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從陶一冉在地下拳場露了臉,老板從一開始的橫眉豎目變成了親切和善,對那倆小子賣酒的行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這兩人真要到外頭走一圈,會發現自己的身價絕對不止合計六百斤。

自以為撈到便宜的老板當然不會知道,兩個黑戶哪裏敢到外頭找工作。不過,兩個小孩顯然也沒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跟老板讨價還價。自從嵘玄找到出海的暗河,兩人時不時到黑市上兜售一些海魚,為了避免從前那種麻煩,每次的數量都不多,兜售的對象也各有不同,以至于花了整整一個月,兩人才存到一千金。

比起嵘玄的不滿,陶一冉對最近自己的生活非常的滿意。上班時可以看拳賽,下班時可以到海裏訓練,除了每天要分一半的夥食給那條食人魚,他真沒有什麽不順心的。

即使海裏的訓練異常艱苦。

南方的海洋比北方擁有更豐富的魚類資源,因而熱帶區域的海島基本上已經成了人魚的基地,也因為人魚更強力的保護,這裏的大海比北邊更加熱鬧,許多曾經消失的近海大型魚類逐漸又被人發現,如今更是習以為常。

陶一冉之前從未來過南方,從前出海的時候遇到的大魚頂多是鯨鯊類,如今遇到了更多從未見過的大型魚類,在海裏完全沒有了以前的淡定。

眼看着少年被旗魚追得差點溺水,嵘玄也保護得很是艱難。南方的大型魚如此的密集,讓他始料不及。他逃難的時候去過不少地方,只是他身為純種人魚,對任何大型魚類來說都是具有威脅力的存在,在魚形的時候,只有鯨鯊類才敢過來挑釁,在人形的時候面對這麽多大型魚,真的是他第一次,更何況他并不是要從這群大魚中逃難,而是要保護那個弱得再不供氧就要死掉的人類。

旗魚的槍狀吻部簡直是大殺器,嵘玄想要徒手去抓,好幾次差點被磨破掌心,最後只能從後面偷襲。可還沒下手,差點沒被後面另一條旗魚給戳成肉串。

陶一冉憋不住,沖上水面大口呼吸,也不管屁股被旗魚戳穿了多少個口子,就在海面上哇哇大叫,毫無形象地求助:“臭人魚!你快點!戳死老子了!……哎呀!”

“你是魚餌啊?怎麽哪兒都能被圍攻!”居然被魚類圍攻,就連人魚都暴躁起來。

“幹!你不是純種人魚麽!連個旗魚都不能擺平!哎呀!”泳褲差點被戳爛的少年終于不再坐以待斃,回身一腳就踹飛了那條對他的屁股頗有興趣的旗魚。

其他只是看好戲的旗魚立刻竄上來圍攻。

嵘玄使出渾身解數,終于在兩人筋疲力盡前擊退了魚群。

對,魚群。剛開始陶一冉看到魚群時還雙眼發亮,拽着嵘玄死活要過去試試。結果湊近一看是旗魚後,才傻了眼。

“我游不動了。”陶一冉伸展開四肢,浮在水面上。逐漸邁入最熱的月份,鬥神賽從下午改到了晚上,兩人的訓練也得以延長更多的時間,只是這樣體力消耗得更加厲害,連着幾天下來,即使是陶一冉也覺得吃不消。

嵘玄不理他,自己到海下抓了幾條魚做晚飯,又抓了一條準備拿去賣的魚後,才慢悠悠地游到他身邊,看那個少年始終閉着眼,像是睡着了。嵘玄試探地要去捏他的鼻子,卻被人抓住了手,那家夥居然恬不知恥地纏了上來,整個人挂在他身上:“乖弟弟,背哥哥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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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魚立刻漲紅了臉怒罵:“放開我!誰是你弟弟!放開!”

“抓着我褲腳叫哥哥的家夥又是誰……”陶一冉已經累得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卻還是堅持在嘴巴上占上風:“我養你,幫你擦屁股,做你擋箭牌,就連我弟弟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這是你的榮幸。”食人魚總算不掙紮得那麽厲害。

“陶二白啊……陶二白……”抱着食人魚的小小的肩膀,陶一冉慢慢閉上了眼睛,疲倦讓他終于壓抑不住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思念,在睡過去前低低地喊出了那個最近屢屢浮現在腦海中的名字。

嵘玄愣了愣,那人語氣中難得的溫柔讓他很想知道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誰。“……我不是陶二白。”他不甘心地反駁,卻還是抓緊那個家夥的胳膊,往回家的方向游去。

夜場的比賽開始變得激烈。選拔賽到了後半段,各路高手才開始出現,陶一冉坐在場子邊,其實已經累得眼皮都有點睜不開了,卻還得防範着場子裏随時可能出現的騷亂。

嵘玄不愧是人魚,這時候還能興致勃勃地看着臺上的比賽。

人類雖然沒有人魚的強健體魄,但為了能成為進化人而演化出各種經過科學計算和精細研究的拳術流派,每一招都在平衡體力和攻擊力,以便在自己在力竭之前能打倒敵手。

嵘玄用腦子記着,回去都要跟陶一冉在水裏切磋,兩人打出了風格打出了水平打得陶一冉鼻青臉腫。

少年的拳腳功夫根本講不上什麽套路,無師自通的家夥完全是靠小小年紀賣命得來的經驗,在死亡線上一次次活下來,看似雜亂無章的攻擊招招都是陰險可怕兇狠賣命,嵘玄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自己是站在拳臺上的對手,是不是取勝的次數就沒那麽多了。

只是不打拳的時候,陶一冉就是一個吊兒郎當的小流氓,看書都挑圖多的看,跟人打架都挑陰險的地方攻擊,連去買東西,看到不認識的字就選擇放棄這個牌子。

已經完全不指望對方能上臺的嵘玄覺得,能利用那家夥的地方,也就只有一個廚子的本事了。

當然,“要殺了這個人的念頭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他甚至都沒想起來要詢問自己。

陶一冉在比賽最激烈的時候還是睡着了。

在鬧哄哄的人群中,他夢到了陶二白。

那孩子還是記憶中的年紀,小小的,嫩嫩的,拉着自己的手,擡頭望着自己,笑得很甜。

他好像說了什麽話,卻沒有聲音。

陶一冉蹲下身,很想摸摸他,卻怎麽也摸不到那個近在咫尺的臉蛋。

他突然很想哭,眼淚卻怎麽也流不出來。

人群的歡呼聲讓他從短暫的夢中醒來,少年迷迷糊糊地看向拳臺,腦子一片空白。

“我餓了。巧克力呢?”白白嫩嫩的小孩湊過來,眼巴巴地看着他。

陶一冉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有求必應地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塊,送到他嘴邊,小孩順着他的手咬下一塊,然後回頭繼續盯着拳臺,等對方摸着自己腦袋的時候,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陶一冉沒說話,手始終放在他的腦袋上。

二白啊,也許你真的變成一只人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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