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韓錦提着紀舒離開衆人,一路狂奔,最後在一個積水潭邊停下。
他将紀舒用力一推,紀舒的背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韓錦一手掌頂在他的胸口,他立時便動彈不得了。
韓錦皺着眉問他:“你到底要什麽?”他從小到大,整整十七年的時間裏,從未如此生氣過。
紀舒此時還笑得出來:“我要什麽,你便給什麽嗎?”
韓錦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紀舒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複又睜開眼:“朝寒暮暖的解藥,拿你的《五輪秘籍》來換。”
韓錦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要的就是《五輪秘籍》?”
紀舒挑眉。
韓錦道:“你已經給我下了毒,如果你只是想要秘籍,大可以此來脅迫我,為何還要下朝寒暮暖?”
紀舒淡然道:“小英俊是何等人也,我不放心區區青花毒就能控制你。你既然能把五輪派的內功心法傳授給丹闕,想必十分在意他的性命了。‘朝寒暮暖’換你的秘籍。至于你身上的毒——我要你留在我身邊,直到我練成神功,我才會替你解毒。”說罷手腕一抖,從衣袖裏滑出一個小小的藥瓶。他舉起藥瓶,道:“這裏面有一顆解藥,可解‘朝寒暮暖’,只要你交出秘籍,我立刻将解藥交給你。”
韓錦伸手要奪,紀舒立刻收起手掌,将藥牢牢地抓在手心裏,淡然笑道:“一物換一物,你若要奪,我便捏碎了它。”
韓江打量着他的臉色,突然嗤笑了一聲,道:“放心,我不奪。”他突然發難,抓着紀舒的衣襟将他提起來,往邊上那個水潭裏扔去。
紀舒滿面驚詫之色,欲掙紮時卻晚了,重重跌入那個深不過人膝蓋的水潭,濺起一片水花。
那水潭乃是雨水積成,水質混濁,水溫冰冷。紀舒雍容華貴的鵝黃色長袍被泥水浸透,落水鳳凰瞬間成了烏鴉。他滿身淤泥污水,狼狽不堪地爬上岸,一字未說,突然全身一抽,緊緊地抱着自己的身體蹲了下去。
伊始他還忍着,漸漸地便忍不住了,跪倒在地,額頭頂着泥土,不讓韓錦看見他的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身體像丹闕方才那樣抽搐痙攣起來。
韓錦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道:“你把毒塗在自己的嘴唇上,丹闕中了毒,我中了毒,你自然也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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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毫不費勁地就從紀舒手裏将那個瓷瓶抽了出來。紀舒顫抖着伸出手想将瓷瓶拿回去,伸到一半就痛苦地将手收了回去。
韓錦晃了晃手裏的瓷瓶,拔開瓶塞一看,裏面果然只有一顆藥丸。他将藥丸倒到手心上,平靜地說:“如果這顆藥是解藥,你早就自己吃了。只怕這是什麽比朝寒暮暖還要毒的毒藥吧,”
紀舒笑道:“我,只帶了,一顆解藥,出來。換你的,秘籍,自然,不能……”他試圖故作平靜,可惜聲音顫抖的太厲害,聽着不像在笑,卻帶了些許哭腔。
“是麽。”韓錦道:“那你想出這個法子來下毒,可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了。”
韓錦拉着他的後領将他的身子從地上拉了起來,湊到他耳邊毫無感情地說:“見小美人如此痛苦,我真是于心不忍,你這顆解藥還是別換我什麽秘籍了,先解了你自己身上的毒再說。”說罷捏起那顆藥丸,往紀舒嘴裏送去。
紀舒果然變了臉色,痛苦地扭開臉,緊緊閉着嘴不肯服下那顆藥丸。
韓錦道:“既是解藥,你為何不吃?你服下它,我教給丹闕的,也可以教給你。”
紀舒緊咬牙關不開口,韓錦并不逼迫,面無表情地将藥丸捏碎了灑進潭水裏。
過了一會兒,紀舒抽搐的幅度不再那麽明顯。他躺在地上,因精疲力竭眼睛半睜半閉,呼吸微弱,望着韓錦脫力地笑了起來。
“小英俊。”他斷斷續續呵呵笑道:“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韓錦到底不忍心将他如何,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曾經倒是挺喜歡你的,只可惜如今是越來越不喜歡你了。”說罷丢下狼狽不堪的紀舒,漠然地轉身回去了。
