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會面譏諷

盛渺越的手掌一下子攥緊了。比車上隐忍時還要辛辣嗆人的酒味頃刻間彌漫開來,居高臨下地對茍延殘喘的另一位盛先生進行了壓制,盛信鷗病弱的軀體承受不了這樣強勢的壓迫,當即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父子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最後還是盛渺越先站起來,冷冰冰地留下了句,“我走了。”

他沒打算等對方回應,并且也正如前面所說,對郁野和親爸的事情沒有什麽要管的想法。

退一萬步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輪得着他這號人麽?

盛信鷗雖然生着病,但招數還是比別人要高明上許多,剛剛病房會見那一會兒的明槍暗箭你來我往實在耗費心神,況且盛渺越不知自己與郁野的那一段舊情是否已經被他知曉,動氣是否太過輕易,從病房出來時只覺甚是疲憊,好像拍戲時攢下的累全都反撲了過來,走路步子都有些浮,溫非光還在走廊上等着,嗅到信息素的味道時皺了皺眉,“老爺子跟你說什麽了?”

“沒事。”他擺擺手,又去揉眉心,“你穩住公司,其他的都不必管。”

頓了頓,又補充道,“周末發布會我也出席。”

溫非光有些訝然,但見好友已經是一副煩躁不堪的模樣,最後還是閉了嘴,只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将盛渺越送上了來接的車。

盛渺越在車上照舊閉目養神,但思緒繁雜,一時半會兒都難以平靜,舊情和如今在他腦海裏交錯翻滾着,讓他不住地皺眉,周身泛着的酒氣也一直沒停過,助理坐在副駕,透過後視鏡看自家老板,最後還是問了句,“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快到易感期了?”

“......”

“阻隔貼也快到失效的時候了,您記得換。”

助理說完這句話就閉了嘴,生怕被眼前這位出了名脾氣不好的祖宗連坐,等把盛渺越送到家門口更是馬不停蹄地滾了,仿佛晚一秒就會被這主一口吞下,盛渺越也不在意,身邊的人對他多半都是這種态度,現在看着是又怕又尊敬,背地裏指不定怎麽罵他,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棱角還在,但也不是沒被磨平,明鏡似的事情不必多說,他也沒那精力管,便索性全随他去了。

因此,盛渺越此人,在圈裏的評價向來極端,有人說他真性情,有人說他仗勢欺人,一線流量,粉絲多,蹦跶的黑粉也不少,盛渺越對這些不屑于回應,久而久之還被安了個暴躁富二代的人設,圈了一波愛做白日夢的小姑娘粉,也算因禍得福,賺足了別人的眼球。

但此時他心裏半點沒裝工作相關的事情,送走了司機和助理,他連動作都一并慢了下來,光是錄入指紋開門都費了好一會兒功夫,等看到空蕩冷清的家裏時,動作更慢了,像在逃避什麽似的躲在玄關不願意進來,最後将自己重重摔在沙發上,好半天,才輕輕嘆了口氣。

盛渺越沒住在盛家老宅,是工作了幾年之後從公司分的公寓裏自己搬出來住的,房子不大,但也絕對不算小,再加上他長年累月地在劇組吃住,忙起來時連雇保姆的心思都沒有,全靠助理和自己的心血來潮,這房子才沒變成不能住的模樣,冷清卻還是沒法避免,他想了一會兒,給助理發消息,“後天來接我的時候帶幾盆綠植過來。”

助理動作很快地回了個ok,他得到答複,索性連手機都不再看,直接關了機,随手打開電視,準備找個新聞聽,權當催眠。

“...非常榮幸能夠獲得這個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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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某個臺時,郁野耳熟的聲音響起來,瞬間讓他睡意全無,節目正重播一場電視劇頒獎典禮,對方作為年度最受歡迎電視劇男演員出席,這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但卻偏偏在他準備入睡的時刻出現,臺上郁野聲音沉着,連嘴角挂着的微笑都恰到好處,是他熟悉的虛假,他看了會兒,覺得索然無味,連電視都不想再看,接近一米九的男人關了電視,在沙發上縮成一大團,快要睡着時,他又嗅到自己身上的酒味。

是淡淡的苦,導致他夢裏都有個郁野來煩人,最後他在夢裏大聲問:“你最近怎麽瘦這麽多?”

