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藥盒

賀回星是打職業電競的,其實他高一的時候就開始鬧着要退學去專業打比賽,但家裏人不同意,不用說父母,賀家的其他長輩也覺得他在胡鬧,勒令他必須好好把高中上完。

但在療養院養腿的那段時間,他還是趁機去簽約了一個戰隊,而且後來高考也一塌糊塗,他爸爸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送去國外讀書也沒用,索性由着他玩幾年,到時候碰一鼻子灰自然會回家。

結果沒想到賀回星在這方面出人意料地有天賦,現在還是隊裏的突擊手。

不過也就因為這個,他經常需要集訓,有時候十天半個月沒有時間來找郁奚。

郁奚又根本不回他消息,弄得他抓心撓肺。

“我聽郁言說你搬出去住了?”賀回星過來還想問他這件事。

郁奚沒說話。

“那你現在住在哪兒?”賀回星這才知道是真的,有些着急。

不是他杞人憂天,郁奚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記得之前有一次郁奚去學校上了幾天課,回家之後就開始高燒,溫度始終降不下來,險些變成肺炎。

郁奚的免疫力系統遠遠比不上常人,就應該被精心保護起來,隔在無菌的玻璃罩子裏,安安靜靜待着,別的事情都不是他該做的。

“旁邊的醫療條件怎麽樣?”賀回星又接着追問,“按理說每年這個時候都得去療養院靜養,不然等到入秋又要發病。這地兒也太熱了,都是機器,我剛聽場務說還要拍外景?萬一中暑怎麽辦?”

“沒必要,賀回星,”郁奚不明白他有什麽可擔心的,“我早晚會死,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明天。”

賀回星啞然。

他心裏當然很清楚,每一次去集訓,他都不知道出來以後療養院裏郁奚的病床會不會永遠空了,但他下意識地去回避這個事實。

他總覺得郁奚不會死,不管生什麽樣的病,做再危險的手術,畢竟他每一次都活下來了,下一次也一定是這樣。

郁奚起身去拍後面的戲,還有最後一場,上午就告一段落,可以去吃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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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回星一直在旁邊等他吃完飯才走,臨走前郁奚看他目光閃爍地去接了個電話,也不知道又是哪個炮友。

劇組的盒飯都是統一訂的低脂餐,郁奚換回自己的衣服,端着餐盒坐在保姆車裏吃。

他有點嫌棄地夾了一朵西藍花,覺得自己像在吃草,這草還不夠飽。

雖然現在沒有經紀人管着,但周小遲聽了導演的囑咐,還是盯着郁奚不讓他亂吃重油重辣的食物。等吃完飯後,郁奚讓周小遲下去幫自己拿罐綠豆湯,然後從車座後面摸來一個肉松面包,拆開袋子吃,一邊探頭看着周小遲什麽時候回來。

他車門是敞着一半的,沒等來周小遲,反而看到楊雀鳴撐着陽傘去了傅游年的車上。

“你怎麽過來了?”傅游年剛吃完飯,把座椅靠背放下一半,躺在上面看劇本。

“我不過來就沒人給咱倆湊cp麽?”楊雀鳴取笑他。

傅游年懶得理她。

“前幾天給你發消息,說我媽讓你這周末到我家吃飯,你怎麽不來?這都三年了吧,去年是她們科室臨時排了場手術走不開,前年是你去雲南取景,好不容易這次都沒事兒。”楊雀鳴從他車上翻出瓶沒拆的礦泉水。

“有工作,幫我謝謝阿姨。”傅游年幫她擰開,又把水遞給她。

“什麽工作……都是借口,”楊雀鳴說,“你連你叔叔家都不回,哪怕晚上過去吃個飯再走呢?”

“算了,家裏養了個小家夥,”傅游年很輕地搖了下頭,“不放心。”

楊雀鳴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淑女氣質維持不下去了,高跟鞋踢他一腳,“怎麽着,你這老樹開花?”

