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喜歡的東西

地上由大到小整齊擺放着已經打包好了的東西,穿着一身水洗藍的中年男人正替着稱給這些東西稱重。

“一共是二十五塊四毛八,我給你抹抹二十五你看行嗎?”眼瞧着面前人發呆,男人伸手在沈識棠的面前晃了晃,問道:“教授,教授?”

沈識棠回過神來,“嗯?”

“二十五,這些東西我就拖走啦!”中年男人撓了撓頭,說道:“我瞧您這裏的東西這麽新,也不像廢品呀,我也不能私自作主跟你當二手處置了,這也跟公司不好交代,要不您再考慮考慮?”

沈識棠收拾這些東西花費了一整個晚上,現在腰背有些疼也只好用手稍微撐一下,另一只手扶住門框,低頭去看那一個個大箱子。

和唐映秋相處的點點滴滴只值二十五,自己把自己賣了二十五塊錢人民幣。

男人見沈識棠臉上還是一貫笑得溫和,眼神卻有些呆滞,說道:“其實您要不賣呀我也不能說什麽呀,這些東西我瞧着貴重吶。”

确實貴重,怎麽可能不貴重。

“您等下。”沈識棠折返回去,在冰箱裏拿了幾瓶水,說道:“對不起,家裏沒有什麽飲料,麻煩您來這一趟了。”

沈識棠把人送到了電梯口,最後還對着人微微鞠了一躬,“麻煩您了,您慢走。”

回來後,又把那麽大的幾個箱子一一拆開,這些都是唐映秋侵入自己生活的鐵證,不能再看下去,幹脆把他擺在了小角落裏,小乖像是找到了一個新去處,自己鑽進了箱子裏,就着裏面的小枕頭當了窩。

這樣也好。

至少生活歸于平靜,再也無所謂和人牽扯,無所謂有情有恨。

随意收拾收拾了一下,沈識棠帶上了電腦準備去學校,教師公寓離學校近,沈識棠步行,路上和幾個同學打了招呼,有臉熟的,有面生的。

才進了辦公室,連屁股都沒坐熱就迎來了客人,是劉主任,沈識棠想了半天沒能想出來人來這裏的理由。

“小沈呀,校領導很贊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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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識棠突然被誇,是滿頭霧水,問道:“老師,您別和我打趣了,您知道我經不起這些。”

劉主任做足了樣子,笑着說道:“你也知道的嘛,唐老是咱們的傑出校友,又是幹部又是企業家的,前幾天裏突然找我談了一次話,當時就對你問了很多,我還納悶着出了什麽事。”

沈識棠微笑着看着面前人,兩只手背在了身後,一只手圈住了另一只的手腕,琢磨着小骨頭,已經開始有些發疼。

劉趙衡就知道沈識棠正經過了頭,賣關子沒能得到什麽成效,先是說了一句,“風度翩翩的一個大小夥子怎麽比我這個老頭子還古板?”終于是搖了搖頭,“之前不是說你那個項目有點問題嗎,這次唐氏那邊回來贈了咱們學校一筆研究基金,說是明着暗着沖着你來的。”

“先是研究本來的款子,再加上這些個研究基金,去系裏找幾個學生幫着,你能輕松不少。”

“我不需要的。”沈識棠苦笑,又補充道:“撥下來的錢也足夠了,至于學生,突然多幾個人在身邊我也怕有些不方便,太不熟悉了。”

沈識棠用手摩挲着桌面,“現在您也回來了,文學社不用我管,我也就每天過來上上課,其餘的時間不去自己做這些事,我都怕把自己閑壞了。”

“哎,這主要看你嘛——”

話未說完,白清荷就進來了,人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劉趙衡和沈識棠的話題已經進入尾聲,幹脆把話題引向了白清荷。

白清荷看見了沈識棠,倒是先說道:“不是說你那個項目卡着了嗎,正好我最近閑,可以過來幫你。”

“不是我侄子要結婚了嗎,你這個做婆婆的怎麽能閑下來的?”劉趙衡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白清荷嘆了嘆氣,說道:“誰知道小年輕們怎麽想的,前幾天就聽說有點小矛盾,昨天裏就要鬧着分手了,這不是把一輩子當兒戲呢嗎?我這個上輩人也不能強綁着人結婚,總不還是說要走一步看一步,現在的小孩呀,唉。”

瞧着白清荷那樣好脾氣的人生氣成這樣,沈識棠也趕緊給人順氣,結果又被人問了,“我看着你長大的,都把你當半個兒子看着,你跟小欣怎麽樣了?怎麽沒看見你跟她多來往?”

