把這茬忘了,馬上笑呵呵道,“回來路上跑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到路邊的坡下面去了。”

任雪川抽出自己的手,去觸碰他紅腫的臉頰:“說實話。”

淩焰知道若對方有意探究,定是無法瞞住他的,而且他突然心血來潮想煽動對方的情緒,引得他的同情,于是向其坦白了事情的真相,告訴他自己被人揍了。

“按照門規,他應當被逐出師門。”任雪川面上沒什麽情緒,只是直起身來,問,“他現在在何處?”

“哎呀算了算了,”淩焰将其按回榻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他一個小屁孩一般見識。”

任雪川道:“你自己還不是小孩?”

那怎麽能一樣呢……淩焰心想,我這十七歲的外表下可是個成年人呢。

“我心胸寬廣,不計較了。”淩焰一副潇灑的模樣,“我身為玉塵君的親傳弟子,這點肚量還是要有的。”

任雪川難得嚴肅起來:“豈能因為是我徒弟就受盡委屈?”

不等淩焰阻攔他瞬間出現在了門外。

“師尊!師尊!”淩焰連忙跑出去攔住他,急道,“我沒覺得有多麽委屈,再說我都在師祖面前保下那人了。你若再去将他趕走,那我很難收場。”

他推着人往回走:“進去進去,我真沒事。你趕緊躺好歇着吧。”

淩焰好說歹說才将師尊勸回,而後任雪川給他上藥,他則忍不住嘴角胡亂上揚。

任雪川瞪了他一眼:“挨揍了還笑。”

淩焰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着他:“師尊,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任雪川手上動作不停:“我不會心疼人。”

淩焰笑嘻嘻道:“那你火急火燎地要去趕人是做什麽?”

任雪川:“捍衛門規。”

“我知道,你不懂。你可能不知道那種感覺就是心疼,”淩焰沖他眨眨眼,“以後你會懂的。”

任雪川冷笑一聲:“幾百年了,我都沒懂。憑你?”

淩焰擡頭挺胸,一臉自信:“憑我。”

這夜他本欲賴在師尊的榻上,為其暖被窩,但任雪川不讓他煩擾,将他趕走了。

夜裏淩焰擔心師尊的身體,未曾沉眠,早上更是起了個大早前去請安。

所幸一夜過去任雪川已無恙,見他來了便領着他在竹林裏練功半個時辰,而後親自送他去上學。淩焰簡直開心到飛起,一路哼着小調下山。不過任雪川只将其送到學院門口,沒有進去給人威懾。

淩焰已經很滿足了,感覺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樣。

他在學院外的梅花樹下與師尊道別,一轉身就看到了許留雲匆匆趕來。

“師弟留步!”

許留雲飛到兩人身邊,淩焰朝他問了好。他點點頭,而後朝任雪川道:“昨天的事真是抱歉……我聽說後本登門欲看看淩焰,但被白術擋下了。是我管教不周,讓師侄受委屈了。萬望見諒。”

任雪川道:“師兄不必自責,此事與你無關。”

淩焰心知某人只是想借機找自家師尊聊天罷了,于是忍不住插嘴:“事情已經過去了,弟子不計較,忌酒也不必在意。”

他轉而朝任雪川道:“我去上課了,師尊你回去歇着吧。”

任雪川“嗯”了一聲:“去吧。”

淩焰躬身拱手:“恭送師尊。”

任雪川微微一愣。按理來說應該是他看着徒弟進學院,然後再走。但徒弟都恭送了,那只能他先走了。

他只得朝許留雲略一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在他走後,淩焰也轉身往學院的方向走。然而他走出幾步後,發現許留雲沒動,那家夥還站在原地目送他師尊。

“忌酒大人,”淩焰喊他,“咱們一起進去吧。”

“哦。”許留雲回過神來,終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走到淩焰身邊,同他一起前行。路上還忍不住看了他幾眼,漫不經心道:“沒想到他竟會親自送你上學。”

啧啧,是檸檬的氣息呢。

淩焰心裏有點得意,面兒上露出乖巧的笑容:“是我讓師尊擔心了。”

“恐怕沒有,”許留雲道,“他修無情道,不會有這些情感,會送你上學無非是盡義務罷了。你不要多想。”

淩焰:“……”

你不要多想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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