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路

王美娘搖頭道:“說胡話呢,男人家正經念書,我怎麽教的來?城裏也有學堂,雖說太學是不指望了,可也總不能連個先生都請不起,家裏也不缺這幾個錢!”

蕭山一聽王美娘這意思,是打算把自己往讀書科舉上培養,忙道:“娘,請先生的事情也不着急,好歹要打聽着,哪裏的先生好。再說這幾天外面也不太平,我先看着書,有不認識的字問你,将來真找到先生,學起來也快一點不是?”

蕭山知道如果馬上否決義母的提議,肯定非常的困難。是以先用拖字訣,等過兩天找合适機會再慢慢的否決。

王美娘聽蕭山說的也有道理,便點頭答應下來。

當天開始,王美娘就開始教蕭山認字了。

她在之前也教過蕭山一些字,現在蕭山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王美娘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而且因為蕭山認字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王美娘又開始逼着蕭山寫字了!

王美娘的字寫的非常好,是正宗的二王體系,顏筋柳骨的。嫁了秦重之後老公也不懂欣賞,這時候重操舊業,熱情空前高漲。

先是親自寫了一篇專門認字用的《千字文》讓蕭山來臨,又弄了古今詩詞來強迫他背誦,這還不算,還琢磨着教蕭山作詩。直把蕭山折騰的一個頭有兩個頭大,蕭山實在頂不住了便開始剽竊什麽“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蕭山自得了那一大堆書,又被秦重限令不準出門後,每天的生活便機械的可怕起來。

他生活作息全然按照自己以前在部隊的習慣,早上六點半起床的時候,天還沒亮,先來個越野五公裏。

不過越野五公裏在第一天就夭折了,一是因為他現在年齡畢竟還小,經不起這麽大強度的運動;二是因為秦重舍不得兒子瞎折騰,強力的阻止;三,當然也是最重要的,是因為這油鋪來來回回就這麽大點地方,五十米就不錯了,五公裏還是做夢吧!

他只得将越野五公裏退而求其次,改成了一套擒敵拳。

早餐他也吃的多,稀飯,饅頭,包子一股腦的往肚子裏面倒,唯一讓蕭山不太滿意的是,這時節沒什麽蔬菜,肉魚都是鹹腌的,不太符合他自己的飲食習慣。

上午的時候王美娘什麽也不幹,就教蕭山寫字認字作詩賦,蕭山很想把這些功課換成彈道學,幾何學,現代兵器等等,但也只是想一想罷了。畢竟在這個社會,你寫一手好字,比你能創造出來相對論吃香多了。這也算是入鄉随俗!

下午蕭山就自由多了,他在自己的院子裏特意安置了一些木樁,用來練武,又掉了一個沙袋,用來拳擊。還間或安排一些俯卧撐,引體向上等體能肌肉類的訓練,才過了一個月,油鋪的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蕭山明顯的長高長壯了不少。

晚上蕭山則看那些非常不符合自己閱讀習慣的書,豎行繁體字在強行了看了七八天後,也算是慢慢的習慣過來,不至于太影響閱讀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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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日子過得飛快,轉眼油鋪院中那棵老槐樹已經開始抽嫩芽了。

蕭山在院子老槐樹的樹杈中橫了一根棍子,用來做引體向上的。這天他正數着自己已經做了五十個的時候,猛然想起一件事來,不覺“哎呀!”的叫了一聲。

王美娘正好路過院子中,她今天穿了一件青底白花的對襟小袖,頭上插着跟蝴蝶銀簪,行走之際銀蝴蝶晃動,顯得身材婀娜,步伐輕盈優美。她手裏拿着給蕭山新做的一件長袍,聽見蕭山叫喚,忙止住腳步問道:“阿貓,你怎麽啦?早說了不要跟個猴子似的吊在樹上,現在是手拉傷了?”

蕭山跳下地,搖搖頭,說:“沒什麽!”

原來他忽然想起當日和趙瑗的三日之約來,當天他被王美娘看的緊,不得空,等到傍晚時分才瞅了個空溜出門,但去的時候那裏半個人影都沒有。當時他還有些郁悶趙瑗果然是失約了。

現在他吊在樹上的時候,忽然想起對方可能跟他一樣不得空,去的時間段,應該留個什麽記號的。

但他轉念一想,又記起趙瑗臨走的時候說這些天很忙,可能不會有時間過去,那對方是可能去赴約了呢,還是可能沒去呢?