“我……”沈識棠啞了嗓子,“我……我沒有這個打算。”

我也不喜歡他了。

也不是兒戲,就是太累了,自己一個人在泥巴裏過着就好,愛慕虛榮維持着外表的光鮮亮麗,可是他不一樣,他可以更好的。

也好像不會再回來了。

沈識棠靠在桌子上,笑着說道:“她很優秀,值得更好的。”

不知道在對誰說。

江北機場。

來送行的人不多,唐映秋對唐林的态度是又愛又敬又怕,這段時間他一直想要送自己出國,畢竟唐艾初的回來本來就是一個導火索,之前公司裏那麽多事務和差錯難保是和他無關的。

唐未平攔着自己查,唐艾初在背後小動作。

唐林就算是再不喜歡唐艾初,也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唐家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只好把唐映秋送出去,外出讀書增長閱歷,順便開拓海外市場。

這些本來都是自己猶豫的事,自己從來不願意折辱了沈識棠,如果讓他放棄一切跟着自己出國,也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事,所以自己抗争。

然後就在之後,徹底的放棄,急需逃離。

抑或是說,自己不走開,保不定自己要對沈識棠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出來,畢竟跟着唐林長大,就算是自己不想,行為處事也難免帶上他的作風。

唐映秋彎腰和唐林擁抱,然後就走了,歸期不定。

被人推着輪椅,唐林閉目養神,敏銳的觀感讓他覺得身邊一直有人呆着,睜開眼睛之後就看到了那個少年。

唐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點,這個長得像殷河的少年并不是那麽讨喜,“你過來幹什麽?”

顧俞西放下了衛衣帽子,從拐角轉了出來,看了唐林一眼,說道:“我就是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而已,你很有你的一套。”

唐林笑了笑,“也多虧了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你沒讓他難過吧?”

“我什麽都沒有說。”唐林敲了敲手上的戒指,“我覺得如果難過的話也對你更有利。”

“你不覺得惡心嗎?兩個男的。”

“如果是你的話,我毫不意外。如果你能成事,我甚至需要感謝你,畢竟你哥哥他需要結婚生子,而你過的如何不歸我管。”

“啧。”顧俞西把帽子重新套在頭上,說道:“你也別在這兒跟我推鍋,你兒子要能不亂搞,就不會有我出來,別什麽都他媽怨我媽。”

“走了。”顧俞西離開機場,伸手搖了搖。

“老師!老師你開開門!”

沈識棠頭疼的不輕,去開了門,就看到了顧俞西,瞪大了眼睛酒醒了一半,看着已經淋成了落湯雞的小孩,趕緊把人拉到了屋裏來推進了洗手間裏。

這裏沒有他的衣服,沈識棠只能去找了自己的幹淨衣服送進去,小孩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對他來說還有點小。

這是上次那件事之後顧俞西第一次來找自己,出場還是這麽的與衆不同。

沈識棠把人當小孩要給人收拾衣服,然後就被人一把搶先,顧俞西嘟囔了半天,“你別把我當小孩,我已經成年了。”

“好。”沈識棠皺眉,“那你來幹什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還有大概兩個星期,你要高考。”

“你總這麽說。只要我一來找你,你就拿這個來壓我,你怕我?”

“別胡說。”沈識棠讓自己從容一點,揉了一把顧俞西的腦袋,需要蹲着才能對話的小孩現在都要擡手去夠了,“我這個年紀,做你叔叔綽綽有餘,我怕你做什麽?”

“那好。”顧俞西歪了腦袋,說道:“叔叔,我壓力特別大,你喝酒能不能帶我一個?”

“我成年了,我爸也帶我出去喝過酒。”

“我爸媽知道我來找你了,你要趕我走嗎?”

雨夜有些悶,正好到了上頭的時候,沈識棠已經快要沒了意識,說着要顧俞西快點走,也在用手推着,手上給人塞了傘,結果關了門之後才發現是自己把自己關在了外面,又急忙去敲門,開門的是顧俞西。

沈識棠輕輕抱住了顧俞西,眼睛閉着,嗅了嗅,不是熟悉的味道,送了手,耷拉着腦袋走進了屋子裏。

顧俞西也不知道沈識棠到底在做什麽,明明上一秒還好好坐在一堆箱子上,下一秒的時候手上就多出來了一個枕頭,雙手捧着枕頭把臉埋在了裏面。

可愛炸了。

“這些是什麽?”顧俞西指了指這些大箱子。

沈識棠眨了眨眼睛,又低下頭,淺淺笑了笑,說道:“我喜歡的東西。”

酒過幾旬,沈識棠也就徹底地醉了,強硬地要站起來收拾桌子,結果被人一把按住了手留在了原地,沈識棠去看顧俞西,其實也看不太分明。

顧俞西慢慢地站起來挪到了沈識棠的身邊帶着人走到了沙發邊上,沈識棠坐着,自己蹲着,和他視線持平,慢慢說道:“我不想要你做我的叔叔,我想要你做我的愛人。”

沈識棠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不要。”

顧俞西本來就是借着這個酒膽看着人不清醒了才這樣說的,現在沈識棠卻又這樣抗拒,又去問,“為什麽?”

“因為這裏。”沈識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為這裏已經答應過給別人當家了。”

其實并不太清楚面前的人是誰,只是知道不是他。

眼睫彎彎,烏濃笑眼,淺淺淡淡的酒窩,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只是總繃着,就跟個瓷娃娃一樣。

正因為這段關系特殊而又隐秘,所以就連失去的悲傷也只能一個人承受,無法疏解。

蒼涼打落了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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