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年的叫嚣讓一部分人丢了面子,卻又不願輕易離開。
包圍圈僵持了一陣子,突然有個壯漢從人群中站出來,冷笑道:“不用上臺,就在這裏。”
陶一冉覺得牙根在疼。這家夥穿着拳擊短褲,上半身赤果,只在脖子上挂了條白毛巾,光看那身肌肉就知道是選手。少年強笑着:“大哥您開玩笑了,我哪能跟你比……”
“少啰嗦。”那人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待會兒才輪到我,既然是工作人員,就先讓我熱熱身,這樣才能給大家帶來更精彩的比賽嘛。”
周圍一陣起哄。
他們并不單純嫉妒少年的身手,還有一部分恨其不争的心态。正因為他們沒有上臺的能力,就更加無法容忍可以往上爬的人枉費自己一身好功夫。
“哥,加油!”食人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到了後面,跟人群站在了一條線上。
陶一冉決定下一次在巧克力上加瀉藥,可現在他還沒能想好加藥的手法,拳手已經好整以暇地挑釁:“我先讓你兩下。”
上次被人這麽挑釁是什麽時候了?
陶一冉耳邊是熟悉的吼叫,眼前是氣勢嚣張的拳手,不看環境,他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拳臺上。
那時候,敢說出“讓你兩下”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自己這兩年磨練了什麽?還是荒廢了?
當年說自己是冉冉新星的家夥們,到底現在還記不記得在拳臺上狼狽倒下的模樣?
陶一冉輕輕笑了笑。
那個被叫做“骷髅小鬼”的人,現在居然要這麽委曲求全地活着,這種憋屈的生活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兩下不夠……”話音截止在拳頭砸上他腹部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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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如同鬼魅般的速度讓所有的喧鬧戛然而止。
第一下,砸在他的腹部,第二下,砸在他的頸動脈。拳手倒在地上,幾次掙紮着要起來,都失敗了,因為頸部受到重創,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少年垂下雙眸,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甩了甩手腕,才擡眼掃了下四周:“在臺下打敗我,有意義麽?可是在臺下輸給我,是不是更難看些?我不想上去,就是因為我不想在上面像這個人,像狗一樣跪在地上,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這樣解釋夠了麽?”
周圍還是一片安靜。
陶一冉冷酷炫地推開人群,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冷酷炫瞬間變成了呆懵傻。少年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頭,覺得上面簡直是覆蓋了一層未知的力量。
“打敗那樣的貨色确實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不知什麽時候跟上來的食人魚說。
陶一冉立刻收起呆懵傻,換回冷酷炫地回頭:“你懂個屁,這人本來是三十二強的種子選手。”
食人魚擺了個“老子不屑知道”的表情:“那又怎樣?你再厲害,在人魚面前也就是一個随時可以掐死的龍蝦。”
“……你們人魚的比喻總是充滿了海腥味。”
嵘玄啧道:“就你這樣,确實也不能指望你上臺後堅持多久。萬一打兩場就被趕下來了,錢賺不到就算了,現在這份工作也保不住。”
陶一冉的冷酷炫有點堅持不住了。
“還是得我親自上陣訓練你。”嵘玄皺着眉頭,“離我們的目标存款還有好大一段距離。每個月不吃不喝都得四個月才能買到電腦,那時候就太晚了。”
“……你訓練?”陶一冉立刻開始了刻薄的反擊,“我們下不了海,你是打算在浴缸裏訓練我麽?”
“不一定要到海邊才能下海。”嵘玄從褲兜裏抽出一張從客人那裏順來的地圖——如今的他已經完全意識不到這種行為的不妥,“南洲城靠着懸崖,所以山地多,這些山地附近有很多溶洞,溶洞一般都有很多暗河通往大海。只要我們找到通往大海的暗河,根本不擔心人魚護衛隊。”
普通人根本無法在暗河裏憋氣直到大海,再說,即使去到了大海,沒有船也沒意義。
但人魚護衛隊打死也不會想到,竟然有人魚被逼得只能使用暗河前往大海。
陶一冉眨眨眼,突然從褲兜裏又摸出一塊巧克力:“賞你的。”
嵘玄瞪着他,很想說這算什麽,對視了一會,終于還是惡狠狠地奪去了巧克力。
地下暗河并不難找,水流速度和水的氣味都是判斷标準,兩人起早摸黑地在山區附近找了幾天,終于在一個隐蔽的地方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溶洞暗河。溶洞的入口很小,如果不是嵘玄聞到了海水的氣味,也許根本找不到那個隐藏在樹叢中,僅有三人并肩寬的溶洞入口。
嵘玄親自下去游了一圈,陶一冉坐在濕冷的地面上等了約莫半個鐘,才看到一個濕漉漉的腦袋從水裏冒出來,嘴裏叼這一條大魚的小鬼眼睛露出得意的神色,在陶一冉回過神前,又用一條小魚砸上了他的臉。
“沒有什麽比大海更美的地方了。”食人魚扒在岸邊,就是不肯上來。他已經離開大海快一個月,剛剛在海裏,他徹底變回魚形好好地游了一會才願回來。
陶一冉看了眼手表,有些猶豫:“十五分鐘的路程,就算是我也撐不住。”
嵘玄吧嗒吧嗒地吃着魚,不參與他的擔憂。他只要負責好自己的食欲就行,陶一冉不過是他順手捎帶上的人類,他并沒有責任替他操心——雖然到了現在,殺了這個愚蠢的人類想法已經不怎麽出現在食人魚的腦海裏。
陶一冉突然站起來,朝外面走。嵘玄以為他放棄了,忍不住嘆氣,在水裏泡到上班時間才匆匆趕去拳場。
然而等他下班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家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小型氧氣瓶。
氧氣瓶已經有些斑駁了,看起來用了很久,嵘玄拿起來試了試,發現居然還是充滿的,不由驚訝地回頭看向正在調試工具的陶一冉。
“兩百金。”陶一冉頭也不回,“所以我們的積蓄就要空了。”
“兩百金?!”吝啬魚立刻惱道:“愚蠢的人類!愚蠢的人類啊!”再次遠離他的夢想,嵘玄恨不得把這個家夥的腦袋給換成魚頭。
“這是最便宜的了。”将氧氣口罩套上,陶一冉試了試,終于笑了。“可是這才我是努力掙錢的理由嘛。”
嵘玄看着他的表情,又收回了怒氣。
陶一冉真正笑起來的時候,眼底的陰霾總會消散殆盡。與那些冷笑、嘲笑、狠笑不同,他笑得毫無心機的時候太少,少得就像這個人總是忘了自己也是在慢慢成長的,需要依靠別人的少年。
少得就連嵘玄都不願打破這一刻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