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喬家大宅坐落在郊區,周圍可以說是一片野地,不但地鐵不通、人跡罕至,最近的公交車站都要步行二十分鐘。
喬銘易恍恍惚惚地離開宅子,向最近的亮光處走去。其實他尚未決定到底要去哪兒,只覺得離喬家大宅越遠越好。
沿着柏油路沒精打采地走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才發現月光已經消失了,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味道,隐隐能聽到沉悶的雷聲從遠方傳來。夏季常見的暴雨即将來臨。
喬銘易最害怕的電閃雷鳴就要來了。
小時候一遇到打雷他就習慣性地往喬元禮懷裏鑽。上大學之後沒的可鑽,每逢雷雨天便會借來二哥一用,抱着巨大的泰迪熊躺在床上,心情便會稍稍平靜一些。
現在既沒有喬元禮也沒有泰迪熊,喬銘易就像落入獵人陷阱中走投無路的小動物一樣,絕望地坐在路緣石上,抱住腦袋懊惱萬分。
一個響雷在他頭頂炸開。他努力縮成一小團,仿佛這樣就能減少落雷的危害似的。
他開始後悔這麽沒頭沒腦地沖出來了。怎麽每次他心情波動的時候就會下雷雨呢?難道聖光戰士還附帶雷神屬性?
又一道雷電劃破天空,暴雨滂沱而下,喬銘易頓時濕透。理智告訴他這時應該站起來找個避雨處,或者趕回大宅裏,但疲憊的身體愣是不聽他使喚,更沒有挪窩的心情。
就讓他淋一淋好了。說不定被一通大雨澆透,思路反而會清晰。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喬銘易沒在意。這條路雖然僻靜,但也不是毫無人煙,汽車來往實屬正常。
可車子偏偏在他旁邊停下了。喬銘易懶得擡頭看。有人走下車,踏着水花向他而來。
頭頂的雨突然停了。
喬元禮将一把傘舉在他頭上,自己半邊身子暴露在瓢潑雨水中。
喬銘易擡起頭,仰視喬元禮。他想喊一聲“爸”,喉嚨卻幹澀得什麽也說不出來。
“起來。回家。”喬元禮簡短地說。
喬銘易往後縮了縮,瞪着柏油路面,不肯搭理他。
“你別碰我。”他嘟囔。
喬元禮真的沒碰他,而是在他身邊坐下。
“銘易,”他望着雨幕,慢慢地說,“你也喜歡爸爸對不對?”
青白色的電光照亮黑夜。
喬銘易臉色煞白。
“我……”
他最怕聽到的莫過于此。
內心深處最羞恥的秘密被無情地揭露,而揭露他的恰恰就是秘密中的那個人。
別人會怎麽看他?喬元禮會怎麽看他?
哪怕喬元禮對他也……對他也?
喬元禮可以犯錯,可他不行。他們不是同一類人。他們之間隔着非此即彼的分界線,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裏。
他們不可能有同樣的感覺。
可他現在卻不确定了。
應該是由他來糾正喬元禮的錯誤。而不是喬元禮拉着他共沉淪。
“沒什麽好害羞的,銘易。”喬元禮輕柔地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可是……你是我爸……”
“又不是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你也是我爸!”
“那又怎麽樣?”
“那不對……不該是這樣……”
濕透的衣服害喬銘易冷得哆嗦。喬元禮溫柔地将他摟進懷裏。
喬元禮的身體是那麽溫暖。喬銘易貪戀他身上的溫度,他指尖槍火和煙草的味道,還有若有似無的荷爾蒙氣息。
“我也從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對你有感覺。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兒子,我們只是父子而已。可是你長大了,兩年不見,你變了這麽多……不再是那個頑皮的孩子。”喬元禮淺吻他發頂,“變成男人了。”
親吻逐漸向下,落在額頭、眉梢、鼻尖,卻在即将到達嘴唇的時候堪堪停住。
兩個人離得極近,只要其中一個稍微前傾分毫,四片嘴唇就會碰到一起。
但誰都沒動。
人們都說“近鄉情怯”,鄉情是這般,愛情何嘗不是如此。當愛情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時候,喬銘易反而不敢直面,只想迫切地縮回他的殼裏。
又一道電光閃過。喬銘易縮起脖子。
喬元禮一言不發地丢下傘,将喬銘易抱起來,大步走回車子。
喬銘易在他懷裏撲騰:“放我下來!”
喬元禮對他的抗議置之不理,打開車門,将兒子丢進去,自己也跟着鑽入車中。
他壓在喬銘易身上,兩個人濕漉漉的皮膚緊緊相貼,火熱的吐息充滿了車內狹小的空間。
雷聲遲遲才到。喬銘易下意識地環住喬元禮的脖子。喬元禮一面喃喃道“不怕,有爸爸在”,一面吻他的臉頰。
喬銘易被吻得神魂颠倒,忽然意識到自己和喬元禮都起反應了。
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和爸爸在車裏幹起來了!
他可不是為了這個才跑出來的!
他赧着臉松開手,緊張地屈起膝蓋,試圖頂開喬元禮。“爸……不要……”
喬元禮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緩緩吐出。
喬銘易心髒提到嗓子眼。在這種情況下,假如喬元禮強要他,他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知道喬元禮的力量有多麽強悍。他這個連跑一千米都要氣喘籲籲的死阿宅怎麽可能是散打高手的對手。
可喬元禮什麽也沒做。
呼出那口氣後,他睜開眼,淺色的虹膜在雷光中漾着異樣的光彩。他退出車子,關上門,繞到另一邊,登上駕駛座。
“回家吧。”他發動汽車。