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陶一冉出院的當天就收到了來自官方的消息：全國淘汰賽将會在一個月後舉行，四強選手必須提前三天到達機械都市領取參賽牌。

機械都市位于內陸，是僅次于中央都市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人類機械化程度最高的四大都市之一。這裏凝聚了大量的科技力量，也是保護中央都市的關鍵防線。當年人魚戰争結束後，為了增加防禦力，以機械都市為核心，向南北延伸了上千公裏的防護牆，這種類似于古長城的現代防護牆，以激光射線作為屏障，并且不時有巡邏機器人檢修維護整套防禦體系。任何進出機械都市的人都必須檢驗身份卡，而人魚則必須持有政府批準的臨時通行卡才能通過那道嚴格的邊防檢查。

拿到通知的時候，陶一冉看了眼嵘玄。這個小家夥先不說是不是黑戶，就算不是，估摸着純種人魚身份也讓他不可能走正規途徑進入機械都市。

要買黑戶不是不行。只是……自己已經算半個名人，帶一個黑戶進去就顯得有些太過招搖。

嵘玄正坐在桌子上吃雪糕，雙腳蕩在半空，安安靜靜地看着電視，顯然對自己将要遇到的困難一無所知。

陶一冉想了想，走到小房間裏。

房間裏如今塞了三個小鐵箱，裏面滿滿當當的都是鈔票。裏面到底有多少錢，陶一冉也沒數過——今天他們的任務首先就是去存錢。

少年蹲在錢箱前，從裏面挑了箱不那麽重的，拎起來，跟小人魚說了聲“我馬上回來”後，就自己一人出了門。

南洲城的黑幫如今已經不再找上門，四強選手對南洲城來說多少代表着地區榮譽，如果在比賽前就把人弄倒，那這個黑幫也太不識相。

只是他們斷沒想到陶一冉會主動上門找麻煩。

夜晚的紅燈區是黑幫的天下，在這個強者為王的時代，黑幫取代了一部分警察，成為地區秩序的維護者——當然，這一切秩序都以他們為準。

陶一冉找到電器行旁邊那家地下歌廳，裏頭燈紅酒綠好不熱鬧，門口的保安正要攔下他索要入場費，卻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清那張臉後，吓得往後退了兩步：“骷髅……”

“你們老大在哪兒？”

“……你你你你你你……”保安連看門的事兒都忘了，趔趔趄趄地沖進店內，朝大頭通風報信。

陶一冉跟在後面，就聽到那保安撕心裂肺地吼了句“煞星來了！快跑啊！”

幹！老子又不是病毒！陶一冉三兩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個渾身發抖的保安：“少廢話，老子來找你們的頭兒，不想打架。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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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來做什麽！”旁邊被求助的人像是領班，臉色慘白，“我們可不敢再對你做什麽，麻煩你快走吧！”這時候陶一冉要是傷了一根汗毛，整個南洲城可是會恨死他們。

“我不是來打架的。我找你們頭兒。”陶一冉不耐煩地撇撇嘴，“我來買個東西，錢都帶了。”說着晃晃手上的錢箱。

死暴發戶的氣質大量側漏。

領班打量了他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地說要進去問問，然後閃身進了裏屋。

陶一冉坐在吧臺旁喝水，錢箱被随意地放在旁邊。

即使如此，沒有一個人敢去碰那個箱子。這種時候，誰都不想成為南洲城的罪人，即使陶一冉之前得罪過多少人，此刻他代表的可是南洲城的榮耀，誰還敢碰？

領班很快又出來，還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頭兒讓你進去……”

陶一冉拎着錢箱正要走，店門口傳來一個稚嫩而憤怒的聲音：“陶一冉你這個王八蛋又亂花錢！那裏是一萬多啊！一萬啊！你手上是抹了肥皂嗎？！一分錢都存不住！”

少年啧了一聲，反駁道：“少羅嗦，這錢是我的。”

“你什麽時候能存點？這錢夠你花多少天！”

“存錢做什麽，他們又不能自體受精無性繁殖。”

“你什麽時候能夠把看雜書的精力用在識字上！”

“自體受精挺有意思的，下回你跟我再講講。”陶一冉笑得頗為流氓，還是大踏步進了裏頭那個房間。

坐在沙發上抱着美女喝酒的黑幫老大嘴角微抽。“什麽自體受精？”

“反正不是你。”陶一冉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一箱子錢砸到桌子上，惹來美女們一陣驚呼。“一萬金，我要兩個機械都市的地下通道過境名額。”

領班沖到自家老大旁邊，耳語了幾句，男人猛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人魚奴隸？”

“放你媽的屁，”陶一冉一臉不屑，“你見過沒有打标記的人魚奴隸？”

關于陶一冉的争論有很多，一個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人類如何變得這麽強，除了他是天才外，還誕生了許多猜想。

男人審視了一番，身子微微往後，質疑道：“那你如何解釋，一個四強選手要走地下通道？”

“我不覺得你們做萬元級別的生意會有這麽多問題。”陶一冉把錢箱拎起來，“一萬元對你們來說也不過是幫派半個月的收入，但是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一條通往大海的道路。”

嵘玄恨不得把這個人類掐死。這家夥可真會做等價交換！從魚鱗甲到暗河，還有什麽是他賣不了的？

男人終于燃起了興趣：“什麽通道？人類可以通過？可以繞開人魚護衛？”

陶一冉不言不語地看着他。

“……成交！”

離開地下歌廳，嵘玄抓着他的衣角追問：“你這家夥真的就不懂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麽？什麽都做絕了，等你比賽結束了，又該去哪裏？總不可能一直呆在機械都市吧？！”

陶一冉突然站住腳，看向他：“如果我想留在機械都市呢？”

嵘玄一愣，手微微地放開，神情黯然：“……我不可能離開大海太遠。”

人魚公主登陸後，就化作了泡沫，這并不是童話。

人魚是兩栖動物，但不能長時間脫水，而純種人魚雖然有超越其他人魚的強大能力，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不能離開大海超過一百天。

盡管純種人魚在拼命通過各種科技來降低脫離海水對自身的影響，可即使攜帶最昂貴的裝置，純種人魚也不能脫離大海超過一百五十天。因而人類才能安然躲在內陸建立自己的城堡。

這也是為什麽純種人魚需要隐瞞身份的原因，這種弱點暴露在內陸幾乎等于自殺。

陶一冉神情不變：“哦，那比賽完了就回來呗。這裏住不了，就換個城市。我無所謂。”

嵘玄呆站了一會，又迅速跟上，抓住他的手，不再說話。

耳根的溫度逐漸蔓延到臉頰。

他從沒想過這個人會有什麽承諾。可以一旦聽到那樣的話，又會忍不住相信。這家夥的真心永遠是夾雜在無數謊言中，如果不去注意，輕易就會溜走了。

抓着他的手先是交握，然後慢慢地，就成了十指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