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瑟瑟】

清晨,雪山沐浴着晨光,猶如灑上了一層金粉。山澗流水潺潺,鳥鳴陣陣,讓人聞之心曠神怡。

淩焰換了學院發的白色劍服,黑色半透明外衫,最外面用腰帶束着,顯得幹淨利落,十分得體,自己看了都要帥暈的那種。

拾掇好之後他歡歡喜喜出門。

任雪川在涼亭裏靜坐。

“師尊!”淩焰咋咋呼呼跑向他,“早啊師尊!”

他拂開薄霧,整個人撞進晨熙裏,身上沾滿了光輝。而後他帶着滿身的陽光闖進亭中,笑着向師尊問好。

任雪川靜靜看着他,他是那樣地年少,那樣地明媚,笑起來仿佛可以照亮整片天地。

好像一束光,射入他心底。

完全不帶商量,令人猝不及防。

“早。”他輕聲回應。

“上學去了,”淩焰沖他揮揮手,“晚上回來。”

任雪川道:“謹言慎行,莫要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淩焰想到前一天師尊為自己受的委屈,哪還能給他惹事?說完便急匆匆下山去了。

任雪川起身走到山崖前往下看,他看到淩焰那單薄的身影在小徑上忽隐忽現。

不多時,那家夥還有所感影似的回過頭,沖他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很快又被枝葉遮擋,看不見了。

淩焰到的時候學堂裏已經到了不少人,他們一個個裏面穿着門派裏發的劍服,外面裹着自己的衣裳,有的人懷裏還抱着手爐。

給淩焰看懵了,有這麽冷麽?

少年們鬧哄哄的,看起來言談甚歡。然而他一進去,衆人立刻靜了。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

淩焰稍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大大方方沖他們笑,與他們打招呼:“早。”

無人回應。

淩焰也不尴尬,反正他是來辦正事的,不是來交友的,無所謂受不受歡迎。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漫不經心地翻閱桌上的書籍。

室內座位縱橫排列,中間是三人連桌。淩焰剛好在中間。

不久之後他左邊來人了。

那少年穿着劍服,外面裹着厚厚的披風。一頭蓬松的短發未加束縛,只綁了一條靛青的抹額,以及腦後有一個低馬尾。他腰背挺直,坐姿端正,看起來很有武人風範。

“湛原。”他目視前方,淡淡道。

“你好,”淩焰笑着道,“我叫淩焰。”

聽到他的名字,對方扭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自然是因為他是任雪川的徒弟,亦或者因為他半人半魔的身份。

不過湛原并未有其他反應,看完對他點了一下頭就開始靜坐。

這家夥看起來也是個寡言少語的主兒,淩焰也不好與他搭話,索性作罷。他又往右邊的桌子看了看,只見桌上的木牌寫着“岑正青”這個名字。

然而直到授課先生進門,這位姓岑的同學都沒來。

先生剛進來就皺起眉頭,捏着鼻子揮了揮袖子,喊着:“把窗戶都打開,上課時不得關窗。”

靠窗的人紛紛開窗,寒風立刻湧進來,弟子們齊聲慘叫。

大夥兒怎麽說也是有根基的,尋常嚴寒自然能承受,但空華派的冷,不是一般的冷……是會凍死人的。

“這點冷都受不了,又如何修行?”先生在講座前坐下,喝着一口熱茶,視線在室內游了一圈,而後落在淩焰身上——畢竟淩焰是全場穿得最少的一個,實在惹眼。

“你,把他們的手爐都收上來,狐裘披風也都扒了。一個個的,像什麽樣子?”

淩焰只得起來幹這得罪人的活兒。他花了點時間将東西全收起來,堆放在先生講桌旁的空地上。

待準備完畢,先生才開始正常的授課。數百年來,空華派新生第一堂課都是閑談,先生問:“大家為何要修行啊?”

又補充道:“随便說說就好了。說得再好聽也不加分的。真誠點就行。”

然後從第一個弟子開始挨個回答。有人說為了得道飛升,有人說為了變強大,有人說為了行俠仗義……還有人說被家裏逼的。

淩焰的位置在後三排,還需要很久才到他。他撐着下巴轉頭看窗外,忍不住想,師尊在做什麽呢?

任雪川在酒仙居幫着打掃。

宮越溪這些年甚少見人,他不讓童子伺候,也不許徒子徒孫頻繁探望,也就願意見見自家的親傳弟子,以及親傳弟子所收的小徒弟,而符合這個條件的人所剩無幾。

“你老往我這兒跑什麽?”宮越溪見任雪川躬身掃地,忍不住數落道,“你不用帶徒弟麽?”

任雪川道:“他上學去了。”

宮越溪道:“那你不也得跟着去看看麽?”

任雪川道:“不看”

宮越溪氣得翻白眼:“你這個孽障,我遲早被你氣死。你去看看他有沒有被欺負啊。他半人半魔,入了學院肯定會被歧視,若是被那些正義感滿滿的小家夥打了怎麽辦?你說說你,怎麽當人家師尊的?當年你在學院上學的時候,你師尊可是日日接送。你怎麽沒學着點?”

