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無理取鬧

蕭山背後冷汗淋漓,忙道:“叫虞允文,隆州人。”

趙瑗有些狐疑的看了蕭山一眼,蕭山現在的表情非常的微妙,微妙中又帶着一絲詭異。

趙瑗也沒多理會蕭山,只是對虞允文道:“你姓虞,又是隆州人,太常博士虞祺是你什麽人?”

虞允文:“正是家父。這位官人認得家父?”

趙瑗微微笑了笑,道:“嗯,認識,聽說他家公子六歲誦《九經》,七歲能屬文,就是你了?你父親身體可好?”

虞允文忙道:“不敢當,正是區區。家父身體康健如常,就是母親去世,有些寡歡。想不到在此處能夠遇見家父故人,真是幸事。”

趙瑗自我謙虛了一番,并未說自己究竟是誰,虞允文也不問,兩人互相吹捧後,趙瑗便又問起虞允文為什麽會在這裏,虞允文看了蕭山一眼,頗為委屈的對趙瑗道:“趙公子有所不知,這位蕭部将對在下似乎很有成見,審問了半晌,飯也不給吃,水也沒一口喝。現在腹中饑渴難耐,還請給個窩頭充充饑。期間內情一言難盡,吃飽了再慢慢說,定然有問必答。”

趙瑗笑了起來,虞允文也笑道:“怕等會兒話不投機,蕭将軍刻薄起來,虞某就又要餓上幾天,那就連路也走不動了!”

趙瑗拍着虞允文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在這裏呢,餓不到你!”說着,便讓蕭山去準備酒宴,款待虞允文。

蕭山一肚子不願意,他見虞允文說話間雖然比較沉穩,但一雙媚眼卻不住的往趙瑗身上瞟,心裏就十分的不痛快,但趙瑗既然已經發話,只得遵命前去。

宣州城被王不破占了大半年,又新破城,并沒有什麽好東西,只是草草準備了一些幹餅,臘肉之類,又找到了兩壇劣酒,宴席就在宣州府衙中,叫了周宏和金勝兩人同來。

待到蕭山再去找趙瑗和虞允文的時候,發現兩人已經相談甚歡了,并且還在講述一些京城舊事。

周宏和金勝并不知道虞允文是什麽人,趙瑗當即引薦,也沒說他給王不破當軍師的事情,只是介紹其家世來歷,又說被王不破囚禁于此的。

周宏、金勝兩人聽說虞允文是官宦世家,都十分的客氣,虞允文之父是太常博士,不論是出身還是将來的前途,都不是周宏金勝這些低級武将所能望其項背的。

蕭山不去和他們搭話,只是一個人喝悶酒。

酒至半酣的時候,虞允文忽然向蕭山敬酒,道:“如今虞某做了俘虜,不知蕭将軍準備怎麽處置?是要刺配充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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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宏金勝兩人聽說,都是吃了一驚,不等蕭山回答就忙道:“豈敢讓太常博士之子刺配充軍?當然是護送回公子回家。都是我等無能,才讓公子深陷賊窟,還請公子不要介意。”

虞允文卻不理會周宏金勝二人,只是看着蕭山,等待蕭山表态。

蕭山道:“蕭某一屆莽夫,不敢擅自做主,更不敢吃公子敬的酒。”

虞允文神色就有些尴尬,但随即一笑,道:“若是真要充軍,虞某希望能夠歸入蕭将軍部下,此次破賊,蕭将軍居功甚偉,就算是俘虜,想必也不會被分配到別處。”

蕭山朝着虞允文看去,虞允文的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

蕭山頗為猶豫,但并沒有答話。他在之前的确不知道虞允文的父親在朝為官,現在知道虞允文有了這樣的靠山,肯定不會被刺配充軍。

自己留不留他,他都不會有任何危險。

只是對方現在的話是什麽意思?是在提醒自己,剛剛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說過的話題麽,自己留下這些俘虜,擴充實力又不引起秦桧的主意?