翌日一早,車隊準備上路了,韓錦才再見到紀舒。
不知紀舒昨晚是怎麽回來的,不過從如今的他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昨夜的狼狽了。他因為虛弱而臉色不太好,不過精神卻很好,見了韓錦,便彎着眼睛對他笑,笑容如春風般燦爛。韓錦冷着臉哼了一聲,放下車簾鑽回車廂裏去了。
丹闕經過昨晚一番折騰,情況很不好,發起了熱度,身上燙的像是被炙陽烤了一中午的石頭。他中了朝寒暮暖,最忌諱的就是受冷受熱,昨晚那幾桶冰水幾乎去了他半條性命。這寒熱一發,活躍了體內的毒素,更是讓他剩下半條命都快存不住了。
韓錦将他緊緊摟在懷裏,心中思緒萬千。假如他沒有可解百毒的神藥,假如他昨晚沒有丢掉紀舒那顆藥,此時此刻,他也許就真的會病急亂投醫地把主意打到紀舒那顆“解藥”身上。紀舒用心之歹毒,使他心寒。
他雖也是魔教中人,可天寧教和赤霞教卻有天壤之別。天寧教之所以成為魔教,是因為教中人從上至下皆随性而為,行事不受道德約束,無正邪的觀念,但憑一己喜好。但教派內部十分團結,從未出現過為争權奪勢而勾心鬥角的情況發生。紀舒這一重一重毒的下,赤霞教的弟子們拼着同歸于盡也要害人,實在叫他費解。
這時,丹闕迷迷糊糊說起了胡話:“我要……變強……變得……更強……給我秘籍……”
韓錦摸了摸他發燙的額頭,輕輕嘆了口氣。其實丹闕本不該被區區幾桶冰水就害成這個模樣,只是他喜好逞強,原本大夫明明囑咐他好好卧床靜養三個月才能恢複,可是不到一個月他就又開始打打殺殺,如今這朝寒暮暖一發作,他自然就垮下了。
韓錦從懷裏掏出那個裝了兩枚藥丸的小瓷瓶,拔開瓶塞,倒了一枚在手心裏,看了看藥丸,再看了看丹闕,猶豫不決。
這藥極是珍貴,不到性命危急的關頭不應随便浪費。且不說丹闕如今是否已性命垂危,如果拿這顆藥丸給他解了毒,接着又要怎麽跟他解釋解藥的來源呢?
韓錦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把藥收了起來,放回懷裏。
趕了一上午的路之後,車隊在一條河水邊停下,衆人下車接水休息。
韓錦把丹闕抱下車,從身上撕下一條錦帕,沾了冰涼的河水以後敷在丹闕的額頭上。他又打了些水來,用身體将水捂到溫熱後再喂丹闕喝下。
喝了水,丹闕終于清醒了一點,默默無言地靠在他肩膀上,冷眼看着四周的景物。
休息了一陣以後,赤霞教的弟子開始呼喚衆人上車,又要繼續趕路了。
整天在馬車裏颠簸着,對丹闕的病情很不利。韓錦看了看丹闕的臉色,依舊坐在樹下不動。赤霞教的弟子走過來:“上車了!”
韓錦看也不看他一眼:“再休息一會兒。”
赤霞教的弟子們面面相觑,但誰也不敢為難他。這時紀舒走了過來,見狀吩咐道:“那就再休息一會兒吧。”
又過了一陣,赤霞教的弟子再次催促上車,韓錦依舊不肯動,有兩個性子急的弟子因他漠視的态度動了肝火,兩相僵持起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向着這個方向奔來。韓錦凝神聽了一會兒,判斷出對方大約有十幾個人。
赤霞教的人比韓錦晚一些才察覺到馬蹄聲,紀舒皺着眉頭聽了一會兒,發覺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忙道:“先都上車再說。”又指派了兩名弟子前去人來的方向一探究竟。
韓錦欲抱起丹闕,丹闕卻不依,四周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他半點不肯在人前示弱,只讓韓錦扶起他,他要自己走。韓錦無奈之下摟着丹闕的腰将他提了起來,扶着他慢慢往馬車走去。這時已經能夠遠遠地看見來人騎馬的身影了。
在他懷裏的丹闕突然輕聲道:“等一等。”
韓錦停下腳步,莫名地看着他。
丹闕眯着眼睛盯着飛揚的塵土中的那幾個身影:“來的,好像是赤霞教的人。”
韓錦一驚,忙向來人的方向看去。
四周赤霞教的弟子們也都停下了腳步,不再催促他們上車。
不一會兒,那些人就騎着馬到了跟前,看見打頭的那個,丹闕微微變了臉色:“是無眉!”
韓錦大驚:連無眉魔尊也來了?赤霞教的幾個大人物都快傾巢出動了!他連忙認真打量傳說中的無眉魔尊究竟是何人物,看清對方的長相以後,卻有些吃驚:這位無眉魔尊,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見過。
無眉也同樣在打量他,眉間凝着困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