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發現韓錦中毒之後,丹闕就再睡不下去了。他不打算抛棄韓錦,如果沒有韓錦,他根本活不到現在,也許也很難再活下去;可是他也不能坐以待斃,于是他把衣服都取來,一件一件替韓錦穿上。

前些時日都是韓錦伺候他穿衣服,今日還是他一生裏頭一回伺候別人。如今已是深秋,韓錦又疼的直冒冷汗,丹闕一件一件衣服往他身上裹,把他裹成了一個球,仿佛只要他暖和了就不會再痛似的。韓錦因為疼痛一點也不配合,不停地縮起身子,丹闕全沒有不耐煩,不住吻他的眼睛和額頭,哄道:“錦錦,把手擡起來,乖。”

韓錦看到丹闕焦急的臉色,也不再喊疼了,只是捂着肚子細細呻吟。

丹闕封住了韓錦身上的幾個大穴,防止他體內的毒素太快蔓延,然後又将幾件行李匆匆打包,把包裹系到韓錦背上,然後在他身前蹲下:“上來,哥哥背你走。”

韓錦卻搖了搖頭,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來:“錦錦能走。”

丹闕自己也是重傷未愈,便不逞強,把韓錦身上的行李解下來系到自己身上,摟住韓錦的腰,讓他把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走了出去。

此時夜色正濃,丹闕打算在夜色的掩映下帶着韓錦連夜逃出雁城。他不會抛棄韓錦,也不會跟紀舒走,而是打算冒險趕去萬艾谷,萬艾谷中有許多厲害的毒師和藥師,說不定能替韓錦解毒。這一次要用韓錦的生命作為賭注,可他寧願賭這一把,也不願這樣向紀舒低頭。

然而他們出了小屋子,才發現徐記的後院裏燈火通明,所有的燈籠都亮着,最亮的地方是苗易所在的院子。前些天苗易被丹闕下毒以後整整昏迷了兩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瘋了,誰都不認識,整天說胡話,看起來比韓錦還要傻的多。

丹闕不知道苗易那裏又出了什麽事,卻不關心,只想抓緊時間趕緊帶着韓錦離開。然而他們還沒走上幾步,突然從苗易的院子裏沖出幾個人,衆人數目相對,都是一愣。

出來的幾個人,不是徐記裏的人,不過今早上午他們才剛剛見過面——是雲山派的那三名男弟子。

一名弟子率先認出了丹闕和韓錦,驚呼道:“是你們!”

丹闕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長出翅膀直接飛到萬艾谷,也不知韓錦的情況到底能拖延多久,也許早一刻萬一刻就是活的小傻子和死的小傻子的區別了。他不想和這些雲山派的人糾纏,故而一句話也不說,拖着韓錦急匆匆往外走,那幾人見他們如此,以為他們要逃走,連忙追上來攔截。

那名為首的藍衣男子道:“兩位前輩何故見了我們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要走?”

丹闕壓抑着怒氣道:“滾開!”

他們這才發現丹闕身邊的韓錦看起來不太好,臉色蠟黃,嘴唇發白,一副病容。

藍衣男子吃驚道:“這位前輩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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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闕繞開他往外走,轉頭柔聲安慰韓錦:“錦錦乖,再忍一忍。”

那三人見狀有些猶豫,沒敢再阻攔。

眼看丹闕帶着韓錦快要走出徐記的後院了,突然從苗易的院子裏又沖出了兩個人,一個是雲山派那位女弟子,另一位則是福伯。

那位女弟子大喝一聲:“站住!你們要去哪裏!”

丹闕頭也沒回,繼續往外走,那名女弟子沖了上來,橫劍攔住他們的去路,看清丹闕的打扮和韓錦的臉,也是吃了一驚:“竟然是你們!”

福伯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小姐,就是他們。”

“小姐?”丹闕不由得一怔,眉頭蹙的更緊。

原來這位雲山派的女弟子就是苗易的獨生女,徐家唯一的後人。她名字叫徐小苗,年方十七,七年前被苗易送到離雁城不遠的雲山派學武去了,每年難得有機會回來一兩趟。這回由于赤霞教的事來到雁城,正好給了她探親的機會,沒想到來了才發覺父親居然瘋了。她的大師兄,也就是那位打頭的藍衣男子慈勉精通醫術,替苗易診斷了一番說苗易并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福伯立刻想到了住在後院裏新來的那對奇怪的兄弟,剛對徐小苗說完,就聽見後院裏吵吵鬧鬧的,兩人趕出來一看,卻是丹闕要帶着韓錦離開了。

徐小苗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如果是武當派的,為什麽要潛伏在我們家院子裏當夥計?我爹中的毒是不是你們下的?你們有什麽陰謀?”