蕭山的目光看向趙瑗,想要征求趙瑗的意見。

趙瑗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蕭山,并不開口說話。蕭山想了想道:“怎敢為難虞公子?自然是派人護送公子回家了。”

虞允文得到這麽個答案,露出頗為失望的神色,倒也沒說什麽,只是道:“多謝蕭将軍相救,這杯酒是感謝将軍救命之恩的。”

蕭山便不能再不給他面子,接過來一飲而盡。

虞允文這才坐下,又和趙瑗說話,蕭山心中更加不悅,覺得其靠着一張臉,這麽快就贏得了趙瑗的歡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本事。

周宏金勝見氣氛變得比較微妙,忙打圓場,使勁的灌蕭山,希望将其灌醉後少說話。

蕭山開始還有些拒絕,說城中初定,不好多喝,要保持清醒,但被周宏金勝兩人強灌了兩杯之後,又看見虞允文似乎在和趙瑗附耳說些什麽,趙瑗點頭,心中就更加不痛快起來,酒到唇邊就幹了,一連數十杯劣酒下肚,只想嘔吐,當即站起,朝着外面走去。

周宏和金勝都面面相觑,道:“蕭兄弟怎麽今天打了勝仗反而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才喝這麽幾杯就不行了?”,又随即笑道:“肯定是出去找姑娘了!跟我們幾個大老粗有什麽好混的?”

趙瑗也覺得蕭山今天面對虞允文的時候過于反常了,在座的幾個人,誰都不想去喝劣酒,不過是沾了一沾意思意思,蕭山卻着實喝了不少,現在又中途離去,不知做什麽去了。

虞允文見狀,便道:“兩位将軍,時間也不早了,盛情款待之意,虞某感激不盡。城中初定,恐怕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莫要貪杯誤了大事。”

周宏金勝兩人連連點頭,他們先前就是貪杯誤事,現在決不想在已經勝了的情況下再出什麽岔子,況且城中的酒也不好喝,沒什麽好貪的,當即就說了幾句後便告辭,自行去歇息了。

虞允文也被安排了一間住處,趙瑗見蕭山出去半晌還不回來,便自己前去尋找。

他走出府衙,稍稍一問,便聽說蕭山在城中東門邊,秋夜頗涼,他拿了一件披風,朝着東門走去。

趙瑗尚未抵達城門口,就瞧見蕭山靠在一顆樹邊,彎着腰正在嘔吐,氣味刺鼻。

趙瑗趕忙走過去,扶住有些搖晃的蕭山,帶着責備的語氣道:“你怎麽竟然喝的這麽多?”

蕭山沒回答,又是一陣嘔吐,趙瑗趕忙拿出清水給他漱口,等到蕭山吐完了,才扶着他靠着一堵矮牆休息。

蕭山不說話,趙瑗也沒什麽話好說,兩人靜靜的坐在牆角吹風。

城中兵士來回巡邏,不時有腳步聲傳來,秋風一起,樹葉沙沙作響。趙瑗等了一會兒,道:“不早了,我扶你回房去睡吧!”

蕭山一聲不吭,任由趙瑗扶着自己,朝着城中管事的給自己在府衙安排的住處走去。他心裏倒是十分清明,自己也能夠走穩,但覺得現在被趙瑗攙扶着,感覺也不錯,就沒拒絕。

一路上走來,遇到的兵士都紛紛向蕭山打招呼,蕭山也沒理會,直到進了府衙,又有親兵想要過來攙扶,都被他揮手趕開。

趙瑗直将蕭山扶到床邊,才道:“你身為将領,居然行軍之中喝醉,真是不該!”

蕭山道:“我沒醉,清醒的很!只是那酒太難喝了,所以忍不住吐了。”

趙瑗将房中的燈點亮,州府被王不破占據多時,并無蠟燭,只找到一盞油燈。

蕭山靠在床頭,看着燈光一點點的亮起來,将趙瑗的側臉映的無比清晰,上面的絨毛都能夠看見,細細的一層,又帶着光暈,十分迷離。

趙瑗一邊剃燈,一邊道:“你好像對虞允文有成見,為什麽?”

蕭山搖頭:“沒有成見!只是我想不通他為什麽要當妖賊!”

趙瑗笑道:“還說沒有成見,他自然是被逼的了。我見他身上傷痕累累,都是新傷,被王不破鞭打的。且跟他交談過了,并無不妥。”

蕭山道:“我覺得他不老實!”

