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蠅競血,蟻附膻
許見歐來到了坐落于市中心的一家正業廣場,六樓有一個吃正宗北京羊蠍子火鍋的地兒,唐厄就約他在那裏碰面。
這個點兒确實晚了,離正業廣場打烊的時間也不太遠,別的餐館還有些人,唐厄約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I am lonely lonely lonely… I am lonely lonely in my life…”
古色古香的中式裝修,裏頭地方大,還不是方方正正的四邊形,走路得繞着彎,頗有那麽點廊腰缦回的意韻在。店內音響循環播放着一首并不太應景的英國慢搖,可這個地方不止沒有來吃飯的客人,連個應聲伺候的人都沒有。許見歐一面不疾不徐地往裏走,一面隐隐覺得古怪,剛想轉身返回,就聽見一個人喊了他一聲。
“許主播。”唐厄笑盈盈地走近過來,笑盈盈地朝許見歐點頭,那笑容風情萬種,活像古時候鸨兒家的頭牌,他說,“我那朋友喜歡清靜,不喜歡鬧騰。所以先包了場,你別介意。”說着他就往裏頭拽他,帶他去了包間。
許見歐剛想問對方到底何方神聖,門就開了,眼前站着四五個人,就一個人朝着門口坐着,正在大快朵頤。
許見歐沒在正式場合見過嚴欽,但對這張臉絕對不陌生。正業集團的少東家經常出現在社會新聞或者娛樂新聞裏,自然不是因為哀民生之多艱,而是以各種令貧者難堪的理由。
“我喜歡吃猴腦,最好是出生不過三個月的幼猴,生吃,連着腦殼一起,鮮嫩多汁,又脆又香。只不過這猴子是臨時讓人弄的,怕有蟲,還是燙熟了吃放心。”嚴欽拿起一把短柄的藏刀,用刀尖叉了一團類似動物大腦的東西塞進嘴裏,臉上神情心滿意足,舌齒間嚼的也吸溜直響。這柄刀僅在刀鞘處裹着一層灰褐色的鯊魚皮,除此之外竟再無裝飾,不比常見的那些藏刀鑲珠嵌寶,琳琅滿目,但稍一細看,便知道是柄價值連城的好刀。
他喜歡玩刀,不止喜歡,還是個中行家。再漂亮的女人、男人對他而言都是不要錢的倒貼貨,這世上只有兩樣東西能讓他心甘情願掏銀子,跑車,還有,刀。
“老蒲。”嚴欽一個人對着偌大張臺子,偌大個涮鍋吃得起勁,也不擡眼看許見歐,只問站在身後頭的一個人,“你說他好看嗎?”
別人遇見他必得畢恭畢敬喊一聲“蒲少”,但在家底厚得吓死人的嚴少面前,他也只能自認是“老蒲”了。老蒲就是上次一起和唐厄玩群P的五分之一,回去之後還挺意猶未盡,聽說這次又有得玩,立馬就跟蠅競血、蟻附膻一般撲了過來。打唐厄進門他就忍不住直拿眼睛瞟他,對方倒是有禮有節地報以微笑,仿佛那晚上嘶聲力竭叫着床的另有其人。老蒲不敢明目張膽地觊觎嚴欽的人,于是便用那種能滲進人骨頭裏去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許見歐,怪模怪樣地笑了聲,“不錯,真的不錯……”
“我看也就一般吧。”嚴欽仍然沒擡眼皮,直接用牙開了瓶啤酒,灌下一口說,“這種臉在娛樂圈不稀奇,十個裏頭九個差不多,你要好這口,改明兒我給你弄一打來。”
“起子!開瓶得用起子!當心把你那口幾十萬的皓瓷牙給崩了!”一驚一乍過後,老蒲突然笑了,“當初你把戰逸非撿回去,他不知感恩倒算了,還打掉了你兩顆牙。你就這麽放過他了?”