問了好多遍,但沒有人回答。

約定的周末發布會很快就到了,助理也給他捎來了兩盆據說是很好養活的多肉,還附帶一堆養花注意事項,把盛渺越聽得頭疼,最後不得不揮手打斷:“好了,我知道了。”

他在心裏沒半點負擔地嘀咕:我自己都沒這兩盆花活得精致。

小小的多肉并不能成為他這一天的亮色,煩心事都在後面,發布會現場幾乎稱得上人山人海,各路媒體受他打點,敏感的問題都沒多問,但難免還是有幾個漏網之魚,其中一個看上去面生的記者捧着話筒往他嘴邊湊,大聲問:“請問您對令尊這次的決定有沒有什麽看法?這樣做的背後有沒有什麽深層的合作關系呢?”

言下之意,幾乎要逼着他承認這場合作摻雜着什麽見不得光的交易。

盛渺越臉色一下子冷了,圍堵的其他記者瞬間安靜,只剩下拍照的咔嚓聲,他拿過那記者的話筒,皮笑肉不笑道:“家父的事情我這個做兒子的無權幹涉,但是希望諸位都筆下留德,不是所有略帶資本的合作都是你們想的那樣。”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再理其他人的提問,就徑直走向會場內部,今天盛信鷗倒是來得很早,溫非光照例跟在他身後,幾天沒見,盛信鷗似乎是又瘦了一點,連臉頰都有些凹陷,但精神頭還不錯,見到他時還有心跟他演戲,很親熱地走過來拍他肩,“做的不錯。”

他在心裏冷笑,剛預備也回敬個演員級別的孝子,忽聽背後響起一個聲音,“盛先生。”

兩名盛先生都朝身後看去,盛信鷗倒還是笑着,但盛渺越則立刻僵硬/了背脊,原本只能在大屏幕或者夢裏見到的人此時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比電視上還要瘦,也比兩人上次相見時成熟了不止一星半點,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而又熟悉——他設想過很多次重逢時應當和郁野說些什麽,但眼下這樣的情況實在超出他的預期,直到郁野主動伸出手:“盛小先生,幸會。”

盛渺越才終于慢半拍地和他握了手,望向對方眼底。

像看到一潭不起波浪的湖水。

這一眼徹底叫他回了魂,不切實際的幻想滅了個透徹,盛渺越甚至主動笑起來,“幸會,郁先生。”

萬衆矚目之下,舊情人在此相逢,然後後面的內容便乏善可陳起來,無非是應對一些網上被讨論爛了的問題,在場的人個個心中有數,發布會也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直到盛信鷗忽然站起來,含笑向衆多人宣布,“感謝大家百忙之中前來參加這場會見,那麽,會議即将結束,我也将告知大家一件事,”

盛信鷗看了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郁野一眼,“我與郁先生,将于最近幾日進行公證合作,請大家盡情期待。”

至此,現場總算有了點騷動的傾向,畢竟商界名人,生意做到這種地步,也不像是不謹慎的人,于是便有人猜測盛信鷗與郁野是不是有什麽沒說出的往事,盛信鷗為郁野一擲千金這一說法也再度被拎出來被衆人熱火朝天地讨論,不過這些就都不關當事人的事了,早在盛信鷗宣布完之後,就有保镖帶他們退場,還順便捎上了今天壓根沒說幾句話的郁野,“小越,從今天起,郁野就是盛氏的合作對象了,雖然你們年紀相仿,但郁先生是長輩,知道嗎?”

沒人應和,盛信鷗又繼續說:“郁先生今晚先住在咱們家裏,或者會住上一段時間,商讨合作事宜。

盛渺越其實是很不想回答的,畢竟他也不住老宅,愛住哪住哪,關他屁事,但他瞄了眼前面坐着的郁野,嘴上卻鬼使神差地說:“到底是跨界合作,現在剛公布消息動作就這麽大,傳出去難免對整個盛氏形象有影響。”

“沒有關系,早晚要讓公衆習慣的。”盛信鷗現在看起來又真像是個顧全大局隐忍慈愛的好父親了,跟幾天前病房裏那個簡直判若兩人,只見他先征求完兒子的意見,又去問前座的郁野,“你怎麽想?”

“我都可以。”郁野應着。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搬來吧。”盛信鷗愉悅地下達要求,“小越,今晚你別回錦園那邊,就在咱們家,一起吃個飯。”

“......”

盛渺越還沒來得及回答,郁野也觑着後視鏡開了口,“難得我和盛小先生都有空。”

他到嘴邊的拒絕就忽然說不出來了。

可是那又有什麽用?盛渺越心情愈發煩躁,他坐在郁野的斜後方,擡眼時餘光可以掃到對方雪白的一小截後頸,甚至似乎還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郁野的信息素他再熟悉不過,是甘甜而又凜冽的冷泉水味道,正像本人一樣冷漠疏離,但偏偏可以勾起他內心深處最隐秘的渴望——

好像是該換阻隔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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