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十幾天以後,他們終于走出了山區,再一次到了能沾到人氣的地方——巒山城。

巒山城坐落于山區和平原接壤之處,因地勢易守難攻,因此附近的山頭上有不少武林門派在此設立教址,但又由于地處中原偏僻一隅,所以這些門派大多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在此鶴立雞群的是巒山派,可排入中原十大門派之中,屬西南一霸。

其實他們未必要進入巒山城,從外繞行繼續走山路的話十幾天之後也可以到達萬艾谷,而丹闕亦不喜歡和江湖人接觸——以他現在的身份,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仇人,沒有朋友。可是他們的飲食已經消耗殆盡了,馬也已經精疲力竭,如果不進城置辦些補給,往後的路實在不好走。

進城之前,丹闕叮囑韓錦:“進了城,我們只停留一天,買完新的馬匹和補給就走,從這裏出發,再過七八天就能到達萬艾谷了。因此,你千萬不要生事,不要和任何人打交道,別人問你話你也都不要回答,跟緊了我,不準貪玩,不準亂跑。”

如今已經十幾天過去,月亮漸漸變圓了,而韓錦的頭腦也一點點聰明起來。若是月初的時候,只怕丹闕說什麽他就聽什麽,丹闕讓他在一處地方等着,十天半個月他也能耐下心去等。可如今他頭腦一靈光,性子就野了,丹闕說的話,便不怎麽往心上去。每到一處新城鎮他都是最興奮的,恨不得趕緊進去嘗嘗這裏的特産、聽聽這裏的戲曲,哪裏還聽得進丹闕的話,敷衍道:“好的,哥哥。”

丹闕拿出兩副鬥笠來,和韓錦一人帶上一副,将臉遮住。好在此時巒山城裏正在下雪,戴鬥笠是尋常的裝扮,并不惹人起疑。

他們将馬車停放在城門口處的一所驿站裏,一起進城購買補給。

巒山城地處西南,城池建的很大,但人丁寥寥,城裏的年輕人不是投到附近的武林門派下學武,就是前往中原腹心地帶學藝謀生去了,因此按理說巒山城裏應當十分冷清,然而出乎丹闕意料的是,這裏很是熱鬧,全不輸他們在北方呆過的城鎮。

城裏的每條街道上都有不少人走動,而且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大多都是江湖人士。又由于有了這些外來人,城裏的百姓都出來擺攤做生意,從賣甘蔗汁的到賣炭盆羊絨毯的,樣樣都有,大街小巷裏充滿了吆喝聲,倒使得這寒冬臘月随着人氣暖了不少。

丹闕心有谶感:武林人士多,無論是為了什麽,對于他和韓錦來說決計不是什麽好事。

韓錦卻與他相反,越是熱鬧,他越是喜歡。

他們路過一家茶樓,小二站在門口招呼生意,用巒山城的方言吆喝道:“核桃酥芝麻餅鹹魚幹,鳳凰樓獨門手藝,好吃的很喲~~”

韓錦沒怎麽聽懂他的方言,卻已被茶樓裏傳出來的香氣熏得口水直流,拉着丹闕的袖子軟軟地求道:“哥哥,天好冷,我們進去喝點熱茶吧。”

丹闕握住他的手要把他拉走,低聲道:“別鬧,買完東西我們趕緊回客棧。這裏人多眼雜,易生事端。”

韓錦哪裏舍得走,耍起了無賴:“哥哥,錦錦好冷,冷得走不動了。”

中了朝寒暮暖的人最忌諱的就是過冷過熱,那會使得毒素發作的更快。因此這些天丹闕都十分注重韓錦的保暖工作,怕他衣服穿不好,都是親手給他系好的,生怕叫寒風漏進去。他捏了捏掌心裏的手,果然覺得冰涼,回頭瞧瞧韓錦被寒風刮紅的小臉,嘆了口氣:“那好吧,進去喝杯茶,坐會兒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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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茶樓,才發覺這間茶樓裏熱鬧非凡,大堂裏坐滿了人,幾乎找不出空來。店裏的夥計忙的跟個陀螺似的轉,也沒空來招呼他們。