蕭山現在也無法知道了,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想查證也沒辦法,只是有些遺憾,但也沒遺憾多長時間。

在他的心中,大家有緣,江湖自會再見,無需為了這些事情傷神;更何況,話不投機半句多,如果對方老是糾結于自己姓秦的話,再相見也不會愉快。

王美娘站在蕭山身邊,看着自己的義子,是越看越喜歡,這些天兒子長得飛快,也從以前的細皮嫩肉的瘦弱小童,變得身材有些健壯,像個男子漢了。

王美娘将自己的絲帕遞給蕭山擦汗,又讓他換了新做的衣衫。這時春天節氣,暖風醉人,蕭山渾身的骨頭雖然還沒長開,但穿上青綠色的綢衫,系好黑色的皮革腰帶,又戴上一頂逍遙巾後,也是有幾分英俊的樣子。

王美娘喜滋滋的盤算:“阿貓,你今年十五了,明年就要十六,是該定門親事了。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娘去找人給你說合!”

蕭山開始聽王美娘說自己的年紀,還覺得納悶,結果下一句居然是要給自己定親,一口口水差點給嗆住,忙用力搖頭道:“我還小呢,不急這事!娘你別瞎操心了,我要念書了!”

王美娘喜滋滋的笑着點頭,又出去和秦重商量這事。

蕭山則坐下來,翻開自己這些天所做的筆記,開始認真的思考起自己将來的道路了。

他已經把他所買回來的書都看完了,對于這個時代的情況,算是有了更深一步的見識了。

宋金交戰十多年,各方凋敝,趙構被金兵追到海上,又再次轉回來,在宋人的努力下,一步步的建立起南宋,平定內部的無數叛亂,不可謂不艱辛。而金國的情況,比宋朝也好不了多少。當年滅宋的能征善戰的金國将軍們都已經死光了,金國國內的高層也因為和戰問題互相傾軋,清洗了好幾波去了,現在就剩下個半吊子的金兀術被當做滅火器使用。金兀術先是在宋金交戰中,把趙構打的臣服了之後,又被金國的皇帝丢到北面去和蒙古人死磕,成敗如何還不清楚,但蒙古人顯然沒趙構這麽好忽悠,估計多半會吃敗仗。

宋朝的皇帝趙構雖然不靠譜,好歹還是經歷過風浪的,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的見識。金國的現任皇帝就不用說了,更加不靠譜,不是喝酒就是殺宮妃,不是殺宮妃就是無緣無故的殺大臣什麽的,簡直比趙構還讓人頭疼。

金國的皇帝如此,金國目前所統治的長江以北地區,是多麽糟糕就更能夠得知了。原本富庶的中原地區,歷經兵火,十室九空,現在更是赤地千裏,荒無人煙,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有點門路的百姓,都跑到南邊投奔趙構了,雖然趙構不靠譜,但好歹不搞什麽民族等級制度,不會把漢人搞的不當人看,只要小心做人,生命安全基本能夠保證。

随着從北邊跑來的人越來越多,金國皇帝不幹了,于是勒令趙構不準接受這些人。

趙構也很順從的答應,兩邊的國界傳說正在劃分中,具體怎麽劃還沒定。根據張三哪裏得到的消息,說是因為趙構的親媽還在金人手中,國界劃分讓金人滿意的話,就把他親爹的棺材和親媽給送回來。

至于更加近的更加機密的情況,比如趙構如何整編他收回來的三大将的軍隊,又派了些什麽人去領軍之類的,就不是蕭山能夠知道的了。

蕭山這些天,了解了過去的一些情況,又根據未來會發生的一些大事,也差不多能夠把整個局勢和相關走勢都弄明白清楚了,他這些天也想過很多次自己要做什麽——總不可能真的一輩子買油。

在蕭山的心中,對于宋朝的命運,本身就是比較同情的,而且他和義父義母,店中的夥計相處了這麽些天,覺得都是寫非常善良淳樸的人,實在是不想看到歷史上的命運——南宋滅亡,崖山之戰,十萬人跳崖殉國。

他想要改變這種狀況!

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

這兩句話他記得很清楚,往常在國防大學,他的論文,以及對于問題的看法,都是基于這兩點展開的。

南宋地處一隅,雖然經濟發達,但周圍的戰略環境非常的差。

東面大海,南面南诏,西面是青藏高原,可以說這三面,都無法向外擴張發展。

但占據了中原和北方的金國乃至後來的蒙古就不一樣。不僅擁有大量的金銀銅鐵礦,可以用來做武器和軍費等用,更是擁有西、北兩個方向無限的擴張和戰略縱深,可進可退,可攻可守!

兩國相比較,優勢劣勢十分明顯。

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南宋的這種戰略地理等方面的弱勢,是不可能改變将來的狀況的!因為即便是戰勝了金人,還有比金人更加勇猛的蒙古人,以及比完顏阿骨打更加厲害的成吉思汗。戰勝金人,恢複故土并不是他的目标,他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如果要做,就要把目标立足于如何在百年之後能夠抵抗住蒙古鐵騎的入侵。

這并非是杞人憂天。因為一個大國的崛起,往往似乎需要幾代人來完成,而在崛起之處所制定的戰略目标和規劃,則可以說控制着這個國家未來的發展方向!