丹闕懶得理她,架着韓錦就往外沖,徐小苗哪裏肯放他們走,拔劍就砍。徐小苗在丹闕眼裏不過是一只麻雀,他何曾被一只麻雀如此欺淩,當即大怒,也顧不得自己的內傷,抽出佩刀接了她一劍,卻震得自己虎口發麻。他不得不小心地将韓錦放下,出手直奔徐小苗而去。

丹闕雖然受了重傷,內力也只恢複了一兩成,可他的身手和招式都在,徐小苗一介弱智女流,哪裏是他的對手,只不過兩招就被他逼的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裏的劍也丢了,慌裏慌張地尖叫道:“師兄救我!”

丹闕是真的動了殺心,眼看徐小苗已無還手之力,不僅不收手,還一刀往她心口刺去。徐小苗的幾位師兄大驚,連忙出手救人,結果丹闕的刀還是劃破了徐小苗的胸口。

徐小苗的師兄慈勵大怒,使出全力攻向丹闕,邊打邊厲聲質疑道:“你用的不是武當派的功夫!你到底是什麽人!”

徐小苗的三位師兄裏有兩位都對丹闕出手了,唯有大師兄慈勵沒有出手,而是過去查看韓錦的情況。他看了看韓錦的舌苔,又摸了摸他的脈,道:“這位小兄弟中毒了。這位兄臺,你究竟是誰,是誰給你的兄弟下了毒?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們的問題一上來就要動手?”

丹闕被兩名雲山派的弟子圍攻,恨不得一刀将他們全部斬殺,卻又力不從心。他看見慈勉把韓錦扶了起來,恨得牙癢癢,不願讓他碰韓錦,卻也無能為力。他越心急,手下的刀也就走的越急,幾招之後,慈勵大叫道:“是赤霞教的魔雲刀法!他是赤霞教的魔頭!”

丹闕剛才的刀法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徐小苗停止了嘤嘤哭泣,從地上爬了起來,紅着眼睛撿起刀又跳入了戰局:“魔頭!受死吧!”而慈勉亦放下了韓錦,抽劍前來助陣。

丹闕打兩名小弟子已經有些吃力,如今又多了兩個幫手,就顯得捉襟見肘了。徐小苗不知他有傷在身,冷笑道:“什麽赤霞教,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這一激,丹闕就急了,寧願露出破綻也要拼着一刀取下她的性命。徐小苗驚得尖叫着往後退,那幾位慈字輩的師兄們也不能讓他得手,慈勉慌慌張張地去接他的刀,慈善一劍往丹闕的肋脅部砍去。

突然只聽“砰”的一聲,慈善的刀還沒碰到丹闕的身體,就被一枚突如其來的石子震飛了。那枚石子灌注了極強的內力,慈善的刀直接脫手飛了出去,他人也重重向後摔去。

韓錦喘着粗氣站了起來,彎下腰撿起一根樹枝作為武器。

丹闕慌亂之中看見他的動作,急道:“癡兒,你……”

原來他為了防止毒素蔓延而封了韓錦的經脈,韓錦為了救他自己沖開了那些經脈。這樣一來,毒素會在他身體裏更快的蔓延,他又運功出手,這一番折騰下來,只怕毒要侵入他的肺腑了。

只見韓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閃,瞬間四名雲山派的弟子就動彈不得了——他們被韓錦手中的樹枝點中了穴道。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韓錦是怎麽動手的!

福伯早就吓得腿軟了,此時連滾帶爬地向外跑去,韓錦将手裏的樹枝飛了出去,正撞到他背上的穴道,福伯當即撲倒在地,動彈不得。

丹闕連忙沖了過去,他的手剛碰到韓錦,韓錦的身子就立刻縮了下去,痛苦地抓着丹闕的衣擺呻吟道:“哥哥……”

丹闕慌慌張張抓起他的手腕,一探,心沉到了谷底——毒素已經在韓錦身體裏完全地蔓延開了。如今他絕不可能堅持到萬艾谷,至多再撐幾個時辰。

丹闕心亂如麻,腦子裏一片空白,扶起韓錦,慌慌張張地說:“我們走。”他從徐記的後院裏解下一匹馬,把韓錦扶了上去,跳到他身後坐下,策馬往城門處奔去。

到了城門口,卻見城門處一片燈火通明,身穿湛青色高領鬥篷的紀舒站在城門下,背着手含笑等着他們。

丹闕在城門前勒停了馬,心是麻木的。下一步該怎麽走?他不知道,再也沒有半點倔強的心思了。

紀舒笑道:“魔尊,你這可是想好了願意跟我們回去了?馬車已經為你們備好了,準備好,我們就出城吧。”

丹闕看了看懷中奄奄一息的韓錦,木然地抱着他從馬上跳了下來。他抱着韓錦一步一步走到紀舒面前,在昏黃的燈光下面無表情地盯着紀舒的臉。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一字一頓道:“解藥給我,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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