任雪川道:“應該不會。”

“什麽叫應該?你能說得準?”宮越溪直接開始趕人,“去去去,快去看看,可千萬別讓他被人欺負了。”

任雪川只得放下掃帚下山去。

路上下起了雪。

他到時,淩焰他們已經改上劍術課了。弟子們被拉到室外寬闊的練劍坪,每人手持一柄木劍跟着助教師兄比劃。

白雪紛飛,氣溫又降了許多,少年們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

任雪川來到練劍坪上方的亭臺,裏面已經有人了。他師伯寧微月和師弟言雨華在品茶,瞧見他來了,連忙招呼他落座。

言雨華是掌門白霄河的親傳大弟子,負責幫着掌門打點門派內外,他相貌堂堂,八面玲珑,無論在內在外都很吃得開,是下一任掌門的候選人之一。

他親自為任雪川奉茶,笑着問:“師兄怎麽來了?”

任雪川接過師弟的茶,老實回答:“師祖讓我來看看淩焰。”

寧微月嗑着瓜子,看着任雪川道:“方才去青陽峰找你來着,聽說你去老祖那兒了。”

任雪川問:“師伯找我何事?”

寧微月正色道:“昨天的事我都聽留雲聽說了,是我管教不周,得給你和你家焰兒賠個不是。”

言雨華一臉茫然:“發生何事?”

寧微月便将昨天淩焰入學受阻一事說與他聽。

蘭河峰主寧微月也是六出學院的院長,總攬學院大權,對弟子們負責。

她這人天生勞碌命,根本閑不下來,最大的愛好就是收徒弟。作為空華派七大峰主之一,她是弟子最多的一個,帶了一批又一批,修真界到處遍布着她的弟子。她的不少徒弟都開宗立派了,逢年過節還會回空華派孝敬她。

——她可以說是全修真界最惹不起的女人。

沒有之一。

“師伯不必自責,”任雪川道,“是我該登門致歉才對。教習考慮周全,所言不差,昨日是我強人所難了。但……”

他往練劍坪上看了一眼:“他想交朋友,我只得……”

寧微月打斷他:“你沒有錯,我們空華派這麽大一門派,怎麽能連一個半人半魔的小孩都容不下?如此作為,還怎當天下第一門派?第一門派就得有第一門派的胸襟和氣魄。要用包容的心接納每一個入學的弟子。過兩日我打算重新考校一下學院裏的教習和先生們,不合适的全踢了。”

言雨華笑道:“師伯好魄力。”

任雪川道:“師伯就不必找淩焰了。他并不知情,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

寧微月點頭:“行。”

任雪川在亭子裏吹了會兒寒風,不知怎的,胸中一陣不适。寧微月和言雨華連忙勸他回去。

“沒事,”任雪川看着下面的練劍坪,強忍着不适,“我等他放學。”

“這一會兒又不會有什麽事,師尊他老人家只是讓你看看,又不讓你每日陪讀。”寧微月不與他商量,直接給了言雨華一個眼神,與他一起将人架起回青陽峰。

下面練過一輪,到了休息時間。助教師兄離開,小弟子們瞬間三五成群,報團取暖,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唯餘淩焰和湛原還在認認真真鞏固方才所學。

不多時助教師兄回來了,還帶了幾個新弟子。那幾人都是遲到的,他們挨個自我介紹,并告罪。淩焰無甚興趣,只在聽到“岑正青”這個名字時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他的同桌。

而對方的目光也剛好越過衆人,冷冷地看着他。

岑正青劍眉星目,皮膚白皙,舉手投足氣度不凡,看起來像是富家大少爺。他歸隊後直接來到了淩焰身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淩焰亦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只因這人讓他感覺很熟悉……這家夥好像和原主的關系非同一般,但具體情節淩焰并不清楚,因為原著中原主并沒有在空華派上學,也并未在學院交友,應該是在後面才與此人有交際的。

幾人歸隊後,助教師兄繼續授課。為了照顧他們幾人,還回顧了上一堂課的內容。衆人在風雪中揮舞着劍,刺、挑、斬、點、拆……才剛入門,大夥兒都還興致勃勃,學得很認真。

又是一個時辰過後,再次到了休息時間。助教師兄回屋裏喝茶,新生們又縮在一起發抖。湛原與幾個人去茅房去了。淩焰熱得不行,蹲在一旁歇息。

岑正青則是從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幾個精致的酒瓶,先左右看了看,而後走近衆人,低聲招呼着:“我帶了家鄉的酒,大家一人喝點暖暖身子。”

大夥兒立刻擁著他,開始分酒喝。

他挨個都問過了,唯獨沒問淩焰喝不喝,淩焰也不稀罕。

那酒沒什麽氣味,入口卻極烈,甫一下腹整個人便像燒了起來,暖和是真的暖和!

少年們對岑正青的好感急速增長,旁邊有人招呼着:“你也喝啊。”

岑正青笑着擺手:“不行不行,我酒量很差,一口就醉了。這酒是我家鄉的特産,特地帶過來給你們品嘗的。”

旁邊的少年們不依他,偏要讓他喝。岑正青推脫不了,只好與他們共飲。

果然三杯下肚,他眼神就迷離了。

五杯之後,他身體搖晃,神情恍惚,忽然摔了酒瓶,提劍奔至淩焰跟前,用劍指着他,厲聲道:“妖孽!受死!”

淩焰:“……”

什麽鬼?校園暴力這麽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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