“我沒少找人揍他,真的。”一板一眼地解釋着,頭不擡,筷子不停,“可那小子厲害着呢,打不過,怎麽辦?”他繼續涮着肥美的肉片兒,吃相不怎麽雅,還一個勁兒地打飽嗝。
“那是你找的人不行。老實說我早看姓戰的不順眼了,看人都不用正眼,說話比誰都猖狂……”頓了頓,老蒲拉開椅子想坐下,補充說,“你要不交給我,我找一些可靠的人,保管一點證據不留下就給你出氣……”
“你他媽敢去招他試試!”嚴欽“啪”地撩下筷子,明明白白地怒了,“要是給我打壞了,信不信我切了你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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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也就是嘴欠,随便說說,他與嚴大少認識十幾年,戰逸非那一檔子事兒比誰都清楚。
當時嚴欽有一陣子沒露面,一露面就說撿了只貓,挺可人的,晚上抱着睡涼飕飕的,特別舒服,就是好像養不熟。
只當嚴大少突然轉性,廣施博愛人世間,大夥兒不僅都信以為真,甚至紛紛猜測這貓的品種是英國短尾還是蘇格蘭折耳。
後來才發現居然是個男孩子。
又土又擰巴,有錢公子哥會的東西他一概不會。
“聽說……嗝餓……是你給戰逸非推薦了一位公關總監?”吃得胃撐滿了九分,飽嗝連連,這才想起自己帶來的一夥朋友還都站着,嚴大少爺揮手招呼他們坐下,又以目光把唐厄拉到自己身邊。唐厄很順從地坐了過去,軟塌塌地偎着身旁的男人,卻一臉歉疚地望着許見歐。嚴欽也擡起了眼睛,一樣看着立在眼前的許主播,指尖慢慢撥弄着藏刀的刀尖,嘴角冷冷地翹了起來,“許主播不專注于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嘛管別人家的閑事兒?!”
話裏帶着興師問罪的意思,可卻是逮着臉就掄嘴巴,不分青紅皂白,不辨胖瘦美醜。許見歐一時沒把其中的利害關系捋明白,是自己介紹方馥濃去覓雅的不假,可這和正業集團的少東家有什麽關系?
誰都知道嚴欽敢玩、會玩,許見歐意識到處境不妙,還挺從容不迫地笑了笑,“嚴少如果真的想出資贊助一檔訪談節目,我們可以再約個時間詳談,現在時間真是有些晚了,家裏人還等着。我就先告——”
“家裏那個是男人吧?”打斷對方的話,嚴欽忽而咧開嘴,笑了。直到這會兒他才露出一種特別癡迷的表情,說,“我聽小唐說了,許主播是有家室的人。”
“I am lonely lonely lonely… I am lonely lonely in my life…”
淩晨兩點,方馥濃被一首英國慢搖的手機鈴聲吵醒,這鈴聲是戰圓圓設的,也是她最喜歡的歌。一次在辦公室裏,戰圓圓閑來無事拿過他的手機來玩,結果大失所望,沒一條信息,沒一個聯系人。戰圓圓把手機扔回方馥濃的辦公桌,撇嘴說,怎麽都沒有一個手機號呢,你都不和自己的女朋友聯系嗎?
沒女朋友。方馥濃據實回答。
哎?怎麽會呢?戰圓圓眼睛瞪得比她名字還圓,一臉不可思議地嚷,你這麽帥!
我不是在等你長大麽。這小丫頭胡攪蠻纏也不是第一次,方馥濃心裏想着公司的事,随口應付她。
可我還沒長大的時候呢,總一個人待着不憋得慌嗎?戰圓圓一點沒姑娘家的矜持,方馥濃背對着他的老板桌,微微倚靠,似坐非站,她的視線就這麽直直地落在他的兩條長腿之間,強調一句,我是說這方面。
夏天還能用手将就,冬天就只能找姑娘了。
為什麽?