這時恰好有一張四人桌的客人結了帳走了,丹闕便帶着韓錦走過去坐下。

韓錦一進店門,就把自己頭上的鬥笠脫了,睜着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打量四周的人。丹闕本不想脫下鬥笠,然而坐在暖騰騰的店裏還戴着鬥笠反而更加引人注目,因此他四周掃視了一番,沒有瞧見眼熟的人,便把鬥笠摘下放在一邊。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還沒點吃的,門外突然走進來四個人,看打扮,是巒山派的弟子,為首的那個上了年紀,服飾也和其他人不同,看樣子,應當是一位長老級的人物。

剛才還在櫃臺裏算賬算的連頭都沒空擡的掌櫃此刻立刻親自迎了上去,搓着手熱情地寒暄:“喲,汪長老來了,趕緊的裏面請。”找過一個夥計囑咐道:“帶汪長老去包廂。”

那夥計可憐巴巴地說:“掌櫃的,包廂人都滿了。”

掌櫃瞪起眼睛,汪長老忙擺了擺手:“不必,我就在大堂裏坐,喝碗茶暖暖身就走了。你随便替我找張能坐四人的桌子就是。”

掌櫃的賠笑:“那可真是委屈汪長老了。”他在大堂裏環顧一圈只看到韓錦和丹闕旁邊有兩個位置,這時另外一桌的兩個人叫了結賬,又空出兩個位置來,正好是四個空位。然而巒山派來了四個人,總不好叫他們分開坐,于是掌櫃的對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店小二立刻奔着韓錦他們去了。

店小二跑到韓錦和丹闕身邊,韓錦搶在他前面開口:“點吃的點吃的!要豬油糕鳳凰卷花生糖核桃酥芝麻餅鹹切酥老婆餅……”

丹闕摁住了韓錦的手,瞪了他一眼。

店小二賠笑道:“客官,打個商量,請你們換到那邊和那兩人拼個座,我送你們一份特制鳳凰卷。”

韓錦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一桌坐的是兩個黑黑胖胖的大漢。他頓時不樂意了:“憑什麽?錦錦和哥哥先坐下來的!”他再往過道上一看,那裏站着四個人,便明白是要騰出桌子給他們坐了。

韓錦看着汪長老身後兩個年輕弟子長得還不錯,哼哼道:“你讓他們坐過來,我們和他們拼桌!”

丹闕也已經注意到巒山派的那四個人了。若是從前,他絕不可能給人讓座,可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壓了壓韓錦的手,低聲道:“別胡鬧,我們換就是了。”

那邊汪長老已經聽見了韓錦的嚷嚷聲,笑吟吟地走過來,對恭恭敬敬跟在他身邊的掌櫃道:“怎麽能叫人家先坐下的讓座呢?倒顯得我巒山派的人蠻橫不講理了。掌櫃的,我們就和他們拼座吧。”他對身後兩名年輕弟子道:“你們去和那兩位坐,張賢,我們和這兩位少俠湊一桌。”說罷就領着那個叫張賢的弟子在韓錦和丹闕身邊坐下。

丹闕不喜歡他們接近,更願意去和那兩個看起來只是平民百姓的黑漢同坐,可是韓錦賴着不起來,汪長老和張賢又已經坐下了,他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到底忍着沒說什麽。

韓錦瞧見兩個年輕好看的跑了,卻來了一個老頭和一個相貌平平的,頓時把嘴撅的見天高。丹闕恨不得立刻走了,可此時走愈發顯得奇怪,暗裏掐了下韓錦手心裏的軟肉,不悅地瞪了這個罪魁禍首一眼。韓錦被他掐疼了,可憐巴巴地看他一眼,卻被丹闕瞪了回來,只好老實地低下頭。

那個叫張賢的弟子坐在丹闕對面、韓錦的身旁,他盯着丹闕打量了幾眼,突然咦了一聲,從懷裏掏出兩張畫像來。

韓錦湊過去一看,不由得一愣:上面畫的,不就是丹闕麽?

這是張賢回過頭,和韓錦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一怔。張賢又把手裏的畫像換了一張,韓錦再一看:這畫像上的不是自己麽!

張賢再擡起頭,兩人四只眼睛互視,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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