雖然總的目标确立了,還是要聯系實際。他只是一個商人的兒子,盡管有幾個小錢,卻也不是那種很有影響力的大商賈。自己要實現目标,首先要做的,就是盡量的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和說話的分量!

蕭山知道秦桧還将活十三年,而趙構活的時間更長,議和是南宋的基本國策,雖然有過兩個皇帝想要北伐,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究其原因,多都是屬于準備不充分,沒有戰略上的考慮,而把希望寄托在軍事冒險之上,一旦軍事失利就有些經受不起打擊的原因。

在秦桧專權的這段時間內,國家法制官僚制度嚴重敗壞,如果走仕途的話,首先要經過科舉不說,秦桧活着是不站在他這邊,得不到重用。如果站在他這邊,秦桧死了就等着被永久雪藏吧!

而且蕭山也認為科舉考試寫字作文章什麽的,不是自己的特長,文既然走不通,那麽就只剩下另外一條路了——武。

雖說秦桧當政時期,軍中有些爪牙,但畢竟邊界大軍和京城隔得遠,也有鞭長莫及之處。而且如果從軍的話,熟悉軍隊的作戰,憑借自己的實力,混個中級将領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至于混成高級将領嘛,又不打仗,又無背景,估計比較困難。

而秦桧死後不久,就會迎來一場宋金大戰,也就是歷史上所說的完顏亮南侵。

那時候自己也才不到三十歲,只要在這場戰争中展露頭角,一定會得到渴望北伐的新皇帝的重用,那時候自己有實力,有經驗,能夠贏得戰役的勝利,升級是不會有問題的,并且一定能夠面見皇帝,說出的話也會有分量。至于後來的事情,蕭山琢磨着,即便自己被不小心站隊到秦桧方了,但一來自己多年不在京城,而來新皇帝急需自己這種人才,不會刻意打壓不用的!更何況三十歲不到的自己路還很長,趙構的下一任皇帝是個公認的有抱負有作為的聖明皇帝,和他溝通,總比和趙構溝通容易的多。

想到這裏的時候,蕭山忽然琢磨起來,這個新皇帝到底是誰了!

他知道這個未來的新皇帝現在應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也通過張三的口中知道,皇帝趙構收養了兩個宗室之子當養子。但他卻不知道未來的新皇帝究竟是那一個。

兩個皇子的封號,什麽建國公、崇國公,完全不能分辨!

蕭山自己也覺得現在琢磨趙構的繼承人是那一個皇子有些無聊,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不可能天天跑去皇宮門口刷小皇子,就算是刷到也不能說:“兄弟,咱兩一起幹,扭轉歷史,開創新紀元吧!”估計先被小皇子糊一臉血更有可能。

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太學刷未來宰相,未來樞密使什麽的有用呢!

蕭山拿定主意之後,就開始琢磨,自己如果要去投軍,去哪裏比較好,用什麽方式比較好。

宋代軍人地位不是太高,臉上要刺字的,當然如果是特別優秀的可免。岳飛的岳家軍駐守湖北襄陽一代,宋金交戰的主力戰場之一,不過估計現在那地方正鬧得雞飛狗跳不缺人。

駐守淮東的是韓世忠以前的隊伍,淮西則是張浚以前的隊伍,問題是趙構很有可能因為議和之後,為了減輕財政壓力要裁軍,而且今年自己還不滿十六歲,按規定是不能夠參軍的,必須要找到可靠的人推薦才行。

蕭山正在琢磨怎麽跟義父開口,問問他有沒有認識什麽可靠的能夠推薦自己的人,剛走到店門口的時候,忽見到義父挑着一個擔子,準備往外走。

蕭山認得那擔子。兩個桐木做的黃桶,桶上用黑漆寫着個“秦”字,正是自己父親早年走街串巷買油時的标準裝備。

蕭山吃了一驚,油鋪的夥計十多個,又有固定的店面,且不說根本不需要挑擔子去買油,就算是需要,哪裏用得着義父親自去?

蕭山上前一步,道:“爹,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秦重的肩頭墊着挑擔專用的軟墊,回過頭來對蕭山道:“阿貓,我是去秦相公府上給他老人家送油吃的!”

蕭山一聽就火了,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拉住秦重的擔子,想要怒罵秦桧,卻又忍住,壓低聲音憤然道:“他吃油憑什麽要你親自挑過去?店裏的驢車不能用麽?張三他們不能送麽他自己府上不會派人過來拿麽?為什麽要你一把年紀了還要挑這麽重的油擔走幾條街的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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