冬天手掌太涼,方家老二起不來。方馥濃說完,就露出白牙倍兒迷人地笑了。嘴裏說的是淫話,眼神卻出奇坦白、清澈與狡猾,戰圓圓搜腸刮肚一晌,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些恰如其分的詞彙,所有的詞彙都難以細述這個男人的風情萬種。
你以後別找別的姑娘了,找我啊。我也是女的,我哥不識貨,可我識啊……
方馥濃嫌她煩了,笑着趕她出去工作,滾蛋!我過幾天就去荷蘭了,有你偷懶的時間。
“I am lonely lonely lonely…God help me help me to survive…”
方馥濃睡覺一向很淺,也睡得很少。他認為睡覺是浪費時間,沒時間概念的人才愛把時間都留在床上。當然他不是那種自施宮刑的禁欲主義者,該享樂的時候還得享樂,可享樂也不一定非得在床上。貴金屬投資公司那兩個合夥人就曾眼睜睜地看見一個美女從方馥濃的老板桌底下鑽出來,而方馥濃不慌不忙地又把那個迷人的小腦袋摁回去,說,麻煩再含一會兒,我會還沒開完呢……你們剛才……唔嗯……講到哪裏?
這一幕令人瞠目結舌,也莫名令人自慚形穢。或許正是那倆家夥最終彼此策反的原因之一。
浴室緊接着餐桌,方馥濃把戰逸非抱上了床,自己則赤身裸體,只圍着一件半腰圍裙給他做飯。他嫌牛排腌制久了,也嫌那玩意兒吃起來麻煩,最後選擇做了培根蔬菜奶汁焗飯。
戰逸非下不了床,挪了幾下,便扒着床沿向廚房的方向張望。方馥濃做飯的身影若隐若現,他能看見他的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清晰分明,壯且勻稱。
方馥濃把一盤金黃誘人的焗飯端給了戰逸非,斜倚着卧室裏的家具,看他狼吞虎咽,吃得一粒不剩,還用勺子刮盤子。
吃得心滿意足,床上的男人坐起來,用手指擦掉嘴角旁沾着的奶汁,又送進嘴裏細細吮着,“還要。”
方馥濃走上前,眼角隐隐含着不懷好意的笑:“還要什麽?”
飽暖思淫欲,戰逸非一把扯掉那件半腰圍裙,手指攢緊那根東西,仰起臉求歡,“要這個。”
倆人變着法兒地溫存完以後,便抱在一起睡了過去,直到被手機鈴聲吵醒前。一絲不挂的戰逸非抱着同樣一絲不挂的方馥濃,像抱着一截用以求生的浮木。他載沉載浮,輕輕顫抖,無意識地皺着眉,撅着嘴。誰能想這麽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睡顏竟然這麽可愛,像新出籠屜的包子,還是最招人的肉餡兒。
方馥濃爬起身來接起了電話,戰逸非也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是誰……”腰酸疼得根本動彈不了,他勉強攀住對方的肩膀坐起來,一邊猶似夢中地啃吻他的肩膀,一邊低聲地罵,“吵死了……揍他!”
從肩膀啃到脖子,又把對方稍稍掰過來,啃他優美的喉結和漂亮的下巴颏兒。
“阿姨?唔……什麽事……”半夢半醒的戰逸非比醒着的時候主動熱情得多,方馥濃一只手拿着手機,一只手摸着那涼飕飕的頸與背,親吻着他的親吻。像吸吮亦像咀嚼,兩個人大口大口吞咬着對方的嘴唇與齒龈,親得黏黏糊糊,啧啧有聲。
“什麽?”
醫院方面聯系了許媽,告訴她,他兒子被人打傷了,已經命在垂危。許媽剛巧離開上海,急得馬上去聯系滕雲,可滕雲遲遲沒接電話,不得已,她想到了不久前剛剛見過的方馥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