趙瑗無奈,走過來做到蕭山身邊,溫言道:“我知道你在他那裏吃了不少虧,心中不忿。但他本有功名,也很有智計,将來一定會大有作為的。你不要太小氣了,這樣的人,還是該好好相處的。”

蕭山心裏不太舒服,道:“那你呢?你怎麽看這個人?”其實不用問蕭山就心裏明白,趙瑗肯定對其非常欣賞了,不然将來也不會拜其為相。

趙瑗想了想,道:“他很聰明,也能夠審時度勢,并且我曾經跟他交談過,他對于朝中的局勢也很有見解,在做王不破軍師的這段時間內,還能夠為難到你,可見其對軍事也有研究,像他這樣能夠知兵的讀書人非常少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夠為朝廷效力,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蕭山淡淡的哦了一聲,趙瑗說的基本正确,其日後能夠只身渡江,以一己之力迅速集結軍隊和金人對抗,當然是不世奇才。

趙瑗有些奇怪的看着蕭山:“為什麽不喜歡他?”

蕭山搜腸刮肚,終于說出了一個自己的理由,道:“我不喜歡他的長相!一個大老爺們長得像個女人,肯定是媚上惑主的。”

最後一句話純粹污蔑之言,但蕭山覺得說出來後,心裏就痛快許多。

趙瑗噗的笑出聲來:“以貌取人可是非常不對。他長得好看不好看,關你什麽事?再說了,算命的說男生女相都是大富大貴之命,我覺得他長得挺好的。”

蕭山仔細想來,也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那裏還需要什麽理由?便道:“反正我不想要他,看他不順眼!”

趙瑗無語,笑道:“那不知道蕭大将軍喜歡什麽樣的長相,看誰順眼?”

蕭山看着趙瑗,不說話,他在心中把自己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發現最喜歡的是趙瑗這種——清俊溫和,內斂沉穩的,特別是他的雙眼,一看便讓人有信賴之感,不像虞允文的那種,看着就想犯罪。

意識到這個時候,他猛然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太正常,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太正常。

趙瑗見蕭山一瞬不轉的盯着自己,心中有些亂,猛然見便想到了那日兩人同宿的情形。那個時候,曾經發生過什麽,雖然不曾明說,但都心知肚明。

蕭山隔了一會兒,低聲道:“瑗瑗……”

趙瑗渾身一震,看向蕭山,對方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再也沒叫過自己的這個名字。

蕭山緩緩的伸出手,握住趙瑗的手,他本想說我喜歡你這樣的,但這話一出就是調戲,他終究說不出口,只是握着。

趙瑗的手心有着一層薄繭,此刻有些輕微的顫抖,修長的手指在油燈下顯得非常好看。

趙瑗并沒有将手抽回去,只是道:“你喝多了,早些睡吧!”

蕭山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繭而出一般,但到底是什麽,卻也根本不明了,只是執意道:“沒有喝多,我很清醒。”

趙瑗有些擔憂的看着蕭山,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蕭山的額頭,道:“你身上好燙,是病了麽?”

蕭山搖頭,将趙瑗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緩緩的分開他的指頭,十指相交。

在這一刻,趙瑗的心中似乎都明白了些什麽,呼吸變得散亂了起來。蕭山見到趙瑗的胸脯微微的有些起伏,臉上似也漸漸泛紅,但卻并沒有任何惱怒之色。

蕭山道:“我明天就準備回鎮江了,你打算去哪裏?”

趙瑗有些不解的看着蕭山,蕭山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想要看看我的駐地,如果沒別的事情,去我那裏呆一陣子吧。”

趙瑗沒說話,蕭山發現自己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他莫名的想要更加親近一步,目前為止他能夠想到的,也就是邀請趙瑗跟自己同行了。

趙瑗的目光并沒有看向蕭山,只是些微有些失神的看着房中那盞油燈的火苗,火苗在不停的跳動,将一切都顯得影影綽綽。

趙瑗有些為難的開口:“你……你是不是……”

蕭山不解:“是不是什麽?”趙瑗不知道該怎麽說,萬一自己說錯了,那可是對于兩人關系致命的打擊。

趙瑗想了一會兒,道:“你……為什麽想要邀請我去你哪裏?”

蕭山拼命的想理由,想了半晌也不知道,便回答:“沒有為什麽,你不是說過想去看一看麽?”

趙瑗心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阿貓,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沒娶妻?”

蕭山心中莫名的湧起一股煩躁,他不明白為什麽趙瑗忽然問這些不相幹的問題,便道:“沒有為什麽,我不是以前說過麽,三十歲之前不會娶妻的。”

趙瑗點了點頭,忽然扭過頭,盯着蕭山的眼,問道:“你……是喜歡女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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