傅游年簡直無語,從手機翻出照片丢她懷裏,“是貓。”

照片拍得一言難盡,完全是黑乎乎一片,模糊得看不清是個什麽東西,張牙舞爪挂在貓爬架上,楊雀鳴不是毛絨控,欣賞不了這份可愛,只覺得照片上這小玩意像個奇行種。

“真沒勁,”楊雀鳴說,“那等周末我跟你一塊兒去南郊公墓吧,我也好久沒見小琢了,有點兒想他。”

傅游年點了下頭,“我開車接你。”

說完,楊雀鳴也打算回自己那邊休息,拉開車門想起點什麽,好笑地回頭跟傅游年說:“劇組那個小孩兒還挺有意思。”

“嗯?”傅游年不知道她在說誰。

“叫什麽來着,演我小師弟的,”楊雀鳴指了指離傅游年不遠的那輛保姆車,沒忍住笑了幾下,“剛我看到他支開助理,在偷吃面包。不過咱們劇組這夥食确實過分了,我都沒吃飽,待會兒得去跟斐然說一聲,下午要餓暈了,晚上再這麽着可真受不了。”

傅游年下意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透過車窗放下來的那截縫隙,剛好看到郁奚坐在車裏。

他把車門推開了一多半,大概是貪涼,腿懸在外面,露出的腳踝和半截小腿在午後灼熱的陽光下白得晃眼。他手裏好像拿着一個小藥盒,從裏面數出了七八粒顏色不一的膠囊和小藥片,一顆一顆地往嘴裏放,抿一顆喝一口水,再慢慢地咽下去,有時候可能被苦到了,皺一下眉頭,兩只手捧着水杯發呆,等一會兒又接着吃。

像個明明怕苦又在乖乖吃藥的小孩子。

郁奚開着空調在車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車窗內側挂着的遮光簾都是拉住的,整個車廂一片黑沉,只有他睡前繞在手指上的鑰匙扣泛着藍色的熒光。

郁奚盯着那條夜光小魚眨了眨眼,坐起身從車上下去。

下午第一場就是打戲。

南淵進師門後沒過多久就是上元節,伏槐鬧着要去山下人間的燈市玩,雲長歌也想去,就跟其他幾個師門兄弟一起偷偷地喬裝改扮下山。本來伏槐只是想邀小師姐一個人,沒想到居然跟來這麽多電燈泡,而且小師姐還把南淵也叫來了,伏槐一路都在生悶氣。

誰想燈市也沒去成,他們被攔在了魔界。

有心上人在面前,伏槐自然想保護好她,拿着劍就想沖上去,卻被南淵一把拉住。

南淵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擋到了自己身後,洶湧陰毒的魔氣在前方劃出一道屏障,只有南淵一個人在屏障之外。

這場打鬥中衆人最後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南淵身上本來就有傷,坐在一旁調息,伏槐抱劍站在樹下,一句話翻來覆去在心裏糾結,頭一次叫了他一聲“師兄”。

少年清淩淩的一把嗓子,語氣有點不情不願,南淵睜開眼,很低地應了一聲。

每次場記一打板,郁奚就能直接出戲,顯得安靜又沉默,他猶豫要不要去拉傅游年一把,畢竟只有他在這邊站着。

“傅老師。”郁奚糾結片刻,還是向他伸出手。

傅游年正拿過劇本低頭看了下自己剛才那幾句臺詞,餘光看到面前伸過來一只白皙纖瘦的手,只有指尖泛着淡淡的紅色,六月悶熱的片場裏,卻像是被凍得微紅。

“有血漿。”傅游年給他看了下自己畫着猙獰傷口的手心,上面滿是逼真血跡,沒有去握郁奚的手。

拍完這段郁奚稍微有些累,而且站久了小腿發麻。

之前他被砸傷頭部,做完手術後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五個月,起來複健時也經常會有這種感覺。

周小遲遞給他一杯溫水,又用便攜式的智能血壓儀給他簡單測了一下,還在正常數值內。郁奚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可看到周小遲手裏的東西,忽然感覺略微頭暈,也不清楚是不是原主遺留的心理作用。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見,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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